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五姑倒不怎么,徐赤水一张白脸刹地成了紫胀,他们仿佛还听到被人讪笑的声音。
披风当然下会笑,不管好披风碎披风都一样——笑声飘飘晃晃的,像浮在水面一般,不知从哪里传来。
郝不喜白眉一弹,却向着镇前丛林一棵苍郁浓密的古树,扬声道:“沈虎禅,你弄什么虚玄,滚下来吧!”
只听那声音飘飘荡荡地道:“啧,啧,啧,人生一双脚,是用来走的,不是用来滚的。
你这样说话,真有失斯文。”
又道:“这么晚了诸位还在这里做买卖,真是别有雅兴。乐此不疲,黄石镇的市集,可从来没闹得那么晚呢。”
郝不喜冷哼一声道:“难怪你瞧出来了,我们这单买卖就是买你的狗命!”
语音一厉:“你再不爬下来,我揪你下来!”
那声音作出一声甚没奈何的长叹道:“你这人说话,怎么粗俗不堪!”
话未说完,两道蓝芒疾地划出黄火,迅雷一般扣在树杆上,轰地一声,树身轰然而倒。
出手的是徐赤水。
他的“无音神雷”悄无声息,迅比光速,令人防不胜防。就算防着了也无法挡。
树坍倒的刹那,徐赤水的身子贴地掠出,似一只水鸟一般,掠到了树倒处,手中暗扣了七枚“无音神雷”,准备给树上的人致命一击!
就在他贴地掠出之际,旁边一棵老榆树,疾地落下一条白衣人影,手持折扇一合,向下闪电般点戳下去。
这星驰电掣之间,配合得巧妙万分,白衣人这由上而下的一戳,足可把徐赤水疾行身体,穿心而过的串在地上。
桓雪山老魅郝不喜这时却似脱晋之矢,飞弹而出,他的双手也在此时才陡地从袖子翻掣出来,只见十指如钩,指比掌长,最奇的是指甲长及绕身数匝,色泽如玉,但指甲一加动劲都直绷了起来,犹似十张利剑,中途有几只指甲又疾弹迭卷。变作了钩子!
白衣人如果要戳中徐赤水,难免就要给郝不喜的剑甲在身上刺穿几个窟窿钩破几个血洞,但白衣人并不愿硬拼,他们身形遵沉再起,他在一沉之间,足尖对徐赤水背上踩了一踩,藉力弹起。折扇变得迎向郝不喜。
两人一合即分。
各退出丈远。
“砰”的一声,原来徐赤水被对方借力一踩,他本来已贴地掠行,一下收势不及,砰一交仆在地上涂了一脸泥!
从人看去,只见月色下,白衣人本来一尘不染干净如玉的的袍上,已掀翻了几处,都是被刺穿或钩破的,却不见有血渗
可是白衣人折扇里却夹了一条亮晃晃的事物。
那是一片长达五尺余的指甲。
这电驰星飞的瞬间交手里,白衣入衣衫为郝不喜划破,但郝不喜十片剑甲中也有一只被白衣人以折扇硬生生切了下来。
乍看两人似乎平分秋色,但众人都知道,“雪山老魅”郝不喜的“剑甲”是留了四十多年且天生奇禀才有这般长度,可说是他的随身武器,如命宝贝,就像生长在他身上的十只手指一般重要,而今却给人撷掉一只,白衣人损失的不过是一件衣服,可以说已经是吃了大亏。
郝不喜光秃秃的额顶与下巴,忽然赭也似的紫涨起来,更加光可鉴人,那白衣书生却俯首翻看衣衫破处,甚为痛惜地道:“哎呀,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端端的,你划破我的衣服干什么?快赔我衣服来!”
郝不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来这时他九只指甲早已卷曲,就在这深吸一口气之际,指甲又陡似剑乾一般直挺:“好,好,你有本事,就过来,我赔给你。”
那书生上前半步,又稍有些迟疑,道;“君子言重如山,君子言之下出,耻躬之不逮也,哪,你说过赔我,可不能骗我。”
众人瞧夫,只见这书生神丰气朗,重瞳风目,发上挽髻,髻插玉簪,左手五指斯文白净,中指无名指戴了两只形状古朴的指环,是罕见的美少年,而且在说话时的神态,时常呈现一种骄气与稚气。
只听郝不喜气极反笑:“我骗你妈的……”
美书生脸色一变:“三辈下读书,不如一窝猪,你这般说话、敢情是连前世也没念过书,不知孔圣人之礼了——”
郝不喜双眉陡地一扬,双肩也同时一耸,他耸的是双肩,动的却是全身,已到了美书生面前,骤然之间,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身上身下,多了九道剑光。
那是他九只“剑甲”所发出的剑气。
剑气纵横,一下子罩住了美书生。
温柔眼见这美书生神态朗扬,纯憨可爱,没想到名闻天下的恶盗沈虎禅竟是这般模样,心里既纳闷,但又替这书生微微担心起来。
忽听了五姑道:“这家伙会使‘白驹过隙身法’。”
温柔转首过去,只见丁五姑一双水溜溜的眼睛不往往那书生看,连温柔是个女子,触及这样子的眼波,也不禁神迷恍惚了一下。
原来场中郝不喜的九道剑光,虽如波涌涛叠,惊涛骇浪,一层复一层,一波复一波,但在剑锋眼看要命中前的一发间,书生总能及时避得开去。
而那避开去的身形,就像用拳掌打击一张悬空的薄纸一般,所掠起的劲风反“吹”走了物件;又像用手指抓蜻蜓一般,眼看要拈它的尾部,就在空气一震间它就飞走了。
所以郝不喜的剑光始终伤不了他!
徐赤水这时,往门大纶看了过来。
门大纶全无表情。
徐赤水蹑足前追了几步,忽然间,好像是昔肌作痒左臂拗转过去爬搔的举动,这一动之间,三道蓝光,夹着灿亮眩目的黄火,直射战团,分上、中、下三路,往书生身上打到!
这一下电掣星飞,霎眼之间,书生却移形换位,折扇陡地一展。
郝不喜一惊:这是书生第一招反攻,而且上一回那书生就在折扇一开一合问,使他断了一只“剑甲”。
所以郝不喜身形错步疾退!
这一下,徐赤水的“无音神雷”等于向郝不喜射到!
徐赤水的“无音神雷”,也是非同小可,出袭时不带一丝声音,侍郝不喜发觉时,三枚“无音神雷”、已一枚近须、一枚近襟、一枚近袂了!
徐赤水惊叫道:“郝老——!”
郝不喜一身造诣,也非同凡响,这电光石火间,已发觉来袭,闪避已无及,只见他右手五剑,仍向书生出袭,但左手一捉,竟已将三道“无音神雷”硬生生抓住!
若是别的暗器,郝不喜早已蓄内功于掌上,一定被他扣了下来,可是“无音神雷”是一性极尽歹毒的暗器,一着实物,定必爆炸,郝不喜一手扣住三枚暗器,待觉有异丢甩已不及。“波,波,波”三声,“无音神雷”爆炸!
郝不喜大吼一声,五指一紧,“兹”地一声,跟着是辛辣的臭味袭人,三枚神雷,竟被郝不喜的纯内家功捏熄,揸个粉碎,但神雷的爆炸力,仍然炸伤了他的手掌,尾指“剑甲”
也被炸得残碎破裂。
郝不喜怪叫一声,这时书生抢前一步,手中折扇又陡一展一收。
郝不喜右手的两片“剑甲”,在这一分心之下,又切断飞去,众目睽睽下谁也没有认清那书生是用什么手法击断“剑甲”的。
郝不喜一面怪叫.一面将剩下的六片剑甲舞得个剑光熠熠,风雨不透,但不是进攻而是疾退,退了七八尺,剑光乍停,怪啸未止,目眶欲裂的向徐赤水望来。
徐赤水心里暗叫了一声:苦也!事关郝不喜除了第一片“剑甲”一上阵就失利不提,其余三片“剑甲”,全因自己贸贸然放了三颗“无音神雷”分了他的心才致断落的,这是至明显不过的事。
但徐赤水心里使横,自忖:伤了你又怎样?你老妖怪拿不下沈虎禅,看我手到擒来!嘴里咆哨一声,忽然一优,又似一只大海鸥一般掠了过去!
通常轻功都是往上冲拔,但徐赤水的轻功,甚是古怪,却是贴地面上飞掠的。
所以徐赤水的武功,攻下盘的多于攻上盘。
那书生笑道;“哇!人望高处,水往低流,你这下白鸽往亮处飞,也真古怪。”
语未说完,徐赤水手上已多两柄点穴撅,急攻书生下三路。
书生的身法甚是奇特,就似一片树叶,遇到气流时忽“飘”。出去,或似一根羽毛,忽被劲风“卷”走,也像一颗石头,忽然被人“踢”了开去,又似陀螺般“抛”了过去。他的武功更是古怪,二十招中有十九招都是只守不攻的,但徐赤水始终占不了他的便宜。
只听那书生笑道:“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我这‘过隙奇步’如何?”
“白驹过隙,奇门步法”是武林中一种失传已久的诡异步法,温柔是听说过,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年轻书生身上出现。
更没想出那书生一语未毕,“砰”地摔了个交,“哎唷”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