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的儿女 作者:未夕
乔家的儿女们,一成、二强、三丽、四美、七七,乔家的五个孩子一路来走得跌跌撞撞又热热闹闹。
一成想:所谓亲兄弟热姊妹啊,就是说,生命中有些痛苦,他们相互给予,却又相互治愈。
《乔家的儿女》故事始于乔一成十二岁这年,伴随着小儿子七七的出生,乔母离开了人世。母亲去世后留给一成的是窘迫的家境、年幼无知的弟妹和无所作为的父亲。在一成的拉扯下,兄妹五人像一棵大树的枝干,向不同方向成长,却始终紧密相连,彼此支持。
乔家的故事从一九七七年写到二零零八年,真实得让人心悸,又让人眷恋。
1
乔一成十二岁的时候,添了个小弟弟。
可是,没了妈。
那是一九七七年。
其实已经开始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了,周围的邻居开玩笑地说乔一成妈是老蚌生珠。
其实那年母亲也不过三十五岁。尽管男人不争气,不顾家,孩子多拖累重,又没有什么光鲜一点的衣服穿,可是,隐隐的,总还有两分秀色。
街道计生办的人也来过,宣传政策,叫她把孩子做掉。邻居的阿姑阿嫂阿婆们都劝她别要这个孩子了,违反国家政策不说,又多添一张嘴,以后吃穿用度,上学成家,哪样不要成把的钱?现在又不同过去,饭锅里多添一瓢水就养活一个人。
母亲也有过犹豫,偷着跑了两趟妇产医院,到底没有敢做手术。回到家被乔一成爸臭骂了一通,连带着街道干部与阿姑阿嫂阿婆们也吃了一通夹枪带棒指桑骂槐。
乔一成的爸叫乔祖望,他完全不是因为特别有儿女心肠才舍不得老婆肚子里这个孩子,他只不过觉得,那是他的种,谁敢弄死他的种?
邻居的阿姑阿嫂阿婆们私底下就会阴阴地笑:他的种?噢哟,他以为是他的种呢!
这话被小少年乔一成偶然听到了,他并不是特别的明白,却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恨恨地瞪着说闲话的人。恨不得眼里飞溅出火星子,把那些三姑六婆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乔一成不能听别人说母亲的坏话,但其实,最最不能接受母亲怀孕的,恰恰是他自己。
他是那么爱着他的妈。那种爱意,堵在他的心里,塞在他的喉咙口,说不出来。
乔一成比他大弟弟乔二强大四岁。
在出生到四岁这段日子里,他曾与母亲无比亲近,母亲把所有的注意与关爱都给了他。那段时间,母亲只上上午的班,拿极少的工资,她每天回来后就把他背在背上做家事。记忆早已模糊,那温暖极了的感觉还在乔一成的心里。就象晒完了太阳,太阳下了山,可是身上的暖还在。
后来,陆续有了弟弟妹妹。母亲的精力分散了,而且,她也再不能只上半天班了。可是母亲对长子总归是有一些不同的,乔一成常常在上学前被母亲拉到用油毡子挨着墙搭出来的小厨房里,躲在杂物的后面那方窄小的空间里,吃着妈妈给单独做的一个糖心蛋,滚烫的,可是为了不让弟妹与爸爸发现,他吃得飞快,烫得直吸气,这是他跟母亲共同守着的一个秘密。
乔一成已有了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母亲怀孕。可是早些年他太小,只懂得母亲的肚子鼓起来了,又瘪下去了,然后他就有了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母亲的这次怀孕,给已有了深刻的性别意识的十二岁少年乔一成一种鲜明的羞耻感,他严峻的瘦长的小脸儿拉得更长,他开始拒绝同学和邻居小孩的来访,他不再让一个学习小组的同学上自己家来做功课,而利用小组长的权力把学习小组长期地安排在同组的一个小男生家里,他会象轰小鸡一样轰走靠近他家门的所有邻居小孩子。
母亲面目略有些浮肿,两颊上生了大片的浅褐色的蝴蝶斑,头发蓬乱毛躁,发质也枯,不复乔一成记忆中的丰厚柔顺。她挺着大肚子,在窄小的家中来来去去,臃肿笨拙得象一只大鹅,低头做事的时候,嘴会不自觉得嘟出来,破坏了她原本美好的唇形,使得她看上去象一个不认识的人,或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一切,都叫乔一成不舒服,不痛快。又说不得,憋得心里很难受。
乔一成父母祖上三辈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
这个城市冬天严寒,夏天酷热,外地人无不怨声载道,可是本地人,却一味地忍耐,在忍耐中享受。平静得近乎安详,因此,他们的生活,无论幸福或是不幸,无不带着一点点悲壮的意味。这里的人似乎也无甚大志或是野心,不急不缓地得过且过地心安理德地活着。
那个年代,这个城市的角落,还有众多细如羊肠似的小巷,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行。这些小巷连接一片片旧式的院落与房屋,这些院落里,房屋旁还用油毡与碎砖搭出的更加破败的小棚子,用来做饭或是堆放杂物。如果从空中俯看,这些地方大约象是这个城市身上的伤疤或衣上的补丁。
乔一成的家就在这样的伤疤或补丁上。
一个老旧的院落,原先大约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宅院,前后一共三进屋子,现在住了有十来户人家,乔一成他们家在第二进,两间老式的屋子,被一个暗暗的堂屋连在一起,一间是父亲与母亲的卧室,另一间住着乔一成兄弟姐妹四个,都是雕花的木漆斑驳的窗子。
院子里是坑洼的青石砖地,年代久了,一到雨天有积起一洼一洼的水。
这一天,正是雨后,那个乔一成暗暗喜欢的同班同学刘芳就踩着这一洼一洼的水走到了他家的门前。
小姑娘穿着白衬衫与花裙子,露着细白的小腿,她的衣领和裙边上都有很细很细的蕾丝花边,是全班全年级小姑娘羡慕的对象,她带绊的黑皮鞋上溅了一些泥点。
刘芳的家住在乔一成家对面的街上,只隔了一道窄窄的路,那路解放前是一条臭河沟,解放后填平了成了路,这两年又弄了个花圃,种了玫瑰,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品种,花开的时候,街道叫人采了,卖给药房,也算是一项收入。
刘芳的家是这一带少见的高大门头,石头的,里面两进房,只住着刘芳一家,文革后刚还给他们家的产业。她的祖父是归国华侨,家里有一架钢琴,虽然是旧的,可是依然锃亮,琴键黑白分明。
那个年代,家里有一架钢琴,几乎等同于现在在东郊有一所别墅,就在美龄宫隔壁。
更稀奇的是,刘芳是独生女,这在班里的同学间更显得特别,同学们大多是有兄弟姐妹的,象乔一成这样家里有四五个孩子的也不算少。
刘芳跟乔一成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这两天她病了,所以这会儿来问乔一成问作业。
乔一成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
他越是在心底里喜欢她喜欢得要命,越是不想让她来自己的家。
谁知母亲竟然迎了出去,鼓着那样大的肚子,拉了刘芳叫进来坐一会儿,又从饼干桶里摸出两块硬得跟石头似的饼干非塞进刘芳的手里不可。
乔一成从里屋冲出来,用力的把记了作业的小本子扔给刘芳,几乎有点恶狠狠的。他想,谁叫她来的,谁叫她拉她进来的,反正他从此不会再理这个叫刘芳的丫头了。
小姑娘的眼眶里浮起了泪光,拿了本子走了。
母亲跟过来问乔一成:“你怎么啦?”
问了三四次,乔一成都不答话,也不抬眼看母亲一眼。
晚上,乔一成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的。二弟乔二强的脚叭地踢到了他的脸,他恨恨地拨开。
他听见卧室门口有细微的动静,一会儿,母亲走了进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来看他。
从窗口透进来的柔和的月光过滤了母亲脸上的浮肿,使她看上去年青明净,头发上有月华飞出的一道浅浅的边,臃肿的身架隐在黑暗里,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不分明。这才是乔一成记忆里的,妈妈的样子,这种认知叫乔一成幸福得有流泪的冲动。母亲拍了拍他,他撒娇地哼了两声。
他没有想到,这是他与母亲最后的一次亲近。
母亲的阵痛是在第二天开始的。她收拾了一下,跟乔一成说,看好弟妹们,妈上医院去了。
本来,她是打算坐公交车去的,路上,疼痛又缓了些,于是她想,走几站也不费什么事,能省一毛钱,是一天的菜钱呢。所以她就走到医院去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到自己妹妹的厂子里。她妹妹听说她要生了,就赶了过去。
这个时候,乔一成的父亲还坐在麻将桌上。
当然是偷偷在赌的,屋子的窗子上拉着厚的窗帘,麻将桌上垫着厚实破旧的粗毛毡子。
乔一成的二姨找了来,跟姐父报喜,说姐姐在医院生了个儿子,六斤重,不大,但还健康。
听说生了儿子,乔祖望也就哼哼两声,倒是桌上的牌友齐声道喜,要他请客,他说:“没问题没问题,叫人去买几笼小笼包来,同旺楼的!”
大家一齐笑说,真是大出血啊,同旺楼!
眼看着他还要继续悍战下去,乔一成二姨急得上前拉他:“你也动一动,去看看我姐,给孩子起个名字!”
乔祖望道:“有什么好看,哪家女人不生孩子,她也不是第一次生,怎么这次就特别地精贵,要起什么名?今年七七年,就叫七七算了。”
原先,四个孩子的名字都是排着下来的,乔一成,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这个却叫了乔七七。
二姨跺脚说:“你到底去不去?”
桌上的几个人都劝:“去一下去一下。看看放心些。”
乔祖望把面前的牌一推:“去去去!”站了起来:“在哪家医院?”
二姨说了医院的名字。
乔祖望说:“那么远?”
二姨没好气:“鼓楼医院近,住不起!”
乔祖望说:“叫辆三轮车。”
二姨更气了:“我姐快生了还走着去呢,你倒叫三轮车!走走路不会走死人!”
两个人一路口角往医院去了。
乔一成带着弟妹在家里等。傍晚的时候,他把中午剩下的饭用开水泡泡,跟弟妹们就着小菜吃了。吃完他收拾了碗筷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他看着青色的屋顶,瓦愣间有草冒出来,乱七八糟的一蓬又一蓬,青黄交杂,初夏橙红色的落日挑在屋檐上,跟假的似的,好象伸手可触。
噩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预兆,反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宁静。宁静使得不幸越发地措不及妨。
二姨突然奔了进来,一路跌跌撞撞地,一边气喘着对着乔一成说:“你的弟弟妹妹呢?快点快点,锁好门跟我走!快点快点!”
长大了以后的乔一成常常想起这一个傍晚的落日。
他还会想,那个时候,他年纪小,手也小,抓不住幸福。
而不幸,却由命运交到你的掌心,不要都不行。
2
那一天,二姨拖着他们几个,老也等不到车。
老旧的公交车哐哐地来了又走了,都不是到医院的那一趟。
乔一成拉着两个妹妹,二姨拉着二强,二强个儿小,整个儿地吊在二姨身上似的,有点慌,有点怕,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
乔一成眼看着二姨的脸色越来越沉,心里也怕起来。说不明白为什么怕,可是,总觉得有事儿不对头。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车。
二姨突然下了决心似的,把二强往乔一成身边一搡,跑了几步,在街边叫了两辆三轮车,乔一成被二姨推着,急急地坐上了车,三丽与四美坐在他两边,三个孩子都瘦小,掉了毛的小猫似地抱在一块儿。三丽才六岁,四美更小,四岁,两个人都是头一回坐三轮车,却不见喜色。小孩子,就象小牲口似的,能最先最准确地感知不幸。
二姨抱了二强坐了另一辆车,一路向医院奔过去。
乔一成坐的那辆车稍后一点,他听见二姨急惶惶的声音:同志,麻烦你快一点。快一点。声音被迎面扑来的风打散了,七零八落地落入乔一成的耳朵里。
赶到医院,二姨又拉着他们飞奔着上楼,楼道里一股子闷闷的腥气,孩子们叨着小腿吃力地跟着二姨啪嗒啪嗒地跑。
跑到一间病房门前,二姨一推门,乔一成正看见一幅白布一点点掩上母亲的脸。
母亲的灵堂设在家的堂屋里,拉了大红的帐子。
街道的人说,丧事要新办,别弄封建的那一套,可乔祖望说,还是给挂一下吧,她一辈子一件好衣服也没穿过,死了,弄幅帐子,意思一下吧。
堂屋里又添了几条长条凳,是邻居们从家里拿来的,乔祖望坐在桌边,他的爹妈死得早,有一个哥哥,多年没来往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所以乔家没有旁人来。母亲家,长辈也都不在了,只有一个二姨,坐在另一条长凳上,眼睛早哭红肿了,有人来的时候,也会拍着旧的八仙桌大声地哭喊,声音尖厉凄惨。
那八仙桌上摆着母亲的一张照片,也不知是哪年的,照片上的母亲非常年青,年青得乔一成几乎不认得,还扎着两条板板的麻花辫子,照片很小,是临时去放大的,照相馆的人说,只能放这么大,再大,就模糊了。
乔一成缩在墙角,从医院回来,竟然不晓得哭,只大睁了一双黑黑的空空的眼睛。有邻居的妈妈把他拉过来,让他对着母亲的照片,轻轻地推他:“你哭你妈几声吧。”
乔一成哭不出来,他懵了,脑子又空又轻,象个风干的葫芦。
见他没有哭出来,邻居妈妈又把三个小的拉了过来,跟乔一成站在一起:“你们给你妈磕个头吧。这是要的,也不算是封建。”
乔一成跪了下去,堂屋的泥地湿湿的,阴凉的。
先哭起来的是三丽,小姑娘尖尖的嗓子细细地象病中呻吟似地响起,接着四美也哭起来,奶声奶气的。
八岁的二强哭起来是哇哇的。
乔一成还是沉默。
他听见有女人在说:“这孩子,心硬啊。”
乔一成不大明白现在是在干嘛呢?特别不能明白,这照片,这大红的帐子,这哭的人,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我的妈呢?他想。妈怎么不在?
乔一成妈停在了医院的殓房里,明天会直接送到火葬场。
那一年,这个城市的火葬场还没有搬到郊区,竟然在清凉山,不算市中心,可也差不多了,高大的红砖的烟囱直入空中,会有烟冒出来,一大股一大股的,浓黑的,稠的,顺风一吹,会有极细微的黑色颗粒落在路过的人的肩头,孩子们提起来,会怕。
乔一成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会被送到那里去。
乔一成和弟妹们被送进了里屋,坐在大床上,有帮忙的邻居阿婆塞了一点吃食给他们。二强三丽咯吱咯吱地嚼着小饼干,四美牙还没长齐,舔着,吃着。
屋里有不少人,原本就不大的地方显得挤,都是帮忙的邻居,乔一成听见她们叹着说,留下小孩子就可怜了。
又有人说:他爸爸总会朝前再走一步的吧,才四十岁。
哪那么容易啊,一大家子,四五个孩子,条件也不好。
找个农村的也是可以的。
农村的也不见得愿意给四五个小孩子当后妈。
说者是无心的,都以为小孩子家懂什么呢。
那个人还没有来呢?
哪个?
不就是那个......声音愈加低下去。
哦,就是那个姨父啊,原先不是......
是啊,以前看过一个老戏,叫什么的?姐妹易嫁,这种事,也是有的。
怎么没有,多得很。我家的一个老亲,旧社会,做月子时叫了自己妹妹来侍候,结果就跟姐夫搞上了,后来收了二房。
吓吓吓,那个两码事两码事。
那个人总要来的吧,不是复员了,分到汽车厂了?
那个厂子不错啊,老有东西发。
早些日子不是总见他来,说起来,这个最小的,才生的......
不要瞎说,不要瞎说,死都死了,说这个对死了的不敬。
我也就只是说说。
咣!乔一成用力地踢翻了床下的一个搪瓷洗脚盆。
阿姑阿嫂阿婆们住了嘴,看看乔一成那张干干的没有泪痕,绷得紧紧的小脸儿。
过了一会儿,堂屋里有人来了。
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拉了一个小男孩。
二姨见了,高声哭叫着,对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抱住二姨,说了声,我才下夜班。
乔一成侧着身子依着门看着男人与小男孩。
那小男孩与乔一成差不多年纪,并不胖,却圆头圆脑的,一脸忠厚相,拉了二姨,叫妈,又抽抽答答地哭着:大姨大姨。
乔一成突然地气愤起来。
那孩子是他的表兄,只大他两个月,二姨的儿子,叫齐唯民,都说是厚道的孩子,成绩又好,所有的人都这样说,包括乔祖望。他往乔一成面前一站,就好象遮掉了乔一成的光似的。
乔一成紧紧地巴着那木门。
二姨一家子的哭声,带起了更多的哭声,邻居里有专门帮人哭的女人,一边哭着,一边数落着死者生前种种的好,以及对她留下的孩子的痛惜。
哭声充满了小小的堂屋。
乔一成看着,那帮哭的女人里头,就有刚才说闲话的。
突然地,他就冲了出来,对着那女人一头撞去,啊啊啊,不成调地叫起来,象只疯了的小兽似的。
小少年乔一成泪流了满脸。
那女人一下子跌坐在地,大人们却圆场说,好了好了,哭出来了就好。真怕小孩子受了刺激脑子出问题。这回好了。
乔一成妈的丧事办完了。人火化了,成了一捧骨灰,乔祖望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骨灰盒,骨灰放在殡仪馆,一放就是二十多年。
妈妈的照片被乔一成拿走放在了自己与弟妹们的卧室床头的小桌子上。他记得老师说过,照片不能经太阳晒,一晒,就坏了。
那个挂在堂屋里的大红的缎子帐子,二姨说,很想要。乔祖望想:真是,能占一点儿是一点儿。
乔祖望说:“那是你姐收了好多年的,说是留着女儿结婚给缝床被子的。”
二姨说:“等到那个时候料子都闷了。”又叹了一声:“我也忙了好几天了,钱也搭了不少。我姐......也是命苦。”
乔祖望摆摆手说:“拿走吧拿走吧。”
乔祖望有几天丧假,为了安抚自己中年丧妻之痛,他连着打了两个晚上的麻将。第三天早上,摇摇晃晃打着呵欠去单位上班了。
下午的时候,医院给他们厂子打来了电话。
电话不大清楚,咝咝的电流声,有一个女声说:要去医院结账,还有,孩子该抱回去了。
乔一成的妈妈是生了乔七七以后突然大出血的,一下子就不行了。孩子生下来还好,过了半天,出现了呼吸困难,医生把他给放进了暖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