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舅,我说这些,也不是要说谁的不是,就是咱们把话说清楚了,把疙瘩解释清楚了,珠清年纪小,有时候看事不全面,那我们就给她说,说明白了就行。这次的事,既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到这里了,珠清吃个教训,以后估计也懂事了。”
关珠清脸红耳赤,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哭着说:“我,我当时以为——”
她却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他们家把好的自己留着吃,却把不好的拿给自己,是眼睛缝里没人!
林望舒又道:“舅,珠清也不小了,这都二十了,大人了,你以后没事也别总说她,她有她的想法,不明白就解释明白,犯不着上来就说,姑娘家到了这时候,讲究个脸面。”
关敬城:“望舒说得对,说得对,我就是有时候看她这样着急,她妈走得早,她现在这心思越来越小,我看着心里急!”
关珠清越发哭了:“我错了,我错了!”
关彧馨看了,也就拉她过来:“坐吧,别哭了。”
说着又对关敬城道:“望舒说得有理,你啊,平时也别总说,珠清大姑娘了,也得要脸了,你还天天说!”
一时关彧馨又哄了关珠清一番,最后总算是收了泪。
等到关敬城走了,林望舒回到自己房间,想起关珠清。
这表妹打小儿心眼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舅舅也不太懂,就天天说她。
这次她该说的话也说了,以后这关珠清怎么样,也看她自己造化了,毕竟又不是亲妹妹,谁还能天天替她操心。
就是心疼这舅舅,说实话,她舅舅虽然没本事,人却是本分人。
一时打开自己的包,将那招工通知仔细收好了。
这年代可后来还不一样,后来有电视了有广告了,什么事可以在电视上说,消息也灵通,但是这年头,要想知道什么消息,一个是看电线杆子贴的小广告,一个是去知青办或者单位听信。
但这种学校的招聘,人家不给你知青办名额,一般人去哪儿找去,所以就看谁消息灵通了。
雷正惠这消息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但肯定不是轻易得的,说不定还打听了半天,自己现在算是凭空占了便宜。
她自然觉得自己运气好,自己上辈子考过托福高分的人,在这个英语热还没起来的年代当个英语老师,她觉得足足够了。
而一个中学老师,不光是工资问题,还可以接触一些学校的信息,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这怎么也比去工厂一直守在那里做工强。
她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自己赶上了好事,又想起那块破布,便拿出来看了看。
这两天因为突然和陆殿卿结婚的事,都没顾上看。
现在拿出来仔细看一番,觉得好像是真的,至少那手感绵软,像是丝锦的,但仔细看,又觉得有些地方和上辈子见过的不太一样。
一时也说不上来真假,于是想着,赶明儿过去找二哥,让他过一眼,没准能辨出来。
当下其实也不敢洗,怕万一真的洗坏了,只好拿一块旧布包起来,免得熏到自己。
一时又想着,也许可以回头拿给陆殿卿看看,陆家以前没出事前,家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他别的不行,字画却是精通,算是这方面的行家,以前雷正德拿到那字帖,还特意请他过了一眼。
正想着,关彧馨进屋了,却是说起关珠清的事:“你今天和她说的,倒是挺在理,你去了一趟云南,说话做事都像那么回事了,比以前强了。”
林望舒笑了:“妈,我好歹长了岁数经了事呢,哪能和小时候比。”
关彧馨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在外面几年,长大了,这一眨眼就领证了。”
林望舒:“妈,你叹气什么,你不是也说陆殿卿挺好的吗?”
关彧馨:“是挺好,但这也太突然了,我这不是要和你说正经事嘛,陆家那家底,咱是没法比,所以你们要是办事,咱不能和人家比,不过想着,也不能太委屈了你,不然回头人家看不起。”
林望舒:“妈,咱家的情况我也知道,我大哥二哥岁数都到了,都得办事了,回头咱们外面那瓦楞房肯定也得盖起来,这都得要钱,我的事,能省的就省呗,反正我证都领了。就算咱们俭省了,又怎么了,咱们出的那点,人家该看不起还是看不起,该看得起还是看得起。”
这个林望舒是有经验的,上辈子自己妈为了自己婚事也尽力了,可人家还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关彧馨:“那你什么意思?”
林望舒:“所以得挑人,我看陆殿卿就挺好的,我没钱他也不嫌弃我,人家嫌弃不嫌弃,不看我们出多少,还是得看对方人品。”
关彧馨好笑:“你这孩子,咱们出多少,和人家没关系,我们嫁女儿,该尽的礼节还是得尽。”
林望舒:“也不是说我们就不出了,妈,我这不是还有点钱嘛,到时候自己置办点就行了,你和我爸的你们留着就行了,多出来就自己养老。”
关彧馨:“你的是你的,我们给你出的是我们给你出的,这不能混一块儿讲,你结婚,我们肯定得给你准备嫁妆,这都是老礼儿。”
说话间,关彧馨算起来这笔账:“昨晚我和你爸把家里的钱算了算账,正好我现在和你絮叨絮叨。你哥前两年工资不行,这两年涨上去了,时不时出去跑堂会也能挣几个。你们都大了,你二哥下乡,咱们不用出钱,你去云南下乡,多少也有补助。”
这话听得林望舒差点笑出来:“敢情这下乡还是好事了!”
关彧馨:“反正不用花自个儿的,所以这几年,我们也攒了一些钱,我算过了,屋外头盖房子,你大哥二十六,眼看要结婚,你二哥马上也得相亲找对象,这些我们节省点给他们留着,再里外凑凑,我估摸着也能给你凑五百块,这五百块,给你买嫁妆,要是能节省一点,就给你当压箱子底的钱了。”
林望舒:“这么多?妈,我二哥这个事,还没谱的,回头不知道怎么着,所以钱的时候,真没准,还是得留着。”
其实这个时候,她家还真不缺钱,关键就怕后面大嫂和二哥都出事,家里又多了孩子,爸爸也出事,那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一来二去,家底没了,人也差不多散了,老的老,小的小。
关彧馨:“陆殿卿那孩子人还不错,我看这样子,也舍得给你花钱,可人家舍得是人家,咱还是得有自个儿的,置办嫁妆上如果能节省,那剩下的你就留着,当自己压箱子底钱,好歹手头有钱,遇到事也不至于总找人伸手。”
林望舒听这话,想了想道:“妈,我当初知青下乡安置的钱,还能剩下一些,凑凑估计有二百多,要不这样,你给我出二百多吧,我觉得有这些钱也足足够了,其实陆殿卿他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出头,他娶媳妇难道不该出钱吗?我有五百,足足够了。”
关彧馨一听,叹了声:“咱们家到底是和他们家没法比。”
林望舒:“妈,你想太多了,他家这情况,家里看着东西多,其实人也多,轮到他手上能有多少呢?他是有一处大宅子,可问题是他的宅子能拆下门板来卖还是能撬下一块砖来卖啊?我嫁给他,住他房子,但他房子又不会给我,也就是住住,回头万一离了我还不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捞不着?真说钱,他一个月工资也就六十多,其实比我哥差远了呢,也就是仗着家里娘老子厉害!我以后找一份工作好好干,未必就比他差呢,所以谁也甭嫌谁。”
关彧馨想了想:“你说你还有二百多?”
林望舒便把自己的钱在雷正德那里以及瑞士怀表的事说了,听得关彧馨只瞪眼:“你怎么早没想起来啊,现在敢情还得找他要钱?”
林望舒也是无奈:“我也是收拾包袱才想起来,我哪记得这茬。”
毕竟这对她来说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上辈子两个人本来一处的,谁的东西在谁那里也没太在意,所以本身是不要紧的事,没往心里去。
这辈子一分开,她哪想到这么巧,自己钱在雷正德那,雷正德怀表在自己这里,全都拧着来了!
关彧馨好笑又好气:“二百多块钱,你说你不记得?”
林望舒无奈:“妈……这个确实是意外。再说咱们也不用怕,反正他不还我钱,我就把他怀表卖了,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关彧馨:“算了,那就看看雷正德怎么办事吧,他要是把钱拿回来,妈再给你出三百五,这样给你凑成六百块,在咱们这里,也算是丰厚了,让你风光出嫁。”
林望舒:“行。”
心里却想着,未必就花这么多,回头省下来的,她先攒手里,万一以后娘家急用钱,她就想办法补贴回来。
一时关彧馨又说:“先给你这五十块,那不是陆殿卿给了你五十吗,你拿着这一百,再拿点布票,赶紧买两身好衣裳,我再把咱们家窗帘洗了,纱窗换了,把各处打扫打扫,等回头人家上门,我们也看着体面一些。”
林望舒:“嗯,我看看时间吧,后天的话,我想去试试工作机会,所以明天去买衣服吧。”
现在天气转暖了,她身上的衣服就不太合适了,去找工作,还是要穿体面一些。
关彧馨:“工作机会?”
林望舒便把雷正惠掉下来的那个招工通知拿出来了:“她能去,我也可以试试啊。”
关彧馨皱眉:“你去当高中英语老师?”
林望舒:“妈,我在云南可没闲着,一直努力学习呢,你说就凭我这聪明劲儿,区区英语我还学不会吗?再说——”
她想了想,决定顺手拿陆殿卿遮个幌子,便道:“我这不是和陆殿卿领证了嘛,他外语那么好,随便教我几句,我不就厉害了?”
这话如果让懂行的比如陆殿卿听到,估计笑掉大牙——虽然理论上他不会有什么情绪。
但是关彧馨不懂英语,她听到这话,信以为真,便道:“那敢情好,我闺女就是有本事,找个男人,顺便自己也能耐起来,能当高中英语老师了。”
林望舒:“也不一定,我就是想试试,如果凭着真本事的话,我觉得我没问题,但万一人家要走路子呢,所以多试试。”
可是显然在关彧馨那里,她已经自动觉得“能试试就很厉害了”,开始觉得自己闺女真了不得了。
林望舒见自己妈这样,也是想笑,不过没法,随她去吧。
一时又想起来关珠清,突然有些同情。
其实孩子就是苗,能长成什么样也看父母,自己是从小被妈宠着惯着天天夸着长大的,所以总觉得自己很了不得,什么时候都是心气高,当然了也因为这个,到了那大宅门里,总被人觉得不安分,别人能忍的,她死活不能忍。
用上辈子她同事的话说“多好的日子啊你竟然还不知足了”。
至于关珠清,则是被她爸打压着长大的,那性子就别扭。
要说起来自己妈和舅舅,一个拼命夸一个拼命打压,也是两个极端了。
第二天,林望舒一早起来照例先在屋里学习一会儿,之后才洗漱刷牙吃饭。
吃过饭后,就拿着那块破布过去广外找林听轩了,一过去,就见林听轩拿着一个三节鞭正嘿呦嘿呦地练着。
林听轩生得高壮,勉强不到一米八,乡下那几年熬了一身结实筋骨,现在眼看着天还冷,他就已经光着膀子练了,练得黝黑背脊上都蒙了一层发亮的汗,胸膛上散发着一股热腾腾的气。
林望舒看着自己二哥,也是感慨,生龙活虎一汉子,看着多好啊,就是可惜以后竟然进监狱熬日子。
林听轩看到自己妹妹,便拿来了一个汗褂往身上一披,笑哈哈地说:“望舒你怎么过来了,不是都让宁苹给我送东西吗?”
林望舒:“怎么,宁苹来,你妹妹就不能来了?”
林听轩:“我这不是烦她吗,她不来正好,你不知道,她来了整天问这问那的,要不就是絮叨家里的事,我听着就烦。”
林望舒:“二哥,我今天是有事。”
林听轩:“什么?”
林望舒:“一堆事呢,你上次揍了雷正德的事——”
林听轩当即摆手:“揍就揍了,还能怎么着,雷正德那怂包,最后还不是没吭声!”
林望舒叹了声:“二哥,你揍了,他不吭声,那是因为他还惦记着我,你现在和普通人情况不一样,咱得收收脾气,不然人家万一要把你送监狱了,人家逼着我必须嫁过去,那我就不是得卖身赎你?”
林听轩一听,脸就沉下来了:“他逼你?威胁你?”
林望舒:“那倒是没有,但总归是怕,提心吊胆的,怕人家找你麻烦,你要是重新进了监狱,你说让我怎么着?你做事图一时之快不动脑子,还不是别人给你擦屁股!”
林听轩皱眉:“望舒,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着,你说说。”
林望舒:“你先说你以后别没事出去乱打人了!”
林听轩:“他欺负你,我还不能揍揍?”
林望舒:“揍人得分策略,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你揍人家,你回头进监狱了,你说你这是害别人还是害我们?”
林听轩一怔,瞪着眼倔了半响,终于硬着声说:“那我不是蒙着脸吗?”
林望舒想想也笑了:“二哥,以后这种事,咱还是得留个心眼,不能冲动,有什么事你和家里商量下,行吗?”
林听轩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这个事还是能成呢,谁知道这样,反正揍也揍了,就这样吧!”
林望舒:“成什么成,我给你说,我已经和别人领证了!”
林听轩一懵:“什么?领什么证?”
他就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望舒:“连彩礼钱都谈好了。”
林听轩那脸色就精彩起来了,他瞪着林望舒:“你领证了?是结婚证?就是那个民政局领到的结婚证?是那个意思吧?”
林望舒:“对,就是说我在法律上已经结婚了。”
林听轩整个人僵在那里:“谁,你就这么结婚了?妹,你就这么结婚了?谁啊,你和谁结婚了?”
林望舒:“陆殿卿。”
林听轩愣了,之后狠狠骂了一声:“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他惦记你!我呸,惦记我妹!望舒,你是不是被他坑了?他是不是逼着你和他领证?”
林望舒:“那倒没有,我心甘情愿的,我觉得他挺好的。”
林听轩脸都是黑的:“你心甘情愿的?”
林望舒笑着道:“哥,你消消气吧,这以后就是你妹婿了,你可别打他,你打他,把他打坏了,那我不成寡妇了!”
林听轩还是不明白:“你不是和雷正德好吗,怎么转眼就嫁他了?”
林望舒:“那不是和雷正德掰了吗,掰了我就换一个,我觉得他挺好的,比雷正德强一百倍!”
林听轩胡乱扒拉了一下头发,一脸苦恼,妹子大了要嫁人,怎么嫁来嫁去都是自己看不顺眼的?
关键自己还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瞪眼看着妹妹嫁人。
林望舒见他那样,也懒得说什么,便拿出来那破布:“二哥你瞧瞧这个,能看出来不?”
林听轩便拿过来,随意看了一眼,看了后,他脸色就凝重起来了,拿着那块布,到了太阳底下对着皱眉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终于说:“我说望舒,你哪儿淘换来的这个?”
林望舒:“你先说这东西是什么?”
林听轩:“依我看,至少有些年头,是王羲之的字帖,但是具体是哪个年代仿的,不好说。”
林望舒一听,眼睛亮了:“哪个年代不好说?那可能是最近这些年仿的吗?”
林听轩摇头:“这怎么得百十年往上了。”
林望舒深吸口气,这玩意儿就算清朝仿的,那也不止五块钱啊,更别说,按照雷正德上辈子那个线索,这个至少是明朝往前了。
林望舒便有些激动了,这可不少钱呢!
林听轩:“到底哪儿来的?”
林望舒:“我报国寺买的,五块钱!”
林听轩瞪眼:“五块?”
他赶紧重新仔细看了一遍:“这也算是你捡漏了。”
林望舒一时几乎不敢相信,她竟然捡漏了,竟然捡漏了!
要知道上辈子这东西应该归雷正德的,结果现在,她捡漏了。
要是抢了别人的也就算了,但是雷正德的,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雷正德这狗玩意儿,抢他东西算是抢对了!
林望舒喜滋滋的,这个时候再看那破布,一点不嫌弃有味儿了,这是钱啊,谁嫌弃钱臭?
林听轩:“得,我帮你收拾收拾,不然这么大的味儿也不行。回头我有功夫再拿着找人过过眼,问问多少价钱。”
林望舒:“这个不卖,就看看多钱,看了咱就收起来。”
林听轩:“行。”
把这事交待给二哥后,林望舒自然是放心,她哥在古玩市场还是有些路子的,朋友多,眼力界也好。
当即又提起宁苹来:“宁苹来了你别总呲人家,好好待人家。”
林听轩略有些不耐地答应了,林望舒这才起身离开,她是想着先买一身体面的衣裳,这样等陆家人过来,也看着好看。
总不能就那一身,不像样。
林望舒跑去西单看了看,买了一条的确良衬衫,一件长裤,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式,但是料子好,也能和别的衣服搭配。
她好歹也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些年头,想着这一身穿起来未必多惹眼,但自己的身段穿起来也得体大方。
而且眼下马上要暖和了,这身正好穿,回头入秋冷了,外面搭一件开衫毛衣也很体面。
买好了衣服,也就回家去,看看时候还早,有大半天的时间,赶紧回家先学习,想着明天穿戴齐整,就准备过去外院附属中学面试了。
吃过中午饭后,有些犯困,想睡一觉,不过想想,还是拿出来风油精,抹太阳穴上,继续看书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就犯困,以后可怎么着,她觉得还是应该逼一下自己。
谁知道刚学了一会,就听到外面说话声,听着是大杂院里胡三媳妇正和人说话,只是那男人的声音——
就是陆殿卿。
她有些诧异,于是靠近了窗子侧耳倾听,胡三媳妇是个长嘴的,东家长李家短的,又爱打听事儿,满耳朵就听她说了。
陆殿卿偶尔颔首应一下。
那胡三媳妇又笑着说:“现在你家老爷子官复原职了吧,什么时候帮着看看,给我家小子安排一个位置,不用太好,能进外交部就行!”
林望舒听着都笑了,外交部是随便进的吗,胡三家小子小学都没毕业,英语连一句hello都不会,这胡三媳妇是在做梦吧?再说就算官复原职,也不是说安排就安排啊!
也难为陆殿卿,竟然还认真地听着,之后正儿八经给了胡三媳妇一些建议,建议她儿子学习修自行车。
胡三媳妇自然不屑,于是敷衍了几句,赶紧回去了。
林望舒放下手中的书,看看没人注意,跟猫儿一样溜出去了,走出去胡同,果然就见陆殿卿正站在槐树旁边,一身西装挺拔颀长,就那么静默地站着。
她顿时笑了,跑过去:“你怎么和胡三家的在那里胡咧咧,你听她说呢!”
其实说几句话倒是没什么,不过胡三媳妇那人爱嚼舌根,从他这里听一句半句的,回头自己编编瞎话就四处显摆去了。
陆殿卿看着她,眸中带了一点笑:“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林望舒突然明白了:“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好让我出来找你!”
这人可真狡猾,要不然就以他那性子,没事哪至于听那种闲话。
当下笑着道:“我正在家学习呢,你要商量什么?”
陆殿卿却问道:“你在学什么?”
林望舒:“就随便看看书。”
陆殿卿:“你最近倒是喜欢看书?”
林望舒:“我以前不喜欢看吗?”
陆殿卿顿了顿:“以前说不上喜欢吧。”
单论学习,她其实是聪明人,只是脑子不用在正道上,玩心重。
林望舒:“人都是会变的。”
陆殿卿:“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考虑过做什么工作吗?”
林望舒便说起自己打算去附属中学面试的事:“这个工作,我觉得我应该能胜任吧,就是怕万一有人有路子把我挤了。”
陆殿卿微微扬眉:“外院附属中学的老师?是南店横街那个吗?”
林望舒看着他:“对……”
她可以感觉到,当自己说出这个字眼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惊讶,但掩饰得很好,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肯定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吧。
陆殿卿想了想,道:“他们学校的校长姓王,我以前在外院时候接触过。”
林望舒不动声色:“嗯?”
陆殿卿看着林望舒,只是问:“你怎么突然想去那里?”
林望舒便觉他的表情很值得玩味。
如果说之前觉得这个人琢磨不透,那现在她仿佛把到一些脉了,他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合适,又怕打击到自己,想帮自己找找路子又怕伤自己自尊心,所以在这里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说。
她便故意道:“我喜欢啊,我觉得这工作我干起来没问题!”
陆殿卿:“你打算明天过去?”
林望舒:“对。”
陆殿卿略一沉吟:“这种学校的招工情况一般都是走流程审批,过程繁琐,你不必急于一时,我可以先帮你了解下,看看那边的要求条件,这样你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林望舒听这话,在心里暗笑。
心想他可真是委婉,既担心自己不成,又怕直说自己恼了,找了一个理由,让自己先别去,却又打算把学校要求找出来让自己考虑,这样让自己打退堂鼓。
这可真是滴水不漏,……
当下她便笑着道:“倒是也不用,我明天先去看看吧。”
陆殿卿见此,也只好道:“那也可以。”
林望舒听他那勉强的语气,心里越发想笑,故意道:“我觉得我一定能成吧,你觉得呢?”
陆殿卿眉心泛过一丝无奈,不过还是道:“应该能,不过学校的招工学校也未必能自己做主,还需要上级部门审批,所以变数多。”
林望舒笑看着他:“陆殿卿,其实你是觉得我能力不足吧,你就怕我生气不敢说实话。”
陆殿卿苦笑,到底说了实话:“你很聪明,以前学习就很好,我并不觉得你能力不足,你好好学什么都可以学好。不过英语是一门语言,这个不能闭门造车,还是需要语言环境,在云南可能客观环境差一些,应聘老师的话,我觉得可以再等等看。”
他略停顿了下:“如果你真的对英语感兴趣,也许我可以先帮你系统补补语法知识,练练口语,这样把握更大?”
林望舒逗他也差不多了,便也交了底:“其实我在云南这几年,一直在努力学英语,我们宿舍旁边住着一位上海过去的英文老师,我经常找她请教,她没事的时候,会教我。”
她又补了一句:“不过因为那位老师身份特殊,一般人不知道,雷正德也不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陆殿卿倒是没想到这一出,他略一沉吟:“竟然是这样,那也行,你如果觉得自己不错,确实可以试试。至于英文老师的事,你不要对外公开说,虽然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万一有个什么牵扯呢。”
林望舒:“你考虑得确实周全,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们领证了,我就对外说我的英语是你教的。”
她略顿了顿,望着他:“你觉得呢?”
陆殿卿扬眉:“林望舒,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
林望舒笑道:“怎么,你怕我拖累了你名声,不愿意?”
陆殿卿眸间便泛起笑意:“我当然愿意,不过你也不能只挂名,我是不是可以考考你?”
第30章 一笔巨款
林望舒一听,笑着说:“陆殿卿,你想考我?”
陆殿卿:“不可以吗?”
林望舒:“那我以后见了你就跑!”
陆殿卿:“为什么?”
她看着他道:“我上中学时候最怕的是谁?”
陆殿卿微怔,之后突然明白了,她最怕的是她们班那个念叨她的班主任,那班主任天天说林望舒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就不好好学……林望舒哪听得进去,见了就跑。
他无奈苦笑:“那我不考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算是明白了,在她面前不要想着别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她永远是对的。
林望舒这才道:“先试试吧,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丢人的,只要没人走后门,我就不怕。你也别想着考我了…”
她可不想对着陆殿卿说英文,那个样子太傻了,她肯定会笑场。
陆殿卿眸中笑意便浓了起来:“那明天你去学校,先报名。”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那位王校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解放前的大学生,做事本分踏实,现在他们附属中学正是缺老师的时候,应该是求贤若渴,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人走路子。”
确切地说,就因为之前走路子的太多了,以至于学校现在教学力量困难,以前闹哄哄的,这些事也没人在意,但是现在情势变了,开始要招收好老师认真搞教学了——这也是目前各学校普遍的情况。
林望舒听这话,这才吃了定心丸,一时越发好笑,刚才他可没敢说这话,估计就怕自己不行,想着万一自己去不了,就说政策问题审批问题,好给自己留一些面子。
她笑着,却想起自己学习上的事,又道:“其实我在云南农场时候,还曾经听到有人说,他家里有个亲戚是大领导,他听到风声,这两年要放开高考,但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反正上面有那个意思,所以我想着,我去了中学教书后,不但可以当老师,而且还能趁机自己多学习,没准以后还有进修的机会呢。”
陆殿卿便收敛了笑,低头认真想了一番,道:“你说的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并不一定。你如果想上学,我可以帮你留意机会,你是高中生,又在云南农场五年,这样的资历拿到一个上大学的指标,也能说得过去。”
林望舒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能帮自己搞到指标,她的情况确实可以保送大学的,但是像她这种情况的很多,保送谁不保送谁,这里面全都是门路。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倒不用,我现在对工农兵大学没兴趣,还不如自己一边上班一边学习,两不耽误,我干嘛非要让你帮我找路子。”
陆殿卿神情略顿了下,低声说:“好,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先去报名中学老师。”
林望舒多少感觉到了,自己说得这么直白反而让他不好受,便道:“陆殿卿,你如果真想帮我,可以帮我找一些高中方面的学习资料,现在这种资料太少了,书店里也没有,我想要数理化的练习题,特别是化学的,我学着有点困难,感觉自己一直不开窍,摸不着头脑。”
她解释道:“虽然未来高考能不能放开都是说不准的,但是我有意去中学当老师,自己多学学,总是有用的,很多学校缺老师,老师也可能跨科教学,我要是各个学科都能上手,对我将来总是有好处,你觉得呢?”
陆殿卿便道:“我们单位有自己内部的图书馆,但是那里面数理化方面的书估计并不多,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找理由,让单位给我开介绍信,去化工部和工业部的图书室,到那里找资料。”
林望舒听了,眼睛都亮了,她知道现在图书馆都是关着的,新华书店也没什么书,但是各单位一般都有自己的资料室,可以翻找资料报刊,只供内部参阅,但是各大单位可以互相开介绍信借阅。
她便催着他说:“那你赶紧给我想办法!你不给我找资料,我怎么进步,对不对?我进步了,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妻子。”
陆殿卿听她这么说,笑了,低声道:“这也得找领导开介绍信盖章。我明天尽快帮你办。”
林望舒:“那我先谢谢你了。”
不过这么说了后,又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已经领证了,是夫妻,说谢谢太生分,但是这个时候不说谢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陆殿卿看起来并没在意,反而道:“其实今天来找你,是想说下我们的事。”
林望舒:“嗯?”
陆殿卿:“我今天赶去东交民巷,我爷爷出国了,就前天临时受命出国的,最近形势有一些变化,我爷爷出国的事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
林望舒一听,略想了想,便明白了,现在这个时节,马上就是国家要和超级大国建交了,接下来除了互相试探访问,还有一轮两轮的谈判,历时长,他们自然也会非常忙。
她清楚记得,她和雷正德结婚时候,雷正德特意请了陆殿卿,但是陆殿卿没来,当时大家开玩笑,说他正参与重要大事,肯定来不了。
当下道:“出国了就出国了,也没什么……对了,你父母对我们的事没什么意见吧?”
陆殿卿:“我父亲不在国内,我只好给他们打了国际长途,我也联系了我母亲,他们很意外我突然结婚了,不过也很高兴,对我们表示祝福。我母亲说和我舅舅们商量下,看看有没有办法过来一趟。但是我的事情不能耽误,所以我爷爷和我三叔提了,我三叔到时候会代表我们全家过来你家,亲自登门,谈谈我们结婚的细节。”
林望舒:“哦,那也行啊。”
他那位三叔是他们家唯一从军了的,现在已经是某区司令了,这种级别的人物,虽然只是叔叔,但好歹也是家里正经长辈,也算是给了自己家面子。
陆殿卿:“我三叔现在正在兰州山区检阅演习,大概要两周才能过来北京。”
说完,陆殿卿很有些无奈:“我家中长辈登门,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不过我叔父登门后,我们的婚礼可以简单些,不然只怕会拖很久,你觉得呢?”
林望舒:“其实我并不在意我们的婚礼怎么样,我们可以一切从简。”
她觉得只要他家中长辈上门,算是公开承认这门婚事,也给了自己家面子,这就足够了,至于风光婚礼,她不在意,那都是虚的。
她继续道;“这样还能省钱呢,不然我们就那点存款,都花了也不好,总不能结个婚就成穷光蛋啊。”
陆殿卿听到她提钱,安慰道:“钱的事,你不需要考虑,这个不是问题了。”
林望舒:“嗯?”
陆殿卿:“我父母说他们早给我准备了结婚礼金,因为没有办法过来帮我筹备婚礼了,会尽快把钱汇给我,让我自己添置结婚用品,也算是留给我们的钱。”
林望舒眼睛一亮:“是吗?多钱?”
虽然觉得老人不给也没什么,但是如果给了,当然是高兴了!
陆殿卿:“不少,足够我们结婚置办各种东西,你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都可以买最好的。”
林望舒听他那意思,便问:“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陆殿卿:“嗯,你如果喜欢,衣服不要买外面的,去前门找老字号定制好的,那样你穿着更可心,手表也可以买瑞士好牌子的,自行车的话,看你自己习惯什么样的,至于其它的,我也不太懂,你看着办,可以让岳母帮忙参谋看看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林望舒故意笑着道:“那我如果想买一处宅子呢?”
这话显然让陆殿卿意外:“什么?”
林望舒:“你说的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陆殿卿:“你不喜欢新街口的宅子?”
林望舒:“喜欢当然是喜欢,不过,如果可以买新的,为什么不买呢,我就喜欢买。”
陆殿卿略沉吟了下:“这个我不确定,我没有留意过这几年宅子的价格,不知道钱够不够,况且也未必恰好有合适的宅子出售。”
林望舒一听,也是惊讶。
她其实就是看他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故意说买宅子,打击打击他。
但他竟然认真在考虑,这意味着——
林望舒心便漏跳了一拍,她突然想起来,不说他妈在香港的情况了,就说他爸,三十年代末出国的庚子赔款留学生,国外国内一直从事爱国活动,解放后更是新中国第一批年轻人才,当时人才匮乏,他父亲才华出众,提拔很快,到他们一家沦落到他们宣武的小破胡同时,他父亲好像已经是行政五级了。
行政五级是什么概念,工资大概是四百块一个月。
这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是普通工人几乎十倍的工资!
虽然林望舒比一般人多活了十年,她也见识了后面大家工资会涨,但即使到了十二年后,一个月四百的工资依然是非常惊人的,那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虽然他父亲要顾着朋友顾着孤儿,但那几项支出无非是每个月每个人一二十块,也不可能太多,这么一算,他一个月怎么着还能落下三百块呢!
他父亲就他一个儿子,妻子在香港比他有钱花不着他的,他一个五十多岁单身老男人花不了多少,唯一的儿子结婚他还没办法回来必然有些愧疚,所以这金钱的弥补——
林望舒深深地看了陆殿卿一眼。
陆殿卿显然疑惑。
林望舒“咳”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陆殿卿:“嗯?”
林望舒脸都红了,不过还是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所以什么事我们都得一起做个规划。”
这个字眼听起来是如此温柔,陆殿卿眸中泛起异样,他低声说:“你说得对,如果你不喜欢新街口的宅子,那我们就不住在那里,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林望舒忙解释:“我不是不喜欢,当然喜欢,我只是觉得,父母既然给了你结婚礼金,那你可以想想别的……”
陆殿卿明白了:“你想买一套喜欢的宅子。”
林望舒:“……我就是随口说说,哪那么容易,我瞎说的,像你说的,可心意的宅子肯定不便宜,也不是说买就买的。”
陆殿卿想了想,还是道:“我父亲工资确实比较高,加上一些在外的补贴,他还有一些翻译作品的版权费用,他说他有一个存折是专门给我存着,是留给我结婚时给我的,存了五千块。”
林望舒的心狠狠一跳。
这可是一九七七年,五千是什么概念……
她错了,她昨晚上还和妈妈说谁也没比谁好多少,谁也别瞧不起谁,现在看,陆殿卿家就是有钱啊!
自己家哪能比,这根本没法比!
陆殿卿继续道:“我母亲已经给我汇了三万港币,可能过几天到吧。”
又一块金砖狠狠地砸下来,林望舒呼吸有些困难。
她有些茫然:“这样合适吗……是不是太多了,你也不好这样拿父母的钱吧?这是很大一笔钱。”
她无法理解,他父母怎么可以给他这么多钱,现在只是七十年代末,他们家怎么这么有钱……
人比人简直没法活了。
陆殿卿轻声说:“她要给我十万港币,我拒绝了,太多了,有些惹眼,所以才给我三万。”
林望舒便彻底不说话了。
好半响,她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这个时候港币汇率还比较低,一港币差不多是不到三毛钱左右吧,也就是说三万港币大概是八千块,加上他爸给的,一共是一万三千多块人民币。
这足够买一个还可以的四合院了吧?
她疑惑地看着陆殿卿,就见陆殿卿还是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好像他爸妈只是给了他几块钱买顿早餐。
她深吸了口气,人和人的想法差异如此之大。
他为什么可以对这么一大笔巨款无动于衷?
她只觉得这消息太冲击,已经开始算着以后的日子可以重新规划了。
虽然陆殿卿家境不错,但那都是他大家族的,轮到他也不见得有多少活钱,虽说爸爸工资高,但不可能伸手找长辈要钱,别管人家长辈怎么有钱那也不是自己的,一把年纪了肯定得靠自己了,妈妈那里也继承了资产,但那些资产怎么到他手里,也都是问题,这些都不能指望。
所以嫁给他,未来想过好日子,谁有不如自己有,现在父母都给一笔结婚礼金,这是正经理由给的,既然对方给了那就不要不好意思。
必须好好筹划利用起来,不能奢侈浪费掉。
衣服首饰那些,能有几身穿出去体面就是了,多了肯定犯不着,至于婚礼都是虚的,犯不着扔太多钱进去,她对于那种风光也不感兴趣,至于什么电视机缝纫机的,那更虚,过几年就淘汰了,有什么意思呢。
说来说去还是换成房子这种不动产更实在,也更保值。
反正以后没什么运动了,想买就买,没人管,也不用怕。
这个时候运动刚结束,大家还怕着,大多数人不敢出手,这个时候没准还能好地段好风水的便宜房子挑挑,总归是一个投资,以后哪怕日子再不济,坐拥那么两套四合院,怎么着都滋润了。
林望舒这么一盘算,其实已经铁了心,要劝陆殿卿买房子了,只是也不敢太冒进,怕他吓到,或者万一他多想了,回头还以为她图谋他的钱呢。
虽然她劝他买房子,也是写他名字,还是他们陆家的资产,她也不至于图谋了去,但是谁知道别人怎么想,毕竟那么大一笔钱。
于是她到底努力憋下自己差点冲口而出的话,也和他一样,一脸稀松平常地道:“三万港币,那也挺多的……确实不错,不过我们也用不了多少,你先收好吧。”
一时又道:“我妈说要给我五百块,是专门给我置办嫁妆的,虽然不多,和你父母没法比,但也是我父母的心意,我不是太想要,但我妈非要给,我就想着,那就拿一些,和我自己的积蓄差不多凑足五百块,我置办一些东西。”
本来他有一千多的积蓄,自己家五百,也算是很不错了,毕竟这年头结婚还是男方出大头置办三大件准备彩礼,女的不至于出太多,自己家出的钱算是给自己做足了面子。
但是现在和那五千存折三万港币比,简直是没法比了。
陆殿卿忙道:“这是他们的心意,你家情况我知道,两个哥哥接下来都要结婚,肯定都需要花钱,但如果岳母非要给,可以先收下,等家里需要钱的时候,再补贴过去,这样而上也好看。”
林望舒没想到他竟然想得还挺周到,其实她也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含蓄地道:“我父母既然给了,总不好再拿回去,不然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嫁女儿一分钱不花呢!以后万一父母有需要,再看情况吧。”
陆殿卿眸光温和,道:“这件事随你安排,岳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不过家里孩子多,确实需要考虑得多。”
林望舒现在心里被五千块和三万港币冲击着,便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还得看一会书呢。”
她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陆殿卿:“林望舒。”
林望舒:“嗯?”
陆殿卿薄薄的微微抿起,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林望舒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干嘛?”
陆殿卿:“那你先回去吧,等哪天看看岳父母有时间,我总该先和他们见而谈谈,不然也太失礼了。”
林望舒有些犹豫,她觉得陆殿卿还有别的话说,不过她还是道:“好。”
一时低头进去了院子,重新回到房中,心里想着他那五千块和三万港币,想着这个时候好地段房子的价格,又想着或者可以投资一些古董字画什么的,这些以后都会大涨,而这方面自己二哥倒是可以帮衬着找,他以前没少干这种中间牵线搭桥的买卖,关键是消息灵通。
她这么想着,也是一声叹息。
其实重活一辈子,自己家里过得还可以,自己也在努力考大学,但是如果想抓住什么机会,终究没那资本。
而陆殿卿有,加加减减一万多块呢,再过十年,万元户都那么金贵。
虽说不是自己的,是陆殿卿的,但是他们现在结婚了,依陆殿卿的人品和性子,就算两个人黄了,自己为他鞍前马后操持投资如此操心劳力,他应该不会亏待自己,总会分自己一些好处……
当然了分一些好处这是最坏的打算,最好是一直好好过,不要离婚,这样两个人的日子才能更舒坦。
有很多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万一娘家有个什么,她还可以补贴下。
陆殿卿父亲儒雅温和,而且不会和他们一起住的,陆殿卿母亲在香港,虽是个美人灯,但性子还可以,而且必然不屑调理儿媳妇那一套,总之两个人的小日子舒服自在,根本没任何烦恼。
他以后出国的话,她会有些孤独,但那又怎么样,守着那么大的宅子那么多钱,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考上大学,没有经济负累,就可以一直深造,读硕士博士,以后当大学老师,舒舒服服讲课,不需要为钱操心劳力,不需要下海,就可以潜心做研究课题,也许还能出点成绩,扬眉吐气一把……
林望舒越想越觉得,这未来是指日可待的幸福,她其实并没什么大理想,重活一辈子能过舒心小日子就行了,而现在,眼看着舒心小日子就在眼前。
她满足地吸了口气,开始拿出自己的书来。
前途就在脚下,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她先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她拿出来化学课本,想着把那些物质的颜色性状都总结下,要不然背着背着真的乱了。
其实她记性并不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性状总是会混。
主要是生活中从来没见过,只能凭空想象,一会这个是淡黄色,一会那个是微溶于水,一会那个是溶于水,记着记着就混了。
她开始拿了草纸,逐个列出来,黑色固体有哪几个,红色固体有哪几个,哪些放在水里是什么表现特性。
这些都要总结得齐全了,干脆画个表格全死板地记在脑子里好了,不然万一考试的时候,有一个漏掉,不能推测出来物质是什么,那可能一道大题就做不出来了。
林望舒埋头开始总结,这是细致活,要一点点地总结,她把高中的那几本书都拿出来,一边翻着一边在纸上总结。
这么写了半天,也就写出来小半页,毕竟她本来就不熟,总觉得这种物质和自己作对一样。
翻着的时候,恰好看到那化学课本上的字迹,那是陆殿卿的,字写得很漂亮,看起来当时他也是认真做过笔记的。
其实他注定是走文科那条路子的,这些犯不着那么努力学,不过他竟然这么认真。
人和人差别就是这么大。
这么胡思乱想着,一抬头,恰看到窗外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