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玉眼睛蓄了大泡的泪,索索发抖,嘴里喃喃,“大少爷,这糕点是奴婢特意为您新做的。”
王子钦平日里对这些大丫环都是温柔可亲的,加上最近得了官职,院子里的大丫环们个个儿仿佛都活了过来,平日里对他嘘寒问暖,他也受之泰然,左拥右抱,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舍得骂那最受宠的巧玉了?
“行了,小爷不喜欢,端走吧!”王子钦挥手赶走了她,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满脸都是怒容。
王芷儿悄悄走过去,直走到他面前,才猛地哈了一声,吓了他一大跳,扯了眼皮望了王芷儿一眼:“原来是妹妹。”
王芷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道:“怎么,在衙门受了气,回来便给丫环们气受?”
王子钦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人:“妹妹,你说说,为什么人心这么险恶,我只以为,我一心一意地对人好,他便会对我好,无缘无故的,他便要陷害我?明明我把那案情报告已交给他了,他却说我漏了,没交给他,今日九王爷恰巧来巡视,我便挨了他好大一顿排头!”
王芷儿道:“你说的,是你上司刑部郎中王秦月?”
王子钦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一下子缩了水一般:“妹妹,想想要在这卑鄙小人手下做事,我真是不甘心,要不,我去求求父亲,要他给我调个部门?”
王芷儿嘴角直抽,她发现对着王子钦和她那娘亲的时候,这是她的招牌动作了…她这兄长,真是不适合官场,半点也不识人心,和她娘亲一样,把所有人都当成有善心的…他是王太傅长子,虽为庶出,便母家到底是谢家,身份自是贵重,那王秦月怕是感觉到了威胁,才在他羽翼未丰满之时,全力打压的吧?
如果他这时出了什么错儿,依父亲的性子,他这仕途之路便算是阻塞住了。
她只能从旁提醒,还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哥哥,你才在刑部做事不过月余,便拿这些小事去烦父亲,也不怕父亲用启用家法?”
王子钦闻言,脸上露了害怕之色,缩了缩脖子:“那我可怎么办?如今我那部门的人因为我受了九王爷的训叱,把我当成瘟神一般,个个儿对我横眉冷对的,妹妹,我呆在刑部一日,便受一日的刑啊。”
王芷儿只得道:“哥哥,你怎么得咬牙挺过去才行,你放心,只要你日后努力一些,替你们部门挣些光彩,破几个奇案,你的同僚对你会改观的!”
王子钦愁眉不展,“妹妹,你说得容易,我现在那儿也就只能整理整理文书,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说怕我做错了又连累了他们…哎,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王芷儿心道,你一开始得到这五品官职的时候,不是挺兴奋的么?怎么转眼之间,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拐弯?她也知道她这兄长原本性格便是这样,一时之间也转变不过来,只得提醒他:“哥哥,依我估计,你是新人,一下子便领了五品官职,怕是有些糟人嫉恨,只要你这段时间伏小作低,那些人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王子钦脸上这才有了丝释然,“你说得没错,说到底,我也是父亲的儿子,他们最多冷言冷语地待我,会将我怎样?”
真是活脱脱的官二代,拼了不事业了,就拼爹!
王芷儿抚额长叹,只得道:“哥哥,你新入职,隔几日父亲要替你摆烧尾宴庆祝,你的同僚都会来场庆贺,公主嫡母等也会到场,到时,你可别乱说话,父亲问你刑部之事,你便说一切都好就行,别惹父亲生气!”
王子钦听了这个,脸上更添了些忧愁,“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得了自己!”
接下来,王芷儿为了替王子钦排解忧愁,便打听起了衙门之事来,又想起上次园子里遇到了那人,又尽力向他打听,可王子钦吃喝玩乐就行,对官场政局实在是一抹黑,问了半晌,他也没什么答案,王芷儿只得放弃,却有一个感觉,这个人,他们尽早会对上,这是一个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人物,在她手里没讨到好处,他则迟早会拿了回来!
可她还不知道他是谁!
这种感觉让王芷儿很不好受。
可她无可奈何,心底明白,现如今的形势,她无法改变这种敌暗我明的处境。
而幸好,她身处内宅,永阳公主好些日子没来王府了,那人便也没有再次出现。
可两日后的烧尾宴,永旭公主会不来么?
她如若来了,那人会不会来?
王芷儿一想及此,就想起了那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如隐在花丛中的毒蛇一般,让她心底一阵发麻。
…
不过两日,烧尾宴便到了,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她那父亲王齐恺仿佛生怕不知自己的庶长子有出息一般,将请客的贴子满城的发放,六品以上的官员全都请到了。
还未到停晚,园子里便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穿梭往来布宴的侍婢,更架起了看戏的台子,请了城里最著名的戏班子来唱戏。
女眷们便是在一侧的二层楼阁间垂了帘子参与饮宴。
王芷儿和谢氏随着侍婢往翠烟阁走,隔了老远的,便见着王如芸与三姨娘走在前前,她们的前边,就是王凤儿与王启儿两姐妹,一行人尚着楼梯往翠烟阁二层楼阁而去,王凤儿与王启儿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话,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堵在楼梯口,而这边王如芸和三姨娘便走得近了。
王芷儿正想上楼,正值此时,却听见楼梯口一阵宣哗,更传来扑扑的响声,抬头望去,便见着有人从楼顶上直滚了下来,等得她醒起,那人已闭着双眼直滚到了她的脚下。
她吓了一跳,看得仔细,却正是三姨娘!
又听得楼梯口有人嘶声叫唤:“姨娘,娘亲…你为什么要推我娘!为什么?”
王如芸手指颤颤直指王启儿,眼底全都是泪,王启儿脸色一白,嘴里嘟哝,“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她无缘无故靠了过来,一股子酸味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扇了扇。
王如芸咚咚咚地直奔了下楼,走到三姨娘跟前,急叫:“娘亲,娘亲,你醒醒,你怎么了?”
三姨娘闭紧了双眼,一动不动。
王芷儿见势不妙,悄悄睛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失声道:“姨娘没气了?”
王如芸闻言大惊,满脸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娘亲,你别离开我,你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
王启儿此时才感觉到了害怕,脸一下子就白了:“不可能,只不过滚下楼梯而已,哪会这么不经摔的?”
王如芸眼底大颗大颗地流下泪来:“你还说风凉话,你明知三姨娘身子不好,你却推了她下楼,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啊!”
王启儿冷笑:“不过一名妾室而已,我要她的命何用?”又转头对王凤儿道,“真是晦气,烧尾宴还没有开始呢,就出了这么件事儿!我那大哥运气可真不好,到底是庶出!”
王芷儿不轻易发怒,听了这话也有几分怒意,这王启儿可真是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出了这事,居然还不当一回事!
她正待上前,却听有男子的声音,很威严:“出了什么事?”
回过头去,便见李迥从那边走了过来,他是皇亲,又是王府亲戚,出入内宅,自没有什么顾忌。
☆、38.第38章 神憎鬼厌
王启儿一见到他,声音一下子娇弱了,眼底泪花儿直冒:“表哥,她污赖我推了三姨娘,你可得替我做主。”
他理都没理王启儿。
李迥沉着脸色上前,伸手一探,脸色便变了,直起身道:“园子既是出了人命官司,便请各位先行退下,待本王查清楚再说。”又指挥下人,“把四小姐扶到一边去。”
王启儿一口气堵在心口,却不敢不听李迥之言,只得和王凤儿一起退下。
王芷儿上前扶了王如芸,她眼泪流个不停,浑身冰冷,抓了王芷儿的手:“大姐姐,大姐姐,我怎么办?姨娘不成了,这府里只剩了我一个人了。”
王芷儿只握了她的手:“别怕,你还有我呢,父亲会为你做主的。”
她唤了两名侍婢过来,使人将王如芸扶去了内阁休息。
心底暗暗惊奇,今日之事,有些奇怪…她望向三姨娘躺着之处,李迥早传了侍卫过来,将那里拦住了,一般人等不能接近,更别说她这样的千金小姐。
可有命案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却使她如心底如着了火一般火燎火燎的。
王芷儿眼一晃,便见花树底下,王子钦探头探脑,忙走了过去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九王爷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王子钦脸一收:“妹妹,出了事了么?姨娘从楼上滚了下来?我原打算来查看的,谁知九王爷比我先来了,他既已来了,我便不多做打扰了。”
说完转身要走,她这位兄长,对李迥真是害怕得紧。
王芷儿眼神闪了闪,对王子钦道:“等会儿九王定是要找你问话的,找你协助,你能躲到哪里去?”
王子钦象焉了的茄子一般脸缩了水:“妹妹,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芷儿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忽而笑了,“哥哥,要不然咱们俩换一换衣服?”
王子钦一把抓住了衣领,“妹妹,你说什么?”
王芷儿道:“咱们身高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要不我吃亏点,替你上前看看?哥哥把衣服借给我…”
王子钦到底有几分兄妹情:“不行,芷儿,哥哥我对着那魔王双腿就直发抖,你一个女儿家…”
王芷儿撇了撇嘴:“哥哥忘了上次是谁救了你么?”
王子钦神色迟疑挣扎:“妹妹的嘴,的确是比我灵活许多的…”
王子钦半推半就地被王芷儿推着,两兄妹找了一个无人的阁子,把外衫换了下来,王芷儿更拿撕了块长的帷帘,把胸口捆绑住了,又拿眉笔修饰了鬓角,再将脸上的妆容洗去,临时找不到用品,就用粉与胭脂混和,修饰全脸,使得脸部轮廓变得硬朗。
幸而王子钦长得比较阴柔,面孔并不是很男性化,比王芷儿只略高少许,她便在靴子里垫了层布,使得两人身高相差不了多少,装扮好了,王芷儿这便走了出去,王子钦只在阁子里等着。
王芷儿心知这样的装扮,如若细心之人,定会看出端倪来,只能应付一时,但以现在王子钦被刑部同僚神憎鬼厌的情形来看,估计也没有人愿意仔细看他。
才走到事发之地,便见着刑部已有人到了,当首的那位穿着便装,显然是来参加宴席临时被拉了来的,他正拱手向李迥汇报,李迥则沉着脸,面色清冷。
王芷儿想了一想,感觉还是不保险,拿了块手帕出来,捂着嘴咳着直往他们那里去,她想着,这么一来,脸就遮了大半边了…还没走到近旁,便被刑部同僚发现了,有人便扬声打招呼:“王大人,怎么才来,自己的烧尾宴太过兴奋…?”
言语中的讥讽很明显。
她这位大哥混得着实不怎么样嘛!
王芷儿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学着王子钦的声音:“昨日整晚没睡,确有些风寒感冒。”
那人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如此,王大人还是在一旁歇着,今日之事,便由我们做便罢了。”
王芷儿平日里和王子钦经常讨论衙门之事,查颜观貌,得知此人便是罗大磊,是军伍出身,以军功累积得的六品刑部督掌司,专司犯人缉拿归案等工作,性子耿直,出身低下,所以最看不起象她大哥这种凭着家世一步登天的纨绔子弟。
王芷儿恍若未闻,边咳边走近了:“罗兄可查出了什么来?”
罗大磊一怔,心道这纨绔今日态度不同啊,往日里只要有人请他在一边歇着,他肯定是认真地去歇着了!别人不请,他绝对歇到衙门关门落锁。
到底王子钦比他官职大,他便拱手道:“王大人请看,初步断定,这位妇人是从楼梯口滚下来的,头部撞击到栏杆边缘突出之处,使得头骨震裂,因而致死。”
他正说着,却一怔神,面前没了王子钦的人影,再抬头看去,却见王子钦趴在地上,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一寸寸地看着草皮,极为认真。
罗大磊大惑不解,“王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王芷儿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奇怪,真是奇怪…”说着,又急步上前,从上至下地摸着那具尸首,“很是奇怪。”
罗大磊心想这纨绔不是昨晚上发烧烧坏了脑子吧?又见他对一具女尸上下其手,很是不雅,忍了心中的不满再问:“王大人,您有什么发现?”
这个时候,李迥与王秦月也走到近旁,王芷儿一见到两人,忙把手里的手帕捂在嘴上,掩住大半边脸,咳了一声,向李迥行礼,又向王秦月抱手为礼。
李迥并没有注意他,很明显把他当成混进刑部的米虫加废物,只向罗大磊道:“罗大人,有什么发现没有?”
罗大磊见是李迥,便把对王子钦的话再详细地说了一遍,对李迥说的,自是和王子钦敷衍的完全不同,许多细节都提到了,李迥便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位夫人是失足而死?”
罗大磊道:“具属下初步估计,的确如此。”
此时,王齐恺与陈留长公主匆匆赶来,见到三姨娘死得莫名,王齐恺便向李迥告罪,很是歉然:“原是小儿的烧尾宴,却想不到发生如此之事,搅了九王爷的兴致,下官真是失礼。”
陈留长公主也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姨娘一向身子就不好,从楼上摔了下来,也是她福薄,不如早早装椁,免得误了今日宴席。”
她半句也不提王启儿推了三姨娘落楼之事,这便是打算将三姨娘之死弄成失足了?
两人对三姨娘的死,没有半分儿的伤心,听在王芷儿的耳内,只觉背脊微微发凉。
王齐恺眼一扫,便瞧见了躲在罗大磊身后的王子钦,皱眉道:“你不去前院招呼客人,来这里做什么?”
王芷儿弯着腰道:“父亲,儿子是刑部事中,家里发生命案,儿子自得在此照应,况且,儿子认为,三姨娘之死,并非失足滚落楼梯那么简单。”
陈留长公主冷声道:“是么,并非失足,那么,是怎么滚落楼梯的?”
王芷儿明白她怕的就是将王启儿扯进了这件案子,损了她的名声,因此,她要想尽了办法将王启儿摘了出去,只要她说错了一句,陈留长公主要对付的人,就是她了。
王芷儿捂着帕子再咳了一声:“依儿子看,三姨娘在滚落楼梯之前,便已经气若游丝了,因此,她滚不滚落楼梯,来到楼阁处,都会死。”
陈留长公主眼神缓和了一下,如果她不是滚落楼梯死的,和王启儿半分关系也没有,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她想到此,脸色微微一晴,“依钦儿看,三姨娘是怎么死的?”
王芷儿道:“儿子刚刚查看了三姨娘走过草地时行过的痕迹,在上楼之前,她便脚步拖沓,步子不稳,再看她的身上,额头虽是被砸伤,但奇的是,血流得并不多,只是青肿而已,因而可以肯定,在落楼之前,她便已经血流凝止了,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39.第39章 高调与低调
这番话一出,李迥便侧过了身来,朝他脸上望了又望,王芷儿只觉他两道视线冰凉地扫过她的身上,让她顿有身上长毛之感,心道,她这大哥平日里是不是太过低调了,所以她一高调,就引得人人注意?
她猜得不错,她的确太高调了。
那王子钦在刑部不光是混吃等死的米虫,而且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米虫!关于刑部探案,是一问三不知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栽赃。
李迥道:“你今日的观点,倒是新鲜。”
王芷儿察颜观色,马上低调,语气腆然:“自得九王爷训斥之后,下官便痛定思痛,每日回来便翻看以往案例,以求不给刑部同僚抹黑…今日之事,只是下官拙见,让九王爷见笑了。”
李迥回过头去,对罗大磊道:“你说呢?”
李迥的态度很奇怪,他很看重这罗大磊,对站在一边比他官职大的王秦月的态度和对王子钦的态度一样。
都不大理睬。
王芷儿心道:这位小王爷,还是位实干家?倏地一惊,千万别对他有好感!不能落入世间女子的俗套,总是喜欢上第一次那什么的人!
罗大磊拱手道:“依属下见,王大人说得有几分道理。”
王芷儿明白了,这罗大磊虽摆明了看不起她,但处事却公正。
王秦月目光闪动,上前道:“既如此,此案便要立案侦破,这么一来,就要耽误王大人的烧尾宴了。”
王齐恺听了脸色沉沉的,很勉强地道:“九王爷,各位大人,死的不过是下官一名贱妾,何必浪费刑部人力物力?”
陈留长公主没有开口。
李迥眼神一扫,凉凉道:“既是人命官司,便属刑部犯筹,便由不得王太傅遮掩了,王太傅府上,往来俱是贵人,查个清楚,也好过日后王太傅府上成为一介险地!”
王齐恺被堵得脸发紫。
王芷儿心底居然升起了阵痛快…只得又提醒自己,想想这魔王耍狠的时候。
李迥道:“今日既是令郎的烧尾宴,王太傅自去前堂招呼客人,这里有本王就行了。”
陈留长公主便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王齐恺一晃眼,望见了王子钦,道:“你还不和我去前堂招呼客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王芷儿暗叫不好,心道别人认不出自己,这亲爹走得近了,还认不出来?答了声:“是”
她磨磨蹭蹭往前走,让王齐楷更添了几分怒气:“还不快点!”
李迥眼神一扫:“王太傅莫非忘了,令郎是刑部之人?王府发生命案,他自是要留下,以详察案情,至于这烧尾宴,是王太傅替令郎入职摆设,令郎如能在刑部有所建树,岂不是比参加烧尾宴更好?”
王齐楷只得拱了拱手,“下官谨尊王爷教诲。”
他眼神冷冷扫过王芷儿,与陈留长公主相携而去。
王芷儿刚松了一口气,便感觉两道视线直直地射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扫描,她忙把那帕子掩住了嘴,一阵咳嗽,见到不远处站着的罗大磊,忙走了过去把身子藏在他高大的身影之后,这才感觉到好受了点。
罗大磊皱了一下眉头,讥讽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见不了尸首?死的这一位,可是贵府的三姨娘,这便受不了了?”
王芷儿怔了怔,忽地茅塞大开,这是一个掩饰身份的好借口,于是,她把弯得更低一些,拿帕子差不多遮住整张脸,嘴里道:“我到底是刑部之人,也要慢慢习惯才是,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死尸,不比罗兄,怕是以往见惯了吧?”
罗大磊怔了怔,心想他这话说得没错,自己第一次见死尸时,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咦,这王子钦今日嘴巴灵活了许多啊,平日里,只有说起声色犬马来,他才嘴巴这么灵活的!
罗大磊倒也没想到其它,上前去查看尸首,王芷儿躲在他的身影后边,亦步亦趋,生怕被李迥盯上了。
幸好李迥很不得闲,那王秦月好不容易得了个和李迥亲近的机会,极殷勤地围着他转,很是表现自己,让李迥没空闲注意王芷儿。
罗大磊是个认真仔细的人,虽然不耻王子钦,但对王芷儿所说的意见倒是从善如流,上前仔细查看,深思了起来,道:“想不到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王芷儿前世从事的工作便是查案审案,有些职业病,表现在看见尸体双眼就发光,见到有人死心有莫名激动…当然,这是一个很不人道的习惯,更何况今日死的,是她的长辈三姨娘?
她知道自己不能太激动…可有这么长时间没碰过尸首查过案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所以,罗大磊在一旁深思,她便趋上前再次仔细检查尸首了,把三姨娘的嘴掰开,趋上前闻了一闻,再反转她的头部,查看她头部是否有伤,又仔细查看她的颈部…她一查起来,基本上视外物如无物,所以,当四周围的静了下来,她才醒悟过来,她又高调了。
周围的人全都把视线投在她的身上,包括李迥。
罗大磊开口:“王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具尸首,不是你的红颜知已,你上前又闻又嗅的,这是干什么?”
王秦月便皱眉上前,似笑非笑:“事中大人发现了什么?”
加上李迥两道视线直投在她身上,让她顿时压力倍增。
她直了身子,复又拿了帕子掩住了嘴:“近日我看了些前朝刑案录,但凡中毒而死的,嘴里定有气味,口内会紫黑…所以,一时忍不住,便上前验证了。”
罗大磊很意外,上下打量了她:“咦,想不到王大人功课做得不错。”
王芷儿语气羞腆,“我若再不做些功课,岂不是给刑部同僚脸上抹黑?罗兄,您看呢?”
她感觉两道视线冰凉冰凉直盯在她身上,却不是李迥的,是那王秦月的,她暗自警醒,果然,王秦月上前道:“事中大人可真是与众不同,竟是自己亲自动手验看,您手脚可得警醒些,别弄出些有的没的来!毕竟这死的人,可是你的长辈,也属亲属。”
他这是暗示众人,她会在其中做手脚?混扰视听?
王芷儿咳了一声:“罗兄一直在一旁看着,我便是手脚再不警醒,也瞒不过罗兄的眼睛,以及现在这么多双眼睛…”她再咳一声,“九王爷特意将在下留在这里,便是疏亲不论,九王爷都信得过在下了,王大人反而不信?”
王秦月冰冷眼神一闪,忙向李迥行礼:“九王爷,下官并非此意。”
李迥道:“行了,他既是刑部同僚,死的又非他直系亲属,你们之间,理应相互信任才是!”
王秦月见他眼睛朝自己望着,额头无来由地冒出冷汗来,忙低声道:“是,九王爷,是下官思虑过多。”
这一边,有衙差上前,用白布蒙了尸首,包裹好了,送至旁边的厢房暂且安置。
王芷儿应该知道的全都知晓了,便没有再做意外之举,只是跟着罗大磊亦步亦驱,躲避着李迥的视线,心想这不过是件小案,李迥王爷之尊,怎么也不会多管这些具体之事,她盼望着他赶快离开,可不知怎么的了,他还就是不走了,很有兴趣地将众人招至厢房,让众人对相关案件发表意见。
大多数是罗大磊在说,倒是很中肯,将王芷儿的意见中和了起来,得出结论,三姨娘确实不是跌落楼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