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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福地
长安城中,千妖百鬼的势力是稳定的,善与恶也是守恒的,此消彼长,此起彼伏。鬼王没有了恶念,恶念并不会消失,它会去找新的容器。
佘夫人就是新的恶。
佘夫人见饿鬼道变成了这样,觉得鬼王应该是不行了,她一向对鬼王是口服心不服,并且蛇佛寺事件之中,她对被鬼王驱逐之事一直怀恨在心。见此机会,佘夫人召集了一帮恶鬼闯入福地,打算杀死鬼王,成为新的鬼王。
鬼王毕竟是鬼王,虽然被八咫鸦洗了脑,但他一发神威,众鬼皆寒。佘夫人没有得逞,折损了一众妖鬼之后铩羽而逃。玳瑁在此战之中,伤得不轻。
佘夫人叛乱事件之后,鬼王突然醒悟了,他被菰叶迷惑了,大家都被菰叶迷惑了,一切都是菰叶搞的鬼!这该死的八咫鸦,什么狗屁真善美?什么善良世界的幸福?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恶鬼,为什么要行善?饿鬼道本就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充满弱肉强食的杀戮,为什么要变得宁静祥和?都是这只八咫鸦来报什么恩惹出来的事!
鬼王想杀了菰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菰叶那双紫色的双眸,和他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就下不了狠手。
鬼王只好赶走了菰叶。可是,菰叶却不肯走,说一定要报完恩之后才走,他要洗净鬼王和诸鬼的恶念,让鬼王和大家看见美好的世界。
鬼王把菰叶驱逐出福地,菰叶却能飞回鬼王身边。鬼王再一次撵走菰叶,并做了结界阻止菰叶闯入,然而并没有作用,菰叶还是能飞到鬼王身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行善。
鬼王不胜其烦,他不忍心自己杀菰叶,于是狠下心来,让夜叉和玳瑁动手。菰叶毕竟是神族,他虽然打不过混沌那种上古凶兽,但还是比夜叉、玳瑁强一些。夜叉、玳瑁杀不掉菰叶,对他毫无办法。
菰叶固执地赖在福地不肯走。于是,鬼王的噩梦除了白姬之外,又多了一个菰叶。不,菰叶比白姬更可怕,因为他跟白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保持距离,可是这一心报恩的菰叶却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比噩梦还可怕。
鬼王杀不了菰叶,赶不走菰叶,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可怕的是,一跟菰叶眼神接触,鬼王就变得内心柔软,一点都不像以前冷酷无情,作恶多端的他。鬼王觉得菰叶逐渐使他被净化,变得懦弱,变得无能,他在把他毁掉,也在把饿鬼道毁掉。
鬼王十分苦恼,夜叉想出了一个办法,鬼王有一件宝物,叫做囚神笼。如果把菰叶关进囚神笼里,再把囚神笼封禁在福地深处,这样眼不见为净,鬼王以及大家就不会受八咫鸦影响了。鬼王采纳了夜叉的建议,把菰叶骗进了囚神笼里关了起来,并把囚神笼封禁在福地深处。
鬼王本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见不到菰叶,他却还能常常梦见菰叶,他总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念叨,喋喋不休地劝他向善。鬼王十分烦恼,内心有些崩溃,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玳瑁猫说完了鬼王的烦恼,安静地坐在青玉案上,用琥珀般的眸子注视着白姬。
白姬一脸抽搐,继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原来鬼王快要变菩萨了。”
元曜也听得愕然,原来不是菰叶被鬼王囚禁快被炼作鸦丹了,而是鬼王被菰叶纠缠困扰,所以将它关了起来。这个事情有点棘手,菰叶为了报恩想净化鬼王的心,出发点虽然很好,可是鬼王不愿意被净化,菰叶的行为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可是,菰叶如果真净化了鬼王的心,那饿鬼道将不再行恶事,这能避免很多无辜之人丧命。这样看来,菰叶是在做好事。可是,转念一想,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玳瑁道:“白姬,缥缈阁既然能实现任何愿望,我希望您能实现我的愿望。”
白姬停止了大笑,她微睨双眸,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那只讨厌的乌鸦能消失,不要再纠缠鬼王了!”玳瑁大声地道。
白姬望着玳瑁,摇头笑道:“这是鬼王的心愿,不是你的。”
玳瑁顿了顿,眸子中泛出阴冷的光。
“我希望鬼王能恢复以前的心,冷酷无情,残忍凶恶。”
白姬笑了,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玳瑁冷冷地道:“只有冷酷无情,才能变得强大。只有残忍凶恶,才能变得无敌。我仰慕鬼王,一直以他的行为作为学习的对象,他变得强大无敌,我才能强大无敌。不仅饿鬼道,将来修罗道、地狱道,也会变成我的东西。”
元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觉得蹲在青玉案上的那只猫很可怕,比鬼王还可怕。
白姬笑道:“你还真是野心勃勃啊!玳瑁。不过,我喜欢有野心的猫,我接受你的愿望。你回去告诉鬼王,今晚我会去福地拜访。”
玳瑁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的规矩,只要你能满足我的愿望,代价多大,我都给你。”
白姬笑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把饿鬼道、修罗道、地狱道都变成你的东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实现。”
玳瑁猫用血红的舌头舔着锋利的爪子,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儿,道:“美味的东西自己一口一口地品尝才有乐趣,你替我吃下去,对我来说,可没什么意思。野心这种东西,重要的是实现的过程,不是结果。”
“有意思!”白姬笑了。
这时突然一只黑猫卷进了里间,扑向了玳瑁猫,它欢喜地道:“玳瑁,你居然来了!在巷子外面就闻到了你的味道,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多买点菜了。”
玳瑁猫推开黑猫,嫌弃地道:“走开,笨蛋哥哥,别把你的蠢气传染给我!”
黑猫仍旧宠溺地给玳瑁猫舔毛,拍拍它的头,笑道:“刚才隐约听你在说什么美味的东西,我最近新学了一道鲵鱼炙,可美味了,一会儿做给你吃……”
玳瑁猫冷冷地别过了头,对白姬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告辞。”
玳瑁猫纵身跳下青玉案,就要离去,黑猫急忙道:“玳瑁,吃了饭再走吧。”
“不吃,吃了你做的菜,会变成笨蛋!”玳瑁猫头也不回地跑了。
黑猫垂头耷耳,有点伤心。
白姬安慰道:“离奴,玳瑁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玳瑁又说我是笨蛋!它居然说我是笨蛋!气死我了!”黑猫哭着跑了。
“呃。”元曜一头冷汗,继续擦花瓶。
因为被玳瑁骂了,离奴一整天都情绪低落,高兴不起来,晚饭也做得敷衍了事。
月上中天,白姬准备去饿鬼道见鬼王,离奴因为还在为玳瑁骂他的事伤心,不想看见玳瑁,故而不肯跟白姬一起去。
白姬就叫元曜一起去,小书生本来不想去,但是离奴不去,他推脱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白姬召唤了两匹百马图里的画马,画马凌空生出双翼,载着白姬、元曜飞往平康坊。
月夜,平康坊。
昨夜黄金台走水事件丝毫没有影响到平康坊繁华的夜生活,秦楼楚馆仍旧灯火通明,明月浮桥之上,宝马香车络绎不绝,空气之中浮动着脂粉的甜腻柔香。白姬、元曜牵着马走过“长相思”,跨过“温柔乡”,来到了黄金台。
黄金台已经不是昨天的样子了,经过了一场大火之后,断壁残垣,瓦砾焦黑,蛇女、蝎女正带着一帮饿鬼在收拾残局。
蝎女一看见白姬,脸色都绿了。
蛇女战战兢兢地迎过来,赔笑道:“白姬大人,鬼王在福地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白姬挥了挥衣袖,惋惜地道:“好好的一个黄金台,烧成了这般模样,我看着都心疼。你们可得早点抓到放火元凶,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元曜一头冷汗。
蛇女假笑道:“白姬大人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白姬又笑道:“昨夜,我走得匆忙,好像有三百零二块黄金落在黄金台了……”
蛇女哭丧着脸道:“白姬大人,请不要为难奴婢了,大火与黄金的事情您还是去跟鬼王陛下说吧……”
“嘻嘻。”白姬诡笑不语。
说话之间,蛇女带着白姬、元曜来到了一扇爬满了藤蔓的雕花木门旁边。元曜觉得很奇怪,因为一来这扇雕花木门居然没有被大火烧毁,它完好无损地,突兀地立在一棵烧焦的古树下;二来,无论怎么看,这扇木门的前后也不像有房间的样子,它只是一扇门。
元曜正心中疑惑,白姬轻声笑道:“这是生死门,饿鬼道的入口。要入福地,得进生死门。”
蛇女来到生死门外,说了一句:“开门。”
雕花木门上渐渐地浮现出一张鬼脸,那鬼脸张开双目,望了蛇女、白姬、元曜一眼,从口鼻中吐出了袅袅烟雾。
烟雾之中,门扇渐渐地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空间。
蛇女先迈步走了进去,白姬跟着进去了。元曜犹豫了一下,也抬步踏入了门里。
生死门里,饿鬼道中,入目皆是荒芜焦黑的贫瘠土地,有刀山与火海,也有泥黄色的河流贯穿其中,河流中浮尸遍布,骷髅狰狞。千奇百怪的恐怖饿鬼在荒野行走,它们不时地在啃食着什么,有活物在它们手中挣扎,鲜血淋漓。
元曜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低头走路,不敢多看。
不一会儿,蛇女、白姬、元曜来到了一座琅嬛福地一样的宫室前,绵延的宫殿檐牙高啄,金碧辉煌,门口有一队被坚执锐的恶鬼在值守。
元曜疑惑地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跟皇宫一样?”
“这就是鬼王居住的福地了。”白姬笑道。
元曜咂舌。
第九章 菰叶
蛇女跟守卫打了一个招呼,守卫们放白姬、元曜进去,蛇女向白姬行了一礼,就告辞了。白姬、元曜走进福地大门,有一个恶鬼驾着一个装饰华丽的车辇在等他们,并请他们上车。
元曜低头看去,那拉车的动物似牛非牛,似马非马,长着一张人脸,不晓得是什么。
白姬、元曜坐上车辇,穿过重重宫室,一路往里行去。元曜发现福地里的景色跟外面不一样,一路所见,都是亭台楼阁,湖光花色,远山含黛,玉殿琳琅,仿佛是到了一处帝王宫阙一般。
元曜小声地惊叹道:“这福地跟大明宫好像啊!”
白姬笑道:“福地可以幻化为任何样子。鬼王喜欢这样的排场,就变成这样了。”
元曜似懂非懂,一脸迷惑。
白姬笑道:“其实,缥缈阁也可以幻化成任何样子,轩之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把缥缈阁变成大明宫的模样。”
元曜一头冷汗,道:“快不要,缥缈阁是做买卖的地方,客人一进来就看见皇宫还怎么买东西?再说,大明宫住着也慎得慌,缥缈阁现在这样就挺好,还是安安份份地做买卖吧。”
白姬摊手道:“轩之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
元曜道:“你那叫瞎折腾。”
白姬、元曜说话之间,车辇停下来了,恶鬼请两人下车。元曜抬头一看,原来到了一处华美的宫殿,玳瑁和几个恶鬼在宫殿外迎着。
白姬、元曜下车,玳瑁道:“鬼王陛下在里面设宴款待二位,请随我来。”
白姬、元曜跟玳瑁进入宫殿,但见殿内装饰华丽,灯火辉煌,丝竹之声绵绵不绝。鬼王正坐在宝座上满脸愁苦地喝酒,一群身穿彩衣的骷髅在舞池上翩翩起舞。见白姬、元曜进来了,鬼王挥手,乐师停止了奏乐,彩衣骷髅也都散去了。
白姬笑眯眯地道:“鬼王陛下好雅兴。”
鬼王看见白姬就来气,但又不得不忍耐,他笑道:“苦中作乐罢了……苦中作乐罢了……”
鬼王邀请白姬、元曜坐下,有宫装骷髅为二人呈上了美酒佳肴,元曜还记得昨晚黄金台里那人眼桃花茶,根本不敢喝青铜爵中的美酒,更不敢细看那些色彩斑斓的菜肴。
白姬端起青铜爵,喝了一口美酒,笑道:“好酒!这是镜花蜜酿!鬼王陛下您好生奢侈,我等普通非人为拿到一壶镜花蜜都得争抢得头破血流,您倒用它酿起了酒。”
鬼王笑道:“镜花蜜也不难得。春分时节,镜花蜜出现的时候,把月之湖的通道封起来,让恶鬼们守着,不让一个非人进去,那么镜花全都是本座的,蜜要多少有多少。”
白姬恍然道:“还能这样!多谢鬼王赐教!明年春分,我让我那九个不成才的侄子来守月湖,这样我也能喝上镜花蜜酿了!”
言多必失,鬼王已经预见明年很难取到镜花蜜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不过,镜花蜜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八咫鸦的事!
元曜一头冷汗地旁观,不敢做声,不过听了白姬与鬼王的对话,他悄悄地拿起酒爵喝了一口镜花蜜酿,只觉得琼浆入口,脾胃通泰。
鬼王咳嗽了一声,假笑道:“八咫鸦的事情,玳瑁已经跟你说了,想必你也明白了。”
白姬笑道:“我明白。不过,您也知道缥缈阁的规矩,一物换一物……”
“直说你想要什么报酬吧!”鬼王打断白姬道。
白姬笑道:“都是多年老友,说报酬未免太见外了。不过,我昨晚在黄金台赌了两把消遣,结果被夜叉赶走了,因为走得匆忙,回去缥缈阁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三百零二块黄金落在黄金台了!黄金台不幸走水,鬼王您损失惨重,我本不该还记得那点黄金,但是我今天下午一算缥缈阁的账目,这半年来不仅没进账,还亏损颇多,长安城近年来物价飞涨,没有进账还真是让人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