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大寇上一章:就算我是淫贼 《战将》
- 七大寇下一章:温瑞安 《闯将》
沈虎禅站住、回头。
那人温声道:“沈兄为何要走,是嫌房间不好,还是嫌我碍眼?”
沈虎禅目光四处浏转了一下,道:“我还以为这里住了个黄帝。”
那人笑道:“黄色是尊贵的颜色,沈兄不喜欢麽?沈兄喜欢什麽颜色,我可以叫人立刻换了给你。”
沈虎禅道:“不必了。”
那人依旧十分恭敬:“沈兄还有什麽吩咐没有?”
沈虎禅道:“没有了。”
一那人道:“那我走了。”
沈虎禅道:“不送。”
那人问:“沈兄知道在下是什麽人麽?”
沈虎禅道:“我不必问,你会说的。”
那人道:“是,我会说的,不过,我不是用口说。”
沈虎禅道:“难道阁下的大名,无法宣之以口,只能用笔写?”
那人道:“不是用笔写。”
沈虎禅道:“哦?”
那人道:“是用剑说。”
这句话未完,“砰”地一声,沈虎禅背後的门,忽被震开。
一个身穿黄色劲装的青年,正立在门口,背後是黄晃晃的灯光。
背後有种响,任何人的反应都会回身。
越是反应敏捷的好手,回身得越快。
沈虎惮也不例外。
但他在回身的刹那,那人已拔剑、出手。
沈虎禅人虽回了头,但,手上的刀已格住了剑,这同时间,沈虎禅又返过了身子。
这刹那间,他只觉得一室皆黄,黄得发亮,每件事物都发出黄澄澄的光芒,向他刺来,以致他分不出那一道是剑,那一道是光。
包可怕的是那人蓦然分成了两个:一个仍在用剑抵住他的未出鞘的刀,另一个拔出另一把黄色的剑和身扑来。
一个人当然不会突然变成了两个。
所以有一人是真的,另一个只是幻象。
--可是谁是真的,谁是幻象?
就算分得出谁是真人,也分不出那一把是真剑,甚至分不出那一把才是剑。
因为剑已融入黄色之中,彷佛□这房间已融为一□,只要人在这房间之中,便被黄剑洞穿。
那一剑之威,使得整个房间的黄色,为之澎湃激荡起来。
就在这时,哧的一声,那人的一剑,竟刺入沈虎禅的刀鞘里。
刀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沈虎禅刀已□鞘。
那人立刻知道沈虎禅正要发刀,这把魔刀一般的阿难刀,几乎出道以来,向不空回,一击必中。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那人做了一件事:他弃剑,返身投撞在墙上,墙碎,他落入另一间房间中。
这房间有蓝色的灯光,蓝色的纱窗,连房内盆栽开的小花都是蓝色的。
那人投身入蓝色房间里,祛衣脱袍,露出全蓝色的衣衫,腰系一把蓝色的剑,那人连眼珠也蓝色了起来,彷佛又跟蓝色融为一□,连血液也变成了蓝色。
沈虎禅虽出了刀,但没有发出他那一刀。
他的刀又迅即间收回鞘中。
木鞘又挂在他背上。
仍是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刀。
现在他背後是黄衣青年,面对的是另一片房间中的那个本来全身黄色的蓝衣人。
沈虎禅居然笑了:“幸亏不是黑色的房间,黄色刺目,蓝色忧郁,都总比黑色好看。”
那人也笑了:“看来就算七色、八彩,对沈兄来说,也不过是一刀了断的等闲事尔。”
沈虎禅道:“舒先生用剑告诉我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顿了一顿,接道:“总共是:『七色剑客』舒映虹七个字。
“舒映虹道:“这七个字,还换不回来沈兄的一刀。”
沈虎禅道:“那,只是因为你不接。”
舒映虹道:“只伯我不一定接得下。”
他笑了笑道:“不一定接得下的重担,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不接。”
沈虎禅道:“舒先生不愧是将军的知音,用剑告诉我这些话,要是万一我接不下,就什麽都再也听不到了。”
舒映虹笑道:“将军要我试一试你……杀任笑玉这项任务当然不是送人去给任笑玉杀。”
沈虎禅道:“哦?难道沐叁爷没有向将军提起我曾在金陵楼击退任笑玉麽?”
舒映虹道:“将军不是不信任你的武功。但任笑玉上头,还有个东天青帝。”
沈虎禅道:“一个没有牙齿的老虎,不值得那麽操心。”
舒映江道:“老虎没有牙,却还是有爪子。”
他的脸有些蓝绿不定:“你当然知道,东天青帝麾下除任笑玉外,还有『神判』祖浮沉及本来主掌外务现急调回门的总护法『电侠』雷唇。”
沈虎禅道:“祖浮沉神眼判生死,雷唇鞭甲双绝,但都未及得上阁下的『七色剑』,可惜--”他笑了一笑:“刚才我只见识了舒先生的其中一色剑法。”
舒映虹并笑道:“以後沈兄投入将军麾下,大家都成了自己人了,要请沈兄指教的时候还多着呢!”
沈虎禅道:“他是谁?”
那黄衣劲装青年拱手揖道:“晚辈徐无害,拜见沈大侠。”
沈虎禅道:“是将军的大弟子,『蜻蜓剑』?”
舒映虹道:“将军派他助你杀任笑玉。”
沈虎禅哈哈笑道:“将军恁地小看了我。”
徐无害道:“沈大侠言重了,只是杀任笑玉的事,需要安排,我是代妥为安排,以免沈大侠劳心费力。”
沈虎禅道:“好,那你安排得怎样?”
徐无害道:“任笑玉现在正躲在无妄崖上一间茅屋里养伤。不过,”他有些担忧地说:
“任笑玉的警觉性是第一流的,只要他开始逃,谁也追不着。”
沈虎禅两道眉毛、两撇胡子一齐向上一扬,道:“刚好我也是追踪术第一流的,只要我开始追,谁也逃不掉。”
--浓雾中,牌楼下,一个羽衣高冠,甚有古意,但一脸疲色妁老人。
这是东天青帝。
第十章 翡翠
唐宝牛气呼呼的离开了金陵楼,走了七八里,才记起忘了招呼方恨生一齐走。
此刻要他回头走,他又有点不情不愿。
这时,背後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
唐宝牛微转首过去,就看见一顶双马的纱蓬车子,前後各有两名衣服华丽的家丁,两侧有两名婢女,撑着彩伞不徐不疾在後面跟上来。
太阳很烈,拉车的和坐车的真有天渊之别,唐宝牛忽然首次有些□慕起有钱人来了。
--虽然头顶上的太阳是同样的热,可是,有钱的人,可以活得比较舒服。
他现在正走得很不舒服。
这时候马车正经过他的身旁,忽听一个令人舒服的声音道:“唐公子。”
唐宝牛虽长得相貌堂堂,神气轩昂,但一直很少被人称作“公子”,那是因为他一身江湖人装扮的没钱模样外,也跟他过于高壮有关。
--通常“公子”,不是有钱少爷,就说是文弱书生。
唐宝牛显然两样都不是。
所以唐宝牛一时也没弄清楚是不是在叫他,不知该丕该相应。
那听起来令人很舒服的女音又说:“外面那么热,何不进来一起坐?”
唐宝牛定眼望去,只见纱帐内云鬓嵯峨,婀娜妖娆,唐宝牛道:“你,叫,我?”
说到“我”字的时候,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以示肯定。
那女音笑道:“难道这儿还有第二个『贪花大侠』唐宝牛唐公子麽?”
唐宝牛怔怔地道:“你是……?”
他已听出了是谁,偏就不敢相信。
女音道:“唐公子不敢进来,是不是害怕我这个小小的弱女子……”
唐宝牛不待她说完,已窜身掠入纱帐里。
他一落入车中,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深侮自己的盂浪。
轿里面没有多少位置,唐宝牛闯了进去,立即发现,除了那美丽女子坐处外,实在没有剩下多少地方。
如果他不坐下去,只有滚落车外。
这时候要他倒退出去,倒是唐宝牛所力有未逮的。
唐宝牛不想出丑,“只有”坐下去。
“坐下去”,其实是他所求之不得的事。
因为那女子正是唐宝牛想着念着心头发热的丽人--翡翠。
虽然是大热天,在车内却十分清凉。
车内很荫凉,甚至有一种薄荷浸冰般的清凉。
唐宝牛贴着翡翠身边而坐,在车子巅簸里,肩膊不时碰对方柔腻的肌肤,加上一阵阵香气袭入鼻端,唐宝牛的神魂也似幽香一般,一飘一荡的。
他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肩膊与对方的肌肤一分一合微里,仿佛比一场兵刃相接的大战还要专注,还要剧烈,以至忘了要说什麽,也不懂得该如何说起。
翡翠头微微偏着,打从斜侧看他,微微地笑着,红弧微微张着,唐宝牛终於忍不住,鼓起勇□地看一眼。
这一眼,唐宝牛从微微的心跳变成了狂烈的心跳,直心跳得像擂鼓一般。
唐宝牛的武功虽不高,但他的胆子大、气力壮,遇到生死攸关,冒险犯难的事也从未震栗过。
但这样一个堂堂男子,跟自己所心折的女子坐在一起,连上阵杀敌的也视作等闲的唐宝牛竟震颤了起来。
翡翠笑道:“唐公子,是不认得贱妾了?”
唐宝牛只好答:“认……得。”
翡翠侧着看他,甜甜的笑道:“公子不舒服?”
唐宝牛看见她甜丝丝雪白无瑕的花容,心里狠狠的想:别那麽笑,别那麽笑,笑得这样甜,看我敢不敢一口吻下去?
仿佛这样想着就比较有大丈夫的气派,可以使自己镇定起来。
偏偏他镇定不起来。
他心里暗呼:唐宝牛,你老虎打过,刀口上溅过血,钉床睡过,火里水里都去过,连死过八次也给救转回来了,什麽事儿没见过,今日连对一个女子也这般不争□…
又想:唐宝牛、这女子这麽美,说一个字像一颗冰糖甜入了心里,你这时候更该显出落落大方的男子气,怎麽这般不济事!
想尽避是这样想着,但一样期期艾艾,脸热心烫的说不出话来。
翡翠偏首看他,见他没有回答,从袖子里伸出柔荑来,摸摸他额头。
这一摸,唐宝牛看见袖扬起处,袖里仍卷着一截白玉似的藕臂,而且香□袭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我没事。”
翡翠缩回手来,不解的望着他:“还说没事?大热的天,怎麽额头都凉了?”
唐宝牛摸摸自己双颊:“凉麽?我摸到烧热热的哩--”陡住口说不下去了。
翡翠笑道:“哦?”
垂下头去,偷偷地笑着,唐宝牛偷瞥一眼,只见玉颊白得令人疼得想亲一口。
这麽一想,心里又突突地狂跳起来。
唐宝牛好不容易才想出了句话来说:“你……有什麽事……?”
这句话一出口,心中又後悔,後悔对方以为自己讨厌,一定要有什麽事才相见,又後悔万一对方说没事,自己岂不是要下车?
又觉得这一句话问得实在不好,应该加上“请问”两个字,除了“请问”,好像还应该有“贵干”,而且要用“姑娘”,应是“请问:姑娘有何贵干?你呀你呀的太难听了。如此一来,唐宝牛几乎把自己刚问出口的一句话彻头彻尾的改了一遍。翡翠却轻轻的答道:“今天的事,承蒙公子拔刀相助、出手相救,一直没有当面谢过……”
唐宝牛被这话题挑起了胆□,大声道:“姑娘,快不要这样说,能为姑娘效力,再难的事,上刀山、下油锅,也叁生有幸!”
翡翠噗嗤一笑。
唐宝牛看得痴了。
翡翠挑起细眉,很好笑的道:“公子怎麽那样激动呀?”
唐宝牛立时瘪了下去。
翡翠说了那句话後,似乎坐□了唐宝牛一点点儿。
不过这一点点儿唐宝牛并没有察觉出来。
翡翠侧脸望车外。
车外风光明迷。
有什么比一个女子在这样悠闲而无意的神态更动人的呢?
唐宝牛心里生起一□不惜在车内坐一生一世的冲动。
翡翠知道唐宝牛在偷看她。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坐姿和侧脸是很好看的,所以她保持着这□雅的姿态。
唐宝牛其实也没多看她:--不是不想看,而不敢多看,所谓“怕唐突佳人,便是这个意思,生怕你气了她,又怕让她知道会认为自己无礼,所以明明心里想多看,结果几乎没有看。没有看清楚的形象往往比看清楚更美不可攀。唐宝牛嗫嚅道:“我……我说的是真心话!”
翡翠一时没有听懂,偏首“嗯?”
了一声。
唐宝牛本来说的是刚才翡翠问他为何出语那麽激动,他答是出自真诚的,可是这隔了好一会才答的话,而且是突如其来的一句,翡翠也忘了刚才自己说的话,所以一时弄错了他的意思。
翡翠在看窗外的侧脸,掠过的无奈掺和了哀伤塑成了一脸迷惘的神情:“你们公子爷们,说的话自然都是真的。”
她这句话很明显是误解了唐宝牛的意思。
欢场中的公子哥儿,酒後胡言,对天发誓,第二天醒後,连说过什麽话对谁说的都忘得一乾二净,翡翠是青楼女子,当然经历过无数遍。
唐宝牛急了。
他真的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几乎要跳起来,脸也挣红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翡翠见他那麽冲动,也吓了一跳,忙捉住他的手,说:“我知道,我知道。”
翡翠微微沁汗的手覆在唐宝牛那一对大手里,唐宝牛手里一阵疼惜,反握住了她的手,像包心菜一般小心翼翼把叶蕊卷在窝心里。
翡翠很大方地微笑着,并没有把手收回。
唐宝牛激动的说:“姑娘……我一看到你,我就没把你当作青楼女子看待……我……”
他只觉捧着一只玉也似的手,亲也不是,吻也不是,只有紧紧的护着。
翡翠看着他,眸里升起了一层水雾。
“我只是个欢场女子,承受不起公子的厚爱;”她别过脸去,仍向窗外,幽幽的说:
“你当我是平常人好了……”
“不!”
唐宝牛打断道:“我不把你当平常人;你不是平常女子!你跟平常女子不一样翡翠的手忽然冷了下去。唐宝牛不觉怔怔地放了手。翡翠把手缓缓地缩了回去,缩回袖子里。一个女孩子的手要是不想让你握着,也不必怎样,对方一定会感觉得出来的,就像一块熟而滑的鱼片,吃下去趁口,但凉冷了滋味就全不一样了。唐宝牛犹觉双手里仍呵护着另一双手。翡翠却已去看车外风景。”
你不问去那里?
“”姑娘要我去那里就那里。
“静了半晌。”
金陵楼的事,那位是不是沈虎禅沈大侠?
“是,他是我老大。
“他的做法…
“我……我也不赞成。
“”你不问我任笑玉是我什麽人?
“”敢问姑娘,任笑王是你什麽人?
“”他麽?
“翡翠嫣然一笑:“我不告诉你。”
翡翠笑起来一直很好看,可是这一笑,在唐宝牛心里却有点酸。
心里酸溜溜的滋味是怎样?
--当你心爱的人提起一个□性时甜甜的笑开了,你就会知道味道。
“你不问我们要去做什麽事?”
唐宝牛心里都是旖旎情景,这一问,更是怦然心跳。
“我们要去--”“去无妄山。”
“去做什麽?”
这次唐宝牛终於记得主动的问。
“去找一个人。”
这答案有点跳□了唐宝牛的想像领域,於是他继续间:“谁?”
“任笑玉。”
“找他做什麽,”唐宝牛这次是酸溜溜加上讪讪然在问。
“他受了你那位沈大哥的刀□所伤,又着了姓沐的暗算,伤得很是不轻,我们去助他疗伤。”
翡翠观察着他,说下去,“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朋友,他受伤了,你该替他护法,让他早日好转□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