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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启月,自己是曾怀疑过她,但是如今看来,她便是因了身世之事嫉恨自己,也远不止于李代桃僵,毕竟萧家她并不熟,假扮自己几无可能,更遑论瞒过那枕边人萧永瀚。

如今她寄人篱下,以后婚事都要仰仗自家,如今哥哥威逼利诱,她愿意听命于哥哥,这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柯神医……

阿萝心里泛了疑心。

柯神医,竟有这般本事,能够使人面目改变,更能使本就极为相似之人以假乱真?

那上辈子……

阿萝想到此间,忽而背脊一阵凉意袭来,竟觉得遍体生寒。

上辈子,若真是柯神医,那这辈子哥哥利用柯神医来下饵,真得可以吗?

这么想着间,她忽而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骤变。

萧敬远看她如此,也是疑惑:“阿萝,你想到什么了?怎么了?”

说着间,已经挽住她的手在掌心。

阿萝望着身边的男人,心中稍定,却是问道:“七叔,你不是说柯神医认祖归宗吗,那他和柯容有没有关系?”

萧敬远听到这话,方才明白阿萝的担心,解释道:“你想得没错,他们都姓柯,确实是同宗,不过柯容是旁支,柯神医的那一支最近十几年已经疏远了。况且柯神医自从认亲后,柯家人都没认全,就已经受邀出海周游岛国,而柯容早早地来到萧家寄居,他们两个人绝不可能认识。”

阿萝听着这话,心中这才放下,不过她依然在想上辈子。

上辈子,柯神医去海外了吗,他有没有可能和柯容有接触,并且深厚到帮柯容这个忙?柯神医是萧敬远好友,也曾经给老祖宗看过病,在萧家颇有地位,医术上又堪称鬼才,若是他肯协助柯容,柯容怕是真得可能以假乱真,代替自己。

只是如今柯神医在哥哥手中掌控着,她想了想,终究没提此事。

哥哥是信得过的,只要哥哥能掌控好柯神医,那么柯神医就不会为敌所用。

因这几日前往南疆的兵马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之中,萧敬远太忙,抽不出时间过来陪着阿萝,是以阿萝便独自在这别院。不过好在别院外潜伏着萧敬远的属下,只要阿萝咳嗽一声,那些属下都会冲出来。

阿萝便是独自住在别院,倒是也没什么担心的。

唯独不喜欢的是,实在是憋闷乏味至极,平日里不敢出这院子,想说个话,也没人,只能让嬷嬷和丫鬟陪着在那里看看书,写写字。

也许唯一的好处便是,她的字都是颇有长进,这下子七叔再看到,断不会说她不学无术了吧。

偶尔间,她也能得到些消息,是从萧家老宅传来的,知道老祖宗还曾经亲自过去看过“假阿萝”,竟然丝毫没有发现端倪。

“听说柯容也跟着去了。”鲁嬷嬷给阿萝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阿萝听说这个,轻叹了口气。

萧敬远和哥哥那边也都分别传来消息,她知道他们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柯容投进去。若柯容真得对自己动了恶念,是断断逃不掉的。

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也不免疑惑。

其实上辈子害自己的人就算是柯容,可是今生情势已变,今生的柯容原本未必起这种恶念害自己的。如今为了以后的安心,布下这个陷阱,特特地弄个假的自己摆在那里,让柯容知道极易行事,从而激发了柯容心中恶念。

如此一来,她是真有些不懂,如果不是有此计划,这世的柯容真得会害自己吗?

到底是自己用形势逼着柯容害自己,还是说她命中注定会害自己?

想来想去,只觉得困惑不已。

不过后来一想,也是豁然,两世为人,本是玄妙之事,当年庄子尚且发出蝴蝶梦我还是我梦蝴蝶之问,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凡夫俗子。

最后只好不去想了,惟愿一切顺利。

自此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再去想那些纷纷扰扰,只盼着萧敬远和哥哥能够护自己周全,不只为自己,也为腹中胎儿。

这一日,她因孕吐得厉害,身上乏力,便想着早早歇下。

谁知道刚刚剪了灯火,就有丫鬟过来回禀,说是有人求见于她,传话进来,对方只说是老祖宗托他过来的。

阿萝听了不免诧异,想着这个时候是谁来见自己?偏生又是以老祖宗的名义过来。

老祖宗按理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啊。

默了片刻,她终究是道:“请对方进来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对方既然找上门了,自己的行踪想必已经暴露,躲着不见,未必是解决之道。

当下丫鬟过去传话,过了片刻,却见春雨急匆匆地进门,那脸色却是不好。

“夫人,外面,外面是三少爷!”

“三少爷?哪个三少爷?”

“就是……就是萧家的三少爷!”春雨轻轻跺脚,无奈解释道。

“他?”阿萝脸色顿时变了:“他不是疯了被老太太关押起来,怎么会找来这里?”

谁知道这话刚一落下,就听到一个清冷而阴郁的声音道:“阿萝,我都已经找上门来,你却忍心不见我?”

这话一出,阿萝惊得几乎三魂六魄都要散了。

这个声音,这么叫她阿萝!

分明是她上辈子的夫君!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已经撩起帘子走进来了。

翩翩白衣,一袭黑发,单薄的身子,惨淡的脸色,怀里却抱着一把古琴。

“你——”阿萝浑身冰冷,僵在那里,定定地望着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苦笑一声,目光扫过阿萝依然平坦的小腹,轻声道:“阿萝,我所求的,只是能和你再说一说话。你都不愿意吗?”

声音低淡,其中不知道透着多少悲哀。

“你可知,我已经苦苦寻了你好多年,也等了你好多年。”

等到,他几乎要绝望了。

第129章 萧永瀚的痛

“你是怎么进来的?”阿萝意识到了什么:“外面的人,你收买了哪个?”

要不然,萧永瀚怎么可能会这么神出鬼没地进来。

萧永瀚垂眼,淡声道:“阿萝,你忘记了,上辈子,你我成亲那天,萧月喝醉了。”

阿萝听闻这话,顿时明白了。

上辈子的萧永瀚在成亲那天就猜到了萧月对他一直有情,只不过隐藏着罢了,这一世,他毫不客气地利用了萧月。

“你……到底要如何?”

如果说萧月已经被萧永瀚利用,那自己身边的这铜墙铁壁,先形同瓦解,所以她连叫都不叫了,只是警惕地望着萧永瀚,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萧永瀚显然是看到了阿萝的动作,眸中便渐渐有了凄凉和嘲讽之意。

“我到底要如何?你说我能如何?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为了婶婶,我还能如何?”

阿萝听闻,不气反笑:“你如今何必说这些?你分明知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况且——况且你——”

她深吸口气,明白如今自己怀着身子,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而对方现在疯疯癫癫的萧永瀚,必须引他愧疚之心,万万不能和他争辩其他。

要不然,万一他狂性发作,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难道不知,我上辈子所受的苦?”

她这话说出,萧永瀚脸色马上变了,他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琴。

阿萝见此,知道这计可行,忙继续道:“你说要和我说话,可是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永瀚,你要听我在水牢里苦苦熬过的十七年吗?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是陪着那贱人听风吟月,还是你在为别人弹奏绮罗香?”

“阿萝,阿萝……”萧永瀚眸中闪现出犹如困兽一般的痛,他颤抖着蜷缩起身子,几乎是连站都站不稳。

阿萝咬牙,继续问道:“你但凡有些良心,当告诉我,那害我之人到底是谁,若你不说,那我便知,原来你根本是对那人有了不舍,这才护着她?亦或者,其实这事根本和你有关,你爱的原本就是她,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如了你的意!”

萧永瀚闻言,古琴咣当落地,掩面哭泣。

“阿萝,我没有,没有辜负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我被那人骗了,骗得好苦……那些年,我一直梦到你,一直都梦到你……”

“我要听的,不是歉疚,而是真相,你告诉我真相。”

萧永瀚从苍白削瘦到只剩下的骨头的指缝里,望向阿萝,颤声道:“阿萝,我活到如今,只为了能和你说话,说给你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原来上辈子发现这一切端倪的,是萧永瀚的叔叔萧敬远。

他自从那次征战南疆,便留在南疆戎守,一守便是十七年。

十七年后,当他回到燕京城萧府时,不知怎么,有那么一次,无意间碰到了前去给萧老太太请安的侄媳妇,便愣在那里,盯着那侄媳妇半响没说话。

之后,他不知怎么明察暗访,渐渐地发现了这假侄媳妇的破绽。

而当他们好不容易寻到地牢,第一个冲进去的是萧敬远。

萧敬远把阿萝抱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阿萝刚刚气绝,尚存余温,只可惜,终究没能救活。

“其实那次南罗回来后,我也发现了不对,可是我听人说,女人生产之后,若是疏于照料,会性情大变,身形也会走样。我便以为是自己在你生产时远征南疆,致使你心中有郁结,这才变了性情,从那后,我在那贱人面前越发小心,处处忍让,甚至百般讨好。”

“我心中只有许多苦楚,时常觉得昔日情爱早已耗尽,徒留下许多争吵和无奈,可每每想起过去那般情意,到底是按捺下来。”

“我也经常做梦,梦到你被囚禁在牢里,痛苦不堪。可是我醒来后,总以为自己是梦靥所致,以为是假的……我一直以为是假的……”

萧永瀚这么喃喃地道:“我从不知,自己竟然是这般有眼无珠,害我阿萝在水下受苦十七年,而我却和那贱人以夫妻相称十七年!”

所以当知道真相的时候,当看到他的叔叔将死去的阿萝从地牢里抱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事情。

他竟然被一个害了阿萝的假阿萝骗了,骗了十七年。

他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绝望之下,举刀自尽。

临死前,他攥着的是阿萝的画像。

他告诉自己,上穷碧落下黄泉,来世他定要寻到阿萝,定要认出他的阿萝,再不会被那假阿萝蒙蔽了眼。

谁也不曾想到,死后的他竟然发现时光倒流了二十七年,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只可惜,他关于上一世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他只记得自己要寻找一个人,只记得这个人可能有真的,有假的,他必须警惕不能让那假的骗了去。

兜兜转转,他终究是找错了人!

当骤然醒来时,明白一切,为时已晚。

他的七叔已经娶走了他心爱之人!

“阿萝,我什么都没有了,若不是阿月帮我,我连见你一面都不能,他怕我抢你,防着我,他可能还想害我性命。”

阿萝听到这番话,说不动容是假。

她不曾想到,就在自己死后没多久,萧敬远竟然寻到了自己,将自己从那困了自己十七年的水牢抱出去。

更不曾想到,萧永瀚知道真相后,竟然悔恨而死。

低头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红着眼圈,望向萧永瀚:“我生下的那个孩儿,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萧永瀚听闻,苦笑了下,眸光再次扫过阿萝的小腹。

“他很好,长大后,很懂事,有出息。”

阿萝咬唇,努力咽下泛起的哽咽:“谢谢你,永瀚。”

生下那个孩儿便遭受了这般厄运,她对于那个孩儿的慈爱之情,其实早已经消磨殆尽。只不过如今重新怀下身子,偶尔间难免想起来。

如今听说这个,她算是彻底对前世毫无牵挂了。

“你难道没有其他要问的?”

“你觉得我应该问什么?”她停顿了下,挑眉道:“我想问,那个女人是谁,你会告诉我吗?”

萧永瀚怔怔地看着她,半响后,忽然哈哈大笑。

“你果然不知道,你竟然一直不知道?”

阿萝心中生异,忙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萝听闻这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已是通体泛冷。

可就在她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便听到外面有喊杀之声,猛地看向窗外,窗外已经是火光冲天。

接着鲁嬷嬷匆忙赶进屋来,却是焦急地道;“夫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山贼,竟然袭击了别庄,他们还放了火,咱们得快点——”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旁边一身白衣的萧永瀚。

萧敬远和叶青川的这个计划堪称完美。

柯容果然中计。

或许她心中太多不甘,她竟然亲自前来谋害“阿萝”。

萧敬远和叶青川自然将这柯容逮个正着。

彼时,柯容在,柯神医也在,萧敬远也在,叶青川冷冷地盯着地上跪着的柯容。

柯容在跪地哭泣,她求着,想要再见永瀚最后一面:“若不能见他,我死不瞑目!”

可是谁知道此时,往日总是一脸轻淡的叶青川,忽然走上前,一脚踢在了柯容脸上,柯容满面是血。

叶青川神情不变,凉凉地看着地上跪着的柯容,又是一脚。

柯容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了,伏在地上,惨不忍睹。

叶青川回首,问柯神医:“柯神医觉得,此妇是否恶毒?”

柯神医数年来一直效命于叶青川,见此情景,只觉得叶青川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当下不好说什么,只是沉吟道:“终究是个妇人,既是恶毒,要了性命就是,少爷何必如何?”

可是谁知道叶青川却忽然抚掌冷笑,对那柯神医道:“怎么,柯神医终究是念着骨肉亲情,不舍得了?”

这话一出,可是惊到了众人,柯神医皱眉:“少爷这是什么话?”

萧敬远也觉诡异,从旁拧眉不言语。

叶青川这才道:“本来你们此时早就应该父女相认的,只是我有未卜先知之能,特特地引你离开柯家,让你和这位私生女相识不相认,如今还多亏了你这当爹的易容手法高明,这才骗过了你女儿,让我叶青川可以痛踢你这女儿两脚。”

他这话一出,柯神医浑身颤抖,不敢相信地望着地上妇人。

“你应该想到了,当年你曾回到柯家,遭受柯家冷落,可是柯家一位妇人对你颇为怜惜,当时你们竟私下苟且,有了这孽种。”

柯神医听闻这话,回忆当年,几不敢相信,望着地上妇人:“她,她便是我亲生女儿,那又如何?”

忽而想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叶青川:“你早知道,为何瞒我?又为何设下这个陷阱,害我父女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