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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
想和他结婚,想和他睡觉,还想和他生小孩子……
“崔菲,”甄意竭力稳住呼吸,却忍不住哽咽,“你不能杀我,不能。不要杀我。”一开口,眼泪全涌出来。
她想言格,她不想死。
崔菲没作声,也没动静,低下眼睛。
戚红豆神情漠然:“或许烧不死呢。”
手一抛。
金属打火机叮咚掉下,蓝色的火苗一闪,水波般散开。
甄意惊地一缩,心瞬间被恐惧攫住,没了知觉。
酒窖门关上了。
火起初温柔,像拨火罐的酒火,美丽,不锋利,小小矮矮的,浅蓝色的火苗随波飘荡。
可很快,木质酒架也着了,火焰如藤蔓爬上去舔舐天花板。
甄意跪坐在玻璃框上,恐惧像一双手捂住她的口鼻,她抱紧头,不停地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想跑,可双脚动不了,谁把她的脚绑住了,谁在凄厉地哭:“妈妈,救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酒架垮塌,地动山摇,更多的酒罐砸落,噼里啪啦,泼出更大片的火花。
脚下的画框和玻璃开始摇晃,骤然塌陷碎裂,碎片划过她的腿,鲜血直流,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
烟雾弥漫,呛得她眼睛睁不开,不停地落眼泪,她却渐渐没了表情。
会窒息而死?
她目光空茫,喃喃地问:“姐姐,你怎么还不来救……”
“甄意!”
言格的声音?她听错了?
甄意的眼睛瞬间聚焦,猛地抬头。酒窖里血光冲天,烟火迷雾。
“啊!”
她痛得尖叫,低头一看,腿上全是玻璃片和鲜血。什么时候伤到的?
“甄意!”
“言格!”
她才开口就吸入浓烟,空气烤得发烫,她剧烈咳嗽,“言格!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话音未落,言格拉开了酒窖的门,望见底下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不见了。
。……
甄意目瞪口呆,脑子瞬间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言格,可他居然跑了?
心坠入前所未有的深渊,咬着牙,眼泪夺眶而出:“言格,你TMD的王八蛋!”
音才落,言格再度出现,这次他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什么,跃下楼梯。
酒架在身后垮塌,他从火幕里扑过来,用一张湿浴巾裹住她,包婴儿一般,连头也裹住。
在火热的空气中凉丝丝的。
他将她收入怀里,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罩住。
他身上全是湿的,凉透了。
甄意一把抱住他,哇地大哭,却骤然安心。
烧焦的木架噼里啪啦地炸裂,甄意一惊,踮脚抬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才一眼,言格摁住她的头,把她压回胸膛。
“唔……”她的嘴堵在他胸口,发不出声音。
他抱她太紧了。
他拍拍她的肩,嗓音有点儿哑:“别怕。”天生不太会哄人,听上去生涩而笨拙。
甄意一愣,鼻子发酸,温暖如潮水把她包围。
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值了。
言格用浴巾捂住她的鼻子,自己也低头捂住口鼻,两人的脸颊只隔着湿润的一层布。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场的高温,他的身体烫得吓人,脸颊发红。呼在她耳边的鼻息,即使隔着湿毛巾,也能感觉到异样的温度。
她刚要问什么,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毛巾不太清晰:“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嗯?”
甄意:“……”
王八蛋……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该怎么出去?”
“好像出不去了。”他略显遗憾,“看来,要烤成人肉干。”
甄意:“……”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刚要发作,却听有沙石下落的声响。
外边有人往酒窖里倒泥土。
警察?不对,警察该用灭火器……是……
甄意猛地抬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说完,又埋头到他怀里,蹭了蹭,那小声音,那小眼神简直崇拜暧昧到露骨,满眼星星,写着以身相许。
言格:“……”
外面的人很快用院子里的泥土铺出一条路。
酒窖里烟雾弥漫,言格扶住甄意往外走。甄意被烤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晕,眼睛熏得张不开,只一个劲儿偎在他身边,跟着他坚定而稳妥的脚步。
身旁忽然一声爆裂。
甄意扭头,见木头烧裂开,裹着火焰,朝她砸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考虑,就被猛地推开。余光里,灭火的那些人全一脸惊愕盯着她身后,迅速冲了过去。
她哪里猜不到,恐慌地回头。
言格半跪在地上,衣衫左手臂上烧出一个大洞,那架子早被其他人踢去一边。
甄意肉跳,冲过去:“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他身子一侧,右手拎着她的浴巾,绕个圈把她裹紧,手搭上她的肩膀,固定住,“走吧。”
话没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出了酒窖,下楼到客厅。
几个男人肃穆地立着,不远处可以听到警笛响,司瑰立在沙发旁盯着崔菲,见甄意出来,赶紧来查看,大大地松了口气。
崔菲面色惨白坐在沙发上,看到花脸又狼狈的甄意,抬不起头;倒是戚红豆,极其安静而平静。
她打扮得像公主,鞋子是爱马仕,裙子是D&G,连发带都是香奈儿。只是,她的哥哥姐姐甚至齐妙都长相出众,唯独她长得……像戚行远老了精子质量下降。
甄意不由得再度打量戚红豆,她长得,真的非常令人不舒服,额头扁平,颌骨巨大,颊骨同耸,头骨及脸左右不均,眼睛略斜,头型也奇怪。
甄意莫名心惊,忽然想起她看过的一个词:天生犯罪人!
出了门,甄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因为你早知道是戚红豆?”
“对。”言格声音很低,步履缓慢,压在她肩上的力度也加重。
“那不早说,非等我快烤熟才从天而降,你大片看多了吧,还是说你想吃我?唔,想吃的话,不用这样,说一声就行了呀,你又不是……”她又开始话痨。
“甄意……”他气若游丝地唤她一声,甄意肩头一沉,脚发软,差点儿摔倒。
片刻前,他头一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甄意惊地扭头,他的头垂在她肩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言格!”甄意飞快转身抱住,可力气不够,他整个儿沉下去,把她压弯,“言格,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之前卡车撞来时,他为了救她,受的伤并不轻,却没告诉她……
罪魁祸首甄意坐在病床边忏悔,守着言格的那些人里,有个对甄意格外不善,他说,言格本来被车蹭了,伤得不轻,非要跑去旁听。
庭审后听说她要去自首,又去陪着。
好不容易折腾够了,天都黑了,人都到医院了。
担心有激动的公众因为新闻伤害甄意,叫人盯着,结果盯她的人说她开车往度假村去了,于是……
病床上的言格,脸色苍白如纸。昏睡着,眉目沉寂,没有一丝痛苦之色。他一直都是这样,连病痛中也是清静的。
甄意伏在床边,手指搭在他手心,轻轻画圈。他掌心纹路分明,爱情线没有分叉,一路到底,很长很长。
她描摹那条线,嘀咕:“明明那么在乎我,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呢?”
言格清醒时,就觉手心痒痒的,像虫子在爬,又像羽毛在挠;目光落到身侧,看见甄意的脑袋,背对着他,趴着对他的手心吹气说话。
她真的是个话痨,心情不错时,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比如此刻,她就心情不错:
“……他们说不准,但我觉得很准啊。你手上的爱情线那么长,说明你是个长情的人,我的也是,比一比。”
言格感觉到,她把他的手抚平,小小的手挨住他的掌边,慢慢阖上,紧紧摁住,贴合。
她探头看:
“诶?你的比我的还长,怎么可能?哦,因为你的手比我大……唔,还是说这条线不代表爱情,而是代表小丁丁?哈哈。”
“……”
他病成这样,她居然心情很好。
她摁住他的手,拿手指一段一段丈量,他不明白。她停下来,自言自语:“笨,干嘛要量,又不是没看过有多长。”
有种未经考量的说法:男人手掌的长度与那里成正比。
“……”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说法她也信?
言格适时动了一下手指。
“你醒啦?”甄意吓一跳,像受惊的小熊。
他漠漠的:“没,回光返照。”
还有心情说反话,看来好了。
甄意立刻耷拉下头,坦诚错误:“对不起,害你为我冒险,我错了,请你原谅。”话说得像背书般诚恳,其实没点儿歉意,说到一半便咧嘴笑,“你把我怎么样都可以。”
“听上去还是你赚了。”他看得出,她此刻很开心,嘴角始终四十五度上扬,眼底眉梢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言格些许恍然,原来这样她就会开心。他倒不觉得冲进火场救她是多值得称颂的事,但她竟开心成这样,笑得真傻。
手还被她握着,言格轻轻抽了一下,没动静。
“怎么不松手?”
“我在和你的手说话呢。”她摸摸他的手,像给动物顺毛。
“我在这里,和它说什么话?”有时,他真搞不懂她的思维。
“对你说话你都不听啊,手连着心,这样你就会听进心里去。”甄意寻常说着,一点不难过。
言格默然。
他哪里没听,分明每句都听进心里去了。
如果她现在提问,哪年哪月哪日什么时候她对他说了什么话,他不用思考就能精确地回答。
甄意摸着他的手玩,心毫无预兆地一动,低头在他手心印下一吻。她的鼻息喷在他手心,湿润,潮热。
他没动,也没收回手。
手指动了动,想碰碰她的脸。太久,太久了,他却还记得她脸颊的触感,轻柔的,滑腻的。
很想,去触碰。
敲门声打断。
三下。
“是言栩。”他说。
下一秒,言栩和安瑶一起进来。
甄意打招呼:“嗨,言栩。”
言栩原本选择性地只看言格,突然凭空被甄意点名,跟受了惊吓的小狗似的猛地站住,黑眼睛直直愣愣看着甄意,处理了几秒,木木地回应:“哦,甄意。”
甄意也不为难他,看过去:“安瑶。”
“嗯。”安瑶笑得很淡,不亲近也不疏远。
病房寂静下来。
言格不爱说话;言栩自闭;安瑶也不说;甄意却自在,一边在言格手心画圈圈,一边问:“手臂上烧伤还痛吗?”
“不痛。”
“真的?”她在绷带上戳了戳。
“……”
一旁言栩默语:这下会痛了吧。
“医生有没有说会不会留疤?”她关切。
“留不留都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她瞪眼,“留疤了不好看。”
“哦。”他觉得,不好看也没关系啊。
甄意笑:“没关系,不好看我也喜欢。”
“……”
他想,她真是百转千回,自相矛盾。
没话说了,甄意便托着腮,盯着他的纱布看,缓缓地摇头晃脑,好久都不无聊。
想到什么,她眼珠一转,坏点子又来了:“唔,好像戳出血了。”
“嗯。”
“疼吗?”她居然又戳了戳。
“还好。”
“我轻点。”她抿唇笑。
“……”
“怎么不出声,不舒服吗?”她脸上笑容放大。
“……”
安瑶转头看窗外,没想到甄意竟不动声色地和言格说了一段听上去如此匪夷所思还性暗示意味极其微妙的话。
言栩……他没听懂。
言格早就感觉到她在搞鬼,抬眸,她笑得可灿烂。
“甄意你……”他耳朵微红,不说了。
甄意笑出了声,从包里拿出玫红色马克笔,把他的手臂抱过来,在纱布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