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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敬远见此,不免低笑出声,大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柔声道:“对,你不是那小气之人。”

他声音压得颇低,其中不知道透出多少温柔和宠爱。

阿萝忍不住就势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低声道:“反正你记着,要赶紧查查我娘以前的事……还有,你觉得冯启月和我长得像吗?”

萧敬远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挑眉故意道:“冯启月?她和你像吗?哪里像了?”

这话自然是说到阿萝心坎里去了。

对,冯启月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

她抿唇笑了下,仰脸望着萧敬远:“七叔——”

可是话说到一半,就在此时,窗外,有柏叶飘落的声音。

而伴随着那声响,她听到了一个不该有的声音。

仿佛是人的呼吸声。

有人藏在门外柏树上?

阿萝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求助地看向萧敬远。

萧敬远此时脸色也略变,正凝神侧耳细听。

两个人四目相对间,显然是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隔墙有耳,外面有人?

萧敬远轻拍了下阿萝的肩膀,示意她先去榻上歇着,而他自己,纵身一跃,便从窗子飞出了。

阿萝并没心思歇下,坐在床边,细听了好久外面动静,可是自萧敬远出去后,那个躲藏在柏树上人也有所察觉,连忙逃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离开了院子,不多时,便已经飞出老远。

阿萝怎么努力,也是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了。

无奈,她只好上塌歇着,可是心里却起了种种疑惑。

竟然有人偷听自己和萧敬远说话?那……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又知道了些什么?

他自是已经知道自己和萧敬远的私情了?

这一夜阿萝几乎没能合眼,一直等着萧敬远回来,好歹给自己说说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只可惜,整整一夜,萧敬远再不见踪迹。

第二日,她陪着表姐冯启月在庙中又捐了香油钱,抄写了经卷,最后拜别了山中主持,准备下山去。

一路上,她也有意试探冯启月,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奈何冯启月对她显然是颇为不喜,抬眼看她时,那眼神总是带着些许幽怨缥缈。

若是随意说笑个其他,冯启月便是一句:“我往日只在家中读书写诗,并不懂这些。”

一句话噎死阿萝,阿萝自此无声,也懒得搭理她了。

回到家中后,向母亲回禀了寺中祈福之事,又一起看望了姨妈。说起来也巧,这才一日功夫,姨妈的病倒是真见好转了,这自然惹得宁氏喜欢,叹道:“到底是启月的一片孝心,姐姐这是要好了。”

阿萝看着母亲把冯启月叫到跟前好一番夸,垂下眼,不再多言。

当晚回到房中,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便盼着萧敬远过来,好歹和她说说那日在山中的事。谁知道盼了一日,根本不见人影,这让她又是担心,又是埋怨。

担心的是萧敬远别出什么意外,埋怨的是他应该知道自己提心吊胆的,合该早点给自己消息让自己安心啊。

就这么煎熬着整整一夜,第二日恨不得赶紧跑出去打听萧敬远的事,只可惜,到底是闺阁女儿家,总不能上街直接问吧,没奈何,按下心来,继续等着。

一直煎熬到了第三日,终于,在一次午膳时,她听到哥哥叶青川无意中对父亲提起来。

“萧七爷好像出事了。”

第100章

叶青川在午膳之时,无意中这么一抬眼,淡声对自己提起道:“萧七爷好像出事了。”

“出事?”叶长勋如今是把萧敬远当自己兄弟来看待的,听到这话,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什么事?”

他知道这一段日子,萧经远仿佛被皇上派了一项任务,并没有上朝,而最近兵部尚书病重,兵部诸般事务都压到他身上,他也就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

不曾想如今竟然在午膳时分听儿子提起这个。

叶青川却并没着急,而是缓慢地道:“我也是听朋友提起,并不知确切。”

当叶青川这么说的时候,阿萝手里的箸子险些落在地上,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攥住。大脑中一片空白,双耳有一瞬间,只能听到一阵嗡鸣声。

待到她终于勉强恢复过来时,却听到了哥哥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缓慢地抬起头,却清楚地看到,哥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哥哥的眼睛是能看到的,他就在沉默地看着自己,将自己这一瞬间的狼狈和无措尽数收入眼底。

不过她到底是恢复了意识,心里明白,哥哥的眼睛自小失明,除非寻到那位失踪的柯神医,要不然是不可能重见光明的。

微微别开眼,她故作镇定地捏着箸子,等着哥哥接下来的话。

“听说前两日,萧七爷有一日出去,只说是去会友,可自此后就不见踪迹了。萧家人现在没敢声张,正在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他失踪了?”

叶长勋不免觉得匪夷所思,毕竟萧七爷在燕京城那是怎么样的人物,哪个小毛贼敢太岁头上动土得罪他?便是要得罪他,以他的武功,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他,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是,失踪了。”叶青川平静地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未必是真。只是我想着萧七爷到底对我们家有恩,父亲合该去问问才是。”

叶长勋点头:“若果真是,总该过去问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叶长勋既然这么说了,当即这午膳也没心情,便连忙整理衣冠,命人备马,前去萧家。

这边父亲出门去,阿萝回到自己房中,临窗发呆。

哥哥话里虽不敢肯定,可是依她来猜,萧敬远失踪一事,应是真的。

那一日他听到外面有人偷听,跟了出去,就此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是出了事,落入了别人圈套之中。

若是他没出什么事,知道自己心里记挂,怎么样也会回来见自己一面的吧?

只是外面偷听之人到底是谁,是什么人有这般本事,知道自己和萧敬远私会一事,又能引得萧敬远出去,使他落入圈套?

若他就此真出了事,那……那该如何是好?

阿萝想起那晚他对自己的诸般温柔,还有那双深眸中的热烫,想着他对自己一片深情,而自己呢,因顾及上辈子种种,畏首畏尾,不敢轻易踏入萧家,以至于对他若即若离。

若是就此再也见不到他了,那自己又该是如何悔恨?想起这些,一时竟觉心如刀剜,只痛得几乎站立不稳,踉跄一步,跌落在榻上,眼里热泪更是噼里啪啦往下落。

“七叔……你可不能出事,我还没嫁给你呢……”

她咬着唇,心想,若他没出事,她恨不得立马嫁给他,再也不要让他这么悬着心。

正想着,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丫鬟和谁说话的声音。

她仔细听去,才知道是哥哥过来了,当下慌忙擦了擦眼泪,又拢了拢头发,免得哥哥感觉出什么异样。

待到叶青川进来后,她已经是笑模笑样了:“哥哥,你怎么过来了?我正说身上乏,打算歇一会。”

叶青川神情淡淡的:“也没什么,我看你刚才午膳时好像没什么胃口,又想起这两天你神情一直蔫蔫的,便想着是不是身上不大好?要不要请个大夫?”

阿萝听此,自然连忙摇头:“没有啊,我只是前几日去山上有些累了,身子好得很,不需要请大夫啊!”

叶青川语气略转低:“是吗,我以为你现在心里不大好受……”

阿萝心虚,赶紧否认:“没有,我心里没有不好受!”

话一出口,阿萝便觉得不对劲,有什么高兴的呢?特别是在得知和自己家交情甚笃的萧七爷出事后,她按理不应该高兴的啊……这也太假了。

叶青川挑眉,忽然笑了笑。

那笑里带着包容,也带着了然。

阿萝顿时不自在起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微低下头,不语。

叶青川脸上的笑慢慢收起,他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下阿萝的头发。

他的手不同于萧敬远的,是颇为白细修长的,乍看之下,甚至有些像女人的手。

只是比女人的手更为修长而已。

当他的手抚摸着阿萝头发时,阿萝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上辈子的小时候,那个没有了母亲的小小阿萝偎依在哥哥怀里的情境。

也许这些年哥哥在外求学,并不经常回家,以至于兄妹二人并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了,可是当叶青川的手这么温柔地抚过阿萝的头发时,阿萝心里明白,到底是曾经相依为命的哥哥,他从来没有变过。

“阿萝,给哥哥说实话,好不好?”叶青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包容。

“哥哥,其实没什么……”阿萝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这么道。

过去的那些事,关于她是如何一步步和萧敬远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以及她和萧敬远在寺中的种种,这让她怎么能张嘴对自己的至亲提起?

“阿萝不想对哥哥说实话?”叶青川轻轻地这么问道。

阿萝一窒,抬眼看过去,却见叶青川深而黑的眸子,就那么凝视着自己,仿佛早已经看穿了自己心底的一切。

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有什么事,不可以对我说?”叶青川的声音带着叹息,以及些许失落。

阿萝望着眼前的人,脑子里轰隆一下子,忽然记起来一个情景,一个她迷迷糊糊早已经遗忘的情景。

记得当时她肚子已经有孕了,哥哥曾经去探望自己,自己并没有多想,陪着哥哥说了会子话,后来送哥哥出门时,哥哥和自己告别。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哥哥的声音中,就是带着些许疲惫和无奈。

只恨她当时傻,只一心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中,不曾察觉异样。

微微咬唇,她低下头,眼里不由泛起湿润。

“哥哥,没有!什么事,我都应该告诉你。”她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

关于萧敬远的事,若是哥哥知道了,不知道该如何责备自己,可是她不应该这么一直瞒着哥哥。更何况,萧敬远出事了,她也根本做不到克制住自己完全不去打听萧敬远的事。

“好,阿萝,你说,说说你和萧敬远。”

叶青川的声音缓慢而低哑,特别是当提到“萧敬远”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清冷到没有任何情绪的黑眸中,泛起一丝冷意。

然而阿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她耷拉着脑袋,哽咽着,讲起了萧敬远。

没敢提自己重生一事,更没敢说自己和萧敬远种种亲密,只是提起,自己答应萧敬远以后会嫁他。

叶青川安静地听着阿萝讲起这些,听到最后,抬了下眼,淡声问道:“我只问你,你最初怎么和他有了瓜葛?”

“这……”阿萝回忆了下,她和萧敬远,应该从她极小时候说起了吧?

可是叶青川根本没有等阿萝提起这个,他好看的眉轻轻拧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的痛意:“是不是上次我们家出事那次?”

“其实,其实也不是。”阿萝摇头。

“不许瞒我,告诉我,那次萧敬远出手相助叶家,是不是因为你?你求了他?”

阿萝想了想,这次点头了。

“那次确实是他帮了咱们家……”

叶青川听此,默了片刻,咬牙,紧紧握住了阿萝的手。

“他威胁你,若是你不从,他就不会出手相助?”

“这个倒是没有,他做不出这种——”阿萝话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

她忽然记起,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她走出了叶家,偷偷地跑到街上去,实指望能去求助当今三皇子,可是谁知道却遇到了萧敬远。

当时的萧敬远很是气愤,几乎将自己一番羞辱,羞辱过后,愤愤而去。

其实哥哥没有说错,那个时候,他确实算是威胁了自己。

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他做不出这种事的,他对我很好,他不会——”

“阿萝,你在骗我。”叶青川打断了阿萝的话,语气平静地这么道:“他欺负你了,用当初叶家出事来威胁你拿捏你?他落井下石,是不是?”

“哥哥——”阿萝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眸中带着祈求:“哥哥,过去的事,我们可以不提了吗?”

叶青川眯起眸子,盯着眼前的妹妹。

他的眼睛,现在当然是能看得到的——他是已经治好了的。

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光明,他还是隐忍着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继续用沉默面对周围的所有人,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望着面前这个容貌和自己极为相似,可是却比自己更精致好看的妹妹,看她仰起头来,含着盈盈欲滴泪珠的漆黑双眸祈求地望着自己。

那里面满是哀伤,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萧敬远那个男人。

萧敬远,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大将近十岁的男人,却在自己和父亲根本不知道的时候,这么欺凌着自己的妹妹。

父亲若是知道,可还会认为萧敬远是他的“好兄弟”?

叶青川艰难地压抑下胸口泛起的心痛和愤怒,勉强扯起一个平静的笑来安抚阿萝,之后却是故作淡然地开口道:“阿萝,好,过去的事,可以不提。那我们就说说现在的事吧。”

他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萧敬远出事了,失踪了,怕是性命不保了。”

当说到性命不保这四个字时,他黑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丝丝狠戾,这和他俊美清雅的容貌极为不符。

“他性命不保了,你也不用想着他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忘记这个人。你和他的事,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以后,等事情风头过去,你依然能当清清白白的侯门大小姐,叶家自会为你寻一个好亲事。”

阿萝听着这话,只觉得哥哥那语气,仿佛萧敬远是一件用过的破布,就那么被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随手扔到一旁。扔掉这个萧敬远,她还可以再嫁人,就当完全没这个人一样。

她——做不到。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哥哥。

叶青川扯唇,唇边挂着一丝冷笑:“就是说,萧敬远这个人,怕是活不成了。既然他活不成了,你就永远看不到他了。你和他,又没有什么名分,难道还要为他守一辈子不成?”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他活不成了?萧家不是在找他吗?现在还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有希望。”阿萝之前一心忧虑着萧敬远,并未多想,如今才发现,哥哥的样子不太对劲。

她疑惑地皱眉,小心地问道:“还是说,哥哥,你得了什么消息?你知道萧敬远的下落?”

叶青川收起了笑,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萧家倾巢出动寻找萧敬远下落,至今没有什么消息,怕是情形不妙。”

阿萝听着这话,探究地看着哥哥,可是哥哥一如既往的那张熟悉的面庞,清雅俊美,带着点点药香,好看得不像世间之人。

过了好久,她终于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微垂下头,她低声道:“哥哥,这件事,你万万不可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忧。至于萧敬远——好歹再等等吧。”

第101章

阿萝一直等了四日,依然没有萧敬远的消息。

听父亲的意思,不光是萧家,就是朝廷也派出了人马前去寻找,可是根本寻不到,翻遍了燕京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萧敬远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阿萝最开始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抱着希望,后来逐渐慌乱起来,到了最后,当看到连自己父亲也觉得萧敬远这次凶多吉少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崩溃了。

她一遍遍地回想着往日和萧敬远相处的种种,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还有每一个话语,想起他说要娶自己,他送自己那块玉,那块刻着一个“萝”字的玉,他说了,等到他们洞房花烛夜,他会告诉自己为什么那块玉上刻着一个“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