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相沉声道,“臣请与娘娘单独回禀国事。”

谢莫如看苏太后一眼,苏太后便带着诸贵女诰命等退出慈恩宫。见人走了,韦相方道,“娘娘令江伯爵带黑甲卫入宫,是早有准备吧。”

谢莫如道,“我非但是早令行云有所安排,我还知道,曹氏是由何途径得到这鸳鸯千机壶,是因何要毒杀于我的?”

“那娘娘为何不提前阻止?”

“想杀我的人很多,真正敢动手的倒是不多。”谢莫如问韦相,“若是韦相,韦相要如何阻止?她要是说,她拿鸳鸯千机壶做收藏呢?这法子不行,以后会再生邪心。我要如何,我要一次次的防范?不,我不是这样的人。谁要向我动手,我必要她命。”

韦相道,“接下来,娘娘要如何?”心下想着,倘太皇太后要行废立之事,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对不住先帝。

谢莫如道,“听闻,先前韦相罢朝,不知因何缘故?”

韦相满嘴苦涩,却是不肯说半句元宁帝的不是,他道,“是老臣的过错。”

“你当然有过错,曹吴两家的案子,你心知肚明,劝不动皇帝,内阁一样可以驳回右侍郎那些狗屁判词,你呢?你做了什么?罢朝!哼!”谢莫如冷声道,“曹停何等无能之人,可配入禁卫军为职?曹氏愚蠢,堪配尊号?当初,你心心念念让皇帝亲政。我说过,亲政之后,皇帝的所有的是与非,就都是你的责任了,你可还记得我这话?”

韦相以头触地,“老臣有罪。但请娘娘看在先帝与仁宗皇帝的面子上,看在此事与陛下无干的面子上,莫迁怒陛下。”

韦相这般请求,余者内阁之人却是看看韦相,看看柳扶风,韦相深深恳求,柳扶风纹丝不同,柳扶风道,“就不知仁宗皇帝与先帝得知曹氏毒杀太皇太后之事,是何感想了?”柳扶风望向韦相不可置信望着自己的目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何况,曹氏行此大逆之事,她一后宫妇人,东西从哪儿来的?法子是如何想的?样样需要查证,只有彻底将案情查清楚,才能不冤枉了谁,也不会令有罪之人藏匿宫中。不然,倘日后太皇太后为罪人所伤,今日内阁无所作为之人,便如同帮凶。”

柳扶风此话一出,户部尚书贺菩算是明白当年先帝临终前为何要给元宁帝指婚柳氏女了,完全是柳扶风太凶残了有没有。

柳扶风所言在情在理,谢莫如淡淡道,“诸卿以为呢?”这是要大家都表态了。

韦相完全是要保元宁帝,柳扶风没提元宁帝一字不是,却是要彻查曹太后下毒一事,这一彻查,尺度如何掌控,好不好的,略一牵连,便是要兴大狱。

韦相不愧积年老臣,他立刻察觉出柳扶风此话的毒辣,不说别个,就是为了他柳家孙女,柳扶风怕也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的。韦相当即道,“此事倘流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室颜面。”

谢莫如勾起唇角,露出个讽刺的意味来,她道,“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做甚!我就是太顾惜皇室颜面,才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到我头上来!”

韦相一听这话,便知谢太皇太后是不会善了的,他咬一咬牙,道,“不知娘娘要如何调查此事?”

“你问我?我一妇道人家,不知朝政。”

韦相听这话当真牙疼,还是道,“不若令三司同审。”韦相信不过柳扶风,却是信得过三司的。当初吴曹两家的案子,三司就表现出了身为三司官员的气节的。

谢莫如此方道,“可。”

三司的效率相当高,主要是,他们根本没有问疯了一样的曹太后,把曹太后身边近人,曹萱身边近人,元宁帝身边近人,悉数逮捕,很快就查了出来。寿康宫的宫人内侍都是悉数换过的,这事儿是元宁帝近身内侍牵的线,曹萱的主意,曹太后点的头,然后,这鸳鸯千机壶是外头曹家人私递进宫的,整个一条藤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谁。

韦相就立等三司结果的,见竟事涉元宁帝内侍,韦相老脸惨白,握着苏不语的手道,“不语,你可是苏文忠公之子啊!”

苏不语叹道,“韦相,三司同审,我等皆对得起自己良心。”虽然先前元宁帝那不讲理的蠢样儿还依稀能浮现在眼前,今日元宁帝曹氏一系倒台,苏不语也不会落井下石,何况,大理寺卿杜执,左都御史钟御史,皆是有名的直臣。见此二人也是一脸感慨,韦相也没了法子。

内阁再去求见太皇太后,谢莫如看此结案文书,韦相道,“要说曹氏对娘娘怀恨在心,老臣是信的。毕竟,韦氏违礼,娘娘多有训诫。但,陛下对娘娘向来孝敬,老臣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娘娘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于国事或者多有稚嫩之处,但,老臣不信,陛下是会毒杀太皇太后之人。还请娘娘明鉴。”

韦相的思维很清楚,随曹家去死,但元宁帝得捞出来。

谢莫如轻声一叹,“皇帝身体不好,从此,就去冷月阁休养吧。他一向喜欢曹氏女,让曹氏女带着大皇子陪伴他吧。”

柳扶风看向谢莫如,欲言又止。

谢莫如道,“柳悦为国祈福,于国有功,我收她做个孙女,封县主,至于她的亲事,扶风你们倘有了好人选,与我说一声,我为她赐婚。”

柳扶风心下一块大石方落了地,很是感激的谢过谢太皇太后。

偏生韦相来了句,“娘娘,陛下与柳氏女,可是先帝遗诏赐婚的。”

“先帝遗诏说元宁大婚之后方可亲政,韦相遵了吗?”

韦相脸色一白,他没想到谢莫如此时间竟提及元宁帝提前亲政之事,韦相连忙道,“皆是因柳姑娘为国祈福,陛下大婚方才耽搁了。”

“是啊,耽搁了大婚,就不能不亲政么?”谢莫如淡淡。

“可当时,是娘娘您亲口允许的啊。”

“这次,也是我亲口允准的。”

韦相在口才上完全不是谢莫如的对手,不待韦相开口,谢莫如已是冷冷道,“先帝的话,先帝的话,如韦相这般自认为忠耿老臣,又将先帝的话放在哪里了呢?你怕我擅权,想方设法想元宁帝提前亲政。我也一直以为韦相是忠耿老臣,两代皇帝的帝师,但韦相就辅佐出他的近身内侍与毒杀我之事有关?韦相口口声声他清白,是,他亲近的女人,他的生母,他的近身内侍都事涉其间,就他清白!”谢莫如面无表情的看韦相一眼,道,“韦相再有意见,就去问问先帝的意思吧?”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现在不同意,立刻就死吧。

韦相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谢莫如道,“韦相拟诏吧。”

韦相这回是真的懵了,“诏?”什么诏?

谢莫如道,“皇帝多病,朝政决于本宫和内阁。”

韦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谢莫如一双眼睛就这般元悲无喜的盯着他,韦相的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寒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真的要篡权了么?

不。

他如何对得住先帝的托付,他如何对得住!

韦相凄声道,“娘娘,先帝视娘娘为生母,先帝临终前,可是将陛下托付与您了呀。”

韦相一幅老泪横流的模样,谢莫如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她缓声道,“先帝出生未及满月,他的生母凌氏不肯养他,我就将他抱到我的膝下养大。他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叫我母亲时的样子,我犹历历在目。我还记得,他最喜欢的一道菜是花炊鹌鹑,他最喜欢的衣裳颜色是湖蓝色。这些事,他的生母凌氏不一定知道。韦相,这江山,你以为是先帝的吗?这江山,是太\祖皇帝与世祖皇帝历经数年辛苦打下来的,太\祖皇帝是我的舅外祖父,我的外祖母为这江山呕心沥血,我的外家,同样为这江山流过鲜血。我与仁宗皇帝,为这江山,多少年殚精竭虑。就是扶风,不语,贺菩,邱山,葛澜,宋令,还有韦相你,有没有为这江山战战兢兢,耗费心血。这江山,不会永远属于谁。但,只要我在,它就是我的,也是你们的。”

柳扶风上前行了大礼,“臣愿追随娘娘。”

苏不语一样早就是谢莫如的铁杆,他也紧跟着上前。之后就是贺菩,邱山,这二人皆是仁宗皇帝时提拔起来的老臣了。最后,葛澜宋令看向韦相,他三人皆是先帝的老师。韦相大颗大颗的泪水自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滚下,沾湿了前襟,韦相问谢莫如,“他日于先帝地下相逢,要如何面见先帝呢?”

谢莫如淡淡道,“无愧于心,自可相见。”

韦相俯身一礼,“臣有负先帝重托,请乞骸骨。”

谢莫如冷声道,“准了。”

葛澜宋令二人都才六十出头,还能再干几年,他俩虽也对元宁帝失望,但并不想致仕,二人对视片刻,亦对谢莫如行过大礼,“臣等亦愿追随娘娘。”

一夕之间,便是风云变幻。

谢莫如并没有什么赐死曹太后之前再去瞧她一眼的烂好心肠,在谢莫如眼中,曹太后很久之前就是个死人了。倒是元宁帝请杜鹃带话,说是愿意放弃帝位,换得母亲性命。

谢莫如感慨,“不知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哀求辅圣公主留胡氏一条命的。”

杜鹃便明白谢莫如的意思了,当年,辅圣公主的确是替太宗皇帝求情了,胡氏,也保全了性命,但,这母子二人是如何回报辅圣公主的呢?

谢莫如决不会走辅圣公主的老路的。

曹太后死前如何的怨毒,谢莫如也不知道,谢莫如只需要知道曹太后顺利往生就够了。

今夜,是多少人无眠的夜晚。

穆熠在他娘的宫里好半天,脸色才恢复了血色。戚贵太妃等人早各回各宫了,她们被要求不能到处走动,故而,也不知外头的消息。这个时候,没人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外头打听消息。戚贵太妃一直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直到天色将晚,才有慈恩宫的口谕晓谕后宫:曹氏大逆不道,废太后位,赐死,贬为庶民,不可安葬妃子园。

戚贵太妃这一口气方缓缓了呼了出去,她问近身宫人道,“陛下呢?太皇太后如何安排陛下的?”曹太后都赐死了,戚贵太妃不信谢太皇太后会留着元宁帝。元宁帝不算明君,但,他之所以会被曹家左右,很大原因就是,他是个孝子,什么都听他娘的。就因为元宁帝耳根子软,所以,也就养大了曹太后的心,她总觉着,自己儿子是皇帝,自己是皇帝生母…

谢太皇太后会不留此把柄的。

戚贵太妃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心腹宫人,曹太后一死,谢太皇太后必定会废了元宁帝,元宁帝一去,先帝诸子间便以她的儿子为长,太皇太后平日里对穆熠也是偏爱的。戚贵太妃不会如曹太后那般对太皇太后不敬,甚至,她不做太后都可以,但是…她不能再让儿子错过了…

结果,那宫人微微摇头,“婢女未曾听闻陛下如何。”

穆熠低呼,“母亲?”

戚贵太妃镇定的打发了宫人下去,悄与儿子道,“如果没这个机会,我不会让你争。但你是陛下之外的,你们兄弟中最大的孩子了。阿熠啊,你要记得孝顺你皇祖母啊。”

“我晓得。”穆熠低声道,“母妃你不要想太多。皇祖母的口谕,只说是曹娘娘大逆不道,并未提皇兄。母亲,这宫里,到底是皇祖母说了算的。我孝顺皇祖母,是真心孝顺,不是为着别个,那些东西。”

“我晓得,我晓得。”戚贵太妃拍拍儿子的手,道,“今儿可是你皇祖母千秋万寿的日子,哎,出这样的事,哎,她老人家心里还不知要如何呢?阿熠,你是个实心的孩子,你皇祖母大概就喜欢你这一点吧。”

“嗯,皇祖母也说实心好。”

戚贵太妃掩下心中焦虑,笑道,“这就很好。”又问他,“和顺大长公主的府邸,修建的如何了?”

“年前肯定能修好。”

“这就好,你渐渐大了,以后要是当差,也要这样认真才行啊。”

穆熠正色应了。

戚贵太妃叮嘱了他一篇话,方令他去休息了。

三皇子生母骆太婕妤听闻曹太后被赐死之事后,先是吓个半死,不料,一时苏太后命人传她母子二人过去说了会儿话,苏太后很是温言安慰了骆太婕妤与三皇子几句,晚上还特意赏了几盘菜给母子二人。骆太婕妤颇是受宠若惊。

苏太后却是在问心腹宫人小澄,“有没有打听出曹庶人为何这般失心疯的要毒杀母后?”说到这事,苏太后亦颇为后怕。她在宫中立足全赖谢太皇太后庇护,倘真叫姓曹的害了谢太皇太后,就凭元宁帝,苏太后怕就要被曹太后压到头上到了。

小澄悄声道,“听说是因着当时曹宫人生下皇长子后,曹庶人想给曹宫人升位份,太皇太后不允,还说了,只要她老人家在一日,曹宫人就只能是个宫人。曹庶人便由此记恨了太皇太后,就想了这么个下毒的主意来。”

苏太后听得怒气上涌,怒道,“真个鬼迷心窍的东西,她也不想想,就她曹家那样的贱人,可配为帝王妃!别说母后看不上那样的贱人,我也看不上。这还亏得我没说过,倘要是我说了,今儿那毒酒说不得也有我一份儿呢。”

小澄连忙劝道,“娘娘何必与那罪妇一般见识,这也亏得太皇太后福气厚重,识破了那罪人的毒计。”

苏太后想到此事不禁庆幸,但,想到江行云直接带着黑甲卫在外侯着,就又觉着,此事,太皇太后怕是早有察觉,就等着曹庶人动手,然后,太皇太后一网打尽了。

苏太后叹口气,问,“皇帝怎么样了?”

小澄摇摇头,“实不知陛下如何,不过,听说,这…”小澄将声音压低,“听说此事与陛下的贴身内侍相关。”

苏太后脸色一变,如果牵连到元宁帝身边内侍,倘说元宁帝不知晓此事,多数人是不能信的。可苏太后怎么想,她虽一样不喜元宁帝对曹家的维护,可仍旧觉着,元宁帝不像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而且,当时太皇太后将酒转赐元宁帝时,元宁帝过去接酒并无异色,倒是曹庶人惊慌之下洒了酒水。如果说元宁帝那无异色是装出来的,不,元宁帝还没这种道行。

苏太后念及元宁帝,又是一叹,想着曹庶人糊涂,终是带累了自己的儿子。

苏太后垂眸思量,她与戚贤太妃的观点一样,哪怕此事当真与元宁帝无关,但,太皇太后赐死其母,如何还会留着元宁帝呢?

苏太后想到元宁帝对自己虽不若曹庶人,到底也是恭敬的,不禁又是一叹。心思转念间,又想到了骆太婕妤生的三皇子来,三皇子较二皇子要小几岁,哎…终不是她的骨血,何况,亦不知太皇太后的心意。

此时此刻,多少权贵之家都在揣度谢太皇太后的心意。

如戚贵太妃的娘家戚氏家族,如苏太后的娘家承恩公府,甚至如文康大长公主府,还有谢太皇太后的娘家,谢家,此时同样不知谢莫如接下来将何去何从。

已过八旬的承恩公谢松坐在书房主位,他身畔的便是自己的弟弟宜安驸马谢柏,还有,留在帝都的长子谢芝,长孙谢永。谢松先说,“曹家的心也太大了。”虽然谢家也有些担心谢莫如接下来的选择,但,谢莫如是胜者,不论她做何抉择,谢家身为她的母族,眼下只有更加显耀的,要担心,也是日后的事。只是,曹太后此举,令人恼火。倘真令曹太后得惩,凭曹太后与谢莫如在宫里的恩怨,谢莫如一去,曹太后接下来必要报复谢家的。

所以,谢松接下来的话就是,“曹庶人也是死有余辜。”

谢松道,“只是不知娘娘接下来的心意是哪一个了?”谢家凭借谢莫如,谢莫如在一日,谢家无忧一日。但,谢家同样关心接下来的帝位人选。曹庶人都杀了,元宁帝又不是什么明君,杀母之仇在前,谢莫如留下元宁帝的可能性很小。

谢柏道,“倘娘娘要行废立之事,祸不在眼前,怕在将来啊。”

谢松亦知此理,谢莫如自己是无妨的,谢莫如是仁宗皇帝的发妻,正经写进宗法的皇后,现在也是太皇太后。谢柏说的祸,也不是谢莫如的祸,而是谢家的祸啊。如今,谢家沾谢莫如的光,将来,在谢莫如百年之后,后世之君怕要忌惮谢氏女子或者谢家的。

谢松道,“倘不行废立,只怕死灰复燃。”谁知道元宁帝以后会怎么着呢。曹家不必考虑,曹家已是完了的,当时参加宫里千秋寿宴的曹家男人们,直接就被江行云带的人给抓小鸡似的抓了出去,至于曹家,也就是早死晚死的事儿了。

谢家商量一回,也商量不出个子丑寅卯,只得各去歇了。

还有,今日全城戒严,亏得谢柏是个姓谢的,不然,他现在都不好上街。

主持全城戒严的禁卫大将军李宣更是个七上八下的,他也去吃寿宴了,可他这个大将军同样被江行云的人与诸臣围在了昭德殿,最后,还是江行云放他出去全城戒严的。李宣真是愁死了,一会儿想着,太皇太后不知有没有事,一会儿想着,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一会儿又想,唉,这朝廷以后真不知是个什么鸟样,家里母亲可好,妻子可好?他娘他媳妇都是皇室公主,太皇太后若想成事,宗室公主是有发言权的,还有他娘的脾气,李宣还很不放心哩。可怜这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娘已经在谢莫如面前表过态了。

李宣担心的一宿没阖眼,第二天他哥李九江早朝时还很好心的给他带了早餐,李宣忙问他哥如何了。李九江道,“放心吧,把城里先稳住,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宣便知道,大事已定。

李宣叹道,“那陛下呢?”

李九江道,“陛下龙体有恙,迁宫休养。”

李宣再未多问,可见元宁帝近期是没什么事的。

当天大朝会,上面坐着的就换了谢莫如。谢莫如未坐皇帝的龙椅,只是命人在龙椅一畔加了张宝座罢了,殿中大员,多有幸昨日参加谢莫如昨日的千秋寿宴,对于昨日发生的事,亲自经历的,自然知晓,就是有些小官儿不知道的,经昨天一夜,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

谢莫如先是令三司宣读昨日曹庶人毒杀她的调查结果,因是三司亲自调查,而三司的气节,在朝中也是经当日曹廷一案检验过的。但,这事,哪怕听说了知道了亲历了,此刻听来,诸多官员犹觉着不可思议。曹庶人是谁,那是先帝的妃嫔,因育有元宁帝有功,破例升了太后位。就是升了太后,这也是谢太皇太后的儿媳妇,儿媳妇毒杀婆婆,真是闻所未闻的歹毒之人哪。

所以,谢莫如要求夷曹斌三族,这样的判决,都没人为曹家求个情。当然,求情也晚了,昨天李九江就把曹家给干掉了。并且,曹家在外为官的子弟,李九江为吏部尚书,也都是记录在册的,昨日抓曹氏族人来帝都的旨意就已下达。说来还得感谢曹斌,他以前曾开出过名单,曹家要紧的子弟,亲近的姻亲,党羽,都在那名单之上。

而且,有人觉着,依着谢莫如的性子,竟没把曹家诛九族,这已是留有情面了。

第二件事就是韦相致仕之事,此事,谢莫如也允了,不过知会朝中一声,谢莫如直接任命柳扶风继任为首辅。论资历,论官阶,论忠心,柳扶风都够的。不过,柳扶风还是东穆开国以来,第一位以武官起家,后转任文官,最后登上首辅之位首辅呢。

第三件事,则是元宁帝染病,之后,政务决于慈恩宫与内阁。

这三件事,如果换个人来说,估计朝中早嚷嚷起来了,但谢莫如过来说,朝中连最讨人厌的御史也不敢有微辞,或者是谢莫如威仪慑人,或者是谢莫如是受害者…真是,哪怕那些骨头最硬的清流,想一想,当朝太皇太后竟被毒杀,而且,毒杀她的还是皇帝生母。这事儿,搁谁,谁能忍哪。

大家心知肚明,谢莫如已是斗争的胜出者。

她从道义,从实力,完完全全的击败了曹家,曹太后,连带着元宁帝,亦受此牵连,不得不退出这至尊的权利场。

谢莫如的千秋一过,谢莫如命礼部内务司准备移驾汤泉宫的事,或许是在仁宗皇帝时养成的习惯,帝都的冬天,谢莫如都喜欢在汤泉宫度过。

待到了梅花盛开的时间,她还会去万梅宫,办上一两场赏花宴。

戚老夫人感慨道,“记得小时候,我同母亲有幸受邀来此参加辅圣公主的赏梅宴,一晃六十年了,万梅宫的热闹,更胜往昔。”

当下便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诰命们附和,随着谢莫如的掌权,辅圣公主也再不是不能提的话题,多少人乐意在谢太皇太后面前提起辅圣公主,以证明,她们的家族与辅圣公主都是关系极好的。

听到这样的话时,谢莫如多是只笑不语的。

她在万梅宫开赏花宴,并不是要纪念谁,也不是相证明什么,就如她先前对太宗皇帝说的话一般,“辅圣公主求仁得仁罢了。”

谢莫如出生时,辅圣公主已过逝,她未见过她,也不了解她。

她不了解她,亦不怀念她。

她住在万梅宫,只因为,她喜欢这里。

谢莫如披一袭玄底紫纹的鹤氅,不远处,谢柏在宜安公主耳边说些什么,老夫老妻,于梅林中携手而行。李九江不知何时走到谢莫如身畔,顺着谢莫如的视线看过去,李九江也看到了谢柏与宜安公主。

李九江道,“娘娘。”

谢莫如回头,“九江。”

李九江手里捧着一幅画,道,“这是臣今年献给娘娘的寿礼。”

紫藤欲上前相接,谢莫如摆摆手,令紫藤退下,亲手接过李九江手里的画轴。

作者有话要说:PS:没注意时间,晚了几分钟,大家晚安,下章便是完结章了。

第394章 权握天下之下

谢莫如今年的千秋因出了曹太后下毒那档子糟心的事,也没过成,但其实,人们该送的寿礼也都送到了。李九江显然是另画了一幅,谢莫如展开来,是一幅万里江山大鹏展翅图。

谢莫如见画上山峦苍劲鹏鸟高翔,寥寥几笔,意境便已跃然画中,谢莫如不禁赞道,“九江的画技越发精湛了。”

李九江微微一笑,再望向梅林时,谢柏与宜安公主已相携走远,消失在梅林的掩映之中。

李九江少时用画作糊口,彼时因他性子桀骜孤僻,画的又不是人们喜欢的团圆富贵之象,故而,欣赏者寥寥。倒是谢莫如一直喜欢他的画,经常买来收藏,今他的画已是万金难求,纵有人求,李九江也不画了,只是一年画一幅送给谢莫如做寿礼。

有些话,不必说,意已尽。

曹家的事用霹雳手段,已处理干净,然后,曹太后毒杀谢太皇太后之事通过官府邸报通知各地,之后,各地藩王上折问安,想来帝都给太皇太后请安,谢莫如也想见一见诸王,都允了。

故而,这个帝都的冬天,要比往日更加热闹几分。

来的最快的是秦王、周王、肃王、韩王、赵王几个,这几人是先帝的兄长,虽然当年先帝立储前,他们多多少少的也有些动作,但毕竟还在可控范围内,并未伤了情分。先帝是个宽和的人,与几个兄长关系一直不错。这几人以往都是三年来一次帝都,给先帝请安,也是给嫡母请安。

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先帝一去,竟发生这般骇人听闻之事啊!

几人前后脚的来了帝都,秦王最是伤感,他道,“先帝在地下倘知此事,心下不知如何伤心难过呢。”

谢莫如道,“说这个做什么,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