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的结婚事件后,陆崇礼曾经试着想和他谈谈,不过他拒绝了。
他想着父亲也许对自己有些歉意,不过他并不需要。
父亲的这些歉意并不是来自他觉得自己错了,或者他愿意让步,只不过是看着他为此备受打击,所以像忍让小孩子一样的所谓包容和退让罢了。
就像小时候,他学拳脚功夫,和父亲斗,斗来斗去,他输了,便故意哇哇大哭,父亲也只能哄着退让罢了。
他长大了,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需要父亲这种同情和包容了。
也许曾经他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林望舒的放弃,有千百种缘由,父亲的威压态度自然也是吓退她的一个原因。
但这种埋怨也是一时的,冷静下来去回想这一切,他也不会真的就怨怪了父母。
之后他正好赶上国家要选派中高级干部出国深造,有美国和新加坡两个方向,他也就趁机申请了国外留学,自己办妥了后,他告诉了父母,彼时正是陆崇礼最忙的时候,几乎不归家,他和母亲云菂谈了谈,表示自己想出国清净清净,母亲表示理解,事情也就这样了。
临出国前,父亲抽了时间回家,一起吃了顿饭,不过那顿饭格外冷清,彼此其实心里都不舒坦,他心里也没底,关于林望舒的种种,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就这么告别了父母过来了美国。
来到美国后,一两个月也会打一次电话,问问家里的种种情况,也说起自己的学业和工作状况,往日种种隔阂已深,面对面尚且没什么话,更不要说隔着半个地球的电话线。
此时拨通了父母的电话,他也在酝酿着这件事该怎么说。
父母至今也没和自己主动联系问起,应该是确实不知道这件事,这倒是也能理解。
父亲做事风格一直略有些强硬,之前种种,包括他自己的职业前程,父子之间已经屡次冲突,甚至一度僵硬。这么多年磨合下来,对彼此的性子也都比较清楚。他自己经营企业,经历的种种,也逃出了父亲掌控的范畴,所以父子也算是清楚地划分了界限。
来到美国后,他做事谨慎,彼此共同的交际圈子他都小心地瞒着,甚至连美国的舅父都基本不来往,哪怕奖学金一事,也只是在学子中有些名望。
当电话被接通的时候,陆殿卿先给父母问好,可以听出,那边略有些意外。
一番礼貌寒暄后,也就说起彼此的情况,现在陆崇礼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应该还能干三五年再退,至此,算是走到了人生的最巅峰,陆崇礼也总算是不那么忙了。
陆殿卿便大致说起自己的情况,就如往常一样,讲了自己的学业,陆崇礼关心地问起他的工作情况。
虽然现在是外派出国留学,但依然有一些要紧事务要处理。
父子两个这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后,云菂关切地问起陆殿卿如今的生活情况,陆殿卿便问起母亲的身体,他知道母亲去年开始腿脚有点不舒服,是早年落下的老毛病,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需要好好保养。
陆崇礼便提起来:“你母亲打算做一个手术,一周后做。”
陆殿卿:“手术?”
陆崇礼淡淡地道:“也还好,腿部手术。”
陆殿卿听到这个,便详细问起来情况,了解过后,知道这个手术虽然不大,但是也存在一些风险,陆崇礼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么说着间,陆崇礼道:“殿卿,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回来一趟。”
陆崇礼的声音经过国际长途电磁的转译后,沙哑沉厚,却隐隐有几分无奈。
陆殿卿默了下,想起美国这边的种种,孩子才三个月,女儿看着长得好一些了,但依然太过瘦弱,需要仔细养着,虽然有保姆和育婴师,但他总是不放心,毕竟不是什么血缘亲人。
也怕万一病了,要去医院,还有别的种种都需要上心。
他不忍心把才生产三个月的林望舒扔在这里,让她一个人面对两个哇哇啼哭的婴儿。
就在陆殿卿犹豫的时候,陆崇礼笑了下:“殿卿,如果你母亲做手术要你回来,你都需要犹豫的话,那就不用回来了。”
云菂便安抚道:“殿卿,你不要听你父亲的,其实没什么,就是一个小手术,而且这边的医生都是最顶尖的,药也是最好的,根本没什么担心的。”
陆殿卿听这话,心里却明白,他们其实是希望自己回去的。
他自然不忍心拒绝,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当下心里略规划了下,终究道:“我先看看这边的情况,需要安排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周后回去吧,正好可以赶在母亲手术前到北京,到时候我会留在国内多陪陪母亲。”
然而陆崇礼听到他这番话,却道:“算了,你也不用回来了。既然你这么忙,那也没什么,反正你回来也没什么用,手术的事我们都安排好了,你几个堂兄弟和庄敬他们都会过来,陪护都安排得非常妥当。”
陆殿卿略沉吟了下,道:“父亲,其实我犹豫,也是考虑到另外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现在需要向你们坦诚,希望你们听到后不要太震惊,我先说声对不起。”
云菂温柔地道:“什么事?殿卿,你说就是了。”
陆崇礼却是声音疏淡:“你这么大了,不想说的事,可以不告诉我们,殿卿,你不需要向我们道歉。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们也很忙。”
陆殿卿待要说什么,电话却已经挂了。
他望着被挂断的电话,默了好一会,终于过去和林望舒提起来家里的情况,想着和她商量下。
林望舒倒是觉得没什么:“既然要做手术,那你尽快回去吧,现在孩子情况都很好,而且又有保姆和育婴师,我看育婴师挺负责任的,保姆做事也很周全。”
那保姆是菲佣,陆殿卿的朋友家用过的,这次特意介绍给他们,果然各方面都很妥帖,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况且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地明白,陆殿卿只是在某些时间属于她,而且也不能完全属于他,他毕竟有父亲家人,也有自己的责任。
一个男人,如果要他为了感情放弃这一切,她也瞧不上,甚至也会怀疑这个男人将来能不能为孩子尽到父亲的责任。
所以她反倒是很平静地接受,并劝着他回去。
然而陆殿卿终究不放心,毕竟家里的育婴师和保姆虽然还算专业,但都是花钱雇来的,万一有个什么,几乎举目无亲。
于是他想了想,道:“我会找三位这里的朋友,和他们提一下,给你留下他们的电话号码,万一有什么,你马上给他们打电话,不要觉得麻烦。那几位朋友在当地都是有些社会地位的,有什么事,你随便找哪个,都应该没问题。”
林望舒觉得没必要,太麻烦了,而且她并不想太声张:“万一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你来安排不就行了,你回国后就马上拿着手持电话,我可以随时给你打电话。”
陆殿卿静默地看着她,半晌后终于低声说:“我就是不放心你,不放心两个孩子。”
毕竟回去的话,等到母亲手术结束,再多陪陪母亲,估计要三四周的时间了。
他亲眼看着孩子出生时瘦弱得仿佛小猫,手指头都瘦得没肉,现在三个月的时间,长成了这样,他明白孩子一天一变,谁知道一个月内,会发生什么,孩子长多大了,他又错过了什么。
林望舒却道:“我们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总归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作为子女的,作为家族一员的,也包括你的工作责任。”
她笑道:“你母亲手术,你确实应该回去,这都是应当应分的,你只要把这里安排妥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陆殿卿听着,也就低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好,那我尽快回去,这一段,辛苦你了。”
林望舒却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反正有保姆有育婴师的,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头指挥就行了!万一有什么,我就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陆殿卿颔首,又说起来:“我们住的这套房子,我会转到你名下,还有一些我以前置办下的资产和投资,都会陆续给你,过两天律师会和你谈。”
林望舒待要开口,陆殿卿已经道:“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让你更心安一些,想让你觉得,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一起拥有的。另外,当然也希望,你花我的钱,不要花他的。作为男人,在这方面也会有些在意,并不能容忍他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你的人生中。”
林望舒:“好吧……”
陆殿卿想起孩子,神情越发温柔:“我给两个孩子都设了信托基金,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能保障他们一世富足无忧。”
林望舒抿唇:“这种话我可不爱听。”
陆殿卿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和你交待下我的安排,任何时候都不要多想,我已经结扎了,两个孩子是我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对你和孩子负责。后面我会陆续给他们做出一些别的安排,你放心就是了。”
林望舒:“我明白。”
他这样的人,别说不会随便亏待了谁,就算亏待,也绝不至于亏待自己亲生的儿女。
陆殿卿再次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道:“那我尽快订票,准备回去。回去后,也找合适的机会和我父母提一下孩子的事。”
林望舒笑道:“好,这个随你。”
陆殿卿打电话问过了,恰好有第二天的公务舱,便订下了,订好了后,先给学校导师打电话说明情况,并做了后续安排,之后略收拾了下,便拨通了国内的电话。
这次电话是云菂接的。
陆殿卿提起来:“母亲,我已经订了明天的机票,我应该后天就能到了,等手术结束过两周再回来。”
云菂听着,忙说不用了,说不用耽误他的学业,不过陆殿卿可以听出来,她确实是高兴的。
这让陆殿卿也有些鼻子发酸。
他十四岁那年,母亲离开大陆前往香港,之后数年时间一直没什么音讯,等到他再次见到母亲,已经弱冠之年,长大成人的他,其实许多事也不会和母亲提起了。
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自己和父母也是渐行渐远,又因为他要结婚的事,更是和父亲针锋相对。
如今想来,他们年纪大了,而自己从未尽过孝道,反而让他们担忧伤心。
于是他便愧疚起来,低声说:“母亲,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之前也是担心一些事,所以才考虑晚几天回去,是我没想周全,我明天的机票,后天就能到家里,这一段也没工作要忙,可以安心地陪你了。”
云菂反倒安慰起他,告诉他没什么,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没有任何风险。
这么说了一番话后,云菂问起来他刚才的话:“你是有什么事情吗?那边学业有什么问题,还是工作上的事?有什么事你应该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陆殿卿略沉默了下,考虑着这件事该怎么说。
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个不太合适的时候来沟通这件事,其实应该早点决定回国,回国后和父母当面谈谈。
毕竟现在孩子不打算带回国内,父母听到后,必然不太能接受,当然还有一些其它顾虑,比如他们对林望舒的看法,以及对两个人现状的看法。
他抿了下唇,到底是开口:“母亲,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们,我现在有两个孩子了。”
他说完后,明显感觉电话对面安静了。
之后,他便听到陆崇礼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殿卿进一步道:“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
陆崇礼略沉吟了一番,试探着说:“你意思是你在国外收养了两个孩子?”
陆殿卿:“不是收养,是我亲生的孩子。”
陆崇礼竟然很罕见地没反应过来:“两个孩子?什么意思?你出国才半年。”
陆殿卿:“是双胞胎,出国前就怀孕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他才听到云菂问道:“双胞胎?你意思是,我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了?他们已经三个月了?”
陆殿卿:“对。”
陆崇礼不可思议地道:“但是你自始至终没和我们提过,现在才告诉我们?你突然有了两个孩子,一下子就三个月了?”
云菂也是一时有些懵:“殿卿,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吧?孩子现在在美国?出生三个月了?是你亲生的孩子吧?不是收养的?我的意思是,那个孩子的生物父亲,是你吧?”
这对他们来说,确实太过意外了。
毕竟他们知道,之前的事情对陆殿卿打击很大,他一度非常消沉,他们也试图想和他谈谈,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的,但是陆殿卿一直拒绝。
之后陆殿卿要出国深造散心,他们也想着随他吧。
本来这一段,他们还担心着儿子的心情,也想试探下儿子现在到底打算怎么着,所以才计划着让儿子回来一趟,可谁知道,儿子竟然就这么把孩子都造出来了,甚至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关键儿子还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件事!
陆崇礼开始试图消化这件事:“那孩子母亲呢?谁是孩子母亲?”
陆殿卿含蓄地道:“我来美国后和她重逢,遇到了,她已经怀孕了,我们就住在一起了,孩子已经生了。”
陆殿卿没直说,但是那个简略的“她”,那边显然能听明白这个意思。
其实陆殿卿也知道,这件事需要接受,毕竟从孩子出生日期看,他和林望舒在早之前的关系几乎一目了然。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脸皮够厚,反正就这样了。
陆崇礼:“你们还没结婚,孩子已经生了?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陆殿卿淡淡地道:“不打算结婚了,就这么过吧,再说我不到两年就回去了,还不知道以后情况呢。”
说完后,他感觉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无声之中,他也没说什么,安静地等着他们的接受这个现实。
这次是云菂先开口:“殿卿,你的意思是,你——”
她试着用委婉的语气来叙述这件事:“你不打算结婚了?你们就这么过了?那孩子呢,孩子算什么?你们算什么关系?”
她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她虽然也是留学数年,之后经常来往西方,但是本质上还是保守的,况且这涉及到自己的孙子孙女,不结婚,那孩子算怎么回事?
陆殿卿声音平静:“孩子当然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们会一起养孩子,至于我们的关系,这个不需要做什么定义,就这样挺好的,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陆崇礼终于叹道:“陆殿卿,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连孩子都有了,你竟然不打算结婚?那孩子算什么,私生子吗?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孩子的?”
陆殿卿淡声道:“对,我们没有结婚,但这两个孩子将是我唯二的孩子,是我血脉的延续,我以后不会有别的孩子了,我很爱他们,所以父亲,当你说“私生子”这三个字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想想,这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
陆崇礼那边瞬间气压低了下来。
云菂忙从旁接过来电话,对陆崇礼道:“陆崇礼,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这是我孙子孙女的事情!”
之后她才对着电话通,放软了声音,温柔地哄道:“殿卿,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你当父亲了,我们当爷爷奶奶了,我们肯定特别高兴,别的我们不问了,只要你觉得好,那就挺好的。”
陆殿卿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也有些难受。
他压下心里的诸般感觉,哑声道:“好,等下我把他们的照片传真给你们看看。”
他低声补充了句:“因为是双胞胎,也早产了,孩子生下来体重过轻,住了几天保温箱,不过现在看着勉强还可以。”
云菂听得蹙眉:“住了几天保温箱?那现在呢,现在什么情况?孩子做过检查吧?孩子是你自己养着吗?”
陆殿卿:“我请了保姆和育婴师,倒是照顾得很好,人手足够,不过孩子确实比一般的孩子要瘦一些,也很担心他们生病,所以要格外上心。”
旁边陆崇礼的声音突然再次出现:“孩子才出生三个多月,而且听起来情况并不是特别好,你就要扔下他们跑回国是吗,还要回国一个月?”
陆殿卿便解释道:“也没什么,我安排了人手,会照顾好他们。”
陆崇礼:“陆殿卿,你三个月的时候,你父母可没有把你扔给保姆然后一走了之,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有没有一点为人父的自觉?”
陆殿卿默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崇礼冷笑:“你为什么不早说孩子的事?你如果早说,我会要求你回来吗?”
陆殿卿张了张唇,到底是没说话,他不想在电话里起这种争执,也没什么意义。
反正当父亲的总是有道理的。
陆崇礼:“好了,你母亲的手术问题不大,我们不需要你回来。”
陆殿卿只好道:“其实也还好,机票我已经订了,我们商量好了,没什么问题,如果万一有意外,我可以请朋友——”
陆崇礼直截了当地命令道:“不要再说了,你赶紧退票。”
云菂从旁笑起来,道:“你确实不需要回来,我说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我们身边不缺人手,倒是孩子的事,你和我多说说,孩子哪天出生的,什么时辰?具体什么情况?”
陆殿卿听着,也就把孩子出生时的情况都说了,也讲起生了后的种种。
云菂越听越喜欢:“别的我们不要多想了,现在时代不同了,你和她之间要不要结婚,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你们已经有孩子了,要一起好好养孩子,这就是了。你赶紧把照片传真过来,我们看看——”
她说着,望向旁边的陆崇礼,道:“你父亲也很想看。”
陆崇礼在一旁抿着唇,神情带着一股做作的漠然感。
陆殿卿也就顺着道:“好,我这就传真过去。那等孩子大一些,四五个月的时候,我带孩子回国一趟,让你们见见孩子,顺便陪陪你们。”
云菂:“还是算了,太小,不要折腾孩子了,你们先好好养着,你父亲最近不忙,让他看看,抽时间我们就以私人名义过去一趟,看看孩子。”
陆殿卿听着,自然是觉得这样也可以,孩子太小就这么折腾,他也不忍心。
不过这么说着,又补充道:“母亲,我还想说一下的是,我们现在生活得很平静,她也不太想被打扰,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在这里留学这一段,希望我们不被什么打扰,你们过来看孩子的话,我会提前安排好。”
云菂默了下,点头:“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毕竟陆殿卿的学校他们都知道,他们要想过去,很容易就查到陆殿卿现在的住处。
挂上电话后,云菂和陆崇礼相对无言,心情复杂。
陆崇礼面无表情地道:“这不就是他小时候最会的一招吗?要和我倔,倔不过了,直接耍赖皮,躺在地上哭,回头你再帮他说说话,还不是什么都随了他的意!”
云菂:“可他现在就是躺地上哭,你有办法吗?而且听他这意思,我们现在要他们结婚,他们都不想了,直接躲着了。”
陆崇礼坐在一旁沙发上,皱眉道:“他现在不想结婚,也不是和我们斗气。那天他一下子变得那么消沉,其实是他明白,雷家的事闹得那么大,他也不好收场了吧。”
他回忆着那些往事,那些在白纸坊胡同的往事:“雷家的那个媳妇,是叫望舒吧?我记得她小时候经常和殿卿一起玩。”
云菂点头:“对,就是她,之前我从香港刚回来时候,还见过一次。”
她见到林望舒的时候,林望舒还是雷家儿媳妇,她和她笑着说过一些话。
也曾经回忆起昔日往事,言语中有几分感慨,不过当时却以为,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也只是回想追忆一番罢了。
她哪知道,在她来说不过是感慨曾经的一些回忆,在儿子来说却是一直放在心口的朱砂痣。
她叹了声:“按照时间推算,那天你打电话问起来,殿卿挂你电话,你让人把他带过来,那么闹腾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怀孕了。”
她有些后怕:“这可是双胞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后悔吧,我的孙子孙女是让你这么吓唬的吗?”
陆崇礼想起那天的事,神情也是不悦:“他们也太胡闹了,谁想到呢。”
从时间推算,也就是说雷家还没离婚,他儿子已经带着人家儿媳妇跑了庐山去了上海,等到法院宣判离婚,就已经怀孕了。
不过也幸好,只差这么一两个月,以后也没什么,不至于太惹眼,还能蒙混过去。
旁边云菂看了自己丈夫一眼,之后慢悠悠地道:“此事若要细论……也还好,望舒嫁到雷家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外面都怎么说?说她不能生。结果现在呢,和我们儿子在一起没几天,这就双胞胎了。”
她一扫刚才的不快,优雅地吐了口气,望着自己丈夫,非常满意地下了一个结论:“说明我们儿子可比正德那孩子强多了。”
陆崇礼抬眼,以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自己妻子:“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吗?”
云菂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盈盈地道:“难道不是吗?我儿子现在有了双胞胎,儿女双全,我们当爷爷奶奶了,这不是好事吗?雷家有吗,他们外面傍家儿生的孩子还不是自己的,这就是差别。”
陆崇礼叹息:“一把年纪了,你能有点讲究吗?万一让小辈听到,你怎么好意思?”
云菂微挑眉,浅笑,略带几分嘲意地道:“讲究?陆崇礼,你如果真那么讲究,你还不一定娶到我呢?”
陆崇礼神情微窒,之后面无表情地道:“时代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云菂:“时代不同?任何时代,男欢女爱繁衍子孙都是正经道理。我看你就是官越做越大,太端着了,为了打造自己的百年金身,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我们儿子当人。”
她斩钉截铁地道:“陆崇礼,对于儿子的事情,我已经容忍了你很久,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允许你在我孙子孙女的问题上横加干涉,我们必须一起想想我们最要紧的任务。”
陆崇礼一侧眉微微挑着,看着自己妻子:“云同志,请问我们最要紧的任务是什么?”
云菂坐在那里,一派的优雅从容:“当然是让他们结婚,给我们孙子孙女名分,然后想办法让我们孙子孙女回国。”
陆崇礼待要开口,她却侧首,看着他道:“崇礼,那可是龙凤胎,有孙子有孙女——”
她笑着提醒:“难道你忘了,你当年以为我怀的女儿,还特意给你女儿买了漂亮的裙子和小皮鞋,可惜一切都让你失望了。现在,你有孙女了,如果能把她带回国,你想老三他们家,还有老陈家,他们看到后会怎么样?偏偏我们还不是只有一个孙女,我们是龙凤胎,你觉得这种可能很高吗,也不是谁家都有龙凤胎孙子孙女的福气吧……”
她声音变得轻盈温柔,充满诱惑。
而她这么说的时候,可以明显察觉到,他看似不为所动,但其实已经被自己说服了……
没有什么比孙女更能打动他的心,如果不可以,那就再加一个孙子好了。
第212章 约见
陆崇礼严肃地抿唇,看向窗外。
云菂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等着他的反应。
她已经给出了奋斗的方向,也给出了足够的理由,他也应该做点事了。
过了好一会,陆崇礼终于收回目光,一脸深思熟虑地分析道:“他们不结婚,我们有什么办法?现在听起来,不光是殿卿,看起来是望舒这姑娘也不想结婚,总不能我们求着他们结婚吧?”
他对林望舒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十几岁的样子,以至于他下意识还是这么说。
毕竟,除了这个,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指代了。
云菂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叹道:“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的话,那你不是可以当现成爷爷了吗,这个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你要想办法。”
她抿了一口茶:“我不管,反正你得想办法,我要我的孙子孙女。”
陆崇礼笑看着她:“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云菂:“什么?”
陆崇礼:“我们找人把他们抓回来,押着去领证。等领了证,再把他们放回去美国,我们把孩子留下?”
云菂喝茶的动作顿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忘记,现在你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你说这话,也许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孙子孙女了。”
陆崇礼却是颔首赞同:“你说得有道理,他们不结婚的话,我们想见孙子孙女反正是难了,也就是电话里听着叫一声爷爷奶奶…别的,和我们没关系。”
云菂放下茶盏,嘲道:“爷爷奶奶?你倒是想得美,我看人家还未必叫呢!”
陆崇礼却是叹道:“依我看,这件事的根还在望舒这姑娘那里,她从小就皮,嫁到雷家心里不痛快,为了离婚,骨子里那点烈劲儿全都使出来了。她闹了一个满城风雨,就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当时雷家先是闹闹哄哄要离婚,离婚后被儿媳妇分走了很大一部分公司股份,之后又被举报税收问题,闹了一个不可开交,再之后又说雷家的私生子不是雷家的血脉,雷正德精子无活力的报告被贴在公司大门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四九城里提起这件旧事,说三道四,雷家做的那些事自然不必说,不过都觉得他家那儿媳妇也是够狠的,分财产,举报税收问题,最后还把雷正德不能生育的事给闹了一个沸沸扬扬,做事够狠,没给人留后路。
既是做了鱼死网破的事,难免落下一个坏名头。
云菂明白他的意思,也有些犯愁:“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如果和殿卿在一起,在这圈子里,难免有一些流言蜚语,就是我们家里人——”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陆崇礼明白她的意思。
不说外面的流言蜚语,只说陆家上下,就算大部分开明,但总有个别的会给个脸色,瞧不太起,会心生防备,闲言碎语。
陆崇礼淡道:“其实外人说什么,倒是无所谓,我们以后只要把态度摆出来,把我们孙子孙女认祖归宗,家里上下,谁还能说什么?”
云菂听着,轻笑:“我看第一个说三道四的就是你那好妹妹吧……她往日那言语,我就不说什么了。”
她和陆知义这些年关系好了一些,不过偶尔间还是有些间隙,关键时候总是能见缝插针说上几句。
陆崇礼自然是明白的,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接这一茬,只是继续道:“只不过他们自己,听殿卿的意思,确实是不想回来了。”
云菂回想着这件事:“她去国外,好像也是去读书吧?我听殿卿那意思是的。”
陆崇礼坐在沙发上,微后仰,感慨道:“对,要读书,不可能放弃学业回来,也就是说,三年五载的,她不会回来。而你的儿子呢,就是眼巴巴的跟着她去,特意过去陪着的,看目前的形势,她不放手,殿卿也不会回来,我们的孙子孙女回不来了。”
云菂便有些怅然,一时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殿卿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还是没能走出来,十几年的时间,他依然选择了最初想要选择的那个人。”
陆崇礼听着,默了片刻,却是想起很久之前:“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他跟着你过去香港,是不是情况会好一些?”
云菂微怔了下:“也许吧,但当时的情况,也不太可能。”
陆崇礼苦笑了下,也有些怅然:“或者当年我能腾出更多精力多关照一下他,可能也不会这样了。”
云菂不说话了。
陆崇礼回忆着曾经:“他小时候,虽然我们确实都很忙,但也在他身上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那个时候,他真是乖巧,也挺着招人喜欢的,稍微大一些,更是聪明伶俐,教什么会什么,也就是到了他十四岁,你离开大陆,之后种种原因,我确实也没有精力关注他,都是胡奶奶在照顾,但之后他进入单位工作,我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但他回报了我什么?他竟然放弃了所有曾经的一切,离开了单位————”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他想起那一夜,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夜他加班到深夜,听说儿子没有离开,他便过去看看,谁知道却看到儿子坐在办公室时痛苦的样子。
当时他就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他吸了口气,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想,在儿子的人生中,有些事,他可能确实无能为力,也确实没能当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那天正德结婚,他在办公室里一夜没睡。但当时别人第二天就要结婚了,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晚他也彻夜难眠。
他心知肚明,从那天后,儿子性情明显冷淡了起来,有时候他想做些什么关心一下,但是想起那一晚儿子的绝望,竟是无从下手。
毕竟在儿子最痛苦的时候,他确实什么都没办法做,这也带给他巨大的挫败和无能。
之后,儿子驻外,父子常年不能见面,只是偶尔通通电话,也都是聊工作。
等到儿子回国,儿子看上去冷静理智,对过往一切淡然处之,甚至也能和雷正德一家相处良好,并不见任何端倪。
他自是仔细观察过,觉得他应该是放下了。
现在想来,他竟是大错特错,他精明一世,却被儿子瞒了过去。
儿子并没有忘记,因为这件事太痛,也太难以启齿,他一直埋在心里,埋得很深,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自认为锐利精明的他。
他揉了揉额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记挂了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住在人家隔壁,就这么看着,他——”
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忍心去体会儿子这些年的心情。
云菂:“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固执的性子,认准了,便不会改。这么多年了,他遂了心愿,他自己高兴,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别的,也不要想了,随他吧,至于我们的孙女,我们可以去美国看嘛!”
陆崇礼声音却有几分干涩:“其实如果我知道和殿卿在一起的是她,我——”
如果那天他知道是她,便多少能领悟到儿子的一些心思,哪怕知道他竟和朋友之妻有了夫妻之实,他也会收敛住火气,是万万不可能用那么不委婉的话去质问他,以至于让事情雪上加霜。
毕竟他们两个本就是偷情见不得光,哪禁得住长辈的质问,便是儿子不在意,姑娘那边也难免不自在。
况且当时那姑娘已经怀上了儿子的血脉。
云菂反倒安慰他:“你不要太自责了,一则当时的情况谁能预料到,就我们儿子那四平八稳的性子,很难想象他竟然这么出格,二则其实我们的态度只是一个缘由,但未必那么重要。”
她想了想:“再说孩子都有了,不然就让他们先这么过吧,我看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应该不至于再要别的孩子了,所以应该也没别的变故了。等过两年,雷家的事谁还记得?到时候我们过去美国看孩子,正好趁机见一面,借着孩子的由头,给他们一个台阶,他们也让一步,这不就得了?”
陆崇礼却很不赞同:“也不能耽误两年吧?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孙女,不能就这么成了私生女,小姑娘的名声也不能被他们这么败坏。”
云菂默了下,挑挑眉,嘲讽地看着陆崇礼:“之前是谁因为这个大为光火,竟然派了警卫员去抓人的?你变脸倒是变得挺快?”
陆崇礼坦然自若:“此一时彼一时,不为了这地上打滚的儿子,也得想想我们孙女孙子,不然呢?”
云菂哑然。
陆崇礼:“我尽快安排一下工作,准备出国探亲,孩子还太小,不可能回来,只能我们过去看看了。”
云菂:“……我怎么觉得你竟比我还急。”
正说着,就见旁边的传真机已经有动静了,陆崇礼立即起身,接收了信息。
云菂:“这是儿子发来的,估计是我孙子孙女的照片!”
当下两个人眼睛盯着看。
那张纸却出来得十分缓慢,两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等终于出来了,忙拿起来看。
画面上是米色沙发和蓝色背景墙,陆殿卿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正低头温柔地看着孩子,总是寡淡冷清的脸庞竟然挂着一丝罕见的笑容,而那两个孩子——
云菂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惊喜不已:“他们这么小!他们和殿卿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笑道:“这是孙女,这是孙子,我们孙女真好看!”
陆崇礼看了好一番,却一脸嫌弃地道:“他用这个姿势抱着孩子,我孙女孙子会不会不舒服?他到底会不会抱孩子?”
陆殿卿挂上电话后,回想了下和父母沟通的过程,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
自己已经不小了,父母年迈,他应该多体谅,应该态度更温和一些。
只是涉及到林望舒,涉及到孩子,他便有些防备过度了。
他也知道,他和林望舒现在的生活,也许并不被国内大部分人所认可,父母尽管曾经海外留学,思想开明,但是可能也不能接受自己儿子这种行为。
他轻叹,想着自己到底是不孝的儿子,可他确实也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事,他做不到,他也不想勉强林望舒去做到。
这时候,林望舒过来了,看到他的样子,猜着他和父母沟通得应该不太好,不过并没问什么。
会有些在意,但也不是那么在意,他们如果不接受,那就不接受好了。
陆殿卿倒是猜出她的想法,解释道:“我父母挺喜欢孩子的,让我退了机票,不用回去了。”
林望舒:“那……你要不要还是回去一趟?不回去的话,不合适吧?”
陆殿卿笑了下:“我感觉现在他们并不是太想看到我,可能更想看到孩子,到时候再说吧。”
林望舒:“好……”
她是想着,陆殿卿父母不至于因为之前种种对孩子排斥就好,也就放心了。
谁知道到了晚饭时候,陆殿卿便接到了云菂的电话。
云菂一口气问了不少问题,比如孩子现在多重,现在多长了,孩子吃奶怎么样,孩子睡觉怎么样,孩子牙齿如何,一串的问题扑面而来。
林望舒当时也在旁边,听着都愣了下,之后便起身,让陆殿卿和他们家里人好好聊了。
好在陆殿卿一直都会参与照顾孩子,所以这些都如数家珍,耐心地回答了云菂的问题,结果陆崇礼也开始问了:“你只照了这一张照片吗,还有其它的吗?”
陆殿卿:“照了很多张,还有别的,我都传真给你们。”
陆崇礼却道:“也不能照太多,孩子小,照相机太亮了会晃眼睛,你小时候,我们都不敢给你照太多照片。”
陆殿卿只好解释:“就只照了这一次,也不是太多。”
陆崇礼这才满意,结果又马上问:“给孩子吃什么?”
陆殿卿:“两个孩子,不可能喂母乳,都是吃奶粉,他们吃得挺好的。”
陆崇礼却又继续问起别的问题来,云菂也很快跟着问,以至于等林望舒书房里看了一会书,回到房间,他们依然在说。
陆殿卿抬眸看了眼林望舒,林望舒便给他示意,她先去客房睡了。
电话那头自然注意到了陆殿卿的异样,便问:“怎么了?你是要睡了吗?”
陆殿卿听出来,电话那头的父母自然是精神百倍还想问,便说没什么,继续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恰好这时候,陆殿卿隐约听到儿童房仿佛有哭声,他便道:“孩子好像哭了,我过去看看。”
谁知道云菂马上道:“你抱过来,让我们听听。”
陆殿卿略犹豫了下,还是说好,于是放下话筒在那里,过去儿童房,却是两个孩子都醒了,正“哇儿哇儿”地哭着,一个赛一个地厉害。
他看了看,女儿嚎得更卖力,儿子相对安分一些,便让育儿嫂哄着女儿,自己抱着儿子过去电话旁。
电话里,云菂听着那哭声,忙问道:“这是孙子还是孙女?”
陆殿卿:“孙子。”
云菂心疼又喜欢:“哭得真有劲,这可怜的小家伙。”
陆崇礼却得出结论:“看来孙女就是比较乖顺,哪像这皮小子,大半夜这么哭,太闹腾了。”
陆殿卿略犹豫了下,道:“其实是你孙女哭得更响亮,我怕吓到你们才没抱她过来……”
陆崇礼听着,声音顿时沉了下来:“我孙女哭得更可怜,所以你把她扔那里不管?陆殿卿,你就是这么亏待你亲女儿的吗?”
陆殿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倒是云菂道:“殿卿,你赶紧哄哄,不要让他们哭了,我听着实在心疼。”
陆殿卿抱着孩子哄着:“没事,他还是挺乖的,我送过去,让保姆喂他喝奶就行了。”
两人都催着他赶紧去,于是陆殿卿抱过去育婴房,让保姆喂了奶,这才安分下来。
之后他回去拿电话筒,陆崇礼和云菂竟然一直守在那里,听到说不哭了才松了口气。
陆殿卿想着这就结束了,正准备道晚安,谁知道陆崇礼却突然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陆殿卿便说了两个孩子的英文名,陆崇礼:“中文名呢?”
陆殿卿:“暂时用不上,还没起。”
陆崇礼一听这个,便明白了,他们不结婚,孩子没法上户口,暂时不需要中文名,而且他们也没打算把孩子带回国内。
陆崇礼微挑眉:“什么意思?你是中国人吗,你的孩子他们不需要中文名了?”
陆殿卿解释道:“父亲,不是特意不起,是暂时没想起来,我和她商量下吧,看看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他顿了下,道:“如果父亲和母亲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给我们提建议。”
陆崇礼当然明白,所谓的“她”就是孩子的母亲,父子间有志一同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于是陆崇礼只是含糊地道:“好,那你先好好想想吧。”
陆殿卿挂了电话后,去旁边客房找了林望舒,两个人重新回来房间睡觉,他顺便提起来这个问题。
陆殿卿:“孩子还是得起中文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望舒有些茫然:“没什么想法,你呢?”
陆殿卿略犹豫了下,还是道:“那让我父母帮着提几个名字,我们来挑?”
林望舒对此倒是没意见:“好,你父母肯定能取很好的名字。”
林望舒觉得,他父母取的名字,比自己和陆殿卿瞎编的强吧。
而且他父母都是那么优秀的人,有这样的爷爷奶奶取名字,她觉得对孩子是一种很好的祝福——有了孩子后,她就特别迷信。
于是到了第二天,陆殿卿便拿来了一张纸,是传真过来的,上面抄写着一些名字,笔迹遒劲,陆殿卿解释,这是他爷爷在世时取的,是以备后用的。
现在父亲特意把这个翻出来,让他们从中挑。
林望舒挑了一番,先挑了一个“守倞”给儿子,之后又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是执葵,便道:“这个名字也不错,我看着挺喜欢。”
她看到葵,便想起那天陆殿卿说的,就像向日葵朝向太阳。
虽然后来没提过,但其实听到这句时还是很感动的。
陆殿卿:“葵是取了魁的谐音。执葵,在古代这就是得中魁首的意思。”
林望舒:“啊?这是女儿名字还是儿子名字?”
陆殿卿想了想:“这应该算是儿子的名字,不过无所谓,女儿手执葵花,也挺好听的。”
林望舒看着那两个字,却犹豫了一番,道:“算了,我还是觉得执葵是儿子的名字,不用这个了……”
陆殿卿:“你喜欢,那就留着这个名字吧,也许以后可以用。”
林望舒看了他一眼,心想他都结扎了,哪里来的以后呢,估计只能给孙子或者外孙用了——如果有的话。
她哪里知道,两年多后,竟然意外怀孕,谁也不知道这国外的结扎到底怎么回事,竟然这么不靠谱。
因为种种原因,她到底是生下来那个孩子,就取名叫执葵,当然这是后话。
当下她又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了“行鹓”两个字,守、执和行都是动,倒是看着很搭,而所谓鹓,是一种像凤凰的鸟,用来做女儿的名字,倒是也合适。
陆殿卿也喜欢:“有一句诗是向日鹓行瞻凤彩,共期直上金銮,虽有些过气了,不过倒是也欣欣向荣。”
当下也就选定了,两个孩子的名字,一个叫行鹓,一个叫守倞,感觉还不错。
取定了名字后,林望舒其实也很喜欢,又打电话把取名字的事告诉了自己妈妈,让她知道,关彧馨听了:“这两名字挺好,还挺有文化的,这一听也像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名字!”
林望舒笑,没说孩子父亲怎么回事,也没说取名字的是谁,一时又说起要给关彧馨寄营养品和衣服的事,其实这两年国内发展得好,基本什么都能买到了,国外也没太多稀罕的了,不过林望舒还是想挑好的给自己妈寄。
关彧馨自然高兴,一时又叮嘱了她许多,都是怎么养孩子的,这么说话间,不知怎么提起来林大靖,关彧馨多少有些感伤,林望舒便忙提起孩子,这才转移了话题。
这边,陆崇礼想起种种,却是长叹了一声,对云菂道:“孩子三个多月了,他们就没想起来取中文名,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想让孩子回去吧?”
云菂倒是无所谓:“算了,他们想在哪儿养就在哪儿养,在国外不照样是你亲孙子孙女。”
陆崇礼挑眉,看着很不以为意的妻子:“孩子如果从小长在国外,回头这思想都被熏成外国人了,到时候就是外面黄心里白的香蕉人——”
他顿了顿:“如果满脑子都认同自己是美国人,那还是我的子孙后代吗?”
云菂无奈地看着陆崇礼:“你想那么多没用,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陆崇礼瞥她一眼。摇头叹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吧,你这没出息的儿子,简直就是——”
云菂:“简直就是什么?”
陆崇礼冷笑:“就算给人当上门女婿,好歹也有个名分吧,他连上门女婿的名分都没捞到,我就不信,我养他教他这么多年,他还能让他孩子入美国籍,就这么不回中国了?”
云菂却道:“人贵在知足常乐,这不好歹生了一个孙女,你也应该知足了。如果你儿子这辈子都不交女朋友,怕是连这都未必有,你能怎么办,还不是干瞪眼?所以你儿子够有本事了!”
陆崇礼便是再淡定,此时也听得无言以对,这叫有本事?
到了晚些时候,陆殿卿就打来了电话,说起两个人选定的名字,陆殿卿表示是孩子母亲选的,就从陆崇礼给的那些名字中选了两个。
一时两个人听着那名字,自然都满意,云菂又叮嘱了一番,这才挂断电话。
云菂感慨道:“依我看,望舒还是很有眼光的,你瞧她选的这两个名字,真不错!”
陆崇礼不置可否。
云菂继续道:“既然已经取了中国名字,也许早晚能用上,回头看看怎么让他们领证,把孩子户口给上了,那不就得了。其实他们在国外一段,也觉得没意思了,长远来说,肯定还得回去。”
陆崇礼现在已经很认命了:“罢了,别的我们也不要多想了,我们现在先给孩子准备一份礼物寄过去,回头我赶紧安排下工作,你也把你手头的事腾挪一下,我们抽工夫赶紧去趟美国看我们孙子孙女。”
云菂:“好,不过你的工作一时也挪不开,估计得过几个月了吧?”
陆崇礼颔首,之后沉吟一番,道:“去的时候,我们给孩子母亲也准备一份礼物,贵重一些的,有些特殊意义的,见孩子的时候顺便送给她,她总不好不收吧?她收了的话,后面就看你的了。”
他看云菂:“你觉得呢?”
云菂从旁默了默,却没说话。
她总觉得自己丈夫这算盘打得有点太过如意,只怕是未必这么顺心……
陆殿卿这边,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父母对于孩子的上心,三不五时打电话,问起来孩子的种种,还要让他传真照片。
至于没新照片,那就照去,至于“闪到眼睛”?偶尔一次没关系吧,反正就是爷爷奶奶要看孩子照片。
陆殿卿自然尽心尽力,时常报告,拍了照片就传真过去,这么一来二去,倒是觉得,和父母关系比以前亲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