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迥和顾海走到长廊之上,往东厢房走。

顾海见李迥眉头皱得极紧,便道:“王爷,您请放心,秦姑娘这里,有些起色了,隔不了多长时间,定能完全清醒,您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李迥点了点头,抬眼一瞧,忽然间看见有一群狗围在了花丛底下,略皱了皱眉。

顾海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望,道:“主子,这些是看院子的狗,全是西边送来的,这院子里用不了多少人,用多了仆役反倒人多嘴杂,把消息传了出去,所以,只不定期地换些狗来看守院子,说来也奇了,今儿这狗怎么了,围在一处?”

李迥看了两眼,也没在意,就往前走了,顾海忙跟着。

走得离园子远了,来到东厢房。

柳青青便迎了上来了,向李迥行礼,道:“九王爷,秦姑娘近日好了一些了,一日里也有半个时辰清醒的。”

她眼巴巴地望着,只有每个月这个时侯,她才能见他一眼。

能和他说上一句半句话都好。

李迥自顾自的坐在桌边,顾海便上前笑问:“青青姑娘,你且先退下吧。”

柳青青失望之极,每一次都是这样,她想尽了办法留在这房间里,可他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是。”柳青青脚步僵硬,往门外走了去。

“等一下。”李迥忽然开口。

柳青青喜出望外,回过头来,眼底充满翼,“王爷…?”

李迥盯着她的脸,眉头皱了起来,“你脸上擦的什么?”

柳青青被他盯着,脸上一红,心底又是一惊,心想是不是秦子钦那混蛋向王爷告状了?

她语气发颤,“王爷,我,我…”

李迥不耐烦地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青青对他虽满心满意的爱慕,但哪里抵挡得住他眼似碎冰,语气冷肃,腿一软,就跪倒在地,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哭泣道:“王爷,奴家实在对那秦子钦无意,他却三番两次的凑上门来羞辱奴家,奴家宁愿死,也不嫁给他!”

李迥与顾海对望了一眼,两人眼底俱露出‘大事不好’的情形来,这哪里是秦子钦,明明是秦芷儿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摸到了这里来了!

还跑了来调戏了柳青青!

依照秦芷儿的脾气,定是把什么都问了个清楚了。

可问题是,有些事情,柳青青并不知情。

也不知道她了解的东西,在她心底里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子了!

李迥一闪身,就往外走,走没两步,就使出了轻功来,想从墙头越了过去了,可越到了半空之中,他就看见前面的墙角下,有个人两条腿留在外边…

咦,这是怎么回事?

这庄子这么隐蔽,也来了贼了?

这贼还这么蠢,钻狗洞没钻成,卡在了里边了?

李迥在半空之中一个翻转,落到了地上,慢慢儿朝那边走了去。

渐渐地,他看得清楚了,那卡在狗洞里的人,下半截身子露在外边,狗洞里还卡了两条狗,两个狗屁股和一个人屁股扎扎实实地并排列着,慰为壮观。

见到这样的情形,他也怔了,各种猜测在脑子里升了起来,比如说这个人脑子不是有病吧?这个人这是要干什么呢,用屁股铸成围墙?

要不要把一脚一个,把他和狗给踹出去?

当然,作为从小就在礼仪上无可挑剔的李迥,还是没有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来。

可他的确是很想踹啊…这么并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屁股,让人不想不踹都不成啊!

顾海见此情形,马上飞过墙头,替李迥打探去了。

这个人的头肯定是在墙那边的。

他一跃过了墙头,就看见了秦子钦那张脸,在两个狗头之间昏昏欲睡,睡得还挺香的。

他脚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捧着肚子起不来了。

隔了半晌,才暴发出一阵阵狂笑。

“噗…秦公子…噗…秦公子…”

秦芷儿被这笑声惊醒,看着他抱着肚子拍着地,拍一下,指着她就笑一通,拍一下,又笑一通…

秦芷儿紧张地周围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人…幸好,丢脸还没丢到第二个人的眼里。

☆、396.第396章 大事不妙

“顾首领,顾侍卫,顾祖宗…你别笑了成不成,快点儿想办法把我拉出来!”秦芷儿想合什求他,可双手双臂被夹得死紧,她怎么也挣不出来。

正求着,又一个人从墙头落下了,那织金厚靴一站在她面前,她心底就叫了声‘大事不妙啊,不妙…’

李迥冷着脸看着狗洞里被夹得死死的秦芷儿…她现在虽然顶着一张秦子钦的面孔,但他已经被骗了许多次了,如果还弄不清楚她是谁,那么他也不用混了。

见她一脸的‘天啊,这下被捉了个正着了’的表情眨巴着眼望着他,而且和两张狗头贴在一起…他,他,他也想狂笑。

于是,李迥头一次有失形象地和顾海一样了。

秦芷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平日里笑也是微微扯了扯嘴角,阴阴地,从来不露出四颗牙齿的冷面男人弯下腰来,和顾海一起拍着地…

她再次无语凝噎!

钻狗洞被卡住很好笑么?

和两条狗一起被卡住很好笑么?

人基本的同情心都到哪里去了?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残酷了好不好!

她放弃了,闭上了眼…好吧,等你们笑够了再说!

他们两人拍起来的尘土太多了,弄得她直打喷嚏。

这两人什么时侯笑完啊,会不会笑死在这里啊!

秦芷儿托着腮,沉着脸看着两人。

李迥好不容易直起腰来,哆嗦着手臂道:“噗…顾海,你去,噗…把她弄出来…”

他一说完,又弯下了腰去…看着她满脸郁闷的呆在两狗头中央,简直太好笑了有没有!

顾海道:“等会儿,属下只怕是脱力了…噗…”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李迥贴着墙根弯着腰,实在直不起腰来。

秦芷儿眼巴巴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顾海拿了个铁锉子来,手软脚软地凿开了那狗洞,把她和两条狗放了出来了。

满腹的悲意变成了一场闹剧…哎…她都不好意思去问那女人是什么人了。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身上的人,简直太不可爱了!

秦芷儿灰头灰脸地望着那两个互相搀扶着站着的大男人,实在很想揍这两人几拳,把他们两人给揍得不笑啊!

可想及这两人一人是武林高手,另外一人也是武林高手,她只能吸气了又吸气…忍着。

那几条狗闻到了她身上肉干的味道,在她身边围绕不走,在她旁边转来转去。

有许多年了,顾海从来没有见李迥这般开怀的笑过,仿佛这样的笑,还是丽贵妃未去世之前的事了。

顾海笑完了,才醒悟起自己居然和李迥勾肩搭背的,这可是大不敬,忙退后一步,道:“王爷,属下失礼了。”

李迥脸上笑容未消,摆了摆手道:“行了。”

秦芷儿头发之上满是草屑,面颊上全是地上蹭上的泥土,身边更是围了几条狗,时不时地想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实不想在这儿站着,给人看了就笑了,便向李迥拱手道:“多谢王爷救了微臣出来,微臣擅闯王爷的别院,真是该死!”

李迥脸上的笑意一丝丝地褪得干干净净,“秦芷儿,你还要装到什么时侯?”

秦芷儿眨巴着眼道:“咦,王爷,你叫臣的妹妹?臣的妹妹还在朱门巷里边呆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睁大了眼。

想着办法怎么样才能逃了。

身边围绕着她的这几条狗,也不知道会不会象上一世那样,听得懂简单的命令?

想想这不太可能,她穿越了,这狗可不会穿越。

李迥嘿嘿嘿笑了两声。

他这两声笑太过阴森,秦芷儿垂了眼,不敢直视。

她的目光落到了围在自己的几只狗上…因被两条狗一左一右地夹到了狗洞里边,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好好儿地研究了一下这两条狗,这两条狗一条灰色,一条黑色。

她发现有一条灰色那条消失了。

在李迥的目光之下,她倍感压力,为了减轻那压力,她便转移压力…去寻找那条狗了。

花子虚躲在树丛之中咬着拳头笑,笑得肚子抽筋之时,就见着李迥惊天动地的笑声从那边响起,他被吓了一跳,倒是不敢再笑了,忙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藏好。

这笑声持续了好长的时间。

好不容易笑声停了,花子虚从树叶间隙望了过去,秦芷儿已经被救出了狗洞了。

花子虚很是遗憾,他还想着这秦子钦在狗洞里能夹上一天半夜的呢。

正想着,忽发现自己的裤角被人拉了拉,他吓得差点惊跳了起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仔细一看,才发现有条灰狗咬住了他的裤角,耸动鼻子朝花子虚眼巴巴地望着。

花子虚急了,用手直赶那条狗,狗当然不会走,可他却没有发现,身边的矮树却摇晃了起来了。

他很是后悔,早在李迥与顾海来到之时,他就应当趁机离开的,可谁叫他好奇呢?

秦子钦虽然不是秦芷儿,但这两兄妹血脉相连,看到秦子钦丢脸,就象看到秦芷儿丢脸一样的心底爽!

现如今两大高手在离他不到百步远的地方,他可不敢走,连动都不敢动!

李迥的武功听闻比穆倾城还高。

他在穆倾城手里走不过十招。

他轻功虽好,但这么近的距离,李迥只要弹个小石子儿过来,他的腿就保不住了。

也不能怪他,一见到李迥,他脑子里就脑补了各种自己被折磨,被鞭打的情形。

他以往被李迥的手下以采花贼的名义捉拿到刑部过,所以,在他的心底里,李迥比恶魔还要恶魔。

他把身子缩得更低了。

这秦子钦怎么回事,还不向李迥认个错儿,李迥看在秦芷儿的份上,怎么会责难于他?

他们走了,他才好溜走!

那条灰狗又凑了上来咬着他的裤腿,咬得死死的,花子虚恨了,扑了上前,就死死地勒住了它的脖子。

狗发出了唔唔叫声。

他忙捂住了这狗的嘴巴。

他正和那条狗搏斗着,却听见身边有人道:“花子虚,快点,背我离开这里!”

花子虚张眼一望,可不正是秦子钦。

再往远处望去,就见那几条狗狂吠着直往李迥的身上扑了去,顾海则在一边拉着那狗颈上的铁链子,想把那狗拉了下来。

“快点…可拖不了他们多长时间!”秦子钦眼神肃然。

被这眼神一扫,花子虚本能便接受了他的命令,背起他便往墙头直跃了过去,两人飞奔了半晌,花子虚这醒悟过来…他为什么背了他逃跑?

他完全可以自己独自一个人逃跑的!

他绝逼要把这累赘丢下了自己跑!

一个人跑,当然可以快很多!

他才一动这念头,背上的秦子钦便嘿嘿笑了两声,“花子虚,跑得平稳些,别震得我头昏,我手里的这毒刺正放在你脖子上呢!这一失手,我可不能保证发生什么事!”

秦芷儿从身上取了根尖利的木刺放在了花子虚的脖子上。

他脚步一顿,她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无非是想丢了她自己跑!

花子虚顿时连这念头都不敢有了,端正了思想,更端正了步姿,心底里的那一丝儿邪念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他边跑边道:“秦公子,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什么人?我就是那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人,说到底,我与你妹妹有旧,怎么可能丢了她的哥哥独自逃走?”

他心底里直嘀咕,这秦子钦看起来倒没有表面上那么愚蠢?

秦芷儿还是王芷儿的时侯,就喜欢和她那兄长换装,莫非自己背上背的,是秦芷儿?

不对,秦芷儿这个精明得雁过了都要拔两根毛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蠢到与两条狗一起被夹到狗洞里的!

可拿毒刺刺到他脖子边威胁,却确实象秦芷儿的行为啊?

花子虚脑子很是混乱。

又想,秦芷儿是女人,胸前肯定和男人不一样…他上下颠了颠,也没感觉到他胸前有两团啊?

不,这个人,肯定是秦子钦!

是和秦芷儿这狡猾的女人呆的时间长了,被耳濡墨染了的秦子钦!

想他为大名鼎鼎的一代采花大贼,却连个女人与男人都分辨不出来,这也太丢花家的脸了!

花子虚坚定着自己的信心。

就听到背上的人道:“他们追上来了,去,到那间民居躲一躲!”

花子虚本能的,又听了她的指令,飞驰到了那民居里边,被秦芷儿指着,直钻进了厢房里边。

到了房间里,他才醒悟了过来,心想他做为一个威风凛凛,人见人爱的采花大贼…怎么就听了这傻蛋的指挥,要他去哪儿就去哪儿呢?

他怒瞪了她一眼,道:“秦公子,既是已经脱险,咱们就此分手…”

秦芷儿用衣袖把凳子上的灰尘抹得干净了,坐下,道:“花子虚,花大侠,你想走?走啊,走啊,一出门,就会被九王爷捉了,你还想蹲刑部大牢?”

花子虚一脸苍白地盯着她望了半晌,颤抖着嘴唇指着她,“你,你,你,你到底是哥哥,还是妹妹?”

☆、397.第397章 坏心眼儿

秦芷儿皱眉望了他,“怎么着?你想怎么着?我当然是秦子钦!”

花子虚不相信,在屋子里踱了个来回,直摇头,“不,不可能,你一定是秦芷儿,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蹲过刑部大牢?”

秦芷儿瞥着嘴轻蔑,“妹妹告诉我的,怎么着?”

花子虚往前直走了两步,嘴角带了丝不怀好意,“哼,我这么纠结干什么!除了你的衣衫,看一看里边,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上前了两步,手都伸出来了,见秦子钦一幅‘你来啊,你来啊,我就想人除衫,我还没被人除过衫呢,欢迎你来做第一人’的表情,又迟疑了起来…秦芷儿坏心眼儿多,就代表着秦子钦也跟着有点儿坏了…你见过两个放在一起的苹果,一只坏了,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么?

他缩回了手,哼哼了两声,“在胸口放了毒针之类的东西,想我摸上去就中毒?我一中毒,你就拿解药来威胁我,让我替你做事?你别想了,我上过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当么?”

他想了想前一次被秦芷儿拿药物控制了,惨不忍睹的皇宫偷盗生涯来。

打了个哆嗦。

秦芷儿笑得肚子抽筋,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地,拍着胸口道:“花子虚,怎么着,胆子这么小,连剥人衣衫都不敢了?我让你剥,我让你剥!”

花子虚冷冷地道:“哼,秦子钦,别以为跟着你那坏妹子学了几招,就能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了!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秦子钦,故意把嗓门逼尖了跟我说话,想引起我的好奇心,引我上当?”

花子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英明神武过!

秦芷儿遗憾了起来,脸上表情带了几分失望。

花子虚便得意了起来,决定提点他几句,道:“秦公子,不光是今日,我已经跟了你好几天了,你知道么?”

秦芷儿便怔了怔,“你跟着我干什么?”

花子虚见他一脸蠢样,心底里越发的得意,只想一吐为快…在每次和秦芷儿在一起,他都会无比的憋屈,但和这秦子钦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很高高在上哦…

“跟着你干什么,如果不是我,你能找到这庄子么?”花子虚道。

秦芷儿便恍然大悟,用从下至上的略带些感激的目光朝他望着,“原来是你啊!”

花子虚被这张与秦芷儿一模一样的脸崇拜地望着,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浑身便舒坦了起来…就象被秦芷儿崇拜地望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