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兰珠骤见武琼瑶,又惊又喜,正想招呼,武琼瑶忽然打个招呼,纵声笑道:“哎哟!沙漠上出现天仙了,你叫什么名字?怎长得这样美啊!”边说边去拉易兰珠的手。易兰珠也是机灵的人,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懂得她的意思,不愿在陌生人前相认。于是也拉她的手笑道:“姑娘真叫我开了眼界了,好在这里不是开‘叼羊’大会,否则男孩子们都要骑马追你了。”“叼羊”是回疆各族流行的一种游戏,男女互相骑马追逐,女的追到男的,可以用鞭抽打他,有两句诗道:“姑娘骑骏马,长鞭打所欢。”所说的就是这种“叼羊”游戏。武琼瑶和李思永并辔奔驰,状若追逐,所以易兰珠故意用话取笑她。武琼瑶倒不在乎,李思永则满面通红了,他进入回疆,懂得“叼羊”的意思,心想:“怎么草原上的女孩子,口这样没遮拦,胡乱拿人取笑。”李思永本来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一向没有男女之见,可是他对武琼瑶暗里动情,连他自己也未觉察,不知不觉之间,就显得比平时敏感了许多。
再说邱东洛以前在云南抚仙湖滨,曾和李思永见过一面,他左边那只耳朵就是那次给凌未风割下来的。三年不见,李思永并没有什么改变,邱东洛两只耳朵被割,面上又被凌未风划了两刀,长年披着斗篷,李思永一眼却看不出他是谁来。
邱东洛认出了李思永,又惊又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真的逃到回疆来,又撞在我的手上,真是上天保佑,叫我立此大功。但他知道李思永武艺不比寻常,单打独斗,还不惧他,只是一打起来,必定是性命相搏,要擒他却不容易。当下用了他们圈内的暗语,告诉成天挺等人知道:这白面书生就是李思永,叫他们暗中准备,严密戒备,一声今下,就要把他活捉。武琼瑶听他们说黑话,只是嘻嘻地笑。
易兰珠见邱东洛偷偷盯着李思永,心想这人也真怪,看人如此没有礼貌,也睁大眼睛看他。邱东洛目光和她碰个正着,忽然记起一人,大声问道:“你是杨云骢的什么人?”易兰珠傲然道:“关你什么事?”李思永突然跳起,大声喝道:“这厮在凌未风剑下侥幸逃生,还敢在此作恶。”李思永聪明过人,记性极好,他虽因邱东洛面貌变异认不出来,但一听声音,却蓦然记起。邱东洛在抚仙湖边向凌未风挑战之时,话说得很难听,李思永当时在旁细听,对他的口音有很深刻的印象。
邱东洛还未答话,成天挺双笔已嗖地拔出,在李思永面前一站,纵声笑道:“李公子,幸会,幸会!公子十万大军,一朝瓦解,辗转万里,沙漠逃荒,这真是何苦来哉!不如随我们进京,归顺今圣,皇上定会开恩,给公子一官半职。”李思永面色倏变,两柄流星锤也自腰间解出,按他的性格,本就不耐烦听完成天挺的说话,但他顾着旁边“不懂武艺”的武琼瑶,担心混战,会令她无辜受伤,当下眉头一皱,朗声说道:“你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是不是?”成天挺嘻嘻笑道:“李公子料得不错。”李思永傲然说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费唇舌,你们都上来动手吧。话说明在先,这两位姑娘都不是和我一路,你们既只是冲着我来,就不应为难她们,我若输给你们,甘愿束手就缚!”成天挺翘起拇指,叫道:“好,李公子快人快语,不得反侮!”当下招呼邱东洛道:“喂,你和那位姑娘说些什么呀,有这么多话说?过来做个证人吧。”也不知邱东洛刚对才说了什么,易兰珠大怒道:“你竟敢辱骂我爸爸!”宝剑出手,唰的一剑刺去,邱东洛一跃避开,高声叫道:“天挺兄,我们另有过节,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易兰珠也叫道:“使流星锤的那位大哥,我领你的情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成天挺见易兰珠那一剑出手很快,颇感诧异,遥对武琼瑶打个招呼道:“你是不是也要动手,你们三人,我们也出三人好了!”武琼瑶摇头道:“哎哟,我不懂打架的!”李思永道:“你快走吧,咱们后会有期。”武琼瑶娇笑道:“我不懂打架,我却喜欢看打架,又有刀又有剑还有铜锤,哈,一定很好看呀!”她不但不走,反而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托着香腮观战,笑道:“谁敢搅乱我看打架,我就把他的脸抓破!”李思永心里骂道:“真是个傻大姐。”但此时情势危急,性命相搏,也顾不得她了。成天挺双笔一立,大声道:“公子,请赐招!”左笔斜飞,右笔直点,分点李思永的命门要穴,李思永大吃一惊,想不到沙漠之中,竟然碰着清廷侍卫中的一流高手!
那一边,易兰珠、邱东洛动了兵刃,也是各自吃惊,邱东洛左刀右剑,招数繁复古怪,片刻之间,连攻了十多招。易兰珠哼了一声,暗道:瞧不出狗腿子倒有几分本领,断玉剑扬空一闪,蓦地进招。当的一声,把邱东沼的刀尖截断,邱东洛知道碰到了宝剑,连退几步,倏地冷笑一声,刀锋一转,剑尖斜挑,自侧面欺身而进,风雷刀剑,招招狠毒。易兰珠兀然不惧,天山剑法,霍霍展开,银光裹体,闪电惊飘,在刀剑夹击中,连守带攻,二尺八寸的短剑,剑剑不离敌人要害。易兰珠年纪虽轻,已得天山剑法的神髓,更加上飞红巾又以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相授,在“天山七剑”之中,只有她是独具两家之长,可惜的是火候未够,气力也较差,要不然两个邱东洛也抵挡不住。
武琼瑶坐在旁边观战,暗暗点头赞叹,易兰珠和她年纪差不多,论辈份比她低半辈,但剑法精妙,却是各擅胜场。邱东沼两手使两般兵器,仗着怪异招数匀经验老到,虽暂时支撑得住,但看来易兰珠必可得胜。
李思永那边,形势却大不相同。成天挺的武功与楚昭南在伯仲之间,两枝判官笔神出鬼没,专点敌人三十六道大穴,倏而又当五行剑使,点打戳击扎刺,变化无穷,李思永武功虽高,比起来却稍有逊色。幸而他的流星锤灵活非常,利于远攻,又能近挡,收发迅疾,就如活动的暗器一般,成天挺也有几分畏惧。两人各展奇门兵器,乍进乍退,倏合倏分,不多一会,己拆了百多招,成天挺杀得性起,双笔翻飞,李思永被他迫得收紧流星锤的铁索,舍掉远攻之利,改为防守。武琼瑶大为焦急,想出手相救,又以说话在先,且李思永是个成名人物,若自己助他以二敌一,还怕他真个不悦。
成天挺那两个副手,见成天挺占了上风,高兴非常,他们却看不出邱东洛处在下风,只道这场厮杀稳胜无疑,看见武琼瑶焦急的神情,竟然拿她取笑;郑大锟和连三虎都是好色之徒,两人一唱一和,一个说:“喂,红衣小姑娘,他是你的情郎吗?你这个情郎不行,还是再拣一个吧!”一个说:“你真不懂惜玉怜香,她正心痛着呢!小姑娘,我来安慰你。”连三虎不知死活,前来调笑,武琼瑶冷笑一声,说道:“我有话在先,谁敢搅乱我看打架,我就抓破他的脸!你再走近一步,我就不客气了!”连三虎嬉皮笑脸,说道:“我不信你这样凶。”迈前一步,话声未了,忽然一股劲风,直扑面门。尚未看清,两眼已给抓瞎。武琼瑶身法快极,一抓抓下,两颗眼珠取到手中,把手一扬,将连三虎的眼珠当成铁蓬子打出,郑大锟惊叫一声,未曾合口,已给眼珠打进口中,一股血腥味道好不难受,说时迟,那时快,武琼瑶又已到了他的面前!正是:
草原奇女子,谈笑戏凶顽。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诡计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艰难几度 痴情蜜意获芳心
郑大锟反手一掌,武琼瑶已抓到他的面上,郑大锟扭头侧面,保全了眼珠,面皮却被抓破了。他那一掌用的是排山运掌的功夫,刚劲非常,谁知未中敌人,先受了一抓,所发的掌力自然减弱许多,武琼瑶左手一抓,右掌和他碰个正着,只听得“蓬”然一声,郑大锟直给摔出两三丈外。幸他功力比连三虎高得多,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独门兵器虬龙鞭也已解出,忍着疼痛,似疯虎般扑上拦截!
武琼瑶身法何等快疾,郑大锟站起身时,她已抢到成天挺与李思永之间,青钢剑骤然出手,一招“乘龙引凤”,把成天挺的判官笔粘至外面,解了李思永之危,嘻嘻笑道:“我说过不许你们扰我看打架,你的手下偏不听话,我虽不懂打架,也要和你打了。李公子你替我去收拾那个胖子,这个病夫你留给我。我气力小,正好打他。”
郑大锟生得方面大耳,肥肥胖胖,成天挺则生得又矮又瘦,但成天挺的武功比郑大锟那却不知要高明多少。武琼瑶乃是让李思永藉此下台。
成天挺给称为“病夫”,纵声狂笑,双笔如风似的,“倒转乾坤”,猛奔武琼瑶丹田穴扎去,骂道:“小丫头有多大本领?叫你见识病夫手段!”武琼瑶见敌招来得纷快,把剑一挡,给震得虎口发热,急忙脚尖一点,平地飞身,轻如掠燕,青钢剑扬空一闪,成天挺忙用个“凤点头”,藏头缩颈,身形一矮,陀螺般疾转过来,一招“举火燎天”,双笔又迎着青钢剑截去,武琼瑶唰唰唰一连几剑,左右分刺,剑花错落,银光飘忽,成天挺给她气得说不出话,但劲敌当前,不能不沉下气来,一面封闭门户,一面伺机反击。
成天挺乃是清宫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轻功虽比不上武琼瑶,实力却要比她高一筹,一对判官笔又稳又狠,武琼瑶还不敢真个和他相碰。她仗着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忽虚忽实,声东击西,只是在消耗成天挺的气力。两人恶战,一个是勇如猛狮,一个则捷若灵猫,各施绝技,备擅胜场,打得个难分难解。成天挺这才暗暗吃惊,想不到一个年轻的少女,剑法如此厉害!
易兰珠一见武琼瑶出手,分外精神,她本来已占了上风,剑招一紧,越发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不可抵御。剑光霍霍、剑气纵横之中,邱东洛惊叫一声,蒙着耳朵的斗篷已给削落,武琼瑶一面抵御成天挺,一面注视李思永和易兰珠,一见邱东洛披的斗篷跌落,哈哈笑道:“看呀,有个没耳朵的丑八怪!”邱东洛又气又恼又没办法,虚进一招,飞身便退!
易兰珠曾听凌未风说过邱东洛的事,冷笑一声:“哪里走!”飞身扑上,手中剑一提一翻,青光闪处,已到背后,邱东洛反手一刀,没有挡着,五只手指,已给削断,易兰珠顺势一推,剑锋向下一划,邱东洛右腿又给斩掉,易兰珠这两招快如闪电,她自己也料不到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如此凶狠,得手之后,发现敌人痛得在地上打滚,心中不忍,急补一剑,将他了结,说道:“我在襁褓之中,你就想害我。凌叔叔为了保护我,几乎给你砍死。现在你吃我一剑,须怪我不得。”一脚把敌人尸首踢开,提剑上来观战。
那郑大锟虽然也是清宫侍卫中的高手,却敌不住李思永的两柄流星锤,耳听得邱东洛哀号之声,更是心惊胆颤,虬龙鞭起处,“玉带缠腰”呼的一声,向李思永拦腰扫去,以进为退,明是抢攻,实欲撤退,李思永料知敌意,流星锤迎着虬龙鞭一兜,两般外门兵器撞个正着,流星锤的铁索将虬龙鞭绕了几匝。李思永大喝一声“起“,奋力一挥,将郑大锟摔上半空。
成天挺恶斗武琼瑶,兀是不分高下。李思永与易兰珠围上来看,成天挺冷笑道:“你们都上来吧,我死也死得英雄!”武琼瑶“呸”了一声,笑道:“你连我都斗不过,还吹什么大牛。”唰唰唰!连环三剑,斩腰截肋点胸膛,厉害非常,成天挺凝神抵敌,一双铁笔,使得龙飞凤舞,毫无破绽,李思永看得目瞪口呆,他领教过成天挺的本领,不由得不由衷佩服武琼瑶了。成天挺打了一会,见李思永和易兰珠并不帮手,心情稍定,双笔斜飞,一招“大鹏展翅”猛地攻出,武琼瑶剑走中宫,分心刺进,那知成天挺经验老到,这竟是诱招,双笔方出,立即圈了回来,只听得“丁当”一声,火星四溅,武琼瑶正待换剑进招,成天挺已脱出圈子,猛地向李思永扑去,武琼瑶怒喝道:“哪里走!”剑随身走,和易兰珠两翼扑上。
成天挺这一着乃是攻击敌方较弱的一点,李思永骤不及防,已给成天挺冲到,流星锤刚刚出手,敌人的铁笔已到了胸前,李思永霍地向右晃身,成天挺已先抢至右方上首,伸手一推,兜个正着,喝声“去!”李思永腾云驾雾般给他抛了出去,正正对着武琼瑶,武琼瑶慌不迭地掷剑落地,双手来接,李思永忽给人抱住,胸前一堆软绵绵的,还有缕缕甜香,沁人心肺,急忙挣脱下地,成天挺已趁机飞跑了。
易兰珠顿足道:“可惜,可惜!”李思永满面通红,向武琼瑶道歉道:“我本事不济,反成了你的累赘,姑娘不要生气!”武琼瑶噗味一笑,说道:“李公子你太谦了!”
李思永想起在路上说的话,十分羞愧,搭讪道:“我真是有眼无珠,料不到姑娘一身绝技!”武琼瑶抿嘴一笑,问道:“同行了大半天,你还未将名字告诉我呢!”李思永见她力毙清宫卫士,料想她必是同道中人,也就不再隐瞒,将名字说了。易兰珠叫出声来,说道:“啊,原来是李公子,凌叔叔时时提到你!”李思永忙问道:“姑娘剑法似乎和凌未风同出一门,不知姑娘和他怎样称呼?”易兰珠道:“她是我爸爸的师弟!”李思永又惊又喜,说道:“令尊是我生平最敬佩的人,我在四川,接到张青原飞骑传报,知道姑娘被困天牢,非常着急,恭喜姑娘脱险,不知凌大侠在此地否?”易兰珠面色沉沉,说道:“我也正在找他呢!”
武琼瑶拍掌笑道:“李公子,我早料到是你,果然不错。我爸爸吩咐我来接你们,果然一接就接着了!”李思永“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令尊想是‘威镇三边’的武元英,武庄主?”武琼瑶道:“你猜得不错!”武元英和傅青主是生死之交,傅青主和李思永在进入回疆之前,已派人预先传报,请武元英集合西北各地入疆的大地会友,为李思永布置一个落足之点,重创基业。李思永久闻武元英义薄云天,恨不得早日相见。
武琼瑶道:“傅伯伯为何尚未见到?”李思永登高一望,见回头路上,远远隐有炊烟,正在惊疑,忽见有几道微弱的蓝火,在高空一闪即灭,急忙跳下来说道:“不好了,他们一定是受人包围了!那蓝色火焰是刘郁芳的蛇焰箭!”武琼瑶在清宫卫士遗下的马匹中,选了一匹马给易兰珠,三人连骑向炊烟起处疾驰而去。
且说傅青主刘郁芳等人,在风沙过后,不见了李思永,甚为焦急。石天成说道:“我在回疆多年,还认得路,附近的大城是焉耆,我们且先到焉耆,等候李公子。若还等不见,我们就径到武元英所住之处,叫他派人帮忙寻找。”
一行十多骑,由石天成带路,走了一会,忽见后面尘头大起,石天成道:“怎么这样晚了,还有人要通过沙漠去打猎?”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常常结队而出,或猎取野兽,或找寻草地放马,所以石天成这样猜测。傅青主凝神眺望,叫道:“似乎是清兵!咱们快走!”话犹未了,那彪人马的先头几骑已如飞冲至,为首的人竟是楚昭南。傅青主大吃一惊,青钢剑倏的出手。楚昭南忽然向刘郁芳一指,说道:“你把她的剑抢来!”一个清癯老者,麻衣大袖,形状古怪,也不见他作势腾跃,脚步一转,疾的便到刘郁芳面前,双手抓下。傅青主大喝一声,一剑刺去,又准又疾,不料一剑刺空。那怪人已绕到刘郁芳身后,傅青主第二剑卷地扫去,已给楚昭雨横剑挡住。这时只听得刘郁芳和那怪人都大叫一声!
石天成喝道:“辛龙子你好大胆!”傅青主耳听刘郁芳叫声,猛地撇开楚昭南,大袖一展,照那怪人头面一拍,手中剑疾如闪电,在袖底唰地刺出,这乃是傅青主的平生绝技,名叫“飞云袖底剑”,长袖和剑都是武器。那怪人仗着怪异的身法,弯身在袖底钻过,石天成和石大娘双双扑到,石天成双脚齐起,连环踢出,石大娘五禽剑法,兜头劈下,那怪人一矮身躯,陡然向后纵去,忽觉手腕麻疼,博青主的长袖坪若灵蛇,乘他避石大成夫妇的绝招之时,呼地卷来,那怪人虽然武功极强,也挡不住三个一流好手的夹击,手腕给衣袖一卷,一口剑竟给夺出了手,楚昭南猛地一纵,将剑抢在手中,石大娘一剑上刺,楚昭南在半空打个筋斗,斜侧落下,哈哈大笑,举手一招,背后那彪人马,如潮涌至,纷纷冲杀过来!
这怪人正是石天成的师弟,卓一航的衣钵传人辛龙子,他得了达摩一百零八式的真传之后,一心想觅宝剑;楚昭南这时正奉皇命随大将呼图努克领兵入疆,楚昭南在天山时和辛龙子原是好友,辛龙子跑来找他,请他代为物色一把好剑,楚昭南灵机一动,说道:“我那柄游龙剑乃是晦明禅师镇山之宝,天山宝剑之一,你是见过的了。我可以送给你,但你要靠自己本领去取。”辛龙子怪眼一翻,说道:“楚昭南,你想考较我么?游龙剑是你的命根,我并没问你要呀,我要抢只抢别人的。你莫非疑心我向你打主意?好哇,你既这样出言辱我,我倒真要和你比试一下了,看我有没有本领抢你的剑?”楚昭南满面堆欢,赶忙笑道:“辛大哥,你不知原因,且慢发怒,我那柄游龙剑给人抢去了。你若有本领抢回,我自乐得送你使用。”辛龙子奇道:“谁人敢抢你的宝剑?”楚昭南道:“凌未风!”辛龙子面色一暗,默然不语,他领教过凌未风的厉害,自问没有把握在凌未风手中把宝剑抢过来。楚昭南又笑道:“我已查得清楚,那柄剑凌未风又转送给一个女人,那女人就是以前浙南的女匪首刘邵芳。”辛龙子摇摇头道:“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武功强不强呀?”楚昭南道:“你三十年未入关内,自然不知道了。刘郁芳本领虽然不弱,但却不是你我对手。”辛龙子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抢回来?”楚昭南道:“我的手下已经查探清楚,刘郁芳和一帮人从四川到回疆来,我正要带人去兜截他们。这帮人中却有几个好手。”辛龙子大笑道:“我虽三十年未入关内,却不信世上还有第二个凌未风,管他有多少好手,你我二人总不会畏惧,好,一言为定,我把宝剑抢来之后,我就去找凌未风再决高下。”辛龙子那日在天山和凌未风比试过后,自知掌法无法胜他,立心想用达摩剑法,再和凌未风比试。
楚昭南以剑为饵,把辛龙子收归己用之后,一日探听得李思永等正向吐鲁番行来,急选一千精骑,带了几名大内卫士,与辛龙子等半途拦截,恰巧碰到大风沙,傅青主等人到了临近之时,方才发现,于是展开了一场沙漠恶战。
辛龙子身法快极,一出手便夺刘郁芳的宝剑,刘郁芳是无极剑高手,武功原自不弱,本来不至于三招两式,便给人抢去兵刃,但不料她反手一掌没有打着,石天成已是认出师弟,惊叫起来,刘郁芳征了一怔,宝剑已到敌人手中。
楚昭南召集精骑,快马冲来,傅青主大袖一挥,率众人飞骑逃跑,辛龙子凝身不动。楚昭南叫道:“他们那里还有宝剑呀,再抢一把吧!”石天成性烈如火,在马背上回头骂道:“辛龙子,你是不是想叛师卖友?咱们武当派的戒条你都忘了吗?”辛龙子入门在石天成之先,只因石天成年纪比他大,而且是带艺投师(他本来是川中大侠叶云苏的得意弟子),因此卓一航不依入门先后为序,要辛龙子尊石天成为兄。辛龙子本来就并不把这个师兄放在眼内,而且石天成在卓一航门下,不过九年,学到的只是“九官神行掌”和“鸳鸯连环腿”两种绝技,而他却在卓一航门下三十多年,尽得师门心法,最近又学会了达摩一百零八式,不但以卓一航的衣钵传人自居,而且以武当派的掌门人自命,还梦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他如何肯听石天成的“教训”?石天成不说还罢了,一说他就飞掠过来,两眼一翻,怪声笑道:“你在师父门下学了两手功夫,就敢妄自尊大么?你出了师门之后,二十多年来不曾回过天山,是谁终生服待师父?你敢抬出师父来教训我?”
他口中发话,手底也不缓慢,双掌翻翻滚滚直打过来,石天成勃然大怒,在马背上一跃而下,右掌向外一挥,左拳一个“冲天炮”上击下颚,辛龙子哈哈一笑,身形微晃,双指忽向石天成右胁点来,想把师兄击倒,开个大大的玩笑。石大娘救夫心急,马背上腾身飞下,一招“龙门鼓浪”,青钢剑疾如风发,直刺辛龙子背心,石大娘乃是叶云苏的爱女,数十年来专学本门的五禽剑法,极为精纯,远在石天成之上,辛龙子一听剑风,便知来势甚劲,躬腰向前一窜,刘郁芳的奇门暗器锦云兜也呼地向他抛去,辛龙子横击一掌,用掌风将锦云兜震歪,身形只是稍微缓了一缓,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已给石大娘利剑刺穿。辛龙子急忙一个“盘龙绕步”,滑了开去,破口大驾,石大娘还待前追,楚昭南的人又已围上,傅青主大叫一声:“快退!”长剑起处,斩了几名兵士,率众人冲出缺口,两方都是马快人强,在沙漠上风驰电逐,傅青主、韩荆、石天成夫妇等一流高手,一面拨打敌人的冷箭,时不时也发暗器拒敌。
沙漠之上,风驰电逐,石天成向前一指,对傅青主道:“那边有个烽火台,我们进去暂避一会,养好精神,晚上再杀出来!”众人在风暴之后,大多困顿,要挡一千精骑,实不可能,光是逃跑,久了也必被追上。傅青主道:“只好如此!”众人发一声喊,抢入堡垒。烽火台是像金字塔形的堡垒,为历代驻军所筑,有事之时,在上面的戍卒,点起烽火,可以互相照应。那座堡舍,只有七八名戍卒,不过片刻,全被摔出堡外。众人关好石门,在烽火台的上层据守。
楚昭南等率众赶到,把烽火台团团围住,烽火台高五丈有余,不是轻功极好的,纵跃不上。楚昭南和辛龙子虽然可以,但上面有傅青主、石天成夫妇和韩荆等人,都是一流高手,两人上去,力必不敌,因此暂时成了僵持之局。楚昭南笑道:“围它三天,他们不累死,也饿死。”把一千精兵分为三批监视,搭好帐幕,自去休息。
辛龙子跟了进来,翻着怪眼,向楚昭南讨剑。楚昭南笑道:“咱们说好的,是你抢来才能给你,对不对?”辛龙子道:“不是我抢来的,难道是你抢来的吗?”楚昭南道:“你虽然从刘郁芳处枪来,但却给敌人反夺出手,不是我施展轻功,抢先接着,还不是落人敌人手中?辛大哥,这把剑怎么说也是我师父赐给我的,咱们多年老友,自小就在天山一同玩耍,算我领你的情,你就让我收回了这把剑吧。你要宝剑,包在我身上,我知道有好多宝剑,将来我帮你一同去抢。”辛龙子无法,只好答应。
再说李思永、易兰珠、武琼瑶三人,向炊烟起处疾驰而去,大约一个时辰,赶到了堡垒外面,三人见清军把堡垒团团围住,说声:“苦也!”武琼瑶道:“杀进去把他们救出来如何?”李思永沉吟半晌,说道:“傅青主等若不走散,一千数百清兵也围他们不住,只怕其中还有高手。”计议未定,巡逻兵早已发现,数十名清军,骑马冲来,武琼瑶发暗器“戳魂钉”打伤了五六人,易兰珠宝剑起处世斩了数名,可是清军越来越多,终于把三人围在一个小丘之上。李思永舞起流星锤,清兵一近,便被打得头崩额裂;武琼瑶的“戳魂钉”也异常厉害,专打人身穴道,只可惜不能及远。清兵在离开十多丈处围住,用弓箭猛射,李思永和武琼瑶飞锤舞剑,扫荡飞箭,易兰珠用宝剑划开沙石,挖成了一道窄窄的壕沟,三人躲在里面,不时用接到的流矢反击,清军见三人这样厉害,一面围住,一面回去禀报。
草原日落,新月乍升,武琼瑶忽然惊叫道:“不好了,清兵之中,果有高手!”
李思永探头看望,只见一个清癯老者,如喝醉酒一般,身形歪歪斜斜,脚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直奔过来。李思永怔了一怔,竞不知是哪一门的身法。眨眼之间,这人已冲上小丘,武琼瑶一抖手,三枚“戳魂钉”,如流星飞出,那人大袖一拂,只听得铮铮几声,三枚飞钉,给他拍得互相激荡,飞堕地上。李思永的流星锤呼地抛出,那人一侧身躯,伸出双指一夹,狂笑声中,李思永突感手上一轻,流星锤的铁索已给夹断。
奔来的人正是辛龙子,他以半截流星锤作为兵器,横扫过去,易兰珠娇叱一声,短剑一扬,把铁素再斩断一截,锤头跌落地上。身形疾进,“云龙三现”,一招三式,青光如练,剑花错落,闪电般迎面射来,辛龙子喝声:“好!”身子凭空跋起一丈多高,斜侧一落,武琼瑶手起一剑分心刺去,那料剑锋堪堪刺到,人影忽然不见!好个武琼瑶,见危不乱,腰如柳枝,折地一弯,青钢剑划了一道圆圈,银虹环扫,剑光掌风中,辛龙子疾退数步,易兰珠已是拔出宝剑,上来助攻。
辛龙子狂笑道:“哈!哈!又是一把宝剑!”合着双掌,在剑光中欺身疾进,照易兰珠华盖穴劈去,易兰珠向后一退,全身自左向右一旋,一招“白鹤梳翎”,宝剑猛向敌人腕时疾劈,以攻对攻,十分凶险,辛龙子微“噫”一声,身形一挫,脚底下暗一换步,身躯霍地一翻,闪到易兰珠背后,双拳齐出,用了达摩拳中最凶犷的“连环七星锤”,照易兰珠的后心猛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武琼瑶的青钢剑忽如飞鹰盘空,搂头旋扫,辛龙子霍地回转身来,双臂左右一分,掌风发出,把武琼瑶的剑震歪,喝道:“你从哪里偷学来白发魔女的剑法?”武琼瑶随白发魔女不过三年,其时辛龙子早已在骆驼峰坐关,彼此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