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大长公主接了话茬道,“这狐狸精也不是能看出来的,柳妃怕也是受了狐狸精的蒙骗,没留心罢了。”这话听着是替柳妃说情,却也坐实了柳妃昏馈的事实。

果然,胡太后接着就道,“柳妃哪,是个爱说道的,瞧着精明,其实糊涂。”

柳妃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宁荣大长公主既然来了,胡太后便要留她用饭的,午膳时,穆元帝还特意命人送了几个菜过来,待得午后,宁荣大长公主方出宫回府。

宁荣大长公主回府未久,程离过去求见,多年过去,程离也由当年的年青秀士变成了今日的儒雅中年,程离观宁荣大长公主的面色道,“殿下只管放心,陛下早晚都会准的。”

宁荣大长公主斜歪着身子,倚在凉榻上,道,“先时南安去江南时,我还说呢,他家里老大也当差了,老二也到了要当差的年岁,怎么不带着孩子们一道历练一二。如今看来,当初他不带孩子们,也是有考量的。”父母妻儿皆留帝都,尚有这许多流言,要当初把儿子们带去江南,今日局势怕是更为凶险。

程离道,“侯爷料事于先,怕是早有回朝的准备。”

宁荣大长公主长声一叹,“只可惜三郎在江南这一年的经营,皆俱便宜了东宫。”

程离冷笑,“我这几十年,倒是头一遭开了眼,见识了与臣子争功的储君。”

宁荣大长公主道,“我就奇怪,吴国公哪里来得这天大把握,就认定东宫必胜了?”

“江南系最初以前宁国公为首,后来宁国公被前英国公府干掉,他们便唯英国公马首是瞻,直到英国公府倒台,吴国公赵国公这些人才起来的。吴赵二府爵位是要递减袭爵的,他们两府在英国公府灭族后不降反升,当年英国公府倒台之事,怕是参与不少。”程离淡淡道,“原本,以吴国公的眼光,不该做出怂恿东宫巡抚江南之事的。可近些年,五皇子风头太盛,那谢王妃,早便是有名的厉害人,五皇子很肯听她的。甭看吴国公府与谢家联姻,谢莫如也选了吴氏女给府中郡主做伴读,可说到底,谢家难道能做得了谢王妃的主?倘真叫五皇子上位,难保日后谢王妃不会翻旧账。”

“东宫得势,老大爵位难保。”宁荣大长公主感慨,“哪天老五上位,咱们怕也不好过。”

“现下朝中得势的,哪个没有参与过英国公旧案,与陛下亲政之事。谢王妃总不至于把满朝人都挨个儿报复,就是谢家,怕也不干净。殿下与谢王妃关系平平,四皇子府一向与五皇子府亲近,再者,五皇子本人也不是木偶傀儡。只是,从现在开始,殿下万不能再去得罪谢王妃。”

宁荣大长公主苦笑,“我如何还敢得罪她,怕丢脸没丢够么。”她其实不大喜欢三儿子南安侯,南安侯对她这做亲妈的亦不甚亲近,可世间事就是如此,亲近不亲近的,南安侯有难,她得去解。将来,这么些儿子,怕是她能倚重的,仍是这个不大讨喜的三儿子了。

宁荣大长公主望向窗外一枝盛开蔷薇,觉着,盼了一辈子盼着兄长能有所成就,而今江南战事一触即发,怎么心头倒隐隐觉着沉重呢?

这一生,我这一生,丈夫、儿女、孙辈、重孙辈…到底,就是如此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PS:还有一更~~~

第242章 交锋之四

甭看宁荣大长公主本身身份有些尴尬,但她这一进宫,外头那些唱衰南安侯的声音便少了好些。这位大长公主,虽不若她兄姐更有名望,而且,本身宁荣大长公主也并不姓穆,但身为世祖皇后唯一在世的女儿,她的份量,并不轻。

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宁荣大长公主进宫与今上秘谈之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有各式各样的解读。五皇子知道一些内情,回家道,“不是说大长公主与寿安夫人同去么,怎么就大长公主一人独进宫了?”

谢莫如笑道,“大长公主有大长公主自己的主意,倘是自慈恩宫入手,自然是要与寿安夫人同去了,但此次大长公主是在昭德殿见的陛下,还要寿安夫人去做什么。那位老夫人,比太后娘娘强不到哪儿去。”

五皇子道,“说来太子此举算是把承恩公府一并得罪透了。”

“承恩公不过是外戚赐爵,胡家第一位承恩公并非大长公主驸马,现在的承恩公府原是二房,长房犯了事儿,爵位才落到二房。”谢莫如捏粒葡萄剥了皮,道,“那位最先革爵的承恩公,才是太子殿下嫡亲的外祖父。太子的外祖母姓朱,说来与我祖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这就是豪门联姻的各种好处,随便一拉扯就都沾亲带故的。五皇子是知道朱家人的,他道,“朱雁颇为能干。”五皇子就藩闽地时,朱雁就是闽安州知府,对朱雁,五皇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谢莫如道,“现在朱家,朱雁是个尖儿。”

夫妻俩说了回朱雁,不想第二天谢太太就上门儿了,与谢莫如说的,正是朱雁的事。谢太太道,“阿雁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这么不婚不嗣的,以往年轻,只当他年少轻狂,现今这个年岁,家里是再不能随他这样过下去了。前儿听我那嫂子说,我娘家姐姐问起阿雁的亲事。”最后一句方是重点。

谢莫如道,“是太子的外祖母朱夫人吧?”

“是啊。”谢太太面有难色,“她也怪不容易的。”大姐委实有些命苦,成亲时其实家里看的就是胡家乃穆元帝外家,虽然当时穆元帝年岁尚小,娘家大姐也是将胡家当潜力股嫁过去的。只是,胡家倒是潜力股,虽先被世祖皇后压着,待世祖皇后过逝,又被辅圣公主压着,不过后来好歹有个爵位,结果,大姐这公爵夫人没做几天,先承恩公就犯了事儿,被辅圣公主砍了脑袋。大姐成了寡妇不说,承恩公一爵也落到了胡家二房——宁荣大长公主驸马的头上。这里头的事儿就更多了,那会儿朝中还是辅圣公主说了算,朱家就怀疑辅圣公主循了私,毕竟宁荣大长公主与辅圣公主可是同母姐妹,辅圣公主有私心倒也正常。好在爵位还是胡家的,只是论实惠,朱家是半点儿沾不着了。

谢太太特意将此事来与谢莫如说一声,就是想听听谢莫如的意见。谢莫如也晓得谢太太的心思,朱雁在闽地为官,在天然的政治立场上必然偏颇五皇子,朱家虽着急朱雁的亲事,可也得顾及朱雁的政治前程,不能落下两面三刀的名声。这是朱家与谢太太商议后,谢太太来讨谢莫如个主意。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谢莫如问,“朱夫人给雁表兄说的,不知是哪家闺秀?”

谢太太道,“就是她家孙女,年方十七,也是个温柔娴静的孩子。”

“太子是想复胡家长房之爵的。”谢莫如此言一出,谢太太不禁面色微变,“这,这…”

“祖母听我说,但这要取决于太子能不能平定江南。”谢莫如道,“太子已与南安侯撕破脸,宁荣大长公主可不是白给的,不要看陛下待大长公主似乎不大亲近,但不论江南胜败,大长公主的地位不会变。她一介女流,又是这种辈份,等闲就是做个牌坊,皇家也会好生供着她。哪怕太子胜了,南安侯式微,可南安侯已独立开府,与承恩公府不相干。凭大长公主的地位,不是特别过不去的事儿,陛下但活一日,承恩公府易爵的可能性不大。太子亲近自己外家,这是人之常情,但朱夫人想成为寿安夫人,得等到太子登基才行。”

“当然,这都是我的揣测。”谢莫如笑笑,颇是不以为然,“至于外头那些诬蔑南安侯的小人,那些话,听都不必听。南安侯去江南时,儿子都没带一个,妻子儿女父母兄弟,皆在帝都。还要怎样才算忠心!哪怕南安侯回朝,也不是因其有不臣之心,不过是争不过东宫罢了。”

谢太太算是有些政治认知的女人了,当然,她不能与谢莫如比,谢莫如是天生的政治生物。谢太太的政治常识多来自于丈夫谢尚书的教导,不过,近来朝中颇乱,谢尚书也没心思与谢太太讲这些事,谢太太听谢莫如的分析,也就有了判断。她倒不是判断朝廷局势,她判断的是谢莫如。

谢太太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她对谢莫如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甭看祖孙俩情分平平,谢太太却是知道谢莫如的,谢莫如能有如此分析,说明朝廷局势就在谢莫如的心里。

谢莫如一向清明,当初五皇子就藩,谢家都不看好五皇子,觉着五皇子一去就回不来了。偏生五皇子三年便挟胜回朝,从此行情一路看涨。每想到在此事上的失误,谢家都得感激谢莫如当时带走了谢芝谢云谢远了,三人现在都挺出息。所以,现在有什么难决断的事,谢家是很愿意听一听谢莫如的意见的。

谢太太见谢莫如对帝都情势了如指掌,便道,“我那老哥哥也是看着我那大姐提了提,到底没说定,阿雁这孩子,脾气还有些古怪,到底还是要细斟酌才好。”上次没押谢莫如,这次,说什么也要押谢莫如的。

谢莫如笑,“婚姻乃人生大事,雁表兄又是家中嫡长孙,自然要更为慎重。”

谢太太心里就更有底了。

朱家这亲事到底没成。

甭说谢莫如手伸的太长啥的,也就是谢太太亲自上门儿,不然,谢莫如哪里愿意管这闲事。朱雁虽有些才干,却并非五皇子心腹之臣,就是朱家,一无高官无二显爵,与谢莫如更没什么不得了的情分。谢莫如还真是看在谢太太的面子上,指点了谢太太几句罢了。

朱家的事,也只是在谢莫如耳边一过便罢。

第二天就是六皇子妃铁氏生辰的正日子,这一日,请的都是公主皇子妃们,谢莫如约了四皇子妃一道同去。四皇子妃见谢莫如一袭浅紫烟霞轻纱长裙,配着发间的紫晶首饰,笑道,“这许多人穿紫,都不如你穿着好看。”

谢莫如笑,“我这一把年岁,还有四嫂夸好看,看来是当真好看。”逗得四皇子妃一乐,四皇子妃笑,“真个贫嘴。”四皇子妃其实论年纪还小谢莫如一岁。

二人一并到了六皇子府,六皇子妃到二门相迎,自从六皇子一事后,皇子妃间的感情很是不错。六皇子妃铁氏笑,“原不想办的,后来都劝我,一年也就这一回。我想着,我们爷在外头,我这里也就不大办,略摆几席酒,咱们聚一起说说话。”瞧铁氏提及六皇子多么亲切,能有这样的口吻也说明铁氏是完完全全的想开了,她是真的不在意六皇子了。

四皇子妃笑,“是啊,这大宴小宴的,大家可不就是寻这么个名头儿在一处说说话么。”非但六皇子妃自己想通透了,就是六皇子府,现下调理也颇是不错。六皇子一走,六皇子妃的才干都显出来了。

谢莫如道,“成日在家也是无事。要不是孩子们天天上学,我倒愿意去山上住几日。”

铁氏笑,“这眼看就立秋,立秋后也便凉快了。”

“哪年不热这几日,都不能叫过了夏天。”四皇子妃由丫环们打着扇,不急不徐道。

不一时,大皇子妃三皇子妃来了,都笑,“你们俩来得早。”说的是谢莫如与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今日心情不错,玩笑道,“我们做弟妹的,哪里敢晚于嫂子们。”

大皇子妃颇有些惊诧,想着四皇子妃因着其父南安侯之事,近些天来颇有些不痛快,今儿个这般神清气爽,难不成是南安侯一事有的结果。总不会南安侯与东宫系相争一事,是南安侯胜了吧?

这么想着,大皇子妃崔氏只是笑,“你就打趣我跟三弟妹吧,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呢,今儿宫里诞下两位小殿下。”

谢莫如笑与铁氏道,“六弟妹这生辰日子有福气。”

四皇子妃亦道,“我说呢,定是宫里报喜的内侍先去的大嫂三嫂府上,要不往日咱们过来的时间都差不离。”

三皇子妃笑,“这事儿说来真是巧,一位十一殿下,一位十二殿下,真真是双喜临门。”

谢莫如心里琢磨着,先时怀有身孕的是一位王美人,一位李贵人,品阶都不高,不过听说是东宫所献美人,没想到这么巧生在这时候,看来,南安侯回帝都怕是已成定局。穆元帝并不昏庸,只是,疏不间亲,人难免偏心哪。

皇室添丁,就成了六皇子妃生辰宴的好话题。

倒是柳妃对于六皇子妃办生辰宴颇为不悦,六皇子是以“养病”的名义迁去的皇庄,可到底是有这么个“养病”的名义的,何况,六皇子不在家,六皇子妃一介女眷,也不知办哪门子的生辰宴。这等没心肝儿东西,难怪儿子先时百般不喜,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不过,柳妃再如何郁闷,也是施展不开的。自从六皇子宠妾灭妻的事一出,穆元帝知道那李氏是柳妃给的六皇子,就再没去过柳妃宫里。便是胡太后这等糊涂人,都说柳妃糊涂。至于娘家,亲弟弟随太子去了江南,亲娘一介侧室,再进不得宫来,嫡母倒是能来,只是柳妃再不信嫡母能帮她的。

原想就铁氏办生辰宴一事在太后面前下下话儿,不想偏赶上王美人李贵人产子,这样天大喜事,柳妃还如何能说些扫兴话。倒是胡太后知道今日是铁氏生辰,还说呢,“当初给老六娶媳妇,高僧一看老六媳妇的八字就说这孩子的八字生得好,看吧,果然是好的。今儿就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于是,柳妃除了附和着说儿媳有福,别的话,竟是一字不敢提了。

谢贵妃轻轻勾起唇角,这柳妃一向是小聪明尽有,大智慧全无,不然,也没能凭国公府出身,直待生出儿子方熬至妃位了。

谢莫如以为南安侯就要回朝了,却不想,事情并非谢莫如所想那般。

五皇子当天也知道了他多了俩弟弟的事儿,还叫妻子预备着洗三礼满月礼啥的,谢莫如笑,“这个我早备下了。”

五皇子也知道这些事不必他操半点儿心的,想到一事,五皇子道,“不知怎地,永安姑丈和永定侯、戚国公都找我说南安侯的事,看他们的样子,是不想南安侯回帝都的。”

“殿下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呢,我也是不愿意南安侯回朝的,只是,我如何做得了朝廷的主,只得实话实说罢了。”五皇子奇怪的另有他事,“戚国公这个还好说,这些年他不大如意,在父皇面前不大能说得上话。永安姑丈与永定侯都是父皇近臣,如何来找我说这事儿?就是宇表兄,便是太子也不会轻慢他的。”甭看太子敢与南安侯翻脸,亦不将宁荣大长公主放在眼里,但太子绝不敢与文康长公主生隙的。“还有崔家几个子弟,都在闽地,扶风怎么都会照看些。”

崔家还好说,永定侯因闽地一败,在父皇面前已不若先时体面,但,永安侯就叫人想不通了,自南安侯去了江南,永安侯便被提为礼部尚书,这是何等荣宠。凭永安侯的地位,再怎么也不至于寻他商量事情啊。

“殿下真是当局者迷,他们都是有子嗣在江南的,找殿下商量,无非是您几位立场一致罢了。”谢莫如道,“你们都不想南安侯回朝!”

什么是朋党,拥有同样的立场,做出同样的选择,便是朋党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美人记明天更,零点后石头要上床了~~~~

第243章 交锋之五

朝中情势胶着,五皇子得到一个消息,大皇子正在大范围的囤积粮草。

兵部向来是大皇子的地盘,五皇子能得到这等消息,消息来源不言而喻,五皇子只与妻子说了,谢莫如心知此事定是永安侯漏给五皇子知道的,谢莫如对于大皇子此举倒颇为赞赏,道,“大皇子身边也不乏明白人哪。”战时,粮草是永远不嫌多的。

五皇子道,“还有件事,大哥近来又去拜那坑神了。”

“什么坑神?”

“就是管着茅坑的那神仙,叫啥紫,啊,紫姑的!”五皇子道,“大哥一向笃信坑神。”

谢莫如虽然一向于神佛上不大信,但对大皇子的心思倒是能猜到几分,她道,“帝都这般乱,大皇子不可能不想浑水摸鱼的。”

五皇子道,“甭管谁回朝谁留江南,这事儿,不好再拖了。”他准备再进宫同他父皇说一说。

五皇子一向关心国家大事,哪怕碰一鼻子灰,他想说的不让他说,那得憋死。五皇子就进宫找他皇爹叨叨去了,同他皇爹道,“当初儿臣就藩,特意请父皇赐予军政之权。说句老实话,当初倘儿臣去了闽地,叫儿子只做泥塑木偶,不理军政,儿子心里也是不得劲儿的。太子素来英明,吴国公也是有见识之人,南安侯为宿将,三人皆身份高贵,太子既有意指点江南兵事,倘与南安侯意见相佐,两人怕是都不痛快。这般胶着,反给小人可乘之机。”

“依你说怎么办?”穆元帝也颇是烦恼,尤其太子亲自上本与南安翻脸,这种事让穆元帝看来,实在太过唐突。

五皇子道,“快刀斩乱麻。不令太子回朝,便调回南安侯。”

“南安一旦回朝,前线无大将,战事要怎么办?”

“儿子也是与父皇一个心,所以先前是想请父皇召太子回朝的。但太子威信,不容置喙,委屈了谁,都不好委屈太子的。”五皇子叹道,“儿子资质有限,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南安侯在江南整饬一年有余,就是现调了谁去接手,且得熟悉一段日子的军务。何况,军政一体,总督巡抚必要配合,这仗才能打。江南现下是督抚不和,太子对南安侯颇有微辞,要儿臣看,长痛不如短痛,父皇总需取舍。”

穆元帝云淡风轻道,“你去江南如何?”

五皇子面露惊容,却很快沉下心来,想了想,认真道,“要是最初,父皇着儿臣过去,儿臣倒还有几分把握。现下过去,儿臣对江南一无所知,也不过是做个摆设。父皇也知道,当初儿臣举荐过南安侯,倘儿臣去,必要换下吴国公。儿臣不是说吴国公不好,但,若不换吴国公,便要找一位能与吴国公合得来且能打仗的将军。不然,这仗没法打。”

穆元帝道,“看来你是舍取之道。”

五皇子老老实实的说,“儿臣要再想出好法子,再来跟父皇讲。”

哎,五儿子是真担心江南局势,好歹还有个主意,比那些没主意的强得多,穆元帝也未多加苛责。

不得不说,穆元帝现在还有着能调和太子与南安侯的信心。

五皇子垂头丧气的回府,穆元帝的小知音谢莫如就说了,“陛下或许觉着,江南未曾败坏至此,太子与南安侯之间的矛盾尚能化解。”

是的,穆元帝是打着化解二人矛盾的主意的,只是一时未想好人选。原本穆元帝是想着让哪个儿子过去劝一劝,可想遍几个儿子,大儿子生性唐突鲁莽,四儿子是南安侯的女婿,立场偏颇,五儿子是举荐南安侯的,又一向主张召太子还朝,三儿子倒是中立,可三儿子那温文的性子,穆元帝又不放心。至于六儿子,还在山沟里做长工呢,穆元帝根本没考虑过他。

儿子不行,穆元帝便在大臣里选了。

还真给穆元帝选出个极恰当的人选:永安侯。

永安侯,诸皇子的姑丈。论辈份,还是南安侯的表姐夫。且永安侯两子皆在南安帐下听用,太子对这位姑丈也很尊重,穆元帝就琢磨着,自己写封手谕,命永安侯南下,调解一二。

这是穆元帝不愿失去阵前大将——南安侯,更不愿令太子威望受损的,所想出来的唯一的万全之策的。

穆元帝殷切的对自己的妹夫交待一番,你说把永安侯给难的,他倒不是怕辛苦,就怕自己没本事劝动太子与南安侯让步啊!

文康长公主知道她哥给她家驸马派的差使也颇为郁闷,这叫啥差使啊,太子与南安侯,都是硬茬子,就她家驸马,素来不与人红脸争执的,能做得了这俩硬茬子的和事老?

文康长公主当下就要进宫找她哥评理,永安侯却是拉住了她,道,“正好,我也不放心阿宇,顺带瞧瞧他去。”

说到二儿子,文康长公主颇是后悔,要早知江南这一团乱麻,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叫儿子去,文康长公主道,“可得叫阿宇留心些。战场上刀枪无眼的。”其实,长公主很想让二儿子回帝都,偏生正打仗的时候,再说不出这种话的。只得多派几个家将,让儿子小心了。

“我晓得。”

穆元帝此举,出乎多少人意料。

五皇子都担心,“不知姑丈能不能劝得住。”

谢莫如闭口不言,五皇子偏生喜欢听妻子的意见,问她,“你说这法子成不成?”

“我说的话,怕是不大中听。”

“无妨,屋里又没别人。”他们是喜欢说私房话的一对夫妻,基本上说朝中事时,房间不留人,就是为了畅所欲言。

五皇子竖起耳朵等着听他媳妇的点评呢,谢莫如便说了,她说起古来,“据说当年前朝明月公主过逝后,先帝意欲起兵,原本都商量好了要竖反旗,结果头一天晚上,先帝十分犹豫,拿不定主意了。程太后知晓此事,啪啪给了先帝俩耳光,先帝当即不再犹豫,打出旗号,正式造反,之后数年兵戈,立国东穆。”

五皇子因一向孝顺他爹,一时没明白他妻子的意思,问,“你是说,靖江要起兵?”

真是笨~谢莫如曲指敲他脑门儿,道,“陛下无福啊,要是像先帝一样有程太后这样的母亲,两巴掌下去,陛下就不会做将相和的梦了。”

五皇子对于他妻子刻薄也是没法子没法子的,不过,五皇子也觉着,他爹这法子大概不会管用的。五皇子道,“在外可别说这话,父皇也是想大家都好的。”

“自先帝起,老穆家的人便都有些优柔寡断的毛病,骨子里带出来的,实难医治。”

五皇子连忙道,“要哪天我也这样,你就敲我一下。”

谢莫如再敲他一回,笑问,“这样?”

五皇子攥住她手,“再敲就出包了。”

“胡说,我又没用力。”

五皇子突然喷笑,笑一阵方道,“上回你把六弟摔到地上去,我的妈呀,大哥好几天看我的眼色都诡异极了,我猜他是庆幸先时没太得罪你,不然给你揍了,脸也丢大了。”

“六皇子那就是个怂包,看他走路,脚底虚浮,就知没什么功夫。大皇子甭看脑子不大灵光,功夫不错,我只会不多的几个招式,不过,大皇子肯定不是行云的对手。”谢莫如道,“你说,大皇子怎么这般信紫姑呢?”

“这也不稀奇,外头都说你信佛家呢。”

“文休法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何况,我与大师向来不论佛法的。”谢莫如道,“这什么紫姑,自来不算正神,都是些游僧散道的勾当。大皇子便是信教,三清神仙不比啥紫姑的更有道法么。”

“谁知道,据大哥说,紫姑灵的了不得。”

“我也听大嫂说过,她在家也时时拜紫姑。”

俩人说一回紫姑,五皇子又道,“还有件事,我也是刚知道,大哥给他家侧妃的岳父活动去了蜀中做巡抚。”

“哪位侧妃?”

“就是李侧妃。”五皇子想起来了,“就是余家那位姑娘的婆家。”

“阿瑶的夫家。”余瑶按理比谢莫如长一辈,因她年岁小,谢莫如又是王妃,时而就直呼姓名了,谢莫如道,“咱们去闽地前,李大人是洛阳知府,如今升至蜀中巡抚,可见大皇子颇得用心哪。”

谢莫如道,“去蜀中,无非就是意在薛帝师罢了。”

“我也这样想,可薛帝师早便归隐青城山了,当年父皇立储,想请薛帝师来朝,薛帝师都说身子不佳婉拒了。李巡抚怕也没这么大的本事,笼络住薛帝师吧。”

“现下这些官员,相比薛帝师当年搅动风云,不过后生晚辈。谈什么笼络,能给薛帝师留下个好印象,也就值了。”

五皇子深以为然,道,“你说,李巡抚这人如何?”

“眼光不行。”谢莫如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呢,才干是一方面,眼光绝不能差了。他既投靠大皇子,怎么倒去六皇子封地为官?六皇子好在糊涂,倘是个精明人,什么都不干,同陛下说一声,自己暂不就藩,着属官去打理封地,李巡抚便落不得好。大皇子的手,伸得太长,不懂规矩,犯了忌讳。”

五皇子叹口气,也没瞒妻子,道,“余姑娘经常过来,先时我倒想着李大人不错,可惜我在吏部没门路,他又投靠了大哥,也就算了。”

“什么门路不门路的,做官也不能全指望着门路,真要说到门路上,做官做人都落了下乘。”谢莫如摇头,道,“这些闲事,不归咱们管。倒是永安侯怕要这两天就要动身的,殿下还是过去说说话,当初可是殿下把李宇荐给南安侯的。”

五皇子道,“天有些晚了,明儿我再去吧。”

谢莫如真有些受不了老穆家人的唧歪,曲指敲他,“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