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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最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心里好苦。

萧敬远却仿若没看到她一脸哀怨,只径自命人将那笔墨纸砚统统带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两个人一番挑选,待到要出库房时,阿萝偶尔间见库房旁边有一条走廊,却是和别个不一样。

“为什么其他走廊上都挂着木牌,唯独这个没有?”

萧敬远解释道:“这里原本通往另一个副库,后来年久失修,便不用了,从我祖父那辈起,便将这个副库封起来,其实这个通道过去,是一条死路。”

阿萝听到这话,也就没太在意,转而操心自己刚才萧敬远所说的“教自己练几个字”。

这……他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自己好歹想个法子,可别让他真摆出一副先生样教自己练字了。

第115章

这一日阿萝随着萧敬远回来,难免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好在用过茶点稍事休息,也不见他提这事儿,反而唤来底下人,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思开始归置院子丈量尺寸。

阿萝见此,也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挑的那几样物事取过来,可着自己心思摆放了。

她还拿出来萧敬远昔日送自己的木娃娃,就放在了梳妆桌前。这么摆弄着时,想起萧敬远的乳名竟然叫“萝儿”不免又取笑他一番。

萧敬远见她笑自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故意将她压榻上挠她痒,惹得她越发笑个不停,求饶不止,一声声地叫着“七叔饶了我吧,阿萝知道错了”,而就在这般声响中,帷帐落了下来,床榻闷响起来,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里面才消停,之后自是吩咐丫鬟打来了热水,夫妻二人都擦洗一番。

纵是光天白日的,到底是新夫妻,萧敬远想了不知道多久,每每不能自制。

事罢,阿萝还在榻上整理着衣裙,萧敬远坐在榻边,时不时帮着她系个带子,正这么温存着,萧敬远恰看到旁边的木娃娃。

那木娃娃是他亲手所做,送给阿萝的。

“当日你心里必是恼恨我,可我当时转身一步步离开,心里也难受得紧。”他斜靠在榻上,离她近了,温声这么道。

这般心里话,以前是断断不会说的,如今成了夫妻,已是肌肤相亲,便不避讳。

阿萝想起过去,他当初狠心离开,说的那些话,到底伤人,当下微微噘嘴,故意道:“你当时离开,是怎么说来着?”

说什么他是要娶那谁谁为妻的,便是那女子命中有厄运,他也要娶!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几生几世的缘,生死不能离的真情!

萧敬远看她依然心里有不满,也是笑了:“这件事,你可以用一辈子来说嘴了。”

“那当然了!我可是忘不了的,这个木娃娃就是证据,就是你抛弃我始乱终弃的证据!”

阿萝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萧敬远看了眼那木娃娃,却是问道:“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还送你个小红木锤子,那锤子呢?”

锤子?

阿萝眨眨眼睛,顿时原本的气鼓鼓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红木锤子,她恼恨之下已经送给了表妹啊……

“怎么,丢了?”萧敬远其实并未在意,想着依她的性子,便是胡乱丢了都有可能,只是看她那眨眼的样子,一看就是心虚,便故意这么逗她而已。

“没没没——”她哪敢说丢了呢,更不敢说胡乱扔给堂妹了,眨眨眼睛,硬着头皮道:“这个在我家里,并没带回来,等赶明儿回门,我就找来给你看!”

萧敬远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必然是说谎,不过他也懒得拆穿她,左右到时候让她找找,找不到,且看她那小脑袋还能捏造出什么理由来。

阿萝已经心虚的都不敢抬头了,正琢磨着刚怎么转移下话题,谁知这个时候听到外面有说笑声,却原来是萧家的几个媳妇过来特意找阿萝说话。

进来后,见萧敬远在,便忙收敛了笑。

这次来的,除了六夫人是萧敬远的嫂子,其他都是侄媳妇,堂侄媳妇,也有族里的姑娘。她们如今见了萧敬远这个七叔,自是敛手敛脚的。

这些都是阿萝上辈子所熟悉的,往常一起说说玩玩的,自是知道她们对萧敬远的忌惮。

上辈子,她也是那么多侄媳妇中的一个呢。

她笑了笑,看那些侄媳妇上前给自己行礼后,便招呼她们坐下,之后便对萧敬远道:“你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昨日不是说要把南边墙画成富春山居图吗,趁这功夫,先去看看吧?”

萧敬远其实恰好有事要出去的,听这话,也就点头。

旁边几位侄媳妇自然是不敢坐下的,见他出去,慌忙一个个见礼,目送着他推开门走出去。

待到他走出老远,大家才捂嘴笑起来。

六夫人早年丧夫,底下养着一儿一女,平日里也无杂事,不过是陪着侄媳妇小姑子们绣绣花看看书的,每日再去老祖宗跟前尽孝。

因六夫人当年也随着夫君前去北疆,是以和萧敬远倒是熟,萧敬远对这位嫂子也很是敬重,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六夫人敢带着一群侄媳妇过来叨扰的原因。

如今六夫人见萧敬远闷不啃声就出去了,不由掩唇一笑:“可真是开眼界了,他也有今日!”

其他几个侄媳妇,以前阿萝来萧家时,也是一起玩过的,多少脸熟,其中萧家六姑娘更是和阿萝熟得很。

此时萧敬远一出去,她们立即活络起来,特别是萧六姑娘,听六夫人这话,便跑过来惊讶地道:“是了,真是不曾想到,七叔对你可真好,你那样口气和七叔说话,他竟然不恼,不但不恼,他还听话地去刷墙了!”

这世上,她是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和七叔说话的。

六夫人含笑道:“许多年前我跟着珍儿他爹在北疆时,就和老七熟,老七这个人,平时不多话,做什么也一板一眼的,底下人都怕他。我平时和他说话,也不敢随意的。我还想着,这世上有什么人能管住他,不曾想,一物降一物,今日算是见识了!”

阿萝看众人都围着自己说道,不免有些羞涩,便笑道:“敢情今日六嫂带着诸位,是过来揶揄我来了,说这话,可没有果子吃!”

大家听闻,都哈哈笑起来,笑着间,又有人道:“刚才六姑娘可是说错话了,今日哪里能直呼阿萝的名字,应该叫七婶婶的!”

“可不就是,阿萝已经是婶婶了!”

就在大家一片说笑中,阿萝命底下人取了瓜果点心并果子茶,大家一边喝着一边说话。

因年纪都差不多,虽阿萝辈分不同了,可大家依然没什么忌惮,叽叽喳喳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言谈间,不知怎么提起萧永瀚来,刘姑娘却是撇嘴,冷笑一声道:“柯容她这下子可算是等到了!”

“等到什么?”阿萝一听柯容这两个字,马上耳朵就支起来了。

“你自是不知,柯容往日心里眼里都是三哥哥,每日都缠着,便是三伯母养着的猫都知道,柯容想嫁给三哥哥!只可惜,三哥哥这个人吧,自从小时候落了水,脑子便稀里糊涂的,一会儿对柯容亲近,一会儿又远着她,谁也看不懂三哥哥的心思!”

“本来这也就罢了,老祖宗都说要给三哥哥另外说个人家,谁曾想,今日却忽地又不一样了!”

阿萝压抑下心中的好奇,故意随意地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旁边的一个侄媳妇接着话茬道:“今日在老祖宗房里,七婶婶想必是看到了,柯姑娘和三少爷都在呢。后来我们出去了,才知道,今日三少爷是特特向老祖宗请婚,希望把柯姑娘许给他。”

后面大家叽叽喳喳说什么,阿萝便没怎么听到心里去,脑子里一个劲地想着萧永瀚的事。

看来萧永瀚自从落水后,隐约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只是不太清楚。以前自己一直以为他心里爱着的是柯容,根本没有自己,如今看来,其实倒误解了他。

他上辈子一心一意地爱着那个叶青萝,这辈子依然记着,可是他脑袋糊涂,分不清哪个是叶青萝,便误会柯容是。

也许这其中有过怀疑,便有些反复,一忽儿觉得是,一忽儿觉得不是。

过去的一切,阿萝已经放下,她也希望萧永瀚放下。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萧永瀚忘记上辈子,忘记那个曾经的叶青萝,毫无负担地过好这辈子,不是挺好?

是以当她看到萧永瀚在弹奏绮罗香时的挣扎时,推了他一把。

就让他继续厌恶着自己吧。

晌午过后,也是午歇时候了,萧敬远回来,屋里的客人已经走了,只剩下阿萝在那里随意翻看着一些绣花样子,那是侄媳妇们留下的,相约一起绣花。

阿萝只盼着永远不要有一起绣花这一天,她嫁妆里的绣品,自己不过添补几针罢了,若让她当面绣,岂不是丢人现眼了。

“她们过来,都说了什么?”

萧敬远知道,那些侄媳妇并侄女都和阿萝差不多年纪,同龄女子在一起,难免言语多些,互相攀比。而那些侄媳妇的夫君,也就是他的侄子,年龄自然都比他小。

阿萝或许一时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万一和别人一比,觉得自己嫁亏了呢?或者别人说了什么,她心里起了别的想法?

他也明白,晚辈们对他都是敬畏有加的,怕是私底下没什么好话。

萧敬远以前只觉得,早点娶她进门,从此安心。

但是他现在发现,即使娶进门了,也一点不安心,只恨不得从此把她挂在身上,那才好。

“没啊——”阿萝在萧敬远面前,是尽可能避免谈及萧永瀚。

萧敬远抬眼,瞥了阿萝一眼,没言语。

阿萝见此,总觉得他仿佛看穿了自己,不免有些忐忑,想着难道他听到了什么消息?毕竟萧永瀚是他亲侄子,侄子打算成亲,他肯定能听说的吧。

谁知道萧敬远却不再提及这个,而是直接吩咐旁边的书香道:“去书房,先研磨,等下我和夫人过去。”

书香得了令,自是去了。

萧敬远这才回过头来,对阿萝道:“你先写几个字,我看看。”

之前他说教自己写字,阿萝本以为他已经忘记这件事了,没想到记性这么好,竟然还记得?她磨蹭了下,还是起来,随着萧敬远过去书房。

却见这个时候书香已经准备妥当,一进门,便闻到淡淡的墨味。这种墨味和往日阿萝所用并不同,闻起来格外清雅怡人,以至于阿萝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诗词里都说墨香,原来墨真可以是香的。

萧敬远过去旁边书架上取字帖,阿萝趁机打量了这书房。

书房左边墙上挂着一把剑,并一幅山水图,北面安放着一整墙的檀木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东边则是有小几,柜格,小几上摆放了一碧绿犀牛角所制的笔筒,除此再无其他摆设,倒是很符合萧敬远严厉简洁的做派。

“你先比着这个字帖写几个我看看。”萧敬远取来一副因为太过古老而泛黄的字帖,打开来给阿萝。

阿萝瞅过去,只见这还是前朝大家的真迹,不由心中暗暗咂舌。

“我怕是写不来这个。”她小声示弱。

这种字迹,一看就是男人写的,需要腕力的,她是无论如何写不出那种苍劲大气。

“那就随便练几个字吧。”萧敬远一点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阿萝蹙着眉头,好生无奈,只好提起笔来,运足了力气来写。

其实这些年,她也仔细地练过字,早已经长进许多,只是她的字是由母亲所教,自是多了柔婉,少了刚劲,如今被萧敬远要求临摹那字帖,实在是硬着头皮写。

萧敬远低头看阿萝写了一会字,便坐在旁边椅子上,取来一些信函翻看着。

阿萝其实根本无心练字。

她一个是对这种字完全没兴趣,二个是不明白萧敬远这脑壳里到底装了什么,新婚燕尔的,他竟然要自己陪着他在这里读书上进练字?

当下一边临摹着字帖,一边偷偷地朝萧敬远看过去。

他正在一个个拆开那些信函读过,看得出,他读得颇为认真,读到关键处,还会拿笔披画勾勒几下,偶尔间会停下来,微皱着眉头沉思。

阿萝注意到,当他停下来沉思的时候,抚在卷宗上的拇指会在书卷上微微磨蹭,就好像他抱着自己亲昵时,会用拇指摩挲自己的唇角一般。

阿萝便想起了他那拇指磨蹭自己嘴唇时所带起的酥麻,那种酥麻感会瞬间从唇蔓延。

深吸口气,她努力收回心神,低头继续临摹了几个字。

待到一张宣纸都写完了,她又偷偷地朝看过去。

他已经放下了那些信函,开始拿着一本书卷看。

差不多也快傍晚了,太阳早已西斜,淡红色的夕阳透过菱格窗棂照在他头发上,那一头黑发被镀上了淡淡的金色,而他往日太过凌厉的侧颜,此时也因为那落日余晖变得柔和。

阿萝收回目光,嗅着这书房内似有若无的墨香,心里却是浮现出八个字:岁月静好,一世无忧。

她会永远陪着他这么过下去,过着这么恬淡悠静的日子,直到他们须发皆白吧?

“怎么不写了?”阿萝正想着,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遐思。

抬头看过去,却见萧敬远微挑眉,正侧首望过来,那样子,显然是对她的偷懒有些不满。

她……真得不想写了啊!

看着眼前这男人,她心中一动,磨蹭着起身,之后便拉开他的胳膊,一屁股坐到她大腿上。

“七叔,好七叔……”阿萝声音甜腻,堪比蜜糖,绵绵软软,甚至还拉着丝。

“怎么了?”萧敬远拉开她腻歪的手,刚硬的眉眼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阿萝心中暗叹,想着这男人怎么忽然如此不解风情?看来她必须再接再厉了。

她干脆跨坐在那里,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努力仰起脸来,用自己的唇去够他的唇。

“七叔,我想你了……”她低声喃道。

男人望着怀里娇艳妩媚的妻子,声音仿佛风吹过砂砾,粗哑低沉,不过面上依然平静无波:“嗯,然后呢?”

她无奈,恨铁不成钢!

少不得,扑过去,用唇轻轻咬上他的,嘴里呢喃道:“你觉得看书好,还是看我好?”

外面天色已暗,窗外枝叶在月下轻轻摇曳,在窗棂上落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屋内还没掌灯,却已经是一室生香。

胸膛上尤自挂着汗珠的萧敬远,抱住自己那犹如面条一般骨酥形软的妻子,低声回答了一个时辰前她问出的问题:“其实比起看,我更喜欢入。”

第116章 萧永瀚成亲

那一日,阿萝和萧敬远在书房好一番折腾,委实累得不轻。书房里没有床榻,是在书桌上。待到一切平息,阿萝无力地伏在书桌上,看萧敬远在那里把散落一地的书卷信函笔墨收拾起来。

她娇声哼哼道:“这下子可知道错了吧!”

依她的歪理,如果不是他非要让自己来书房练什么字,她是断断不会干出这般鲜廉寡耻的事,也就不会把好好的书房弄得这般狼狈。

萧敬远起身,将一叠子信函摞到书架上:“知道错了。”

“哼哼,你知道错就好,以后可不许——”

她想说,以后可不许拉到我来书房了,要不然你这书房怕是不能要了,几天就能拆光。

谁知萧敬远接过话来,竟是道:“以后可不能只个书桌。”

“嗯?”阿萝疲惫地翘起头,纳闷地看他。

他走过来,修长温暖的手指摸了摸阿萝汗湿的头发:“我会让底下人在书房放一张床的。”

“你——”

既然萧敬远执着于把阿萝拉过来陪他在书房,无奈的阿萝只好奋起反抗,每每无聊时,便故技重施。几次下来,屡屡得手,她便心中得意,想着任凭你长我十二岁又如何,还不是上了我当。

只要我出手诱你一诱,你哪里能逃得过,每次还不是乖乖地器械投降。

在得意之外,唯一的不好是,几次下来,她已经是腰酸背痛两腿发软,一时心里也暗暗叹息,原来这鱼和水的事情,也是个体力活,实在是累极的。她偶尔间也暗暗地拿萧敬远和上辈子所知的萧永瀚比较,得出结论,和萧永瀚在一起,犹如羽毛轻轻挠过,不疼不痒也不累,总觉得缺了什么。可是和萧敬远在一起,每每都是大汗淋漓浑身疲软,几乎不能下榻,当然了,到得尽兴时,也实在是欲罢不能,只恨不得这辈子都和他黏在一起才好。

如此几日,已是阿萝要回门的日子,萧敬远自当陪同。

早在头一天,萧大夫人便已经准备好了萧敬远的回门礼,又特特地拿到了萧老夫人面前给老夫人过目。毕竟这是萧敬远陪新娘子回门,不能当随便下面侄子的回门礼来办。

萧老夫人看过大儿媳妇递过来的礼单,点点头,颇为满意,不过最后却是指着那单子道:“另外加些宫里赐下来的南方程家的苏缎,从库房里拿两套青玉石砚台给他家两个少爷,再把前些日子宫里赏的一盒上等虫草添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