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殿卿:“帮你找医生开病假,这不就能偷懒了?”
林望舒有些不敢相信:“原来你还深谙此道,看起来操作熟练的样子!”
陆殿卿看她一眼,没理会,继续道:“手表我给你买了一个普通的,几十块的,在你包里,你戴这个吧,不然劳动的时候没手表看时间。”
林望舒:“行,我知道。”
陆殿卿便陪着她继续往前走,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已经快到北大门前了,林望舒看看身边的男人,却有些不舍得了。
要一周呢,一周见不到他。
她竟然有些不舍。
陆殿卿将买的那些东西递给她,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林望舒看着他:“你坐公交车回去?”
陆殿卿:“就来的时候那辆。”
林望舒:“那,我陪你在这里等着吧?”
陆殿卿垂首,无声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沉静:“好,你陪我。”
冬日的天空清冽而干冷,两个人沉默地站在路边,时不时有骑着自行车的从身边经过,离别的淡淡愁绪竟然让林望舒难过起来。
林望舒:“等建校劳动结束,我就回家。”
陆殿卿低声道:“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
林望舒又道:“没了我,你们三个是不是没法打牌了……”
陆殿卿怔了下,之后看向她,无奈地笑了:“好像是没法打了。”
林望舒自己也笑了。
陆殿卿便伸手,将她的围巾帮她裹好了:“天太冷了,你先回去吧,车马上就到了。”
他的指尖轻滑过她的脸颊,她感到沁凉,又感到温暖。
被围住了半边脸的她,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她轻声说:“再等等吧,等车来了。”
谁知道这时候,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来,一辆绛红色的斯柯达柯罗莎公交车已经到站了,那正是他们要等的三十二路,那是通往城内动物园的唯一一辆车。
车停下,一群人呼啦啦下来,售票员已经咋呼着让快上车。
陆殿卿琥珀色眸中漾着温柔,他凝视着林望舒,低声道;“我上车了,你快回学校。”
第90章 (一塌糊涂别来无恙)
回到宿舍后,舍友们已经陆续到了,一个宿舍原本是八个人的,不过学校宿舍还算宽裕,她们理科班女生少,这个宿舍只有五个人。
四个舍友中,除了苏方红外,一个同样是北京的,叫胡杨,原来家住前门,后来被下放到昌平郊区干活,高高挑挑的个子,性子有些大大咧咧。
还有一个叫冒箐箐的,父亲是南方人,母亲是廊坊的,现在父亲没了,和寡母一起寄居在廊坊的外公外婆家,看得出穿戴很是讲究,一身厚呢子大衣,戴着讲究的帽子,还有脚底下的皮鞋,都是紧跟着北京的时髦。
最后一个叫陈六芽的,是西北农村的,看上去很是精明成熟,说话也一股子姐姐味儿,今年二十九岁了,是她们中年纪最大的。
大家聊了几句,知道苏方红二十三岁了,下过乡,和林望舒经历很相似,而陈六芽在西北农村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这次上学,拖家带口的。
大家年龄差异大,背景也各有不同,刚开始自然有些生疏,林望舒想起陆殿卿说的,便把自己包里的糕点拿出来,让大家都尝尝:“刚才出去买的,这是南味糕点,味道倒是不错,大家伙尝尝。”
胡杨没太客气,谢过了后接过来尝了尝,一叠声地说好吃,又说她也带了牛舌饼,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另外几个却有些不好意思。
林望舒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大家都分了分。
陈六芽便笑道:“那就谢谢你们了,等回头我从我们老家带我们那里的特产来给你们吃。”
这么一分吃的,大家也多少热络起来了。
这时候,外面就有舍管喊着,说是新到的学生出去开会了,大家一听,赶紧略收拾了下出门了。
原来系里老师先给大家开会,介绍了系里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安排,接着各位同学进行自我介绍,互相认识。
他们专业一共五十多个人,一眼看去明显男多女少,大家年纪相差也比较大,最大的一个是三十一岁的男同学,这是老三届了,这种超过三十岁的,是1966和1967那两届的特殊情况才能参加高考了。
开完会后,林望舒却被老师叫到了系办公室,两位女老师和她谈话,其中一位是物理系的党总支副书记,姓胡,另一个则是系团总支书记,姓陈。
这两位开门见山直接说:“林望舒同学,系里打算任你当临时班长。”
林望舒听了,有些意外:“我?老师,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陈老师道:“我们也是看了你的资料后决定的,你以前在外国语学院附属中学做过高中班主任是吧?”
陈老师:“那就是了,你各方面情况不错,我们也是考虑到你在《人民日报》的文章,你的高考成绩,所以请你做代班长,不过当然了,后续我们会根据情况选择最合适的正式班长。”
林望舒略沉吟了下,道:“两位老师,我愿意为同学为班集体服务,所以这个临时班长的职位,对我来说,是很乐意做的,只不过有个情况,不知道两位老师是不是掌握了?关于家庭背景的。”
陈老师:“家庭背景?我们看过你的资料,你家里是工人阶级,各方面历史清白,你在白纸坊读的中学,从档案中老师的评价看,都还算优秀。”
林望舒听着心中暗暗苦笑,一个是想起自己那个追在身后的班主任,竟然给了自己很好的评价?只可惜这位已经不在了,不然怎么也得谢谢他老人家去。
另一个却是,没想到这才刚入学,自己的情况已经被学校这么全面掌握了,而且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对所有学生都做过详细了解才选定的自己。
当下她笑着道:“两位老师,你们知道就在去年我登记结婚了吧?”
胡老师:“这个情况我们也掌握了,不过关于你爱人的资料,我们确实没了解过。”
林望舒:“我爱人情况还是得说说。”
于是她便将陆殿卿的背景以客观而委婉的方式说出。
胡老师听了这话后,那脸色就不太对劲了,她和陈老师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一起苦笑,之后说:“那也没什么,那不是挺好的?”
其实北大并不缺背景醒目的,系里也是颇有几个高官之后的,大家也算是见识过,只是没想到,这么随便一指,就指了一个这样的。
林望舒正色道:“两位老师,我知道您二位是看了我的背景情况后,客观选出我来做这个临时班长,不过我既然和我爱人结婚,总应该考虑到这方面的影响。今天换一位同学,被这么直接选中了,大家只会认为她是因为才能资历而被选中,我却不太一样。”
她太清楚这个年代这种情况会被人怎么猜想了。
在这个七十年代即将成为历史的时代,大学校园将在数年的时间里都沉浸在浓重的政治文化气氛中,一直到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深化发展,财富让另一批人成为时代弄潮儿,大学校园浓重的政治潮水这才逐渐退去。
而北大一直都处于时代旋涡的最中心,风云际会间,北大学子就那么踩踏在风口浪尖上。
虽然应用物理专业应该是相对比较埋头钻研的一群学子,但此时的大学校园里,正是新旧交替的时候,工农兵大学生和凭着自己能力披荆斩棘进入的新一代大学生将开始尖锐的对立,甚至发展到贴大字报的地步。
这让所有人的神经都变得格外敏感,系老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引人猜想,更何况是这样直接任命一个班长职位。
一个班长职位,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甚至会觉得责任重大,她并没太大兴趣,反而更要担心因此带来的非议。
胡老师略想了想:“我们本来是考虑到你比较适合,不过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也有道理,这样吧,代班长还是由你来做,等过些天,我们一切步入正轨,选上了正式班长,你就可以卸任了。”
林望舒笑道:“好,临时当班长,这个我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两位老师尽管说就是了,我一定全力配合。”
当了临时班长后,林望舒一下子忙起来了,因为班里各种委员还没选出,她这个临时班长的责任重大,先是了解了各项政策,之后开始给大家解读。
工作五年的可以继续领工资,由原来单位发工资,不满五年的则是由学校领补助,饭票的话又分四种,分别是菜票面票米票和粮票,这都是有不同用途的,至于补助的粮票又分大米和面粉。
这些发下来后,大家自然眼花缭乱,光弄清楚这些票到底干嘛的就需要到处打听,好在林望舒明白,给他们一个个讲解,最后告诉大家伙:“我已经问清楚了,一张面票一个馒头,一张米票二两米饭,一张粮票可以打两勺棒子面粥,大家可以搭配着来!基本上每个月够吃了!”
马上就有人问了:“棒子面粥是啥?”
旁边有人笑,帮着回答:“就是玉米面粥,我们把玉米叫棒子!”
林望舒给大家都解释明白了,还要负责给大家解读接下来的流程安排,给大家讲建校劳动的事,组织大家分小组,分小组的时候还得男女搭配着来,不然怕分配不均匀有人工作量大,这么忙了一整天,忙了个四脚朝天口干舌燥。
忙完后,她自己看看,她一个月依然会有三十六块钱,另外还有粮食补助,也觉得生活实在是美,白吃白喝还能上学,要不任凭谁都得大声说一句“社会主义就是好”呢!
而另外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是,到了傍晚吃饭时候,班里就有同学找她,是二十七八岁年纪大一些的,下过乡,有一定的阅历,据说还曾经是学习伟人思想省级先进个人,旁敲侧击打探了她的情况。
她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只是临时班长,等正式班长选出后,便将卸任,而且不会参加班长的竞选。
林望舒也松了口气,她对政治没兴趣,对接下来将会贯彻十年经久不衰最后却终于戛然而止的学生游行不感兴趣,对即将开始的轰轰烈烈北大人代竞选也不感兴趣。
甚至连八十年代末那些经济暴发的好机遇,也不是太有兴趣。
这些,她都已经围观过了。
轰轰烈烈你唱罢来我登场,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
重活一辈子,她只希望安静地读读书,过过自己悠闲自在的富足日子。
而当天晚上,同宿舍的陈六芽竟然也问起来她成为代班长的事。
林望舒已经了解到,陈六芽在西北农村,可是农场的妇女主任,也是肩挑半边天的人,任谁不说一句佩服。
她当然得解释明白,便和大家提起自己文章刊登《人民日报》的事,大家恍然,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接着大家谈天说地的,说起自己的经历,一个宿舍五个女同学,年纪和经历不同,自然性格也不同,不过除了一些别的心思,大家都是拼命苦读才获得这个学习机会的,一个个目标直接而简单,苦学,进步,改变命运,报效国家。
苏方红更是发誓:“我这四年,一定要好好读书,我不想看电影,也不想逛公园,我对象也不谈,一定要把以前缺了的学习时间补回来!”
林望舒很快对舍友有了大概的一个印象,胡杨,同为北京胡同人,个性爽朗说话逗趣,和自己还算性格相投,有共同语言,能当朋友;
苏方红是内蒙知青,自己是云南知青,有类似的经历,说起过往自然有共鸣,而且苏方红没别的心思,踏实爱学,也能当朋友;
陈六芽年纪大了,有一些政治野心,但是性子稳重,而且她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带着孩子读书还能上北大,能力卓绝毅力出众,也许不能当朋友,但值得敬佩,也能处好关系。
至于冒箐箐,这个小姑娘就有些特别了,她二十一岁,长得好看,家庭条件听着一般,父亲早没了,母亲在廊坊当临时工,但是她穿戴却很时髦讲究。
今天开会时候,她戴着一顶人造皮的白帽子,在周围戴着围巾的女学生中格外惹眼。
林望舒躺在床上,和大家说话,说着说着,苏方红突然叹了一声:“我刚进门时候,看到望舒和她爱人,吓了一跳,以为走错了地儿。”
她这一说,大家都好奇起来,问怎么回事。
苏方红便开始用她理科生的形容词,夸张地形容了“望舒爱人”是如何如何相貌出众,如何如何让她惊叹。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我走进电影里了。”
大家一下子好奇起来,旁边冒箐箐突然道:“我记起来了,当时我进宿舍,你们可能正好出去,我和你们擦肩而过,你爱人确实和你很般配,穿戴特别洋气,长得也好看!”
林望舒想了想,委婉地道:“我爱人外形确实比较出色,衣着也比较讲究,不过那是因为他的工作需要,他是一名翻译,经常需要在对外场合做现场口译。”
她这一说,大家越发好奇起来,林望舒只好大概讲了讲。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胡杨却道:“不过你爱人挺有路子的吧,那个时候竟然能上外国语学院,这个我们一般人可摸不着路子。”
这话题就有些敏感了,毕竟接下来两年,在前面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离校退出北大舞台前,校园里两种风流人物的对抗将会一直持续。
陆殿卿并不是工农兵大学生,但是他在那个特殊年代能上大学,还是有一些家庭原因的。
林望舒只好含糊地道:“他主要是从小就外语好,硬条件在这里,反正也赶上机会好吧。”
好在这之后,大家便开始讨论起别的话题,讲起来系里的老师,以及即将开始的建校劳动,没人再提这个了。
第二天,便是大礼堂的迎新会了,虽然已经进入了1978年,但是依然是1977年迎新会。他们这一届算是1977的,不过预计毕业时间是1982年,会和1978年的新生一起毕业。
迎新会上,各专业都在,领导致辞,大学校长致辞,底下年轻的大学生们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会后,班里迅速开展了一个会议,开始竞选班长和学习委员,班里那位二十八岁的男同学当了班长,陈六芽以自己昔年妇女主任的经历胜出,当选了生活委员,林望舒这个临时代班长迅速退位。
不过最后,系老师却把一个体育委员的位置安排给了林望舒。
林望舒倒是没反对,体育委员就体育委员,这是闲职,也就上体育课带着大家喊喊口号,这活她能干。
开完班会,就开始建校劳动了,他们系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去修整五四操场。
大家陆续被分配到了铁锹和土篮子,按照之前分好的组,各自分配了任务,于是男生扛着铁锨,女生拎着土篮子准备干活。
学校用拖拉机拉来了红土,大家用那个红土修整添补。
北京的正月还很冷,塞外的风还在刮着,风一吹,大家嘴里眼睛里都是土,有人舍得,用围巾围着脸,有人不舍得,硬挨着。
大喇叭里这时候发出带着杂音的号角声,还有人大声喊着“红军不怕长征苦”之类的口号。
这活儿实在不好干,不过系里应届生并不多,大多都是上山下乡历练过的,工厂工人,知青,烧锅炉的,挖煤的,比比皆是,大家干这个活不至于叫苦。
只是干着干着难免叹息:“我从煤矿里爬出来,以为来读书了,谁知道还是干农活!”
大家听着,全都笑起来:“也就一周,熬完了就好了!这可是咱们的校园!”
这么一想,干劲儿也就足了。
不过干完活后,虽没正式上课,但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过去北大图书馆了。
在之后的一些年份,一塌糊涂这个带着遗世独立潦倒气息的成语,是北大的代名词。
而一塌糊涂正是一塔湖图的谐音。
未名湖畔,博雅塔下,这两年新落成的图书馆屹然而立,这是国内建筑面积最大也是馆舍条件最好的图书馆了,这是莘莘学子的学术圣地。
北大图书馆和那一湖一塔,一起成就了一塔湖图的华章。
林望舒站在未名湖畔,在那黄沙漫天中,仰脸看着眼前的北大图书馆。
重活一世,她到底还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对它道一声,别来无恙。
第91章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
踏入北大图书馆的那一刻,林望舒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踏入时,面对浩瀚如烟的图书,看着图书馆里的莘莘学子,她心底泛起的绝望。
不过好在,后来的岁月里,心底的绝望逐渐被抚慰,这里成为一片安详的圣地。
她站在图书馆中,仰起脸,看向那些扑入图书馆的学子们,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在踏入这道门槛之后,他们脸上残留着的沧桑,瞬间被同一种表情所取代。
那是一种对知识的饥渴感,精神亢奋地睁大眼睛,拼命地扫视,仿佛要将这琳琅满目的图书全都装到了自己的眼睛里。
他们先是犹豫,驻足,之后仿佛刚从牢笼中走出的饿虎一般,走向那些图书。
林望舒并没有那种饥渴,比起大部分同龄人,她显然更从容,也更悠闲。
她走过去,徘徊在书架旁,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停留在理化那一大类别,试图翻找激光学的资料,去寻找老教授的信息。
随意翻了翻,并没找到,于是林望舒意识到,自己这么漫天寻找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她曾经为老教授翻译过整理的那些资料,都是十年后的了,十年前,他的资料被摆放在什么位置,她并不清楚。
于是她驾轻就熟,过去翻阅当前的先进科技报刊,并顺利地查阅到了目前中国的激光研究进展。
可惜,也并没有看到太多信息,翻找了一番,也只找到一则旧闻,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在一个边角处提到,中国第一台激光器小球照明红宝石研发成功,代表着中国光学精密机械的一大进展。
林望舒扫过这个消息后,便继续翻找别的,按说这个时候,中国应该已经研制出来多程片状放大器,把激光输出功率提高到十倍,并且六束激光系统也应该研制出来了。
也就是那个突破,让中国的激光聚变研究算是进入了世界比较先进行列了。
别的学科,中国也许滞后,但是在激光学方面,得益于老教授的贡献,中国还是走在世界前列的,也算是为以后许多行业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了。
林望舒便继续翻找,她想看看老教授的介绍,以及他目前的研究资料。
她有些奇怪,老教授可是1948年的北大物理高才生,是在高等院校调整之前培养出来的新中国高等研究人才,而且是激光研究方面的主导者,就算现在才是1978年,但他在光学领域的地位,也不应该没有他的资料介绍。
她又四处翻找了一番,还是没有,于是重新回去看那红宝石激发器的介绍资料,她知道这是老教授主导研发的,当即打开翻看。
只是翻开后,她看着红宝石激光器的介绍,在那些名单中,却依然没有老教授的名字。
老教授叫席铭,然而席铭这两个字眼根本没有出现。
她把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就是没有。
甚至连一个和他差不多资历或者经历的人,都没有。
她缓慢地从那些印刷的铅字中抬起头。
此时冬日昏黄的阳光透过漫天黄沙从图书馆窗户的缝隙中落进来,图书馆中充塞着前来借书和学习的年轻学生们,他们或者在翻找书本,或者坐下来仔细研读,图书管理只有蹑手蹑脚的走路声以及书页被翻动的窸窣声。
这个世界,是她以前熟悉的那个吗?
红宝石激光器负责人的介绍,席铭教授怎么可能缺席!
她恍惚着走出了图书馆,出了图书馆后,却是茫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最后终于想到了,赶紧跑去了系办公室,终于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老先生,这是胡教授。
这位胡教授也是物理学方面的大师了,他和席铭教授是多少年交情。
那胡教授乍看到她,也是疑惑,抬了抬眼镜:“你是才入学的学生吧,我记得你。”
林望舒:“胡教授,我想问你个问题。”
她已经顾不上礼貌了:“我想问问,你认识席铭老师吗?”
胡老先生听了,想了想:“席铭老师?哪个席?具体哪两个字?他是哪所学校的?”
林望舒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就那么炸开了。
那个她最不敢相信的可能竟然是真的。
如果存在那么一个席铭教授,胡教授绝对不至于说出这种话,他们已经相识多年啊,曾多次并肩战斗啊!
她还不死心,于是继续描述:“他是解放前大学生,我们学校的,红宝石激光器他也参与了,他是广东东莞人,胡教授,你认识吗?”
胡教授摇头:“广东东莞人?是我们系的吗,我们系老师没有广东东莞人的。”
林望舒咬牙,干脆道:“那Q开关原理呢,列阵透镜呢?还有光流体?”
这些都是席铭教授的成绩,不过她不敢细说,只说了一些关键词,Q开关原理其实是激光器Q开关原理,她故意掐头去尾了。
但是作为专业方面的大师,胡教授按说一听就应该懂。
胡教授皱眉:“林同学,你这是在说谁?有这么一个人吗,是不是找错了?”
林望舒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胡教授致歉,之后恍恍惚惚地走出系办公室,神魂不舍地走在校园里。
她再一次想起那天,那个席铭教授的神芒激光器,整个人更糊涂了。
这就是她熟悉的校园,熟悉的世界,只不过多了一些残留的大字报而已,怎么就和那个世界不太一样了呢。
那她算什么?她回到的是自己的二十一岁吗?
林望舒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想不通这个问题。
一时她也反过来想,只要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她是真实的,她的家人爱人是真实的,管它怎么回事呢,这个也无关紧要不是吗?
她在茫茫时空中,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那些宏观的世界变化她不需要关注,只需要知道她自己的小日子很滋润,不就行了?
她恍惚着,便出了门,坐着三十二路公交车,赶紧跑回白纸坊,这个时候家里根本没人,都去上班了。
不过她进了家,看看门口放着的扫帚,那扫帚都快掉秃了毛,桌子上有一个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咸菜小碟,而铺了粗蓝布床单的床上还放着做到一半的毛活。
这里都是自己家人生活的气息。
所以没什么,这个世上少了一个席铭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自己家人都在,生活不受影响。
她又一口气坐上车,直奔陆殿卿单位。
一路上公交车晃晃荡荡的,她心急如焚,却是无计可施,到了陆殿卿单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单位大门敞开着,哨兵精神饱满地立在门前站岗。
她心里稍微安定,其实知道是自己瞎想了,但还是想见到他,仿佛只有见到他,自己才能彻底放心了。
她到了那间红房子传达室前,看门的大爷打开横拉的小窗户,冲她打了个招呼,示意她直接进去。
平时要报姓名工作部门和电话分机号的,她来过几次倒是熟了。
她谢过,直接进去,想着过去他办公室,谁知道到了办公室里,却并没有他,只有他两个同事正在忙碌,见到她笑着说:“小林,你找殿卿?今天我们有公务,他出去了,在北京饭店,估计忙完了直接回家了。”
林望舒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不赶巧。
那同事:“有急事吗?要不你直接过去北京饭店?不过可能他们这会儿都忙完了。”
林望舒摇头:“不了,没什么事。”
当下感谢过同事,她自己出了办公室,一群孩子正在东楼松树下的大草坪上踢足球,笑啊闹的,声音欢快响亮。
只是这些距离她却仿佛很遥远。
她其实明白,这个世上只是少了一个席铭而已,没什么要紧的,白纸坊大杂院房间里还摆着早晨没来得及擦过的饭桌,陆殿卿办公室里的相框是他们的结婚照,这个世界就是自己所知道的模样。
可席铭的不存在,让她惶恐了。
特别是她之前的猜测,也许自己之所以有这么奇异的经历,就是因为席铭的那个神芒激光器,如果这样,席铭的消失,那就很让人忐忑了。
总有种不安全感。
怕轻易得到的,会因为一件不经意的小事就那么失去了。
她并不敢相信,如果自己失去了现在拥有的一切,她该怎么办,能承受吗?
她低着头,无力地迈开步子,走出了陆殿卿单位,却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辆机关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几个人。
每个都是规矩齐整的模样,其中一个,比其它人惹眼很多,笔挺英俊。
林望舒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本来机关车是直接开进去的,陆殿卿很远就看到她了,便下了车,他把手里的一份文件交待给了同事,让他们先进去,自己走到了林望舒面前。
“怎么突然过来这里,学校出什么事了?”
林望舒怔怔地仰起脸,看着他,这时候风停了,傍晚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她那么近那么清晰地看清楚他的脸,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垂下的细密长睫毛的每一根睫毛丝。
这么真实生动的一个人。
她终于松了口气,喃喃地说:“没什么事,就是……”
就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街道上时不时有人来去,陆殿卿握住她的手腕:“来。”
说着,他带着她进了单位,来到了一间闲置的会议室。
“到底怎么了?突然来找我?”
他的直觉是一定出事了,刚刚,就在机关车上,他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从来没这样过。
林望舒眼中便慢慢泛起湿润来,她低声说:“其实没什么,就是中午睡了个午觉,做了一个噩梦,噩梦很可怕,我醒来后,又是在宿舍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我就特别害怕。”
她终于哭了:“我害怕你不要我了,也害怕家里人不在了,那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殿卿忙抱住她:“怎么会,那都是梦,你瞎想什么?”
他哄着她道:“你不要多想,可能是换了陌生的环境,到了宿舍里周围都是同学,你不适应,再说建校劳动太累了,这两天又一直刮大风,晚上你先回家住吧,我去接你,回家里住就好了。”
林望舒埋在他怀里,还是想哭:“我什么不想要了,钱,房子,上大学,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啊,只要我家里人和你都好好的,不要没了,我只要你们。”
陆殿卿无奈,他拿了手帕,安抚地替她擦了眼泪:“你这是在说梦话,估计还没醒呢。”
虽然现在的话听起来很受用,不过他当然知道,真不给她钱,她第一个蹦起来,不让她上大学,她肯定哭得比现在还厉害。
林望舒知道陆殿卿不信,仰起脸,含泪控诉:“我说的是真心话!”
陆殿卿:“对,我相信你说的真心话。”
林望舒满心委屈,抽噎着说:“在我以为自己可能失去一切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
陆殿卿捧着她的脸,怜惜地看着她泛红的眼圈,低声说:“我当然信。”
说完,他低头轻轻地亲上她湿润的睫毛。
林望舒便觉得,温润的唇像羽毛,轻轻滑过自己的眼睛,一瞬间抚平她所有的忐忑,带走她所有的不安,让她安神。
他却在这个时候撤回唇,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温声道:“好了,不哭了。”
林望舒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地道:“你就不能多亲一下吗?”
陆殿卿哑然失笑,无奈地用额贴着她的,低声说:“这是办公室,不能胡闹。”
林望舒扁着唇,勉强道:“好吧……”
陆殿卿:“我带你去旁边洗洗脸,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等忙完了,带你回家,今天不要去学校了。”
林望舒:“嗯。”
陆殿卿便领着她过去了旁边,让她洗了手脸。
因为流泪了,眼角其实还是有些泛红,不过好在不明显。
两个人一起过去办公室,林望舒想起来了,问道:“你同事说你去北京饭店,完事就不回来了,怎么又来了?”
陆殿卿温声道:“今天接到通知,有一份紧急的文件需要处理,恰好那边的工作结束了,我们就先回单位了,要收传真。”
林望舒:“哦。”
一时只觉得庆幸,他回来了真好,当时她心里真是忐忑惶恐,她太需要他来安抚自己了。
陆殿卿:“父亲今天没上班,陪着母亲去上海了,估计明天才回来。”
林望舒:“好。”
陆殿卿:“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或者去外面吃好的?”
林望舒:“就在你们单位食堂吃吧,我有点饿了,再说也没别心思吃别的。”
她才想起来,她竟然没吃饭,一直没吃,脑子里也没这回事,现在心里好受了,想起来了,一想起来,肚子便开始咕噜噜地叫。
陆殿卿笑了:“我先带你去食堂找点吃的。”
他便带着林望舒去了食堂,不过食堂不是饭点,师傅都在休息,根本没吃的,幸好旁边有一个副食摊,有面包,也有鹅肝泥肠大肉肠,陆殿卿便要各要了一份。
他低声说:“据说最近食堂请来的师傅是以前解放食品店的,倒是做得地道。”
林望舒闻着那面包和肉肠的香味,已经有些馋了:“解放食品店?”
陆殿卿:“就是以前的法国面包房改的名。”
这事他也就没再多说,带着林望舒回去了办公室,陆殿卿忙工作,林望舒便到了一处僻静地儿吃东西。
吃饱后,陆殿卿给了她一杯茶水,她喝过了,就拿着一本书从旁看。
办公室里有传真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也有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偶尔还有谁在打电话。
林望舒再次回想着这一切,从她回到二十一岁开始,好像除了那位席铭教授,并没有别人就这么莫名不见了。
所以截至目前,这辈子和上辈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少了席铭这么一个人。
这让她越发觉得,果然自己的奇异境遇和席铭教授有关,也和那个神芒激光器有关。
她对自己的将来,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选择物理专业的时候,也是有些随性,这种随性里,当然多少也是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
只是如今,没有了席铭教授,那后面的什么神芒,还会出现吗?
如果没有,那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
她无奈地想,知道不知道真相,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反正家人在,陆殿卿在,日子过得也舒心,这不就行了。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后中国激光的几个重要关卡,都是这位席铭教授一手攻克的,可以说是立下汗马功劳。
如果没有了这位席铭老先生,那——
她赶紧收敛了思绪,不敢再去想了。
激光学可以说是本世纪发展的重中之重,是战略意义层面的,激光涉及到飞船、国防武器以及医学各方面的发展,国家领导人重视激光研究发展,会大力投入的。
这国家人才济济,这些都是一个产业发展的土壤,历史是偶然性的必然,所以没有了席铭教授,也会有别的研究者做出那一番成绩,这些并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需要担心的。
她还是想想等会吃什么吧,她要吃点好吃的!
第92章 (补录)
本来以为五点多陆殿卿就可以结束,这样就可以陪她去食堂吃饭了,谁知道并没有。
他们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很忙碌紧张的样子,陆殿卿在这个过程中接了两个电话,一个英文的,一个是林望舒不懂的语言。
他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低声过去和旁边同事商量着什么,气氛甚至有些紧张。
其实他们单位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中午时候单位食堂里经常有家属子女,就是现在外面草坪上还有家属子女在踢球呢,办公室里也时不时有外人来找。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听到不该听的。
她便过去和陆殿卿商量:“你给我饭票,我自己去吃饭好了。”
陆殿卿看她,满脸歉意:“有点忙,你先去吃吧。”
旁边同事见此:“殿卿你去吃饭吧。”
不过同事在加班,陆殿卿自然不可能走,于是林望舒就去食堂吃饭了,吃了后,还给陆殿卿以及他同事带了一点肉肠什么的,回去后,分给大家伙。
大家自然很感激,一边忙着,一边往嘴里塞了点东西,陆殿卿也就着茶水吃了一点。
他们继续忙,她就在旁边角落里看书,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陆殿卿终于忙完了。
他收拾着桌子和公文包,无奈地道:“没想到让你等了这么久,你们学校没什么事吧?”
林望舒这才想起,从今天中午开始,她就旷课了,从学校消失了。
她受了一场惊吓,现在觉得天大地大谁也没有家人大,陆殿卿在她心里就是一半世界了。
反正旷课一天又不会开除,着急什么。
陆殿卿看她浑然不在乎的样子,无奈:“走,回家。”
两个人往外走着,林望舒便和他说起之前系里想让她当代班长的事:“反正我该说的都说明白了,以前这种事我肯定躲着。”
陆殿卿略沉吟了下,道:“你这样想也有道理,再说你也无意于走仕途吧。”
如果想走这条路,那么在北大期间便开始历练,进学生会,参加各种学生活动,如果好的话,能走到校学生会主席的位置,甚至做到校团委书记,那也算是进入竞技场了。
这种在校期间已经在积蓄资历的,运气好毕业基本都能安置很好的位置迅速升迁。
林望舒一听就赶紧摇头:“我哪是那块料,那工作就不是人干的,那些是非我只想离远点!”
八十年代,高校工作那可是重中之重,组织工作之艰巨繁琐,非常人所能想,那也是风口浪尖上的位置,火中取栗。
她还记得,就在她踏入北大当行政老师那一年,海淀区竞选人民代表,北大本科生和研究生成为单独的一个选区,到了那个时候,北大学子将陷入激情昂扬的竞选中。
她亲眼看到那些候选者发表演讲,进行辩论,阶梯教室外面的走廊里全都挤满了围观的学子,当然后续也惹出一些风波来,甚至引来了上面的调查组。
陆殿卿:“那就好,这几年你在学校先安心读书,别的事,可以等毕业了再考虑。就算有意走这条路,我们也犯不着盯着学校的位置。”
陆殿卿顿了下,说话却意有所指:“接下来,我们应该有很多机会,在学业上可能会有更大的深造空间,你现在虽然是理科,但是英语不要生疏了。”
林望舒看了陆殿卿一眼,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从明年开始,只要有心,就可以申请和国外进行交换留学生了,当然了也可以毕业后再去。
但是这些,对于陆殿卿来说,显然是不好对外说的,只能是含蓄地提醒她。
她也就道:“我知道了,我英语这么好,怎么会落下呢……再说我们也有一些外文的资料,平时都得看的。”
陆殿卿:“那就好,先回家吧,我有点饿了。”
刚才只吃了一些面包和泥肠。
林望舒:“快说你想吃什么。”
陆殿卿:“想吃什么都可以?”
林望舒:“陆同志,今天你的爱人心情好,洗手做羹肴,想吃什么都可以。”
陆殿卿眸中带笑,看着她:“想吃牛奶果冻,可以吗?”
林望舒:“什么?”
陆殿卿便微微俯首下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林望舒只觉得脸“轰”地一下子全红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昏黄的路灯下,他抿唇望着自己,严谨内敛,沉稳冷静,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正人君子。
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当晚林望舒根本没休息好,第二天起来还有些腰酸,不过也不能这么懒着,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学校。
到了学校,班里同学看到她,都问起怎么回事,又看她一脸倦懒,倒是颇为关心。
她含糊其辞,把这个事给搪塞过去了。
一时又想着,既然自己公公婆婆去了上海,那自己这两天还是不要回去了,让他为昨晚的放浪付出代价吧。
因为林望舒的缺席,自然被叫过去谈话,好在也没什么大事,系领导也没有难为她的意思,也就继续参加建校劳动了。
这几天虽然大家在劳动,但是可以看出来,系里同学已经开始去图书馆借书来读了,大家就像比拼一样,开始提前学习那些专业知识了,甚至有些机灵的,听说,竟然借用别人的学生证,一口气办了三个借书证,直接从图书馆借一摞的书回家。
“太贪了!三个借书证!”胡杨无奈地摇头。
而更让人无奈的是,建校劳动前,大家都抓紧时间去学习,导致学校自习室和图书馆资源紧张,早上七点多去占座儿,竟然没座位的,以至于胡杨差点想骂人:“他们还是人吗?他们不睡觉吗?”
苏方红叹了声:“我听说咱们班的冯耀云晚上在宿舍一口气学五个小时都不抬头的,人家第二天还可以精神抖擞起来继续建校劳动!”
胡杨:“果然不是人!”
林望舒:“没事,我们可以去图书馆学习,溜进去占住座位,这样中午吃完饭,就可以趁机溜进去继续看书。”
她回到学校后,又去旁敲侧击了别的教授,也在图书馆翻找了一些资料,但是并没有,这个世界确实没有席铭。
她彻底不想去想这件事了,反正没有席铭就没有席铭,她的亲人在,她的陆殿卿在。
北京城还是刮着沙尘暴,建校劳动还是要做,她的陆殿卿晚上闷不吭声埋头耕耘的认真样子还是那么迷人……
所以生活还是要继续。
她也已经学着大家,借了一堆的书,打算先把基础大学物理和高等数学打好基础,这是以后一切的根本。
林望舒这一说,大家都看过来:“我看你借的那个书,是什么?”
林望舒也不藏着掖着:“我借的数学是一元微积分,那个是最基础的,我们先学这个再学别的,还有一本《物理学定律公式题解》以及《普通物理学习题解电磁部分》这两个是搭配着我们现在的课程来的,等我们正式上课,我们老师讲课都挺快,思维也敏捷,我们不能只靠着上课喂的那点,得自己积极做题看书,才能拓展思维,才能跟上老师们的思路。”
大家恍然,恍然之后敬佩不已:“你说得对!我们也得去多借几本开始学,就照着你的来!”
林望舒趁机再次传授:“早上图书馆也不好进,得挤进去,我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到时候别人往里面冲,咱们就靠边站,从门边溜着进去!”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笑起来:“行,我们跟着你挤!反正我们都是女同志,万一挤到谁,不用被人家说耍流氓!”
林望舒赞同:“对,我们是女同志,我们什么都不用怕!该躲着的是那些男同胞们!”
这么说的时候,她想起两年后,一位北大女竞选者在竞选时说出的名言,她说过去那些年,男人雌化女人雄化,现在一想,仿佛也有点道理了。
当天晚上,林望舒又教着大家,用毛巾和布带子缝成一个可以挎着的饭包,饭包里装着饭盒,到了第二天,大家跑步回来后洗漱,洗漱完立即挎着家伙冲向食堂,在食堂打了饭迅速吃了,也不需要回去放饭包了,挎着就冲向图书馆。
这么一来,自然比其它学生节省了时间。
不过当她们抵达图书馆的时候,发现图书馆前依然有不少学生了。
大家伙对视一眼,采取之前的策略,排成一溜儿,等在图书馆侧面,图书馆开门的那瞬间,当大家全都从正面蜂拥而进的时候,林望舒带领着大家伙,侧着身子往里面溜,果然,一个宿舍五个人全都顺利溜进去了!
进去后,大家简直如获至宝,这下子不用愁了,满图书馆都是书,知识的海洋!
等到了下午建校劳动的时候,大家把书放在那里占位置,之后陆续去食堂吃饭,林望舒因为去厕所,晚了几步,谁知道恰好遇上了系主任,便顺便打了个招呼。
系主任笑呵呵地说:“我们班估计又要有新同学了,争取多招几个女同学。”
林望舒:“新同学?”
系主任对林望舒印象不错,便聊起来:“这些年,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李政道先生都陆续回来过,最近杨振宁先生要在中科大创建少年班,我们学校领导开会,特意提起要重视基础学科的发展,培养优秀的物理人才,现在做出指示,我们系要补录二十名学生。”
林望舒:“补录二十名?那补录是什么条件,是不是落选的学生中选?”
系主任笑着说:“这个不拘什么条件,高考分数足够好,人足够优秀就行,别的不讲究。”
林望舒心里一动:“我以前当高中老师时,有个学生,他本身是非常聪明的,学习成绩非常好,挺有前途的一孩子,报考了北大的数学系,不过名落孙山了,听说分数也不低,估计是因为家庭原因落选的。这个能考虑下,把他补录了吗?”
系主任笑起来:“你这个情况,问我就是问对了,这次上面说了,不要因为一些家庭问题耽误学生,我们最要紧是挑学生,所以这次挑选,可以更大胆一些。不过具体情况,得找我们系的孙老师和陈老师,这两位老师目前正在调学生的档案做补录工作。这个补录也不好说,万一漏了,或者这两位老师恰好没看到,可能就没法录,他们也在想办法找合适的学生,你说的这位同学如果着急,可以让他过去找这两位老师,把档案给两位老师看看,真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就给补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