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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姬道:“那你何苦一直盯着我,为难你自己?”
光臧一挑火焰眉,道:“本国师有预感,只有盯着你,才能找到真正的传国玉玺。”
白姬心虚,摸了摸鼻子,道:“国师说笑了。我如果知道传国玉玺在哪里,早就拿来献给武后了。您知道,我一向爱财,绝不会跟一万两黄金过不去。天地浩大,疆域辽阔,传国玉玺可能在任何地方。国师与其浪费时间盯着我,不如着眼于天下八方,去找到玉玺。”
光臧正在沉吟,狻猊已经开口道:“国师,我觉得姑姑说得有理,我们没日没夜地盯了她这么久,她也没找到玉玺,看来是真的不知情了。不如,我们去别处找吧。天地有四海,搞不好玉玺在海里,你跟我回东海去找,一年找不到找十年,十年找不到找百年。反正东海是我家,我们可以一直待下去……”
“闭嘴!谁要跟你去东海了!”光臧打断狻猊的话,转头望向白姬,道:“你真的不知道传国玉玺在哪里?”
白姬连连摇手,道:“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
光臧不相信白姬,他冷冷一笑,道:“你越是这么说,越可疑。盯着你,准没错。”
白姬心中发苦。
元曜冷汗如雨。
第十章 迷穀
韦彦见帝女桑已经消失了,他一边派仆人去武府给他父亲韦德玄报信,一边邀请白姬、元曜、光臧去燃犀楼小坐品茶。
天气寒冷,又在雪地里折腾了许久,有热茶暖身,白姬没有拒绝。光臧见白姬同意了,也同意了。狻猊化作一个英俊的卷发青年,跟在光臧身后,进了燃犀楼。
元曜路过焦黑断裂的桑树,心中有些感伤。桑乐公主就这么消失了吗?她一生被仇恨所困,至死也不能解脱,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
上楼的时候,韦彦一个劲儿地拍光臧的马屁。
“还是国师英明神武,法力高深,一道符咒便解决了妖魔!不像某个奸商,只知道坑蒙拐骗,一点本事也没有。”
光臧十分受用这恭维,开心得眯上了眼睛。
白姬十分生气,作势要离去,道:“韦公子指桑骂槐,话里有话,这茶没法喝了。轩之,我们走。”
韦彦作势去挽留,道:“白姬,我又没说你,你多心了。天气寒冷,喝杯热茶,再走不迟。”
白姬执意要走,韦彦追下几步去留。两人走到了楼梯拐角处,正好是光臧、狮火目光的死角,白姬朝韦彦使了一个眼色,又瞟了一眼光臧,韦彦回了一个眼色,点头。
元曜看见了这一切,心中纳闷,不明白白姬跟韦彦在打什么哑谜。
韦彦道:“白姬,都是老友,你何必计较几句无心之言。来尝尝浮雪茶再走,这茶还是你卖我的,味道不会让你失望。”
白姬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看在都是老友的份上,就喝口茶吧。”
燃犀楼,暖阁。
韦彦一边拿茶具烹茶,一边花言巧语地恭维光臧,直把光臧捧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元曜和狮火坐在火炉边取暖,白姬站在窗户边,望着楼下残损的帝女桑。
韦彦很快烹好了茶,他将浮雪茶倒入五个千峰翠色瓷杯,分别递给光臧、狮火、元曜、白姬。
白姬喝了一口,赞道:“好香。”
元曜端着茶杯,直觉清香扑鼻,闻之心怡。他低头看去,但见清碧的茶汤里浮着两三朵白梅花,如浮雪一般,十分好看。
元曜喝了一口,茶汤入口,仿佛置身于雪地梅树之中,处处幽香,令人销魂。
光臧、狮火也都喝了茶。
白姬、韦彦相视一笑,目光狡黠。
元曜不由得心中一寒,他感到有什么阴谋已经发生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元曜就看见光臧、狮火先后倒在了地上。
韦彦笑道:“大功告成。”
元曜震惊。
白姬走到光臧、狮火面前,伸脚踢了踢他们。
光臧、狮火昏迷如死,毫无反应。
白姬双手掐腰,笑道:“哈哈,这下子,你们不能跟着我了吧。”
元曜口中发苦,道:“白姬、丹阳,你们在搞什么鬼?”
白姬笑道:“也没什么,冬日宜眠,让碍事的人睡一觉,我也能清静一些。”
韦彦笑道:“白姬受困,对我使眼色,作为老友,我自然要帮她排忧解难啦。白姬以前卖给我一种跟白梅花长得很像,味道也一样的迷穀花。迷穀花泡水喝,能让人陷入沉睡。我趁着烹浮雪茶,用迷穀花代替白梅花放进了国师和狻猊的杯子里。他们一喝,就睡着了。你们两人的茶里,是白梅花。”
元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白姬笑道:“嘻嘻,难得韦公子还懂得看眼色。”
韦彦笑道:“哈哈,你当我跟轩之一样蠢吗?”
元曜一听,生气地道:“小生哪里蠢了?!”
白姬笑道:“此计能成,多亏了光臧对你没有防备之心,你又一个劲儿地溜须拍马,给他灌迷魂汤,让他彻底松懈,毫无警惕。韦公子,你还真是一个人才。”
韦彦笑道:“嘻嘻,过奖了。”
元曜义正言辞地谴责道:“白姬、丹阳,你们联手坑人是不对的,这种不正当的行为有违圣人之训。对了,光臧国师和小吼没事吧?”
白姬拿过光臧的茶盏,一看里面浮了十来朵迷穀花,笑道:“哟,这分量……韦公子,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韦彦笑道:“我琢磨着国师和这狻猊都不是普通人,迷穀花放少了,怕没效果。”
白姬笑道:“这个量,他们得睡两三天。两三天时间,够了。”
元曜问道:“白姬,你想干什么?”
白姬走到窗户边,望着楼下焦炭一样的帝女桑残骸,道:“找到桑乐公主,拿到传国玉玺。”
元曜懵了,道:“桑乐公主不是被国师的咒符……”
“不,她逃了。”白姬打断元曜,道:“国师劈毁了桑树,但桑乐公主逃走了。除了这棵桑树,她还有寄身之处,那个寄身之处,比此处灵力更大,是她真正的所在。她能妖化到这个地步,绝不是因为这区区燃犀楼的阴气,而是因为她在汲取别处的灵力,滋养自己,壮大力量。很有可能,传国玉玺也在那个地方。”
元曜疑惑地道:“那,那个地方在哪儿?”
“不知道。”白姬道:“不过,那个地方必然距此不远,而且应该也异象频生,很不太平。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不必打听了,那个地方,是太极宫,玄武门。”
韦彦斩钉截铁地道。
白姬、元曜齐刷刷地望向韦彦。
韦彦道:“这桑妖曾经让我折了一支桑,送去玄武门。它在我府里闹作时,太极宫里的草木全都枯死了,当值的宫人,玄武门执勤的羽林卫,全都萎靡倦怠,仿佛被人汲取了生命力一般。我之前请了一些道士来除妖,他们被桑妖卷走,出现在了太极宫中,个个形销骨立,仿如骷髅。这些都是异象,我想这桑妖另外的寄身之所,肯定是玄武门附近。”
白姬道:“那我去一趟玄武门。”
元曜道:“白姬,小生也去。”
白姬、元曜正要离去,韦彦却指着昏死的光臧、狮火,道:“白姬,这次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白姬道:“我也帮你解决了桑妖之困,两清了。”
韦彦笑道:“这帝女桑本来就是你卖给我的,解决桑妖是你分内之事。桑妖给我惹来这么多麻烦,我没有向你问责,已经是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了。”
“那,你要什么?”
韦彦笑道:“刚才听国师和你说什么传国玉玺,什么武后赏赐一万两黄金。我替你解决了国师,没人跟你抢赏金了,这一万两黄金,你得分我一半。”
白姬笑道:“我就说韦公子你为什么突然变得乐于助人,原来是在这里等我呢。都是老友,这么办吧,以后你来缥缈阁买东西,算你半价。借轩之,不要钱。”
元曜一听,心中生气。
韦彦自言自语地道:“我记得卖我迷穀花时你曾说过,如果不慎误食迷穀花,陷入迷睡,灌陈醋一碗就能立刻醒来。南风,去拿两碗陈醋来——”
“别!”白姬一咬牙,道:“行,黄金分你一半。”
韦彦笑道:“这才对嘛。为了桑妖之事不被武后知道,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在洛阳上下打点,你总得补偿我一些损失。再说,此次为了你得罪光臧国师,摊上了这么一个大敌人,你也得给我一些好处嘛。”
白姬的脸都气绿了。
元曜冷汗,劝道:“白姬,咱们还是赶紧去玄武门看看吧。”
白姬也急着去一探究竟,她道:“韦公子,在我找到传国玉玺前,如果光臧醒了的话,你一个铜板也别想拿到。还有,将来光臧怎么找你算帐,我可不管,你自求多福。”
说完,白姬就疾步下楼了。
“丹阳,告辞。”元曜朝韦彦作了一揖,也离开了。
韦彦站在暖阁里,看着昏迷的光臧和狮火,陷入了思索。他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有了主意,他端起放了迷穀花的茶,分别给昏迷的光臧和狮火各自灌了一大口,然后狠了狠心,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碰咚——”韦彦昏迷在地。
临倒地前,韦彦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最近日夜烦忧,都没怎么睡觉,这下子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而且,他也饮迷穀花昏倒了,光臧醒来后追责,他可以抵赖不知情,把下药的锅甩给离开的白姬和元曜了。
白姬没有从皇城去太极宫,而是转过皇城,经过布政坊,出了芳林门,去往西内苑的宫墙边。
刚出芳林门,元曜就觉得不对劲了,西内苑的方向隐隐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元曜望向西内苑。
蓝天之下,红墙高耸,可以看见一部分宫殿檐牙高啄,驭云排岳,彰显出大唐帝国富足繁盛的气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一晃眼之间,元曜似乎看见了一团幽绿的树影笼罩在西内苑上空,仿佛一只巨大恐怖的凶兽,要吞噬掉大唐的皇城。
“白……白……”元曜颤声道。
“轩之,你也看见了。”白姬忧心忡忡地道:“桑乐公主果然逃来了这里。看这情形,她已经彻底走火入魔,要拉所有人陪葬了。”
元曜道:“其实,桑乐公主也挺可怜的。白姬,能不能劝她放下仇恨,不要像光臧国师一样,一点活路也不留给她?”
白姬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着,谁又不可怜呢?死路与活路,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白姬、元曜朝西內苑走去。
突然,起雾了。
一阵绿色的雾。
白姬、元曜一前一后行走在绿雾之中。
雾气弥漫,越来越浓。
周身雾气环绕,元曜渐渐视线模糊,看不清前面白姬的身影。他心中一惊,赶紧疾步快走,想去追赶白姬。然而,浓雾之中,白姬早已不知所踪。
“白姬,你在哪儿?”元曜心中害怕,大声呼喊。
妖雾之中,只有风声应答。
元曜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第十一章 立政
走了许久,元曜不由得心中纳闷。照理说,早该走到宫墙边了,为什么还没有撞到墙?!
元曜徘徊在绿雾之中,心中疑惑且恐惧。突然,他听到迷雾之中有人说话。
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是年轻女人,一个是苍老的女声。
年轻女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似乎是桑乐公主。
苍老的女声十分陌生,不知道是谁。
元曜在迷雾之中举目四顾,什么也看不见。
苍老女声道:“观音奴,这是我们冒死给你带回的传国玉玺。你为什么要这个?国都没有了,要它有何用?”
桑乐道:“多谢母后。这个东西,我自有用处,您不必多问。假玉玺不会被识破吧?”
桑乐公主叫母后的人,是隋炀帝的皇后萧后。大业十四年,江都大变,萧皇后因为不在丹阳宫伴驾而逃过一死,她得知丹阳宫的噩耗,急忙携带幼孙杨政道逃难,后来被宇文化及的乱军所擒,一路带到了聊城。之后,窦建德与宇文化及打起来了,萧皇后一行又为窦建德挟持,被安置在了武强县。萧皇后悄悄派人送信给嫁给突厥处罗可汗的义成公主(1)求救,处罗可汗便派遣使者来窦建德处恭迎萧皇后,窦建德慑于突厥的兵力,不敢不放人。从此,萧皇后带着杨政道流亡突厥,在处罗可汗的协助下,立杨政道为帝,建立了后隋,一心复国。
萧后道:“武德三年,从窦建德处遁入突厥时,我们就已经准备了假玉玺,以防寄人篱下会发生的各种不测。你大可放心,假玉玺与真玉玺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不是能辩和氏璧之能人,绝对看不出破绽。”
桑乐道:“那就好。母后,您还想复国吗?”
萧后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道:“不想了。没有用的,大隋气数已尽,再挣扎也无用。自江都大变之后,我心中悲痛愤懑,辗转迁徙于叛军之中,意气难平,后来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也是日夜筹谋,以图卷土重回中原,复我河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悲痛与仇恨之中度过,每每想起你父王,就心中难过。为了复国,我日日殚精竭虑,夜夜呕心沥血,内心没有片刻安宁。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挣扎,也不能力挽狂澜。观音奴,大势已去,早就没有国了。如今,靠着献出传国玉玺,我才能捡回一条命,如丧家之犬般回到这大兴城,不,现在叫长安了。没有国了,不复了,以后就仰人鼻息,苟延残喘地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