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太拘泥了,虽然你是念书比较多,可是,你太刻板了。”唐惜春总结道。

王山长听他诡辩,立刻道,“你是怀疑圣人之言吗?”

唐惜春问,“什么圣人啊?看你天天圣人前圣人后的,圣人放个屁大概都是香的。”

王山长险些气晕,王师娘掩口一笑,唐惜春道,“本来就是这样,圣人一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啊,一样得吃喝拉撒。对了,山长,圣人在未成圣人之前是什么人啊?”

王山长道,“自然勤学苦读,汲汲于世间至真至理,方能成圣。”

唐惜春道,“你们念书的人总喜欢说些空话,就是圣人也常说些叫人不明白的话。前几天,我爹教我念孔圣人的书。孔圣人的话啊,我觉着就‘温故而知新’啥的比较有用,说的是学问要多复习,才能巩固的道理。其他的,孔圣人说如何治国之类,我就觉着很不通。”

王山长问,“哪里不通?”

“我听我爹说孔圣人就像山长这样,教了一辈子书,当了一辈子先生。他收了许多徒弟,学问很大是不必说的。但是,他只做过很小的官,而且时间不长。孔圣人长时间的去向别的国君兜售他的学问理念,可是为什么没有国君肯请他做大官呢?我听说,宰相才是治国高官。”唐惜春道,“你们都说孔圣人如何了不起,他又不是偷着藏着的不愿意做官,我看,他很愿意做官啊。他这么愿意做官,又是个有大学问的人,而当时的国君都不让他做大官,这说明什么呢?”

“那么多的国君,难道都是有眼无珠么?这起码说明,当时的国君并不认为孔圣人适合为官。”

王山长皱眉道,“若依你所言,当今尊祟儒家,科举四书五经,皆为儒家经典,难道也错了吗?”

唐惜春微微一笑,“山长,学问上我不比你。不过,我也活了这么大,还是有一些体悟的。山长教的这些圣人书,其实与佛家道家的经典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劝人向善的书。只是,你说的儒家的东西说的更具体而已,叫人做人为善做官忠君为父则慈为子则孝,这些东西,我虽不大懂,也知道大概就是这样了。”

“可是,实际上真正的生活并不是这样的啊。与其学这些空空其谈的圣人书,我觉着,农人该学些如何种庄稼,工匠们更该学制造的学问,至于商人,则当学师娘说过的那个偷走西施姑娘的陶朱公。就是做官的人,学十几年的四书五经考中进士,求得官职,其实做官的学问并没有在儒家经典里。如何抚民安民,如何鼓励田桑,如何组织修桥铺路,如何尽量做一个好官?这些学问,都在儒家经典之外。”

王山长道,“为官乃用人之道,要做得好官,不必事事躬亲,只需择恰当人而用既可。”

唐惜春温声道,“我家铺子年年盘账,依旧有掌柜中饱私囊,天下何曾真正垂躬而治?若不躬亲,如何放心的下呢。再说,哪怕是用人之道,人人皆想做人上人,也就没有人上人了。”

王山长忽而一笑,收起棺材脸,目露温文,“以往只当你是懵懂顽童,不料你还有些歪理见识。”见唐惜春立刻面生得意之色,王山长叹道,“惜春,你莫要这般轻浮行不行?”

唐惜春满是无辜,“我很久没调戏女孩子了啊,如何说的上轻浮?”

王山长叹,“你虽天生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识,却又蠢笨至极,跟你说话,实在增长涵养。”没被气死就是好命。

唐惜春一摊手,“先夸我有见识,又骂我笨,山长的心比女人心都难猜。师娘从没嫌过我,山长啊,我也得给你提提意见,你心胸不广啊!”

王山长险些给气歪了鼻子,道,“我听你小子一番废话,现在还要你坐着,没将你打出去,已是心胸宽阔了!”

唐惜春真诚道,“我还是更喜欢师娘一些。”

王师娘莞尔,“惜春有眼光。”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的话再不会差。王山长无奈,打发老婆,“阿璇,你去张罗午饭吧。这小子既然来聒噪了这半日,总不好叫他空着肚子走。”

王师娘笑,“君子坦荡荡,且莫要腹诽哦。”起身去了。

王山长老脸一红,挥挥手撵老婆去了。

王山长这才开始与唐惜春说话,叹道,“你虽顽劣些,这半年却颇多长进,起码脑袋里不是空的了。惜春,你没怎么念过书,不过,你是个有见识阅历的人。我得先跟你道歉,我先时的确是轻看了你。”说着,竟真的微微欠身。

唐惜春顿时手忙脚乱,跳起来嗖嗖两个长揖加倍还礼,脸都给老头儿搞红了,连忙道,“你可别这样!你年纪能做我爷爷了,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叫我有不祥预感啊!”

王山长侧脸轻笑,“坐下吧,我是想好生与你说说话。”

“难道你刚刚没好好跟我说?是逗我玩儿的!”唐惜春脱线的问。

王山长憋口气,一拍几案,“闭嘴!你先听我说!”

唐惜春满是无奈,翘着嘴巴,“说吧说吧,我也没不叫你说啊。好了,你说吧。”人老了就是古怪。

王山长喘口气,递给唐惜春一块糕,先堵了这小子的嘴,方侃侃而谈,“在远古年间,是没有这些学术流派的,直到春秋战国时期,才到了百家争鸣的年代,而儒家,初为百家流派中的一个流派而已。”

唐惜春喝口茶,道,“山长的意思是说,其余还有别的九十九家,是吧?”一个儒家就能折磨死了,天哪,还有九十九家!!!

王山长道,“真正算起来,何止百家,那是一个流派争芳斗艳的年代,也是圣人倍出的年代,出现过无数璀璨的人物,我们现在所有的学术流派大都起源于百家争鸣时期。现在真正显耀的便是儒家与法家。”

唐惜春问,“法家是哪家?”

“天下律法所依,就是自法家而来。”

唐惜春点点头,王山长道,“你虽不通圣贤书,却秉性自然,不失为赤诚之人。当年的儒家,只是诸多流派中的一个而已,如今君王用儒家,是因为儒家教化世人更胜其他流派经典。你所不通的,唯儒家经典而已。我听说你喜欢天演星象,星象之学,所属并非儒家,而是百家之一的阴阳家。”

“阴阳家同样是战国时期非常重要的流派,自天文历数发展而来,许多人当星象学简单的归于星卜之术,这是一种狭隘的偏见。儒家研究的是人,仕农工商君王社稷,乃人道。阴阳家专注于宇宙的奥秘,多涉天道。”王山长悠然道,“这是一门玄奥无比的学问,而且,这是一门自上古先贤发展起来的学问,绝非街头巷尾骗子巫术之流。惜春,虽然我这书院没有研究阴阳之学的老师,我还是很高兴我的学生未拘泥于儒学,若你能在阴阳学上有所建树,于我这位教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学问的酸儒,亦是荣耀之事。”

“山长,你一点儿都不酸,我爹都叫我敬重你哩。”唐惜春安慰老头儿。

王山长黑线,强烈要求,“你能暂且闭上你的臭嘴,听我说完吗?”

唐惜春忙道,“你说你说,我都是怕你伤心,才好意劝你的。”

“真是多谢你了。”王山长磨磨牙,继续与唐惜春道,“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叫你重回书院。不是我不喜欢你,我是怕耽误了你。吴算子说你在算术一道颇有天分,你又这样的喜欢星象天演术,实在应该专注于阴阳之学。”

唐惜春大大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忽就精明起来,问,“山长,不会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先夸我一通,再不叫我回书院!”

王山长治学大半辈子,头一遭这般语重心长而遭人质疑人品,老头儿顿时胡须直翘,拍案怒斥,“你这小子!莫不识好歹!若不是看竖子乃可造之朽木,某懒得与你费此唇舌!你若疑某之心,明日便来书院上课便是!”

见老头儿火了,唐惜春伸手摸摸老头儿的胡子,劝他,“莫恼莫恼,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火大。”手被打落,唐惜春半点儿不恼,没脸没皮的笑,“我就开个玩笑,山长还不知我几斤几两么,我来也是跟山长和师娘辞行的。太妃已经决定收我为徒,我过几天就要去上清宫了。”

王山长微微一惊,继而笑道,“看来,你当真是有此造化。”很是为唐惜春高兴。

“过奖过奖。”唐惜春口是心非的谦虚着,忽而道,“山长,我觉着,你留这么长的胡子不大好看,显着你太老了。我看你可以把下巴上的胡子剃掉,唇上留成短须,这样比较帅啊。不然,师娘还如花似玉呢,你就老成炊饼渣啦。你现在瞅着活像师娘的爹,哪里像师娘的相公哩!”

王山长忍无可忍,形象全然不顾,怒吼,“滚滚滚!”他再跟唐惜春说话,就叫他下辈子投胎做哑巴算了!

刚进院门的吴算子眼珠转了两圈儿,主动对号入座,暗道:这老家伙真是越发不像话了,洒家这刚来,还没与阿璇说两句话,竟叫洒家滚!

哼!洒家就是不滚!

洒家死都不滚!

第44章 前尘终

有吴算子加入,再有唐惜春这个二百五,风趣可爱的王师娘,以及棺材脸王山长,这顿午餐吃的相当愉快。

用过午饭,死皮赖脸的两人还不识趣走人,一直跟王师娘插科打诨半日,王山长的脸带了绿色儿。吴算子方欢欢喜喜的扛走自己的肉干,唐惜春告辞回家。

唐惜春回家先去了老太太那里,唐老太太一见孙子就是满脸笑意,拿着张单子给唐惜春看,“过来瞧瞧,这是你太太给你准备的拜师礼。”

“什么拜师礼?”唐惜春有些摸不着头脑,接过礼单瞧一眼,大多是一些布匹器物摆设之类,都是上等东西,唐惜春不解的问,“衣料器物倒罢了。怎么还有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这不是成亲用的么?还有腊肉啊?”枣子,早生贵子啥的,他还是知道的。

罗氏掩口轻笑,“这些都是吉祥佳果,也不只是成亲时才用。像芹菜,就象征着要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则为苦心教育;红豆是鸿运高照的意思;枣子除了早生贵子,还有早早高中的寓意啊;桂圆,功德圆满;至于腊肉,这是自来人们拜师都要送的。”

“讲究可真多。”唐惜春叹为观止,道,“那我都要带到上清宫去么?”

罗氏笑,“莫要担心,你这是正式的拜师,自然要将礼数做全。你父亲已经着人往上清宫递了帖子,商议拜师的日子,待日子定下来,你父亲定也要过去的。”

唐惜春笑将礼单递还,道,“有劳太太了,这些我都不大懂,太太预备的一定周全。”

罗氏笑,“原就是我份内之事。”能与唐惜春保持现在的关系真是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罗氏有些小心眼儿,往时恨起来真是恨不能唐惜春立刻死了。只是,唐惜春就是不死,还越活越明白。虽是继子,唐惜春能改好,罗氏也是高兴的,不单是她能过舒心日子。就是儿子,有个兄长相互扶持,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何况,唐惜春人没啥学问,硬是有运气,竟能拜太妃为师。虽然拜女人有师有些不同寻常,到底太妃身份尊贵,罗氏自然不会轻慢。

唐惜春一笑,又道,“祖母,这回去上清宫,我想阿玄同我一道去。”

唐老太太点头,“嗯,阿玄最可靠不过,你以后兴许长住上清宫,身边是得有这么个妥当人。”

“我既不常回来,我院子里的丫头们便减一些吧,留下几个老实本分的看屋子,等我回来再着妥当人来服侍就行了。”

唐惜春此话,唐老太太尚无反应,罗氏先悄悄的舒了口气,这话从唐惜春嘴里说出来真是再好不过。唐惜春院里那么些服侍的人,比主院还热闹,只稍逊老太太这儿罢了。唐惜时唐惜夏跟唐惜春都没的比。

唐惜春先时一走小半年,那些人都是闲吃晌银,罗氏当家主母,若是自家儿子的院子,她早下手整顿了。奈何是唐惜春的院子,罗氏避嫌都来不及,哪里敢去招惹唐惜春,只得空养着一大院子的丫环婆子,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

唐老太太笑问罗氏,“你说呢?”

罗氏早有了主意,笑,“惜春院里,阿玄不算,余者大丫环一个,二等四个,三等八个,再有粗使的婆子四个。惜时也是常在山上习武的人,寻常多是留下两个小丫头一个婆子看屋子洒扫亭院,勿使房屋冷落的意思。要我说,惜春院子大,多留两个也无妨。”罗氏何等圆滑之人,先点出唐惜时的例,若唐惜春只是嘴里客气客气,想搞特殊啥的,罗氏连理由都给他准备好了。

唐惜春道,“那就按惜时的例来吧。我不在家,她们白白守着院子,也没什么趣。”

唐老太太笑,“那好,我与你太太都知道了。这些事,不必你操心。”

唐惜春笑应。

唐惜春回去便同阿玄说了,叫阿玄准备着一道去上清宫。

阿玄自己的一早就收拾好了,问,“上次去青云观不敢多带东西,这回去上清宫,要不要把大爷心爱的物件儿带一部分过去。”

唐惜春想了想,“上清宫什么都有,好像也不用带什么。”

阿玄道,“大爷这好歹是回家过了个年,就没礼品孝敬太妃么?”

唐惜春道,“太妃所用极是讲究,我就是送了,估计太妃也不会用。”

“可是,上次大爷回家,太妃给了大爷那许多东西。”

唐惜春拉阿玄坐下,悄声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出去跟别人说。”

阿玄立刻保证,道,“我口风最紧的。”

“那些东西,大都是蜀平侯送给太妃的年礼,太妃好像不大喜欢,有好些给了我。”唐惜春道,“你想想,蜀平侯送的太妃都不喜欢,咱家能拿得出比侯府更好的东西么?要不,我再要两坛老爹的状元红,送给太妃。”

阿玄想了想,问,“上次大爷带去的酒,青云道长喜欢么?”

“喜欢,我们一起喝来着。”

阿玄笑,“那就送酒吧。青云道长都喜欢,大爷又是道长介绍去的上清宫,想来青云道长同太妃娘娘是相熟的。既是相熟的人,品味应该差不多。”

唐惜春索性由着阿玄去安排。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天地君亲师。

故此,拜师是件极为庄严隆重之事。

唐盛又跟唐惜春商量观礼人选,唐惜春问,“爹,这个一般都请什么人哪?”

唐盛道,“相熟的亲戚朋友既可。”

“嗯,我想着请山长、王师娘、吴师父,还有青云师父,干脆青云观的人都请来才好。”唐惜春随便一划落就不少人,“爹,你说我要不要请李峰、少程他们?”

“请来也无妨,干脆也知会付三一声。”唐盛心里很是满意,王山长素有文名,青云道长是唐惜春去上清宫的引荐人,李峰展少程出身都不错。他儿子随口一说,竟面面俱到。

唐惜春道,“那我这边大概就这么些人。爹,你同僚们呢?”

唐盛道,“付总督,李巡抚,展将军既可。等我拟好名单,你就与阿玄先去上清宫,问问太妃,看请这些人妥不妥当?”

唐惜春笑,“好啊,反正天也晴了,我同阿玄先过去,若是上清宫摆酒什么的,我还能帮些忙。对了,爹,你那状元红再给我两坛。”

“做什么?”好酒也不多啊,这小子可不要总是大手大脚的散财。

“太妃喜欢喝。”

一听是送给蜀太妃的,唐盛立刻就应了,还问,“两坛够不够?”

唐惜春道,“那就多给我几坛,再送山长、青云道长他们。”

唐盛:真是天生的败家子啊。

唐惜春算是彻底的走上了人间正道,在唐惜春临去上清宫前,唐盛带着唐惜春在祖宗面前狠狠的烧了几柱高香,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不孝子孙幡然悔悟,都是祖宗保佑”啥的,听的唐惜春直翻白眼。

父子两个自祠堂出来后,唐盛训唐惜春,“给祖宗上香,你做什么怪模怪样,一点不庄重。”

唐惜春道,“祖宗跟我说话了。”

唐盛笑,“现在愈发胡言乱语,竟敢编排祖宗,没个正形。你这张嘴啊,就没个把门的。”

唐惜春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一本正经,说的有鼻子有眼,道,“真的,祖宗跟我说了。祖宗说,惜春啊,别叫你爹来谢我了,你代我谢谢你爹吧。非但人有学问光耀了咱们老唐家的门楣,更重要的是教子有方啊。祖宗在地上欣慰的不得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住高屋享富贵,惹得一帮子老鬼羡慕的了不得,都是因为有爹你这样的出众子孙啊。有爹你教导儿子,儿子再怎么也差不了啊。”

唐惜春一记响亮的马屁拍的唐盛通体舒泰,唐盛笑,“你就贫吧,在祖宗面前也不老实。”

唐惜春凑过去笑,“句句儿子的真心话,哪里有不老实了。”

不同于上次去青云观时的百般不情愿,这次唐惜春去上清宫,家里上上下下都挺高兴。当然,不舍也是有一点的,唐惜夏一大早上到唐惜春院里啰啰嗦嗦的说了许多难舍难分的话,唐惜春耐着性子听了,直到上学都要迟了,唐惜夏还满心不舍的模样,眼巴巴的瞅着他哥,有些小不满,“哥,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还真没有。

一看唐惜夏受伤的小眼神儿,唐惜春只得搜枯肚肠,憋出两句话,道,“就两句话,第一,在家听老爹的话;第二,出去莫要被人欺负。好了,上学去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唐惜夏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打发了话痨唐惜夏,唐惜春又去辞过老太太与唐盛,两人对唐惜春没啥要说的,不约而同的叮嘱阿玄,唐老太太的话是,“阿玄,你是再可靠不过的,好生服侍惜春,他是个粗肠子的人,你心细,多提点着他。”

唐盛的话是,“这小子有不好的地方,只管回来告诉我。”

搞得唐惜春郁闷无比,很是醋了一口,连连抱怨,“祖母,爹,我这就要走了,你们就不能说些鼓励我的话么。”

阿玄唇角微翘。

唐盛笑着打趣,“自信张扬的唐惜春还要人鼓励啊!”

“好话谁嫌我啊。”唐惜春眨眨眼,“那我这就走了啊。”拱拱手,唐惜春这才带着阿玄出门。

能再回上清宫,不是他偷偷跑回去,而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家人的祝福去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唐惜春心中的喜悦就不必提了,眼角眉梢的俱是欢喜。

春寒犹在,唐惜春却不乐意坐车,叫阿玄上了车,他在外面骑马。刚离开家门没多远,巷口忽然扑出个青衫子小娘来,那小娘生的柳眉杏目,虽无十分姿色,也有三分水灵,头上插了两根银簪子,星眸含泪,欲语还休。

她这么突然跑出来,险些惊了唐惜春的马,唐惜春安抚住马儿,刚要破口训斥,就听到小娘幽怨无比的开口,“大爷,你还记得翠柳么?”

唐惜春觑眼细瞧,才想起这水嫩嫩的小娘原来是翠柳啊,要不自报家门,唐惜春还真的给忘了。可是,翠柳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我靠!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鸟事啊!

他根本没有碰过翠柳好不好!

唐惜春唇角直抽,翠柳已盈盈上前,泪落如雨,楚楚可怜,“大爷好狠的心,奴奴苦待大爷日久,谁知大爷早奴奴忘的一干二净,奴奴却还一直记着与大爷昔日情分…”

“你,翠柳,太太不是赏你银子出府了么?你这是做什么?”

“大爷难道真的忘了翠柳?大爷好狠的心,翠柳在外,未曾有一日忘怀大爷。翠柳记得当初大爷的话,一直在等着大爷将翠柳接回去。大爷昔日与翠柳的情分,难道大爷都忘了吗?”翠柳一幅肝肠欲断的苦楚质问。

唐惜春心说,有个屁的情分哟!

唐惜春关键时刻掉链子,忽而面瓜的与个女人啰嗦起来。唐诚小声提醒,“大爷,咱们得赶两天路,别误了时辰。”

唐惜春颌首,对翠柳道,“我不可能收你做妾的,你回去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翠柳泣道,“奴奴一片真心,不想大爷这般薄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就要寻死觅活。

这许多人看着,也不能真叫她去死。当下就有两个小厮拦着,不叫翠柳撞墙。翠柳见此,更加凄楚哀怨。

唐惜春叹道,“翠柳,你这是何苦。昔日的事,我已尽数忘了。我从没挨过你的身子,你出府,太太也未曾刻薄你家人,你这么闹腾,我实在不知是为什么?”

阿玄忍不住拉开车门,冷冷道,“大爷,这就走吧,莫误了时辰。”

唐惜春瞅瞅翠柳,这么寻死觅活的可怎么办?

阿玄冷脸道,“墨玉墨云,放开她!我看她还不去死!”

阿玄在府中一向有地位,墨玉墨云听话的松了手,翠柳坐在地上哭一场,“大爷好生薄情。”却是不肯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