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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却听得萧月笑道:“姑娘,该下车了。”

听到这话,她猛地惊醒,连忙就要下车。

萧月已经抢先一步跳下车,扶着她的胳膊帮她下车,她感激地看了眼萧月:“谢谢萧姑娘。”

萧月笑道:“姑娘客气什么,从今儿起,我会留在叶家宅门外,有什么需要的,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阿萝微怔,顿时明白过来,萧月这是去了六扇门,并要负责看守着自家?

因如今守着叶家的都是萧月人马,阿萝回到后院自也是悄无声息,便是有守卫看到了,也仿佛只当没瞧见一样。阿萝心里明白,或者这都是萧敬远事先的安排吧?

他这个人,如今势力实在是大,如今细想,怕不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要不然怎么自己才溜出去,就被他拦个正着?

一时又想起他临走前说的那话,只说他会帮着她的,说会护父亲平安,不知道这话,可当得真?

阿萝就这么精神恍惚地回到后院,家里的嬷嬷丫鬟见自家姑娘一早从外面回来,也是惊诧,不过因是萧月这位女将军送回来的,只以为是和案子有关,也就不敢细问,只低头小心伺候。

阿萝稍微洗漱,便忙去看母亲,却见母亲浑浑噩噩的,躺在那里,依然是没什么起色。

她想着萧敬远的那承诺,虽心里未必真信,可到底是个希望,便干脆哄着母亲道;“娘,今日守着咱家的那位女将军,叫萧月的,是萧家七爷的人,她说萧七爷说了,我爹没事的,只是需要些时日,就能回来了。”

那宁氏虽是闭着眼,看似不曾醒,其实只是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的罢了。这般半昏睡中,若是其他话也就罢了,未必能听得进去,可偏偏是这句,她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下心中一喜,抱着一丝希望,竟是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眼,模糊中见女儿在榻旁,干涩的唇蠕动了下。

阿萝见此,心中惊喜,连忙叫嬷嬷来,取了汤水,喂给母亲润唇。

宁氏唇间得了滋润,又勉强喝了几口汤水,终于能出口了,却是巴巴地盯着阿萝,气若游丝地道;“阿萝,你刚才说什么?”

阿萝忙道:“母亲,如今咱们外面的守卫,都已经换人了,听说是萧家七爷手底下的人,叫萧月的。她告诉我说,萧七爷提过这个案子,我爹会没事的,让我们不要担心。”

宁氏这段日子也是病糊涂了,怔了老半响,却回想萧七爷还有萧月是谁,最后总算哦了一声:“是了,我记得,萧家颇有几位家人,听说是跟着萧家老将军的,是萧家的家将,那位萧月,更是被萧老将军一手栽培,之后随在萧七爷身边的,如今萧七爷势大,那萧月又有战功,便被安置在六扇门。”

“是,就是她!”

阿萝见母亲一连串说出这些话,也是松了口气,忙这么附和。

“萧七爷和太子交好,又受皇上器重,若是他肯出手相助,那你爹应是真得有救了……”宁氏黯淡的眼中燃起一丝希冀。

阿萝其实并不想在母亲面前提起萧敬远,一提此人,就想起之前被他搂在怀里的情境。

之前也就罢了,豁出去了,并不觉得太过难堪,可是在母亲面前,想着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女儿,适才被男人那样搂在怀里,真是羞耻不已。

若是母亲知道,还不活生生气死。

当下少不得含羞忍耻,勉强笑着道:“是,萧七爷人好,和父亲交情也好,只说父亲这是冤枉的,会帮着父亲向圣上说明真相。”

宁氏听闻,长出了口气,叹道:“那萧七爷为人正直,你爹往日也是夸他,如今咱家落难,能得他相助,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阿萝听着这话,真是面上发烫。

母亲自是不知,那萧敬远根本不是她以为的正人君子,说什么看父亲情面,其实是——

阿萝咬唇,不敢去想,只好胡乱点头:“是了,既得了萧七爷相助,母亲便便不必忧虑了。我听说,如今父亲和哥哥弟弟都在六扇门呢,这个案子连提交刑部都没有,既是不入刑部,那萧七爷帮着说说话,六扇门也就放人了。用不了多少时日,爹爹和哥哥青越他们也该回来了。”

宁氏也是这么想的,听了女儿的话,自然是颇为宽慰,吊了多少日子的心,总算松下来。

当下虚弱地笑着道:“是了,我这原是心病,家里这事过去,我不吃药也能好。”

“母亲说哪里话,药还是得吃的。”

阿萝又连忙吩咐嬷嬷取来汤药,亲自伺候母亲服用了,之后细语安慰。

宁氏这病,其实原本是心病罢了,如今心病稍解,又吃了药,不过几日功夫,那精神就比原来好多了。

阿萝见此情景,自是放心许多。

每每伺候母亲睡下,自己回到房中,深夜无人时,躺在榻上,便不免想起那日被萧敬远抱在怀里的事。

她也不是没被男人抱过,上辈子她的夫君,萧敬远的侄子,也每每爱抱着她,夫妻之间,不知道多少情态。

可是这终究是不同的。

同样是男人,有的怀抱只是让她觉得温存不已,相濡以沫,可是有的怀抱,却让她颤抖惊惧,犹如被置身于熔炉之中,浑身灼烫,又觉得那身子被揉着捻着,都能挤出水来。

每每想起这些,她都会咬着唇,拼命地压抑下那青涩身体泛起的那股子说不出的渴望和潮动。

第81章

这些时日,因外面守着的是萧月,她是女子,自然便于走动于叶家后院之中,便每每过来探望宁氏,帮着宁氏寻医抓药的,竟是颇为殷勤周到。

宁氏见萧月对自己如此敬重,自然越发信了阿萝之前的话,知道萧敬远是真心帮着自己夫君,是以更加笃信自己夫君这次能够化险为夷。

如此过了些日子,宁氏的病倒是去了七八分,不再像以前那般每日卧床,反而有精神出去活动一会儿,饭食上也比以前好了许多。阿萝见母亲这病日渐好转,越发觉得,便是在萧敬远面前再再怎么含羞忍耻,都是可以的。

又过了两日,总算是叶家的案子有了眉目,查出来那私银其实是叶家分家,叶长勋和叶长勉搬出老宅后,才运进去的。而六扇门又查出叶长勋当年为了内宅之事,曾和自己兄长反脸为仇,甚至把自己亲嫂子送进了牢房,这么一来,自然可以推断,叶长勋绝对不可能参与私银一案。

如此叶长勋和叶长勉终于得以回家,且官复原职。

宁氏大喜,亲自出门迎接,此时萧家外面的守卫也早已撤去,一家团聚,执手相看,宁氏泪不能止。

叶长勋知道自己妻子素来秉性柔弱,如今经此一事,怕是不知道多少担心,见她泪盈盈地望着自己,也是心疼,没奈何儿女都在身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哑声安慰道:“这些日子,倒是苦了你和阿萝。”

宁氏含泪摇头:“你能安然回来,咱们一家子团聚,我便知足。”

此时叶青萱见自己父亲也安然归来,自是欣喜不已,当下两家人各自别过,叶青萱恋恋不舍地随着父亲回去。

而二房这边,当晚自是杀鸡宰羊,摆下家宴,为叶长勋并两个儿子接风,洗去晦气。

晚间宴席上,叶长勋看着自己两儿一女,再看看身边娇滴滴的妻子,想着经此磨难,一家人还能团聚,感慨不已。

宁氏想起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自然是记起萧敬远来,不由道:“这事说起来,萧家七爷实在是我们家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们一家人怕是都不能团聚了。”

叶长勋官场沉浮数载,自是知晓其中凶险,此案牵连甚广,不知道多少根基深厚的官员都被牵扯其中了,而自己这个“叶长勤”的嫡亲胞弟,竟然能够安然脱身,这其中,必是有贵人相助的。

这凶险时候,往日所交往的,哪个敢上前,谁不怕牵连到自己,萧敬远能够在这种时候出面为自己说话,实在是仗义之辈。

“往日便觉得萧家七爷乃仁义之人,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它日必要重谢才是。”

宁氏点头,自是深以为然。

阿萝听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垂眼无言。

叶家的案子很快尘埃落定了,叶家祖宅被抄,叶长勤锒铛入狱,叶家的爵位也被扒,叶家长房算是彻底没落了。

叶青蓉带着叶青莲,曾哭着跑过来,跪在二房的小院门前,求着二叔好歹看在叶家血脉上,救自己父亲哥哥,可叶长勋自始至终没有见这两位侄女,只是命宁氏过去好生照料她们。

阿萝坐在西厢房的窗前,隔着那影影倬倬的苍兰花,遥看曾经一起长大的两个堂姐,跪在主屋的台阶前,任凭旁边嬷嬷怎么劝哄,都是死活不起来。

这个事,自己爹也是刚刚从中摘出来,自然是没办法帮忙的。

可是这两姐妹,显然是仿佛溺水的人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望着爹能想办法,好歹保住大伯的命。

但是,这也谈何容易?

犯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两姐妹依然能安然无恙,就不知道爹已经费了多少心思,也算是尽了兄弟情义。

而当阿萝这么隔了小苍兰花望着那两姐妹时,不知道何时,叶青莲也抬起眸子,恰好看向了阿萝的方向。

隔着在风中摇曳的小苍兰,在那料峭春寒之中,姐妹二人四目相对。

一个是两眼红肿茫然的绝望,一个是凭窗倚望的怜悯,来不及闪躲,也来不及掩饰,四道目光就这么碰撞在一起。

阿萝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便收回了目光。

叶青莲却望着那窗棂,怔怔看了好久。

其实叶家二房这院子并不算大,可是贵在收拾得精致,一草一木都是花了心思的,特别是西厢房的雕花窗棂,细心雕琢的汉白玉石台阶,无一处不煞费心思巧夺天工,配上在那风中摇曳的金贵小苍兰花,真真是娇生惯养大小姐所居之处。

曾经一处养大的堂姐妹,本是分不出什么高低,如今却一个跪在那里苦苦哀求,一个金尊玉贵地坐在窗棂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昔日姐妹的难堪和无助。

尽管阿萝很快收回了眸中的怜悯,可是叶青莲却清楚地看到了。

她不但看到了,还连同这日冰冷坚硬的台阶,料峭无助的春风,随风摇曳的小苍兰,一起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很多年后,叶青莲说,她最不喜欢的花就是小苍兰,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而就在阿萝收回目光后,宁氏在嬷嬷的扶持下再次出来了,好一番苦心劝解,终于把这两姐妹劝进了屋,坐定了,好茶好水伺候着。两姐妹依然哄着眼睛哭,宁氏无法,又只好将叶长勋的话重说了一遍。

“之前你二叔也是险些被牵连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保得清白,这才拼命地护下你们姐妹并你们两位哥哥,如今青琮和青瑞都说流行北疆,可到底命是保下,也算是为长房留了血脉。你二叔本也是自身难保,能护得你们几个,已经是老天庇佑,若说再想救你父亲,别说是他,就是当朝太傅,都未必做得到。”

其实叶青莲和叶青蓉何尝不知这些,只是她们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少不得来求二叔,如今听得这话,都低垂着头,不曾吭声。

宁氏见此,又道;“都是叶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虽说如今早分家了,可是叶家祖宅被抄,你们姐妹二人如今无处容身,自是先住在二房。我不敢说其他,可是为你们寻个好亲事,再备一份嫁妆,却是能做的。”

叶青莲和叶青蓉两姐妹听此,齐齐跪下,泪珠儿滑落:“谢婶母大恩大德。”

阿萝虽是在西厢房的,可是她见这两姐妹进了正房,自然是仔细倾听,把这一番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当下心中暗暗叹息,想着自家如今也是万不得已,才收留这两姐妹,总不能眼看着她们流落街头,传出去,叶家二房也落得个不念骨肉之情的名声。

可是……收留了这两位,只怕是那农夫与蛇的故事,到头来,费了心思,却落得一个埋怨!

从此后,自己还是得小心提防,免得当了那被毒蛇咬伤的农夫,反而害了自家性命。

却说叶家二房收留了叶青莲姐妹两个,便在阿萝的西厢房腾挪出两间房来,将她们安置下来了。多年不怎么相处的姐妹,如今又遇上了,且是这种情景,自然是颇多尴尬。

叶青蓉寄人篱下,脸皮薄,都不太好和阿萝搭讪。

阿萝心里明白她们此时的窘迫,便故作不知,依然如往日一般待她们。宁氏也是做事妥帖的,凡衣食住行,全都参照阿萝,三姐妹一般无二,如此几日过去,叶青蓉倒是渐渐放开了,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在二房当大小姐的日子。

叶青莲却是依然诸般不自在,每每冷冷地坐在窗前,盯着那小苍兰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萝有时候也会暗地里偷听下她们姐妹二人说话,多少知道,叶青萱对如今这日子十分满足,这盼着能找个好婆家,叶青莲却是依然心中充满不忿。

说到底,原本好好的侯门小姐,如今投靠叔父寄人篱下,父亲又落得那般下场,于她那样高傲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阿萝知道了这两姐妹心思,从此后越发小心谨慎,便是吃穿用度,也提醒母亲,凡事节俭。

宁氏知晓女儿意思,行事也越发注意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只说叶家这事儿总算是尘埃落定,叶长勋昔日旧交也都有了来往,可是他自然是记得,是萧敬远在自己落难之时救了自己,当下便亲自登门,拜见了萧家老祖宗,又约了萧敬远在三月初,过来叶家赏月吃饼。

阿萝一听得“萧敬远”这三个字,心里便是狠狠一沉。

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若真要来,难免是要碰上的。

第82章

却说阿萝这日听得父亲要在家中款待萧敬远,虽知道于父亲来说,萧敬远是救命恩人,款待原属应当应分的,便是请了家来做客那更是应该。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于她来说,心里终究是不自在。

家中这院落也本不大,若是他来了,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不小心碰上了,还不知道多少尴尬。

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法子,到时候少不得装傻充愣,只规矩乖巧地行礼就是,多余的话不要说就行了。

于是便到了这年三月,恰萧敬远和叶长勋都是休沐之日,便请了萧敬远家来。阿萝原本并没多想的,只是随手一翻,却不曾想,这日竟是上巳节。

上巳节,三月初三,正是柳絮飘飞春燕低回时,合该是穿了玉罗春衫,行走在阶前池旁,以花为帘,看那妩媚春光,或临江饮酒,或泛舟江上,或嬉戏于水边。这种时日,自然也是年轻女孩儿会情郎的时候,在那如镜湖水旁,羞答答看一眼,撩起柳枝儿,轻轻掷过去,其中不知道多少情愫便悄悄酝酿了。

是以这一日,也是俗称女儿节的。

阿萝其实对这种节日并没什么期望,这种时候,说得直白点,其实就是给深闺女子和外面男人见面私会看对眼的一个契机,回头看中哪个,给家里人一说,一门亲事算是落定了。

可是阿萝,上次踏青会,一口气看了牛千钧和三皇子,本以为胜券在握,两个随便薅过来一个都是好夫君,但谁知道,家里骤然出了这种事。

她也知道,家中出事,这两位少年,到底年轻,便是想帮自己,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可是心里终究有些黯然,想着若是自家真得就此倾倒,那亲事自然告吹。

如此一来,竟觉得任凭嫁谁也是毫无意趣,左右是没什么滋味。

是以那劳什子的上巳节,也便懈怠了,根本没意思出去。

反倒是宁氏,因之前家里险些出事,让她越发觉得合该早点让阿萝嫁出去,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也不至于牵累出嫁的女儿。

她便早早张罗好了家里三姐妹的衣裙头面,都是用最好的料子裁剪的新花样,头面也都是如意楼新打出来的,又提前准备好了车马,让叶青川陪着出去。

“虽说你哥哥眼睛不方便,不过到底是家里男子,随着你们出去,我也放心。”

叶青莲神情虽依然轻淡,不过却低头恭敬地道:“谢二叔母。”

叶青蓉却是几乎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让三堂哥带着我们出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阿萝自是可有可无的,不过想起萧敬远今日要来家,自己正好躲出去,便也没吭声。

到了这一日,姐妹几个都打扮过了,就要出门,谁知道阿萝这边刚要登上马车,便觉得不妙。她从来了潮水之后,每月一直颇为规律的,可是此时感受着那隐隐湿濡,明白这是来早了。

女孩儿家,遇到这时候,出门在外,况又是要泛舟戏水的,终究不便,她犹豫了下,还是悄悄地和鲁嬷嬷提起。

鲁嬷嬷一听,自然是小心为上:“那就罢了,还是不去了,在家好生歇着。”

阿萝点头,当下和叶青莲二人说过,自己返转回了西厢房,又命鲁嬷嬷去和母亲提一声。鲁嬷嬷当下也没觉得是个大事儿,便命底下小丫鬟过去向宁氏回禀了。

阿萝身上困乏,又想着那萧敬远今日要来,自己好歹躲着,干脆躺在榻上,懒懒地歇着。俗话说春乏秋困,更兼她如今来了潮水,便越发疲惫无力,这么一躺,也不知道懈怠多少时候。

待得醒来后,却见帷幕低垂,珠帘半卷,鲁嬷嬷等并不见踪迹,唯独个小丫鬟守在旁边,抱着一个绣花绷子打盹呢。

阿萝身子一动,便觉下面潮水如注,身上十分不适,又看小丫鬟打盹不曾醒来,也不忍心叫醒她,便兀自起来,强撑着取了新月事带来,换了一条,随手放在袖中一条,想着等下若是躺在榻上,便干脆不下榻换了。

正要回到榻上躺着,又觉得颇有些口干,便想着去外间寻些茶水来。待走到外间,便见才风吹珠帘,发出玎珰脆响,柳絮朴素迷离地黏在珠帘上,隐隐还有那淡淡花香扑鼻而来。

她躺了这半日,也是觉得无趣,便走到窗棂前绣杌上,看院子里风景。

燕京城街道两旁都是柳树,便是叶家这三进院落外,也颇有几棵几十年的老柳树了。如今这个时节,正是濛濛柳絮飘飞之际,却见外面一方晴空,细风追逐着白似雪的柳絮,在那精雕玉琢的汉白玉台阶前打着转儿,仿佛顽皮的孩子嬉戏。

空气中飘飞着一股杨柳抽枝时特有的清新气息,阿萝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来,拄着下巴,却是想起了上辈子年幼时的许多事,曾经快乐的不快乐的,仿佛都浮现在眼前。

“赶明儿去折几枝嫩枝儿,做个柳哨来玩耍。”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哥哥曾经给自己做过的柳哨,不免想重温旧梦。

谁知道正想着,便恰一阵风吹来,薄绸宽袖便被风儿撩起,眼前一片软红飘飞。

她唬了一跳,待定睛去看时,却是羞得不能自已。

原来被那风卷起来的,正是她藏在袖中的月事带。

而如今,这不知人心的风,卷着红艳艳的月事带,连同那白茫茫的棉絮,在台阶前呼啦啦地转悠着。

她连忙往院子里看过去,见并没有人走动,稍犹豫了下,便大着胆子起身,蹑手蹑脚地撩起珠帘走下玉阶,去拾那月事带。

谁知道天不从人愿,也是合该她倒霉,手刚要捉住,又是一阵风吹起,红软纱的月事带忽悠悠地往前飘去,最后挂在了旁边的小苍兰丛中。

“可真真是……”她咬牙,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下认命,暗暗看了下西边院落里并无人走动,便准备猫着腰儿过去捡起来。

然而天不从人愿,她刚要挪蹭过去,就听到一阵说话声。

“七叔,今日父亲见了七叔高兴,不免贪杯,倒是让七叔见笑了。”

“叶兄乃是真性情,何来见笑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