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也好,不然回帝都也不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就这份因公忘私的精神,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穆元帝淡淡点评一句。
五皇子一见他爹不大痛快,立刻不敢多话了,上前端起案上的茶奉给他皇爹,穆元帝看五儿子那眼巴巴的模样,道,“你就是太心实,看谁都好。这个李九江,才干有,德行上却要斟酌。当初朕给他个三品你还不乐意,非要给他求个二品职。原以为他能知你的恩典懂事些,如今看来,不过尔尔。”接过茶呷一口。
五皇子道,“这也不是家家都跟咱家似的,我每想到我与父皇的父子情分,就觉着与父亲生疏,天下至憾之事,就想着给他们和缓一二,和和气气的才好呢不是。”
穆元帝觉着五儿子心肠太软,道,“你姑丈又不是没儿子。”
“人年轻时,谁还没个糊涂的时候。和尚们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九江于儿子,自然不比宣表兄他们亲近。只是,既相识一场,他做事还是成的,我就想着,能点拨他的地方还是要点拨一二,他能不能明白,儿子尽了力,没亏待过他,儿子觉着心安。”五皇子这一席话说出来,穆元帝也就不再提李九江了。本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倘不是被五儿子给絮叨的心烦,穆元帝也不愿意提李九江。五儿子素来厚道,穆元帝也是知道的。这厚道的人,对谁都厚道。一个李九江,不值得父子因此生隙。
穆元帝递给五皇子一本奏章,道,“看看,这是南安侯着人送来的。”这倒不是穆元帝格外看重五儿子,主要是五皇子有治理闽地的经验,穆元帝才给他看的。
五皇子翻开细瞧,南安侯说的是江南各地驻防兵的情形,一目十行阅过,五皇子道,“南安侯真干才也。”江南的形势不大好,五皇子赞南安侯是因为南安侯做的数据统计,各地到底有多少可用之兵,军备如何,将领如何,南安侯都是用数据说话,而不是文臣惯用的什么“十之一二,十之三四”之类的话。南安侯精确到各地军种,在役兵士的具体数目,还有,各年龄段的军士各有多少人,样样记录明晰。
五皇子合上奏章,道,“国家承平日久,军备有些松懈也正常,南安侯长于军略,只要有人,现练兵也来得及。倒是靖江王,竟是一点动静都无,委实可疑。”
穆元帝背靠软榻,曲指轻敲两下几案,道,“当年你就藩时,他不也老实的很么。倘不是今年你料在先处,怕就要步永定侯后尘了。”
五皇子道,“可是,南安侯与儿子当年完全不同。当年,靖江一场大胜,自然是不将儿子放在眼里。今南安侯何等名望,一旦令南安侯梳理军力,完成江南合围,靖江再无胜算。倘儿子是他,定要在南安侯完成合围前突围而出,打朝廷个措手不及。”
穆元帝眼中露出一抹笑意,“这就是南安为什么要李九江到麾下的原因了。”
“九江虽有谋略,具体从没打过仗。”
“怎么连这个都想不透了。你别忘了,靖江王刚从你这里吃了个大亏,那诱敌千里的主意,不就是李九江出的么。靖江要知道南安调李九江在帐下听用,焉能不心生防备?”穆元帝道,“靖江一向疑心极重,爱用些鬼祟手段。朕这朝中事,瞒不过他。他既消息灵通,正可借此叫他多知道些消息。江南要打仗,你以为只有南安需要调动江南兵力,靖江那里,一样得商讨得备战。刚刚大败,他自然更得慎重。今年约摸能过得太平年。”
五皇子突然心下一动,提醒他爹道,“此一战,必是生死之战。要依儿子看,靖江那里有南安侯盯着,一时半会儿的闹不起来。就是怕靖江不顾体统,与外敌勾结。”
“西蛮、南越?”穆元帝有些慎重了。
“这俩都不是好鸟。”因着谢柏在西宁,五皇子对西蛮的事挺熟,他道,“自和柔公主下嫁西蛮王,西宁关倒是太平,可儿子听说西蛮王这些年没少吞并周遭部落,势力日渐扩大。南越更不必说,有事儿没事儿的就爱占便宜。上次儿子是悄悄请的安夫人为援,南越不得风声,不然怕要趁伙打劫的。反正,有备无患吧。靖江生死关头,怕是不会考虑大局,引狼入室的事,咱们可得防着。”
“这话在理。”穆元帝对五儿子很满意,“果然周全了。”
五皇子笑,“都是父皇一步步指点儿子,要不儿子哪里有今日。”这个主要是他媳妇以前猜想过靖江王的造反方式,从而启发了五皇子,五皇子既想到,还不赶紧同他爹说呢。关系到老穆家的江山社稷,可不得凡事多思多虑么。
话说,五皇子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家江山,就怕出点啥事儿,一家子就完啦。
穆元帝对五儿子还是很满意的,道,“你肯用心,这就很好。”
“儿子资质寻常,就得多用心。”五皇子半点儿不骄傲,谦虚里都带着三分实诚。这也是为什么五皇子干了不少实事,攒了不少口碑,而太子大皇子也没有太忌惮他的原因。五皇子常这么说自己,资质一般啦,人比较笨啦,这样的话。兴许是他说的多了,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虽然天资平平,贵在做事用心,但偶尔还是有些莽撞的。
五皇子做的最莽撞的事,就是在就藩后告太子与大皇子的黑状。
因他这般,穆元帝倒还多指点照顾他一些。
父子俩说一回靖江王的反心,五皇子就说起闽地港口来,他进宫还有件事,五皇子道,“原本儿臣还想港口建成后亲去瞧瞧,这一时不好过去,儿臣想着,请父皇御笔赐几个字给我那港口,也是儿子的体面。”
穆元帝笑,“你倒是想出这巧宗来。”他刚下御笔亲书,闽地官员自然要好生经营港口的。
五皇子笑,“这不是借父皇你的龙威来压一压下面么,也是给百姓们吃颗定心丸,闽地头一遭建港,百姓们心里也没底哪。”
“海贸自来利润丰厚,要是闽地港口能运作好,不失为一利民之政。”
五皇子低声道,“我就盼着在这上头发大财呢。”
穆元帝失笑,“你这小子…”
五皇子催着他爹给赐了字,用了印,回府立叫人刻了匾,令李九江回闽地时带了回去。李九江见这匾亦是惊喜,笑道,“殿下请来陛下御笔,闽港如虎添翼。”
五皇子道,“我不能回了,你跟苏巡抚说,以后闽地的事就托付给他了。港口的事,让江姑娘多留意。”
李九江辞了五皇子夫妇,再辞过江北岭与几个弟弟,就回了闽地。将手头上的事交接给江行云后,便去了南安侯麾下赴任。
南安侯掌江南是东宫系推动所致,自然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有东宫与穆元帝的支持,南安侯于江南进展颇为顺利。转眼便是年下,如穆元帝所料,这个年,过得依旧太平。不过,敏感如五皇子谢莫如夫妇这般,自然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南安侯转任江南大总督后,空出的兵部尚书一职,穆元帝点了永安侯担任。
年关之后,转眼五月,万寿节刚过,朝中便又有了太子代天南巡的风声。谢莫如闻知此事时,正在教六郎下棋,摩挲着一粒沁凉的玉石棋子,东宫这般心急,果然将一步好棋走臭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234章 巡南
其实东宫代天巡幸江南的事,与五皇子不相干,这里头,根本没他什么事,五皇子却为这个同妻子絮叨许久。
五皇子回府时就不大痛快,好在谢莫如有规矩,痛不痛快的,别带到饭桌上来,带着孩子们用过晚饭,略问了几句孩子们的文章,五皇子就打发孩子们各自休息去了。此方同妻子说到太子巡幸江南的事,五皇子道,“太子实在太心急了。”
谢莫如去了发饰,一头长发拢在前胸,执一把楠木梳子,不急不徐的梳理着,谢莫如道,“殿下不如好生同陛下说一说,现下江南不太平,太子万金之躯,不好涉险。”
“太子去江南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我这么说,倒像阻太子功绩似的。”要不顾及这个,五皇子早说了。五皇子接过妻子手里的梳子,替她梳头。
谢莫如道,“殿下要将太子与江南分开来看,太子是太子,江南是江南。大家说太子巡幸,你就只说巡幸。至于江南战事,殿下不妨私下同太子与陛下讲一讲,靖江王多年经营,南安侯不过刚去江南大半年,并未到开战时机。直言就好。”
“你说会不会靖江王提前宣战。”人家靖江也不是死的啊,五皇子觉着,靖江王这么些天没动静,定是在憋大招。
“宣不宣战,不过作态,读书人才讲究这个,打仗么,只要胜就好。”谢莫如道,“靖江还未有动静,一旦有,必是大动静。”
“其实,我不看好太子南下,也不全是出自私心。东宫出于政治考量,会令南安侯提前出兵,他不明白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孙子重生,怕也没法预算战事的。天时,说的就是时机,开战的时机,不是谁说有就有的。如果为胜而勉强一战,倘时机不到,哪怕最终能胜,其损耗也极其巨大。”谢莫如道,“殿下别忘了,靖江虽是敌手,可江浙二地,一样是朝廷的地方。战事一起,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良田荒芜,多少青壮战死,陛下亲政以来与民休养的元气,或因此战悉数丧送。倘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想着自战事中得到多少好处,何等误国误民。”
五皇子听得更是坐不住了,生怕他家江山有个好歹,道,“明儿个我就进宫同父皇说去。”
“殿下说战事就说战事,别的话莫提,不然,倒像是冲着东宫去的。”谢莫如叮嘱。
“我晓得。”
五皇子感叹,“我每想到这等事,就战战兢兢,心里很是放不下。可再一想,朝廷事多了去,非江南一处,也不知父皇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谢莫如笑,“倘殿下在臣子面前可会表露这般担忧。”
“自然不会。”五皇子生来便是皇子,很有些装模作样的本事。
“一个道理。”穆元帝亲政多年,怎会叫臣子看出自己的心事呢?
五皇子道,“我还能同你说,父皇却是没个能说话的人。”后位空悬多年,他皇爹没有再立后的意思,至于嫔妃,哪怕五皇子自己的生母苏妃也是性子贤良之人,不过,他娘也不是能商量国家大事的。至于他祖母胡氏太后,那更是不必提,除了承恩公府,太后还知道什么?
谢莫如闻此言一笑,道,“你我夫妻,有事自然应共同担当。”
五皇子深以为然。
五皇子接下来的行为,深深的给太子与大皇子添了不知多少堵,五皇子先是去劝他太子二哥,可不能去江南啊,听说不大太平,出事儿可怎么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些话,五皇子一唠叨能唠叨半日。然后,他又跑去同他皇爹说江南战事要慎重,自祖父立国,百姓方得安稳几年,战事一启,百姓遭秧,国力消退。还有什么,打仗的事就交给南安侯,叫南安侯看着办就成,当然,能不打就不打,倘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局面云云。
五皇子自己是一片丹心照汗青,殊不知自己都成了帝都城的笑话。四皇子素与五皇子交好,不忍看他弟出丑,私下同五皇子道,“你这是怎么了,太子南巡是去岁就定下的章呈,这会儿你说这话,岂不是明摆着同太子对着来么。”
四皇子为他五弟着急的时候,殊不知他五弟也为他四哥担心呢,五皇子道,“四哥,你就不担心南安侯?”
四皇子道,“岳父去江南这些日子,整肃军队,备战山匪,无有不利。”倘岳父没带兵经验,四皇子是要担心的,不过,他岳父是举朝皆知的名将,因战功封侯,非永定侯能比。说心里话,四皇子还真不怎么的担心,他觉着自己岳父下江南,胜算颇多。
五皇子想,怕是朝中大多数人皆如四哥这般吧。五皇子正色道,“南安侯自有带兵打仗的本领,有南安侯在,江南我是不担心的。这领兵打仗,咱们都不比南安侯精通,既如此,就让南安侯自己做主江南的事便好,不是么?”
听此言,四皇子觉着他五弟比自己都对岳父的事上心,四皇子何尝不知此理,只是,四皇子道,“东宫早便安排好了,五弟你一片好心,只怕与东宫心意不和。”
“江南战事非同小可。”五皇子压低了声音,在四皇子耳畔道,“靖江那一位当初也是被先帝视为储君养了那些年,我是亲见过靖江战力的。我去闽地三年,说句真心话,我手下的兵还真比不得靖江那里的战力。江南事,让南安侯看着办就好,打仗得看时机,时机不到,这仗就打不好。要是靖江着实不堪一击,父皇岂容他坐大到今日。”
四皇子原本挺放心岳父的,给五皇子这一分析,也不由将心提了起来。
五皇子终于找着了志同道合的同盟军,四皇子担心岳父,生怕太子过去江南给他岳父添麻烦,便同五皇子见天的唱衰太子巡幸江南之事,连带着江南军略,四皇子也与五皇子一个立场了。你说把太子气的,在御前便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五弟军略自是出众,去岁大胜,孤也是看到的。不过,朝中人才辈出,南安侯更是宿将。怎么,在五弟看来,莫不是认为南安侯不如五弟?”
五皇子连忙道,“这岂敢?我根本不懂军略,就是去岁闽地打仗,也是听扶风九江他们的谋略,其实没出什么力,更不敢与南安侯比。在军略上,弟弟是外行,正因是外行,才不敢妄自指挥内行。军中的事,交给将军们就好。要不,朝廷封这许多将军做什么呢?”见太子面色不大好,五皇子稍退一二,道,“这也是臣弟的一些小见识罢了。”
太子脸上的皮笑肉不笑都挂不住了,淡淡道,“五弟的见识可不小,要早知你有如此见识,当初就让你去江南了。”
五皇子听太子讽刺他,心下亦是不快,五皇子自认为都是为了朝廷着想,江南是什么地方,那地方能败么?一旦出事,便是半璧江山沦丧,将来怎么见列祖列宗?难道他拦着太子是不想太子去江南建功么?只要南安侯胜了,太子便是举荐大功。可太子非要过去瞎指挥,这是小事么?要是把江山指挥垮了,别忘了干系着一大家子的性命呢?
甭看平日里五皇子对太子是各种敬重礼让,到底现下太子还未登基,亲爹还在就要受这鸟气,以后要如何过日子?
五皇子压着火气道,“便是臣弟去江南,也会将军略交给南安侯做主,而非不懂装懂,更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太子登时给气个好歹,怒喝,“你放肆!”
五皇子冷脸不语,却是将下巴微抬,明显不服。
穆元帝啪的一掌拍在案间,太子立刻转了颜色,躬身道,“父皇息怒,五弟近来怕是担心江南担心的狠了,他也是心系朝廷。儿臣做兄长的,与弟弟拌几句嘴,也是就事论事。就是在朝中,同一事,朝臣们也常有分歧。”
五皇子平日里也挺会说些暖心话,这会儿见着太子一幅好兄长模样,不由心下发堵,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穆元帝见他臭脸的模样,道,“有话就不会好好说,知道的说你担心太子安危,担心江南局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东宫不敬!东宫是君,你是臣!东宫是兄,你是弟!这点道理,还要朕教你么?”
四皇子推推五皇子,五皇子过去给太子行一礼赔罪,太子双手扶住五皇子的胳膊,笑的和煦,道,“这是做甚,五弟,咱们至亲兄弟,孤知道你是担心二哥。你只管放心,江南之事,关乎国运,正因如此,二哥才要去江南看一看,让天下百姓安心。”
五皇子抿紧唇角,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我累了,先告退。”
穆元帝又要拍桌子,太子先一步道,“那五弟就去歇一歇吧。”待五皇子走了,太子方劝他爹道,“五弟还年轻,一时性子上来罢了,待回家冷静一二,明儿就明白了,必来与父皇请罪。”
穆元帝道,“平时看他懂事,说犯性子就犯性子。”
太子笑,“年轻人,哪个没性子,五弟这已是好的了。”
四皇子顺着太子的话替五皇子说好话,道,“是啊,父皇,五弟就是爱较真,五弟心是不差的。”
三皇子笑,“五弟一向性子直率,且又在君父面前,一时心急,方失了礼数。”
连太子都不会说五皇子的不是,大皇子虽想添油加醋,到底忍了,也顺着弟弟们的话,劝了父亲几句。穆元帝倒也罢了。
倒是谢莫如,未料到五皇子去了一趟宫里,就把穆元帝和太子双重给得罪了。五皇子回府时仍是气愤难平,道,“太子只当我有私心,我劝他不去江南还不是为他着想,万一去了有个好歹,要怎么着?”
一听这话,谢莫如不问原由也能猜出是个什么因果了。谢莫如递了盏凉茶给五皇子,道,“昔年刘太公被项羽所擒,项羽要烹太公,刘邦答,分吾一杯羹。”
五皇子茶端在半空,望着他媳妇,一时噎住了。
谢莫如道,“最坏不过如此。”
谢莫如忽然有些不能理解五皇子的想法,问,“殿下生什么气?您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已尽本分。”
五皇子长声一叹,“太子有个好歹,朝廷丢不起这个人哪。”
“太子既去,朝廷怎能不做好护卫。再者,南安侯与吴国公都在江南,他们宁可自己有个好歹,也不能叫太子出事。”谢莫如道,“殿下杞人忧天了。”
五皇子道,“我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谢莫如问,“陛下说什么了?”
“父皇训了我一通。”五皇子面儿上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太子是君,殿下是臣。太子是兄,殿下是弟。陛下自然会斥责殿下。”
五皇子见鬼一般望向谢莫如,谢莫如问,“陛下是如何斥责殿下的?”
握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五皇子道,“就,就是你这样说的。”
“陛下真是慈父心肠。”谢莫如感叹一句,要不说是人都有可取之处呢。如穆元帝,在父亲的位子上就做得不错。谢莫如道,“殿下想想,陛下可是糊涂人?殿下想到的,陛下自然也能想到。陛下对皇子们一向看重,殿下所忧虑之事,陛下肯定虑在前头了。”
“让堂堂储君下江南,这难道不是昏招?”
“正因太子想去,陛下才会让他去的。”谢莫如道,“以后,这江山万年,到底是太子的。对靖江的处置,从一开始,陛下采纳的就是东宫系的建议。或者,陛下是想煅练太子也说不定。”
“父皇怎么会同意…”
“吴国公赵国公都出身江南,倘不给江南系官员建功的机会,他们怎肯在靖平靖江王的事情上出力?不然,为何任吴国公为南安侯副手?南安侯能这么快掌控江南,与吴国公的配合有很大关系。”谢莫如道,“陛下让太子去江南,就是让太子到江南看一看。”
“看江南系?”
“对。用时当用,防时当防。官场中讲究同科同僚同乡同年,但朝廷自来忌讳结党,江南与他处不同,陛下不笼络着他们,他们就会被靖江王笼络去。太子妃焉何会出自吴家?殿下只管宽心,陛下心里明镜一般,太子不会在江南出事的。”谢莫如道,“有南安侯在,江南也不会出事。”
五皇子这会儿早把太子之事抛诸脑后了,认真请教他妻子,“那我这天天去朝中劝太子劝父皇,岂不是办了件大大的蠢事?”这事儿,还是他媳妇叫他去办的。何况,“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陛下对江南的安排,不是突发其想,他寻思这事儿不知多少年了。”谢莫如道,“不过,就是当年诸葛亮北伐,想必也没想到败在马谡身上吧。只是,人皆有私心,私心会令人犯下大错。”
谢莫如言之凿凿不看好江南形势,不想第二日就被打了脸,南安侯着人送来八百里加急战报,江南匪患,斩首万余。
五皇子琢磨道,“这不像在作戏。”不过,当初为他为了诱敌深入,也战死不少将士。
谢莫如道,“再等等看。”
等了半个月,江南连传三封捷报,共计斩首将将五万。这种数目,就绝对不是作戏了。便是五皇子都不禁拊掌,“以往听闻南安侯的名声,多是在听人说,现下眼见,方知他何等人物。”五皇子在闽地将将三年,一场战事,也不过与南安侯在江南大半年经营相仿。
谢莫如轻按五皇子的手,“再等等。”
然后,这一等,就等到太子代君行赏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35章 生辰礼~
事到如此,五皇子系已是无话可说。
五皇子说江南危险啥的,在南安侯的战绩前已是不值一提,太子更是说,“当年太\祖皇帝转战天下,也没见太\祖皇帝怕过。若是怕,便没有今日我们东穆江山。”
五皇子自然不会再多嘴,该说的话,他已是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人事已尽,接下来就各安天命吧。
穆元帝给江南的赏赐十分丰厚,东宫亲去行赏,这规格更是前所未有。
幸而去岁自有太子巡江南的风声时,六皇子就悄悄的令礼部准备着了,再加上六皇子一向与太子走得近,这会儿准备起太子仪仗,更是尽心。
当然,这些,都与五皇子无关。
现在,许多朝臣见着五皇子都是躲着走的,浑不似五皇子初回帝都时的热络。因为只要耳不聋的人都听说了,五皇子唱衰太子江南行,把太子算是彻底得罪了。虽然太子待五皇子仍如往昔,但,这除了说明太子殿下心胸宽广如同大海之外,就更显得五皇子不懂事了啊。
这等人,不能交。
于是,五皇子就清静了。
正赶上他生辰就在太子出行那几日,谢莫如与五皇子商量着过生辰的时,五皇子没大精神道,“不必办了,没的晦气。”
谢莫如好笑,“自己个儿生辰,有什么晦气的,怕门前冷落鞍马稀啊。”
五皇子叫妻子给说中心事,也不隐瞒,道,“这会儿都忙着太子南下之事,估计就是办了,也没多少人来。”
“殿下这些年,哪怕偶有坎坷,最终也都是顺顺利利的。您哪,还不着紧的趁着这回看一看何为人心,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谢莫如道,“再说,就算没人来,还不许咱们自家人吃酒了。不说别人,太子定会来的。”
五皇子感叹,“别的且不说,这面子上的功夫,我便远不如太子。”
“太子做这些年的储君,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才叫奇怪。他已是占了上风,殿下是东宫的兄弟,陛下尚在,东宫自然会宽宏。”谢莫如笑,“别说这个了,有件事要同殿下说,长公主终于把儿媳妇选定了。”
五皇子立刻问,“是哪家的闺秀?”这可不容易,早在李宇松口要娶亲时,五皇子以为文康长公主得十万火急的给李宇定下亲事,不想这一拖就是一年的时间,文康长公主才算择定人选,可见长公主对此事之慎重。
“铁御史家的二姑娘,六皇子妃嫡亲的妹妹。”
五皇子颌首,“铁御史为人方正,常听你说六弟妹贤良,他家的姑娘,再不能错的。”
谢莫如也是见过铁家二姑娘的,亦道,“长公主的眼光一向不错。”
谢莫如这里就开始筹备五皇子的生辰宴,按藩王身份,规格不能超了,但也不能低了,好在谢莫如是做熟的。五皇子府帖子一发,四皇子与四皇子妃道,“这些死势利眼,五弟不过是就事论事劝了太子几句,这些小人就开始谣言诟谇,委实令人恼怒。给五弟的生辰礼,略加厚一二,到了正日子,咱们全家去。”
四皇子妃道,“殿下何必与些小人恼怒。”
“你哪里知道,去岁五弟过寿辰,提前半月他那府里就开始热闹,今儿这眼瞅着就是正日子了,也没多少人去。”因两家是邻居,四皇子对此事极清楚,道,“这人心哪,也忒势利。”
“那都是些没见识的,五殿下藩王之尊,就是上谏太子,也是为了太子安危着想。”四皇子妃虽说亲爹现在风头正盛,对于太子去江南的事到底不大欢喜,四皇子妃道,“殿下,这给江南行赏一定得太子去么?我也觉着太子身份太过贵重,让皇子去不行么?”四皇子妃这样说,一则挺担心太子有个好歹,她爹跟着吃挂落,到底是打仗的地方呢。五皇子的话原也不错,打仗的地方,能不危险么。太子殿下储君的身份,实不该涉险。二则,四皇子妃觉着,纵使要令皇子去江南行赏,四皇子去也是恰当的。
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夫妻多年,儿子都生四个了,且,四皇子早将其他姬妾都打发了出去,故而夫妻情分一直不错。四皇子悄声道,“我倒想去,只是哪里争得过东宫。”
四皇子妃亦知此事不能更改,只得叹口气,“就盼着东宫平平安安的才好。”
三皇子府收到帖子,三皇子妃褚氏同三皇子说了一声,礼单都备出来了,道,“五皇子的寿礼,我一早就预备下了,殿下看看可还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