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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和甄意一样不明就里,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人物。

言格和他握了手,并未多话,直接走到爷爷和甄意这边来,解开一粒西装扣,端端坐下,向爷爷祝寿。

甄爷爷孩子气地笑。

整个屋子的目光聚集在此,言格恍若未见。

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但谁都看得出他不简单,且他的面子全留给老头子,而非众星捧月的戚行远。

“这是家里送来的礼单。”他温温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赭红色的三折礼卡,古色古香,镂空刻着古画古词。

甄意隐约看到小篆字体,极其漂亮精致,一边写“经世还谙事,阅人如阅川”,另一边写“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

三折卡打开,里边一张极薄的檀香木箔,小楷字工工整整。

就在所有人更好奇的时候,几人恭恭敬敬却丝毫不卑躬地捧着礼物进来。

第一份是天然琥珀黑石书镇,稀有罕见的透明白琥珀,似有淡黄渐深的杂色,可最妙便是这杂色凝聚成一幅云海日出图。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恰到好处。白琥珀嵌在黑石之上,硬柔两相宜,十分高贵。

第二份是一套翡翠茶杯,天然去雕琢。成色绿得像要滴出水,阴阴幽幽。看一眼便觉心尖凉丝丝。这种上上品,光一个都价值不菲,更可况一套12只。

厅里之人,几乎大气不敢出。

第三份上来,是一尊三头六臂玉佛,佛面安详温柔,金色底座早已泛绿,痕迹斑驳。

是座古佛。

在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全都惊诧万分。小厅里落针可闻,气氛甚至有些紧张,个个皆惶然,如坐针毡。

哪有人这么送礼的??

甄意瞠目结舌,突然发现,她或许从来没有认识言格。

Chapter 28—2

甄意立在洗手台边冲手,心情说不出的阴郁。

她在生气,却不知生谁的气。

中学时,她从不知言格的家庭和底细,居然也从没问过。那时只知道黏在他身边就开心,现在却觉得当初连起码的坦诚都没有获得。

怪胎!

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安瑶走了进来。

甄意的心滞了一秒。

安瑶今天太漂亮了。那一身白色青花丝绸裙,简约汉风设计,不是市面上可买之物。

安瑶悠悠一笑,算是招呼。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从来难有交集。

那古风礼服实在惊艳,甄意忍不住多看几眼,安瑶见了,微笑:“他家规矩太多。衣服都不能自己挑,好在我也喜欢。”

甄意不语,言家只怕不是豪门两字能形容。

她不知该怎么接话,看洗手台的水哗啦啦的冲,安瑶细细的苍白的手在水下一遍遍揉搓,她说,“安瑶,你的手洗好几遍了。”

“职业病,总觉得不干净。”

“哦,很多外科医生都有洁癖。”

“不止外科,像言格,也有很重的洁癖。”

甄意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很酸。

她更不想说话了,总觉说什么都能让安瑶扯到和言格有关的事情上。

安瑶关了水龙头晾手,忽然说,“甄意,给我做伴娘好吗?”

甄意实话实说:“别人吧。我觉得尴尬。”

安瑶也不强求。

两人再无话,各自离去。

婚讯。

甄意心在发麻。

她记得中学的升旗仪式,每次会让一个学生上台以“梦想”为题发表一篇演讲。有天轮到甄意,她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入团太迟),站在主席台上,在初中部高中部几千名老师学生的面前,举着拳头,对着话筒道:

“我的梦想只有一句,长大了,嫁给初中部2年1班的言格!”

全校哄笑。

“甄意,加油!”她认真给自己打气,昂着头走下台。

训导处从此取消了梦想演讲。顺带罚她扫了一个月的操场。

分离8年,她再没爱过他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

她以为,他也不会。

甄意一次又一次长长地呼气,胸中浑浊凝滞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没还手似的,憋闷死了。

这种想发泄的感觉,呵,她真是很多年没体会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绕过拐角,就见给她心情拢上阴霾的男人也在走廊上,西装笔挺,俊颜白皙。

甄意目不斜视,一点点和他走近,然后,

擦肩而过。

心莫名落下,像松了一口气,释然又失落。

身后,言格停了下来,侧身看她:“甄意?”

“有事?”

波澜不惊,不像平时的嬉皮笑脸。

言格默然,这话把他问住了,他仿佛也不知为何唤她。

“甄意,你在生气吗?”

“是!”她才不要装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

“你…”甄意说出一个字,鼻子就酸掉。

言格静静看她。

走廊的灯光下,她的脸格外莹白,典型的南方女孩,肌肤很细腻,和多年前她无数次把脸凑近要他亲的时候一样,脆弱,娇柔。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像强忍着不哭。

这叫他意外,他倒是不知道他的背景问题能把她气成这样。

他迈开长腿,往她身边近了一步。

“我并非故意隐瞒你。”他听见自己在解释。

甄意气极反笑:

“你的私事不愿拿出来说,这不算隐瞒。况且我也没问你。你还是以前那样,我不问,你便什么也不会让我知道。那时……”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她心尖发凉,像起了风。

那时候,应该觉得委屈,可她不觉得;现在,没资格委屈了,她却想哭。

言格一时也无话。

甄意从没和他说过这些,可此刻他忽然发觉,或许以前她是难过的,因为他的冷淡和古怪,她过得心伤而辛苦。所以她才…

只是那时他不希望给她太大的压力,更不希望她也变成模子里刻出来的人。

而甄意心里失望到疼痛。

以前,她只以为他不喜欢她;现在,他快要结婚了却不告诉她?

是,她没问。

可她明明不想招惹他了,他为什么要在姚锋袭击的时候那么亲密地保护她?不要说什么救人,以他的性格即使看见抢劫杀人都不会管!他难道不知道给她一丝丝甜头她就会飞蛾扑火烧死都甘心吗?一句绅士礼貌的提醒“我要结婚了”就那么难?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和你说。”他低头看她,眉目深沉,“不过,我这人很单调,好像也没有别的值得挖掘的事。”

“没什么想知道的。”她转身走,又顿住,“言医生,我认为以你现在的身份,我们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比较好。”

她头一次没顾及他的感受,飞快离开。

甄意心情不佳地出了电梯,开锁进门,家里竟亮着灯,还有饭菜的香味。这两样东西还真是能抚慰人心,她忽然没那么伤了。

走到厨房,司瑰和杨姿拿电磁炉煮火锅,吃得酣畅淋漓,不亦乐乎。

司瑰率先看见甄意,见她表情不太好,赶紧站起来,举手认错:

“甄,我们一早就该走,可你家实在太好住,在浴缸泡了一上午。冰箱里好吃的又太多,吃了一下午,后来看见火锅底料,又嘴馋,结果就蹭了一天。别赶我,吃完这顿,马上消失。”

甄意绷着脸,过去餐桌坐下,看一眼锅里香喷喷的菜;两人立马殷勤地端碗找筷子,全捧到她面前。

她接过来,从锅里捞出香菇羊肉塞嘴里,神色阴郁地吃着。司瑰和杨姿忐忑不安地观望。

甄意嚼完了,咽下了,板着脸问:

“浴缸里泡一上午,你们两个搅基么?”

两人愣一秒,扑上去打她:“混蛋家伙,以为你生气了!”

甄意缩在椅子上躲痒痒,哈哈大笑。

回家看到朋友在,还有喷香的火锅麻辣烫等着她,她心里不知多温暖。

“吃麻辣烫怎么能不喝可乐白酒?”甄意拿了钢化玻璃杯,半杯白酒半杯可乐混合。

杨姿忙给自己倒满可乐:“别指望我,我喝不了白的。我说,你中学就可乐白酒,这习惯能不能改改。司瑰,上大学你怎么受得了她的?”

司瑰诧异,盯着甄意杯中琥珀色的泡泡液体:“我从没见过甄意喝酒。”

“戒了。但今天特殊,破例。”甄意笑笑,一仰头,整杯酒就下去了。

喝完不带脸红,手背往嘴上一抹,操起筷子继续捞菜,又倒上可乐和酒,边吃边喝,脚还蹲在椅子上,简直梁山好汉。

司瑰一脸惊悚:“甄,你没事儿吧?”

“什么事?”甄意嚼着虾丸,奇怪道。

杨姿慢吞吞吸可乐:“司瑰,没事儿,她中学就这样。”

“是吗?”司瑰半信半疑,觉得哪儿不对。

甄意一直大口吃吃喝喝,像从牢里放出来的饿死鬼。

“甄,你慢点儿,吃得太凶了会呛到。”

话音未落,甄意抓着桌沿,剧烈咳嗽起来。杨姿赶紧给她倒水,司瑰拍她肩膀。

甄意拿纸巾捂着嘴,辣椒呛进气管,火辣的疼。她咳得猛烈,满脸通红,像要把肺咳出来。

咳到最后,眼泪就下来了。

司瑰从没见过甄意流泪,吓住:“怎么了?”

她手指抹去眼泪,轻轻道:“被欺负了。”

说完,平平静静,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更大堆的食物往嘴里送,仿佛心里的空洞只有食物能填满。

司瑰和杨姿不知所措,只能看着甄意不停地把辣乎乎的食物往胃里塞。吃着吃着,再度有晶莹的液体砸进碗里,一滴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

司瑰要疯掉:“到底怎么了,甄意你说啊!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她团团转,把短发抓成鸡窝,急得胡思乱想:“你该不会是被强.奸了吧?”

甄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仰起头,眼里全是泪花,一边好笑一边哭:“我倒希望被他强.奸了,可他看不上我。哈哈,好好笑。”

眼泪往外涌,她笑不出来了,彻头彻尾地看不起自己,

“甄意你真他妈的下贱!”她一抬手,狠狠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脸红得几乎滴血。

清脆的巴掌声在餐厅里回响,司瑰和杨姿全被吓到,她们认识的甄意从来不会这样。

司瑰崩溃:“你抽什么风,到底怎么了?”

甄意拿手捂住眼睛,颤颤地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我喜欢上一个人,可他不喜欢我。我想追他,可他要结婚了。很简单。哈哈,很简单。”

眼泪泉一般从她指缝涌出,她嘴唇剧烈颤抖,呼吸也凌乱。

“真是没用啊,又栽在他身上了。”她肩膀猛烈抖着,头低得很深很深,轻轻颤声,

“怎么办?我又喜欢上他了,可他还是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眼泪疯了般流淌,她双手捂住口鼻,哭得身子前后摇晃,一句句重复地念:

“怎么办?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他,该怎么办?他还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天哪,该怎么办?”

我的梦想只有一句,长大了,嫁给初中部2年1班的言格。

可是,他要娶别人了,我该怎么办?

第30章 chapter29

在酒精的作用下,甄意昏昏沉沉睡去,梦里回到很多年前……

夏天过后的校园,整齐的教室,朗朗的读书声……

那是高中时期的运动会,体育委员照例苦口婆心地跪求女生们踊跃参与,结果当然是——甄意班的体育委员都要哭了,在讲台上蹦蹦哒哒地宣传“报名送香吻”,被众人轰下台。

女生们向来对运动会敬而远之。

一来,拼搏这个词放在女生身上,淑女不足;二来,女生脸皮薄,输了面子上过不去;三来,女生难道不是天生属于拉拉队,穿着短裙拿着彩球给男生加油,这才是最美的风景。

甄意显然没有想到以上三条,一口气报了N项,跳高跳远100米200米400米800米,居然还有铅球和铁饼!

那天,她拿着自己的报名表等在言格班级外,托着腮歪着脑袋看他上课。

一教室的烟灰色校服,只有言格一人是干净的白衬衫,背脊修挺,真好看,连头发丝儿随风轻轻晃动的弧度都好看。

她可以就这样看他的背影,看一天都不腻。

他们班的老师领教过她更疯狂的行为,觉得她幽灵一样挂在窗外是相当低调了,自然不会赶她。

她无聊了还会和教室后排的男生们说悄悄话。一来二往,早成了好朋友。

还没下课,他们班在计算黑板上的物理题。

甄意趴在窗边,探着脖子看窗边的一个男生计算,看得认真,觉得他算错了,伸出右手竖着大拇指给他做示范:“你把安培定律弄反啦。”

安静的教室里,好几人循声看过来。

老师笑了,问:“甄意,你知道安培定律?”甄意所在的13班,是年级公认的最差班,老师几乎都不上课了。

甄意昂起头,特自豪:“当然,是言格告诉我的。他说的话,我从来不会忘记。”

言格头也不抬,写着作业,但,白皙的耳朵微微红了。

老师又笑:“那你要好好向言格同学学习。”

“好的,向我的言格小老师学习!”她精神抖擞地敬了个军礼,班上哄堂大笑。

和以往一样,下课铃一响,只要言格不积极地立刻起身,她就会在窗边吹口哨。然后,言格非常淡定一点儿不脸红地在老师同学的集体注视中走出教室。

根据约定,他的下课时间也属于她。

甄意冲过去,报名表递到他面前晃:“看看看,我厉害吧。”

言格看一眼密密麻麻的项目,问:“这么多,你忙得过来吗?”

“别小看我。我精力那么充沛,简直没地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