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又是一阵哄笑:“弟妹好样的!”
“就该这么收拾他!”
“......”
相较于旁人的看好戏,邵铮整个人却都亮了起来:“你说真的?3年后就嫁?”
本来还以为要等到小姑娘25岁,没想到22岁就愿意了,简直就是惊喜!
陈弄墨压着笑意,故作矜持的抬了抬下巴:“总不能真叫你老来得子吧?那不得被大哥笑死。”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邵铮欢喜得想抱着人亲吻、转圈圈。
但...碍事的家伙太多了,最终他听见自己用极喜悦的声音郑重道:“那你可要守信用。”
第73章
一夜秋风来, 又到了万物丰收的季节。
陈弄墨带上草帽,套上长袖衬衫,跨上水壶,骑着二八大杠往村里出发。
现在是77年9月中, 依旧是集体公有制, 农忙任务还是由村干部按劳分配。
农民抢收是最辛苦的, 每年这种时候,不管陈弄墨如何给家人食补,他们依旧会黑瘦上一大圈。
陈弄墨依旧不被允许下地, 每天只要收拾家务,料理三餐。
但大热的天, 担心家人们吃不消, 总要骑自行车给送凉水或者切好的瓜果等物。
这天同样如此,她骑着自行车, 歪歪扭扭穿过金色麦地,边与村民们热情打招呼,边在人群中寻找秋华妈妈跟宗爸爸的身影时,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
“老六, 我们在这里。”
陈弄墨顺着声音瞧过去,那在大片金黄色之中, 跳跃着挥手的可不正是四哥。
是了, 农忙时节, 四哥回来帮忙了。
至于五哥,3年前的7月份,以内推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政府。
因为表现太过优秀, 今年农忙时节也没能回来,说是跟着领导去省里开会去了。
“不是不叫你过来吗?这里有水喝。”22岁的陈君已经彻底褪却了少年人的轮廓, 变得更加英气挺拔了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唬外人的,毕竟哪怕只是省委/书记的一个司机,也有很多人想要走他的路子接近领导。
冷脸什么的,在工作期间很有必要。
在家人面前,他跳脱的性子与18岁时的差别不大。
陈弄墨看着快跑过来的四哥,人也从自行车上下来:“没事,骑车几分钟的事情。”
“这哪里是时间的问题,是怕你摔倒,就你那骑车技术,腿又短,根本够不着地面,真要出事了,连撑住的机会都没...怎...怎么了?干啥这么看着我?”陈君从妹妹手上接过自行车靠在身上,又去卸她身上的三个水壶,等将水壶全都挂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妹妹正表情奇怪的盯着自己。
陈弄墨木着表情斜视越发俊朗的四哥,沉默几许才感慨道:“好好的大小伙子,偏偏长了张嘴。”
撂下这句话后,她就按着头顶的遮阳帽,大步往秋华妈妈跟宗爸爸那边跑去。
陈君立马抬脚追,无奈身上挂了三个装满水的水壶,手上还要推着自行车,在田间小径中根本施展不开,只能气恼的对着跑出去的妹妹喊道:“臭丫头,不要以为你快要结婚了,我就不敢揍你。”
正与妻子往田埂上走的陈宗闻言直接黑了脸,瞪着儿子冷冷道:“说的什么晦气话?”
“怎么晦气了?”还不待两个孩子有什么反应,曹秋华就不干了:“人小邵都30岁了,难不成还想叫人等到40啊?”
想到这几年小邵那孩子对闺女的用心,丈母娘表示很满意。
陈宗...
“结婚的事情不急,咱们先喝点果汁降降温。”父母为了自己的事情拌嘴,夹在中间的小棉袄熟练的站出来缓和气氛。
嗯...相当熟练了。
“什么果汁?”曹秋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边拿着毛巾往脸上擦汗,一边接过水壶。
“西瓜汁。”陈弄墨又将另一个水壶递给了宗爸爸。
虽然没有榨汁机,弄的费劲了些,但将西瓜汁吊在水井里凉上两个小时再喝,是真的解暑,累也挺值。
“结婚的事情你跟小邵商量好了吗?”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四人坐在麦秆上,边歇息边喝果汁时,曹秋华就随口问问闺女的意思。
订婚那会儿,聿聿亲口答应3年后结婚,现在马上都要进入77年的10月份了,两孩子别说结婚了,连个具体的章程都没有。
当然,也不是非要在今年结婚,只是觉得结不结的,都得跟家里说一下,他们做长辈的好准备起来。
“放心吧,年底之前肯定会结的。”主要是两个月前,邵铮哥被调职回了J市,到了新的单位,一切都得重新摸索、适应,这会儿结婚太过匆忙。
再加上,她打算考J市外国语学校读大学,读书结婚正好能一起。
倒不是她不重视,主要是这些年坐车坐怕了。
想到这三年去738部队,跟N市的坦克师部队坐车的经历,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说来,三年时间即短又长,家人也是各有经历。
父亲陈德茂去年九月份升到了司令员。
当然,司令员与司令员也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直白些说,如果军衔制没有取消,正大军区的邵司令员是上将,那陈德茂司令员就是少将。
大哥虽还是团长,但听对象说,738部队的陈旅明年年初就要调职,组织内部已经定了大哥陈武闻作接班人。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大哥会在36岁这一年,晋升到旅级。
在整个国内,并不算独一份的优秀,毕竟近代历史上,还有29岁坐到旅长职位的。
但...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至于二哥三哥,这两年陆续拿到了军校的推荐名额,念了大学。
四哥五哥依旧在卞家学习,但陈弄墨知道,下个月,恢复高考的消息就会铺天盖地的袭来。
那时候,才是他们三兄妹的机会。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今年能结就好,就是不知道老三什么时候结婚,算起来他跟云春也处三四年了,可别黄了才好。”这几年,在外当兵的三个儿子每个人只回家一次。
老三陈怀是前年带着云春回来的,两人之前在J市已经订了婚,回来山顺村后又办了一场。
本来还以为俩孩子会很快结婚,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怀进入军校读书后,婚事就放了下来。
曹秋华还挺喜欢云春那姑娘的,真怕时间久了,人家不愿意等老三那憨货。
陈弄墨想起半个月前跟三嫂通的电话,笑说:“您放心吧,他们的感情好着呢,上次三嫂跟我提过一嘴,说是等三哥毕业就结婚。”
“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没告诉我?”曹秋华立马欢喜问,老三明年就能毕业了,也就是说...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
“就是聊天的时候随口带到一句,忘记跟您说了。”
“哎!也没事,只要两个孩子没有闹别扭就好,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这时间啊,过的太快了...”
陈弄墨又陪着家人聊了一会儿,等他们将壶里的西瓜汁全都喝完了,她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准备离开。
“秋华,你也跟闺女回去。”陈宗拎着镰刀,戴上草帽往麦地里走去,见到妻子打算跟着下来,立马皱眉阻止。
陈君也劝:“是啊,妈,也没多少了,您回去歇着,咱们把您那份收拾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曹秋华望着剩下不到五分地的面积,只迟疑了几秒,便答应了下来:“那行,我就先回去,刚好时间够,晚上炖些下饭的好菜。”
说着,她将手上的镰刀递给丈夫,这些农具下工后,都得交到记分员那边。
陈君点菜:“我想吃酸菜大骨棒,做的辣一些。”
曹秋华从闺女手中接过自行车,闻言应了一声:“行,看着些你爸,他一把年纪了可别太拼。”
陈君笑出一口白牙:“哎,知道了。”
陈宗...谁一把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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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弄墨骑自行车的技术不行。
二八杠又大又笨重,再加上骑的机会不多。
所以,相对于骑车,她更擅长跳车。
这不,刚到大路上,秋华妈妈才说了一句:“上。”她人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后坐。
九月份,漫山遍野的绿意还未凋零。
竖立在泥土小径旁,堆砌在葱郁的山林间。
这是陈弄墨平日里最喜欢的乡村油画。
若再能从绿意中窥见几朵小野花,她定然会高兴的驻足欢喜。
但这会儿秋华妈妈提到结婚这事,她的心情还是多少受到了影响。
婚是肯定要结的,毕竟她是真心满意邵铮哥。
大学也必须要念,这关系到她后半辈子的工作。
但无论哪一样,都代表着,她得与秋华妈妈还有宗爸爸他们长久分开。
这三年,秋华妈妈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就连一直强壮的宗爸爸,鬓角也染上了银丝。
这些无一不在告诉陈弄墨,爸妈老了。
认真算起来,再过几年,秋华妈妈都60岁了,的确到了衰老的年纪,这是自然规律,每个人都得遵循。
但衰老也意味着...体弱多病的开始。
作为女儿,她自然希望两人能够健康长寿到百岁。
可防范意识同样不能少。
身为司令员,陈德茂夫妻俩每年都会受到专业人士的体检。
但秋华妈妈与宗爸爸跟父母不同,乡下医疗水平太差,她跟哥哥们又在千里之外,万一两人又没将小病小痛放在心上...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窒息。
不行,还是得跟哥哥们商量商量,最好能劝他们跟着去J市定居...
“咦?前头是不是老五?”快要到家时,曹秋华远远就见到一个瘦高的身影。
陈弄墨回神,抱着秋华妈妈的腰,从后座探出脑袋...
还真是五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省里开会?”自行车到了跟前,闺女落地后,曹秋华也从车上下来,一脸慈爱的打量三个月没见的小儿子:“瘦了,伙食不好吗?”
其实一点没瘦,还结实了几斤的陈义从母亲手里接过自行车推着,笑道:“会议结束了...伙食挺好的,主要是想妈做的菜了。”
曹秋华被儿子哄的高兴:“这次回来能住几天?妈天天给你做喜欢吃的。”
“五天,等农忙结束再跟四哥一起回去,对了...”陈义看向跟在身边的妹妹:“有件事要跟你说。”
陈弄墨抬头,视线在接触到五哥眸底的激动时,心头一动,莫非...
她的猜测没有错,就见这些年,越来越不喜形于色的陈义语气中难得带上了激动:“...有内部消息,没有意外的话,今年冬天就可以恢复高考了。”
第74章
恢复高考这事陈弄墨早就清楚。
却没想到五哥提前一个月就有了消息。
不过转念又觉理所当然, 毕竟卞家大伯的位置在那里摆着,有内部的消息没甚奇怪。
但即便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真正等到的时候,陈弄墨还是高兴的不行:“总算恢复高考了, 五哥你也会考吧?”
“考, 不止我, 四哥也要一起。”陈义眉宇间也是意气风发,他等这一天等了4年,期间不是没有怀疑, 不是没想过放弃。
但,好在他等到了, 4年的时间并没有浪费!
曹秋华也高兴的不得了。
孩子们各有主意, 总是说高考会恢复,工农兵大学是退而其次的追求。
但只要一日没有得到恢复高考的消息, 她的心里就不踏实。
不行,越想心里头越开心,本来想要休息半小时的曹秋华瞬间不累了,急忙忙奔向鸡圈:“这可真是好消息, 晚上得吃顿好的。”
见状,陈弄墨与架自行车的五哥相视而笑。
“从今天开始, 把高中的书本再拿出来复习几遍。”陈义舀了两瓢井水, 递给妹妹一瓢, 剩下的对着自己的手脚冲了冲。
陈弄墨点头:“这几年我每年都会温习一遍,再巩固几遍也好。”
说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水瓢问:“五哥, 这事儿...要跟村里人说吗?”
陈义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过等正式通知下来, 我们这些年收罗到的高中资料可以给大家两份,还有笔记也提供一份。”
这是回来之前就想好的,他与四哥都跟着卞家后面做事,若消息从他家口中透露出去,那么消息的来源不言而喻。
村民们大多很团结,那也只是大多。
再加上很多人家都有嫁到旁村的闺女,亲戚挨着亲戚,到时候不知要传到哪里去。
陈义不愿,也不能拿家人冒险。
卞书记也是认可他们家,当成实在亲戚处,才会提点。
得了卞家的实惠,还要拿着卞家的人情去借花献佛,甚至还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危机,不是无耻又是什么?
陈弄墨脑筋转的快,哪怕五哥只说了一句,也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
“我去地里帮爸跟四哥了。”见妹妹懂了自己的意思,陈义温和下眉眼。
曹秋华手上提了只肥硕的老母鸡,闻言喊住人:“不用去,我跟你妹回来的时候,就剩下5分地了...老五,你去三根叔家换一条大鱼回来,晚上再炖个红烧鱼。”
三根叔是村里打鱼的一把好手,除了自己吃,或者卖到合作社外,也会跟村民们换粮食钱票等。
“这个好,五哥,挑最大的,顺便去莲婶子家换两块豆腐吧,顿鱼头汤喝。”相较于鸡鸭鹅肉这些,陈弄墨更喜欢鱼虾蟹,尤其秋华妈妈红烧鱼的时候,喜欢往里头放粉条子....嘶...口水。
陈义被妹妹的馋相给逗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做鱼汤一块豆腐就够了。”
“我还想吃一个辣豆腐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就在陈义揣着一斤黄豆与钱票,推出自行车准备往村里出发的时候,村里的大喇叭里,响起了老书记的声音:“聿聿丫头接电话...”
熟悉的三遍,熟悉的配方。
“会不会是小邵的电话,快去吧。”曹秋华从闺女手中接过大盆。
陈弄墨摇头:“应该不是,前天才通过电话的。”
陈义已经将车子推到了院子外面,长腿跨上去后,冲着妹妹招手:“走吧,哥送你过去。”
“会不会是我爸妈?”陈弄墨利索跳上车,还是有些好奇。
“...我猜是邵铮。”
“为什么?”
“要不要跟哥哥打个赌?”
“不!我赌不过你。”陈弄墨一口拒绝。
小哥的脑子太聪明了,陈弄墨自诩也算是个有点小聪明的。
但是有对比,就有伤害。
而她,一直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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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记前年就退了下来,接替村书记职位的正是他的女儿红霞婶子。
陈红霞能力出众,两年下来已经彻底站稳了脚步,在村里有了很大的威信。
所以老书记如今基本在家里头安享晚福。
陈弄墨兄妹过来的时候,老爷子正躺在摇椅上,听着录音机,很是悠哉,他乐呵呵问:“老五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吧?”
陈义先问了声好,才温声回:“有三个月了。”
“这次能待几天?”
“五天就回去。”
“你是个出息的。”
“四大爷您过誉了。”
老书记轻哼一声:“行了,小狐狸。”
他又看向一旁的小丫头,笑容慈爱的用烟杆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委会:“是你对象的电话。”
五哥果然猜对了,陈弄墨心中虽惊讶,面上却是眉眼弯弯,乖乖巧巧:“谢谢四大爷。”
陈义:“你去吧,我陪着四大爷聊聊。”
“...好。”
=
陈弄墨没等多久。
大约五六分钟,电话就再次想了起来。
邵铮是抽空来的电话,所以两人只聊了两句,他便直奔了主题:“...聿聿,你上次不是说在家里闷吗?我给你寄了不少书籍回去。”
这话有些突兀,陈弄墨也肯定,自己并没有跟未婚夫抱怨过闷这种事情。
因为每年九月份,都是她可以到处摘水果的日子,有趣的紧,哪里会无聊。
但...想到方才五哥的笃定,她脑中灵光一现,立马有些撒娇道:“那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都开始看初高中的课本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四哥五哥也跟着看呢。”
果然,电话那头的邵铮知道未婚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附和:“嗯,知识是学无止境的,先看看课本也好...”
部队的电话都有监听,再加上邵铮的确是从忙碌中抽出的时间,只说了两分钟左右,明白彼此的意思,便挂了电话。
回家的路上,陈弄墨问:“小哥是猜到了邵铮哥电话的来意吗?”
“说高考的事情吧。”这话并非询问,而是肯定。
陈弄墨皱了皱鼻子:“你从哪里知道的?”
“猜的,邵家虽不在政坛,但地位也不容小觑,还处在J市那样的位置,能得到最新的政治动向并不奇怪。”
五哥的语气温和依旧,但是陈弄墨就是在其中听到了稀松平常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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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桌上。
一家人吃着丰盛的晚餐,顺便讨论后面的安排。
曹秋华的意思,是让将高中知识忘的差不多的陈君辞掉司机的工作,回来跟闺女一起专心学习。
但陈义却不同意,他将妹妹最喜欢吃的鱼嘴位置夹给她后,才不疾不徐解释:“我跟四哥现在都不能离开,不然等正式宣布高考后,总有一些流言蜚语沾染到卞家身上。”
越是深入接触,陈义就越清楚,政治里头的水有多深。
卞家也不是没有对手。
他或者他的家人,都不能成为扎向卞家的那把刀。
曹秋华不懂这些,听了儿子的分析后,立马道:“那...那还是不要看书了吧,老四也别看了,咱可不能忘恩负义。”
陈宗也皱眉:“不管怎么样,不能叫亲家难做。”
陈义笑着安抚:“只要不是特意辞职学习就好。”
曹秋华心下微松,却还是追问:“真没事?”
“真没事!您还不信儿子?”
“当然信。”老五自小聪明,尤其这两年进入政府部门历练后,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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