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云道,“各地商人有各地商人的特点,往南说,吴地的盐商有名,往北说,最有名的就是晋商了。士农工商,商者最富,但论排名,商为最末。商贾因地位远不比仕人,所以行事爱抱团。像晋商,一般说起来都是晋商帮,开银号也不是晋商哪一家哪一族的事,而是整个晋商的生意。世上说哪家哪族,如何久远,商家也有久远的,像晋商帮,他们一样是自前朝过来的,据说当年先帝转战天下时,他们还帮着运过粮草。”

“这不稀奇。”谢莫如道,“商者流通南北,凡货物,都要商贾买卖。给先帝运粮草的,怕还不只他一家。”

“是啊。”江行云见奶\子茶煮好,优雅的分出两盏,递给谢莫如一盏浓香的奶\子茶,江行云眼神明亮,“我要说的事,怕你也想到了。能做票号的生意,自然不能没有靠山的。晋商帮也有自己的靠山,早些告老的前礼部尚书王大人,就是晋商的人。后来被贬出帝都的任陕甘总督的李总督是我昨儿见的徐少东的姨姥家的表舅,而王大人,正是徐少东的亲舅舅。”

谢莫如有些诧异,继而笑道,“这些商贾,真有通天之能啊。李相未出帝都前,就是次辅了,都说他会接替苏相。”

“晋商自然也盼着自己人出一位首辅,只是首辅岂是容易做得的。苏相出身徽州苏氏,累世书香之家,亦有家族积累。李相是出师未捷身遭贬,他的道行啊,较苏相还差的远。”江行云打趣一句,正色道,“只有一事,我得先给你提个醒。不管是李相还是王大人,他们都是今上亲政的得利派,徐家在我去西宁关后就重与我有些生意来往,他们晋商财力雄厚,出众的子弟不是念书就是经商,平日里连同乡里有资质的孩子,或是结交或是帮衬,他们同当朝的关系,非同小可。我这里,他们看中是就是我与你的关系,王爷毕竟是一地藩王。其他再多,他们现在怕是要犹豫的。”

谢莫如淡然一笑,“这就是李相逊于苏相的原因了。”

江行云见谢莫如心中有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端起微烫的奶\子茶轻啜一口。

谢莫如自然会将白浪的事告知五皇子,五皇子听了白浪之事后,脸色格外凝重,道,“若此事为真,若此事为真,吴地的人,不是暴露,就是叛变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靖江王做的幌子,或者段四海本就是靖江王刮海贸地皮的幌子,这也没是没有可能。一时间,五皇子想的颇多。

不过,听五皇子将“若此事为真”连说两遍,就知此事给五皇子造成的冲击了。谢莫如道,“殿下以为如何?”震惊也没用啊,你是拿个主意啊。

“谍报重建不是一日之功,何况徐家这样一说,咱们现下先想法子验证徐家所说的事,如果徐家所说是真…”五皇子突然问,“这个晋地徐家同泉州府那个徐家有关系么?”

谢莫如笑,“虽都姓徐,却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这个晋地徐家,倒比泉州徐家高明不少。”五皇子评价一回,道,“商贾这般消息灵通,好不好就借一借商贾之力。他们各地都有生意往来,也不显眼,还能打听出消息来。”

谢莫如将晋商帮的事同五皇子说了一回,五皇子倒吸口冷气,“商贾竟有这等势力。”

“我初听时也极为诧异。只是后来一想,不要说商贾有各地商业行会,就是街上拉车抬轿的不是也有车马行么。再说官员,为什么要论交呢,同僚同乡同科同榜同年同庚,还不是各种套交情。想来无甚差别。”谢莫如道,“晋商帮的势力在这儿,要是得他们相助,咱们自然便宜,可王爷别忘了,陕甘李总督当初是东宫太傅。东宫先时因户部的纰漏被陛下训斥,我看晋商帮不过是碍着行云家原来在西宁关的交情,方同行云说了白浪的事。要让他们为殿下所用,李总督那里岂会舍东宫而就殿下呢?”一句话,晋商帮现在还是□□。

谢莫如又道,“且叫我向商贾低头求助,我也低不了这个头!”

这话说的五皇子心有戚戚,他虽是个平易近人的,也没什么架子,但这事同平易近人没啥关系。五皇子毕竟是皇子出身,此时,他跟他媳妇一个心,他也低不了这个头!

而且,这哪里是向商贾低头,这是向东宫低头。要是他有错,去同东宫认个错,这没什么。毕竟,东宫是君,又是兄。可户部之事,他是万不能低这个头的,低了这个头,岂不是说他先时是诬蔑东宫么!

五皇子干脆先不想这个,他道,“那咱们就想个与海匪联系的法子,什么谍报不谍报的!倘白浪不是靖江所属,而是海匪。无冤无仇,他何必向永定侯下手,这里头,还是有事。还有那姓段的海匪,不就是银子么,靖江出得起价钱,难不成咱们出不起!”不一定要靖海啊!反正五皇子也没海军,而且,他来就藩的目的从来不是靖海,他是要遏制靖江王府坐大!不靖海,把海匪摆平,或者只要海匪愿意坐视闽地与靖江相争,他的胜算就大了许多!

五皇子逐渐理顺思绪,道,“晋商帮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儿,何况晋地不是咱家封地,咱也管不到他。我想着,商贾非他们一家,只是这商贾的事,要是让咱们府的属官出面就着眼了。不如还是让江姑娘看一看,要是有稳妥可用的,你同江姑娘商量着办这事,咱们王府扶一扶,看能不能扶起一家来为咱们所用。”

一想到吴地可能不中用的谍报系统,五皇子就糟心,道,“要是咱们自己重建谍报,交到别人手里我不放心,且不易让太多人知道,还是就你、我、江姑娘,咱们三人知道就好。”此次要不是江行云打听,五皇子还不知他爹给他的谍报系统是失效的,哎,倒是江行云,颇为得用,而且,与他媳妇交好,又是将门之后,家里世代丹心碧血,再可靠没有的。用人,五皇子还是喜欢用江行云这样的,自祖上就为朝廷效力,彼此也有交情。

谢莫如便应了,道,“只是此事急不得。”

“放心,这点耐心不算什么。其实我倒盼着徐家说的是真的,白浪是海匪才更好,海匪有海匪的利益,如白浪这样的海匪,更不是容易驱使的。但如果别人有法子打动海匪,咱们这里一样能想出法子。”话到最后,五皇子反是喜悦起来。

“是啊。”谢莫如也是一笑,转了话题,“这些还远,先说眼下的事。咱们的年礼也备好了,王爷看看礼单再看看东西,若没什么可添减的,该打发人送到帝都了。”离得远,闽地的境况也不是很好,可三节三寿的礼是再不能省的。世人讲究三节两寿,当然,身份不同,三节两寿的讲究也不同。如读书人讲究三节两寿,那是对先生的。读书人的三节两寿的三节指的是,端午、中秋、年节,两寿则是孔子与先生的寿辰。官场的三节两寿说的是给上官送礼的规矩,到了五皇子这里,一地藩王了,三节也是不变的,端午中秋年节,这三个大的节日;三寿则是穆元帝的万寿,胡太后的千秋,以及苏妃的千秋。

所以,即使五皇子远到闽地就藩,一年也要往帝都送六回礼。

当然,不只他给别人送,别人也得给他家送。

当然,给苏妃送东西,谢莫如是心甘情愿的,她原还盘算着什么时候接了苏妃过来,只是闽地这般,不要说谢莫如开不了这个口,就是五皇子自己也不放心母亲过来的。

妻子说起年礼,五皇子也挺重视,接了礼单看过,又瞧了东西,笑道,“怎么还有大郎他们预备的东西。”

“陛下与母妃体谅咱们做父母的不愿意与孩子分离,让孩子们同咱们到了藩地,陛下虽然孙子孙女不少,谁也替不了谁。母妃更不必说了,就是大郎他们也想祖父祖母,他们也大些了,懂事了,便让他们各自备了一件,还写了信,到时一并带去,是孩子们的心意。”谢莫如笑眯眯地。

五皇子知道他媳妇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替他在帝都刷好感,捏一捏媳妇的手,道,“你想的比我周全。”

谢莫如笑,“这原就是我分内之事,王爷到这闽地何尝歇过一日,这些家里的事,如何还能让你分心。”

“家有贤妻,如何一样。”五皇子笑眯眯,“你是知道的,三哥与你同岁,当初三哥议亲时,母妃成天心神不宁,就是怕你被定给三哥。”

“胡说什么呢。”谢莫如嗔。五皇子就是这一点,时不时犯二。

“这可是真的。”五皇子挺认真,道,“谢娘娘在宫里一向能说得上话,你们又是姑侄。后来三哥亲事一定,母妃大松一口气,好几回都说我有福气,如今看来,我的确是有福气的。”说着,五皇子愈发欢乐起来。

望着五皇子的笑脸,谢莫如道,“福气也是双方的,我遇着殿下,遇着母妃,也不算没福了。”

闲话就容易歪楼,五皇子怕他媳妇多想伤感,将话题扯回年礼上,道,“明儿叫张长史护送到帝都吧。”

张长史是最早跟五皇子的,也是个稳妥人,穆元帝指给五皇子的,故而一般这样的事,五皇子都是让张长史去做。五皇子忽然又自言自语道,“还是挪到后儿个,扶风他们家都在帝都,约摸各人都有年礼要捎带,我着人问了他们,要是有,只管拿过来,让张长史一并带去帝都。

谢莫如本就是个细致人,五皇子这样快的想到属下,谢莫如十分喜悦,笑,“王爷说的是。”笼络下属,上马敬下马迎当然是一种法子,但和风细雨,将事做在细致处也是一种高明的低调。

说过年礼,五皇子又道,“你说,咱们这才是治理一处藩地,这来了也一年多,闽地到底如何,其实咱们还没看清楚。治理一地都如此,何况父皇治理一国呢。”

谍报系统可能失效的事,实在给了五皇子太多感慨。

谢莫如道,“这就像诸葛孔明说的,亲贤臣,远小人。此话是极对的,但何为贤臣,何为小人,如何辩识贤臣与小人,就是诸葛也未能细论的。识人辩人,怕是对诸葛都是一辈子的功课,不然因何有马谡失街亭之事。诸葛都如此,如我等凡人,常怀谦逊之心,凡事谨慎,尽心尽力,也就是了。”

五皇子郑重,“是啊,还需更加谨慎才行。”

夫妻俩闲话一时,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五皇子被谢莫如养成的好习惯,吃饭比天大,再怎么忙,一日三餐也得保证。所以,哪怕知道自家谍报系统失灵,五皇子也挺耐心的没跳脚。当然,这也是因为跳脚没用。谢莫如命人叫了孩子们过来,一家子欢欢喜喜的用过晚饭不提。

因为给帝都的年礼里也有孩子们自己准备的东西呢。

吃过饭,五皇子挨个表扬了一回,便让高兴的孩子们回去歇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天天见~~~~~~~~~~~~~~~~~~

第192章 忠心

这个新年格外的与众不同,于穆元帝,这是穆元帝帝王生涯中第二个未能团圆的新年。去岁虽然五皇子也不在帝都,因闽地的烂摊子急需人收拾,穆元帝心系烂摊子,反而没这样明显。今年闽地局势逐渐安稳,五儿子打赢了好几场战事,十分争气,再至新年,穆元帝就格外思念五儿子了。

其实,倘诸皇子皆已就藩,穆元帝要思念的儿子太多,估计也不会太拿五皇子当回事儿。偏生如今诸皇子皆在他眼前,就五皇子一个远在闽地,而且又是这样懂事这样能干的儿子,于是,五皇子就成了最特别的儿子。

尤其五儿子年礼一到,穆元帝读着五儿子的家书,看着五儿子奉上的年礼,还有小孙子小孙女们孝敬他的东西,会写信的孙子都写了信给祖父,穆元帝看着孙子有些不大齐整的大字,稚气的语言,胸腔里那颗老心啊,当下就软得了不得。

穆元帝亲自将五皇子孝敬胡太后年礼带了过去,胡太后只是不喜谢莫如,说到孙子重孙子也是极思念的,胡太后还道,“不是说闽地日子不大好过么,怎么还弄这些好东西来。老话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有钱叫老五存着过日子吧。”胡太后这一次与皇帝儿子心有灵犀了,觉着五孙子十分不容易,十分的心疼五孙子。

穆元帝道,“这孩子实诚,自己再怎么艰难,孝敬母后与我的心,是再未变过的。”

“咱家孩子哟,都孝顺。”胡太后对穆元帝道,“皇帝多给老五那里拨些钱,别叫孩子窘迫了,穷家富路么。这大老远的,看不见摸不着,孩子不容易。”

穆元帝笑,“母后放心,朕再委屈不到他的。”

要大皇子听到这话,非得翻白眼不可,因为大皇子就怀疑,五皇子这年礼是在闽地刮地皮刮来的。大皇子还说呢,“次次来奏折就是哭穷,父皇一年给闽地拨多少银钱,如今兵部户部拿闽地当祖宗,时雨你没见闽地小官儿来要钱时那趾高气昂的样儿,老五可是发了。”

赵霖静听大皇子一番报怨后,方道,“殿下闲的时间够久了,该是重谋差使的时候了。”

“眼下有什么好差使么?”大皇子早闲得要长毛了。

“听说兵部有一批弓箭年后要送往闽地,殿下不如请旨押送物资。”赵霖道,“陛下不喜殿下,就是因前番兵部差使出了漏子,殿下诚心补过,再与五皇子重修于好。陛下最看重皇子间的兄弟情分,必会喜欢的。”

大皇子一听赵霖让他去给老五送物资,当下有些不悦,但出于对赵霖的信任,大皇子耐心听完,忽而笑了,道,“时雨是说,让我借老五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二。”

“正是如此。”赵霖笑一笑,端正了神色道,“殿下如果想重新谋回兵部的差使,现在就要一步一个脚印,不要怕低头难堪,殿下身份在此,谁敢小看您呢。您先从小事入手,踏踏实实的办些实事,殿下难道还没看清楚么,陛下喜欢踏实办事的人。三皇子四皇子原是不起眼的,前番您与东宫栽了跟头,三皇子四皇子立刻就显得贤良了,不是么?”

大皇子忍不住吐槽,“刑部当家的老三亲外公,老四胆子小,守着工部他也不敢伸手的。”

合着全不好,就他好,就他好,就他被夺差使。赵霖不理大皇子的吐槽,继续自己的话题,“所以,殿下一定不能再出任何茬子!于殿下而言,无过就是有功。”

因为要借五皇子刷好感,于是在穆元帝又一次说起五皇子如何孝顺如何不容易时,大皇子难得忍着恶心一脸真诚的也跟着赞了他五弟几句,于是,穆元帝觉着大儿子似乎也懂事了一些。

赵霖微笑,如何谋得帝心不是很简单么?想陛下之所想,爱陛下之所爱,永远与陛下一个口吻一个立场,陛下怎会不喜欢?

因为皇子只有五皇子在外,穆元帝格外照顾苏妃,苏妃的份例并没有升迁,但给苏妃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苏妃也收到儿子的年礼与书信,她一向低调,得了穆元帝的照顾,日子虽好过,依旧谦逊。谢贵妃还同母亲说呢,“苏妃也是难得的了。”

谢太太也挺高兴,家里给谢莫如送了年礼,也收到了谢莫如的回信,闽地逐渐安稳,且这一年战事虽未断过,却是胜多败少。谢家的政治地位相当稳固,二孙子三孙子的亲事都定了,谢太太也算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谢太太还替苏妃多说了一句,道,“苏妃娘娘素来身份娇弱,就得娘娘多照顾了。”

“这不消母亲说,我与苏妃也是姐妹。”谢贵妃笑着打听,“倒是阿芝去了闽地,他年岁也不小了,亲事不好再拖了吧?”

谢太太笑,“同亲家商量了,在帝都代娶,然后送阿芝媳妇去闽地,也叫小两口团聚。”

“这也好。”

谢贵妃又问了问谢芝在闽地的情况,知道谢芝只是做了个七品属官,谢贵妃叹,“阿芝的文章火侯也差不离了,庶吉士的官阶最低也是从七品了。”品阶只差半级,但庶吉士可是在翰林院,谢芝如今不过是在藩王府,前程如何能一样?要谢贵妃说,谢莫如有提拔娘家兄弟的心是好的,只是提拔的不是地方,倒耽搁了谢芝的前程。

早在谢尚书决定让谢芝随谢莫如南下时,谢太太就想通了,笑道,“随他去吧。王妃先时随着王爷就藩,走的匆忙,人手上难免不足,做娘家的不帮衬谁帮衬呢。”

谢贵妃笑,“我也只是一说,莫如既开了口,父亲也不好回绝。”虽然谢莫如这种各房选一位子弟的方法让谢贵妃觉着谢莫如的野心有些大了,好在娘家侄子不只谢芝一个,而谢莫如,五皇子既已就藩,妻以夫贵,五皇子前程已定,谢莫如便是本事通天也就止于此了。

母女俩说了些闲话,年下事多,谢贵妃未留母亲用饭,很厚重的赏赐了,谢太太就告辞出宫。

谢家现在也忙,先时张长史来帝都送年礼,捎带的还有谢莫如给娘家的东西,以及各在五皇子麾下任职的各属官给自家的年礼,如永定侯这样的自不消张长史担心,不过是永定侯的家仆与张长史一道,比较方便是真的,其他自有永定侯家的人自己负责。如柳扶风、谢芝谢云谢远、薛长史、李宇以及其他属官,本身未带多少人手,多是派一个贴身仆从跟随,其他就得有劳张长史了。

且跟随五皇子的人,因闽地战事多,多有受封赏的,这些人家又收到自家人送回的年礼。想着五皇子远在闽地没法子致意,五皇子亲娘苏妃在深宫少见人,苏妃母族…其实没啥人了。于是,大家只得曲线救国想到五皇子岳家谢尚书府,这是谢王妃的娘家啊。

于是,不说刻意往来,大家见着谢家人也格外亲切了。

如谢家二房谢枫苏氏夫妇更不必说,儿子谢云跟着去也学着当差了,还是在前线…当然,前线跟前线也不一样,柳扶风现下在帝都名声颇是响亮,不同于初始的一千兵马,柳扶风麾下兵马增至八千,一年就因战功升至正三品昭勇将军,谢云就是在柳扶风手下任文职。

文职安全性高,而且,因主将能干,随着主将升迁,他们这些文职也会跟着升迁。这样的位置,如果谢云不是有个做王妃的堂姐,如何能轮得到他!

原本儿子跟了谢莫如去闽地,苏氏就常到长房伯父家走动,如今过年收到儿子的年礼与信件,来得更加殷勤。难得苏氏一向清淡的人,也是口角含笑,“我还说他们兄弟三个在一处也有个照应,眼下各得了差使,倒是没在一处。”

的确是没在一处,谢芝依旧在藩王府,谢云去了军中,谢远则为一地县令,做了父母官。谢太太笑,“好在离得不远。”与谢贵妃对谢莫如的看法不同,谢太太有丈夫点拨着,只看谢莫如对三个娘家兄弟的安排,就知她是何等清楚了。

“是啊。”非得跟着这样的堂姐,孩子们才有前程。

苏氏过来,主要是想着,谢太太有了年岁,尚书府是族长长房,年下祭祖什么的,事务颇多,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她帮着跑跑腿,谢太太也轻松些。也亏得有苏氏,为谢太太分担不少。

谢太太更加盘算着,明年给谢芝娶妻后,接着就给谢兰娶亲,怎么也得有个孙媳妇帮她管家,不然这一府的事务,委实操劳不少。

帝都人忙忙碌碌的准备新年,五皇子这里也颇是繁忙,而且,不同于去岁初来时颇为苍促在总督府的新年,今年五皇子先是亲自主持了官学里文武学生的年终考试,排了名次,给前五名发了奖赏,正式给官学生放了年假,过了上元节再来上学。

其次,就是各种祭祀活动。

穆元帝正是心疼与思念五儿子的时候,赐下不少祭品以及祭祀礼器。

五皇子先是带着大臣们祭天地,回头再祭自家祖先,然后就是新年的各种宴会。五皇子在前面招待驻地官员与自己府里的属官,谢莫如于长春宫宴请各官员家眷。除了官员,闽王府也会宴请当地有名望的士绅大儒,另外就是年下给官员们种种赏赐,还有军中所赐,一样都不能少。

而且,今年女眷那里的宴会与以往也有些不同,皆因大郎二郎三郎过年就到了正式读书的年纪,五皇子夫妻二人商量着,得给儿子们找几个伴读。所以,新年宴会,谢莫如让各家眷带着家里年岁相当的孩子们来了。

这对夫妻再次趁着儿子们入学的机会,将闽地高官家的儿子们网罗其中。

忠心是什么?

你我利益一致,自然忠心。

作者有话要说:PS:前些天不舒服,所以更的少。导致现在,根本存不住稿啊,写完就想发,惆怅之~~~~~~~~~~~~~

第193章 吴

过了上元节,看过灯会,各位小伴读就位,大郎二郎三郎就正式上学了。

头一天上学,五皇子用过早饭特意教导了儿子们几句,无外乎,认真听先生讲课,好好念书的话。因是孩子们念书的日子,几位侧妃也一大早的过来,送儿子们上学…

五皇子叮嘱儿子几句,因是第一天,特意亲自带儿子们过去学堂,侧妃们便留在长春宫陪谢莫如闲话,四郎、五郎、昕姐儿、六郎几个不用上学的也在,昕姐儿与六郎是养在谢莫如这里的,当然,俩人的情形也不同,昕姐儿是因为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子,谢莫如偏疼她些。尤其昕姐儿是女孩子,为了日后册封,就养在谢莫如跟前了。六郎是因为凌霄不乐意养孩子,谢莫如是嫡母,孩子们名义上都是她的,也就放她这里养的。谢莫如对昕姐儿道,“去你母亲那里,跟她说说话。”

徐氏见女儿迈着小步子过来,将女儿抱在怀里,笑道,“每天都见的。”一面抚弄女儿的脸颊,可见对女儿是极喜爱的。

凌霄一脸淡淡,自进屋起也没正眼看六郎一眼,谢莫如便也没说什么。苏氏笑指了凌霄道,“六郎,你母亲在这儿呢。”

凌霄仿佛没听到苏氏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给六郎一个眼神。

六郎在孩子里排行最末,如今也才两岁半,还是懵懂的年岁,咬咬手指,看向凌霄,又看看谢莫如。谢莫如抱了六郎在膝上,摸摸他的小脸儿,六郎团团的小圆脸儿对着谢莫如笑,奶声奶气的叫她,“母亲。”

谢莫如笑,“真乖。”

于氏笑,“一转眼孩子们就大了,大郎他们念书,四郎羡慕的了不得,跟我絮叨了好几日。”

四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觉着,我也是大人了。”

谢莫如对孩子们都有耐心,笑道,“你大哥他们上学了,弟弟妹妹们得有个做哥哥的照看哪。我看了又看,就得四郎你才行哪。”

四郎立刻觉着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昂着小脑袋道,“母妃放心吧,我一准儿把弟弟妹妹们看好。”

谢莫如道,“那我就把他们托付给四郎啦。”

“嗯!交给我吧!”

谢莫如笑,“好啊,那就交给四郎了,你带着弟弟妹妹们跟纪先生去玩儿吧。”

四郎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儿去了,虽然哥哥们都去念书了,让四郎有些寂寞,但一下子,他成了小团体中的老大,还被母妃委以重任,又让四郎的心里有些美滋滋,于是,就扬着小脑袋,腆着小胸脯,十分昂扬的带着一串弟妹们玩儿去了。

诸人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谢莫如这才说起正事来,谢莫如道,“下月就是我母亲的祭日了,我想着,抄些经文供奉,偏生我不信神佛,抄来怕是不灵验。听说苏氏你颇通经文,你就替我抄上一些吧。”

苏氏脸上一白,连忙起身道,“是。”又问,“不知娘娘要抄什么经书,要抄多少?”

“就抄金刚经,能抄多少抄多少,也别累了你,倒叫我心疼。”

苏氏柔顺的应了。

略说几句话,谢莫如就打发她们下去了。

苏氏的脸色有些白,徐氏于氏暗自庆幸自己谨慎没有多嘴,王妃待她们一向和气,各项用度也都是份例内最好的,但王妃可不傻,再说王妃的手段,只看她们几个侧妃现在的处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氏竟然敢在王妃面前挑拨…于氏悄看向凌霄,凌霄还是那幅冷冷淡淡的样子。

谢莫如未将苏氏放在心上,但她不会当看不到,此时不警告一二,怕苏氏的心就太大了。

谢莫如打发了侧妃们走,就令紫藤去吩咐,单独预备出个小院来给谢芝和吴氏住。谢太太来信里说了,谢芝的年岁,亲事再不能拖,跟吴国公府商量了,在帝都代娶,成亲后就送吴氏过来。谢芝现在级别不高,与人同住一院。吴氏若来了,小夫妻俩得有个单独的院子才成。

再者,二月中是靖江世子的生辰,也要准备贺礼。

谢莫如这里成天的事情忙不完,五皇子根本不晓得苏氏抄经的事,就是晓得,五皇子估计也没啥反应。本来就是,妻子要管着一府的事,还要操心孩子们,哪里还有空抄经。反正侧室们闲的很,抄一抄也没关系啊。

好吧,这就是五皇子的脑回路了。

龙抬头那日,五皇子沐浴更衣带着驻地官员、王府属官与妻子去庙里给岳母做法事。靖江王依旧派了长史过来祭奠,谢莫如依旧让钱长史带了给靖江世子的生辰礼回去。

龙抬头之后,二月底,谢芝的新婚妻子吴氏被送到闽地来与丈夫团聚。

吴氏来之前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藩王府是个什么规矩,她是知道丈夫住在藩王府的,也知道因品阶关系,是在藩王府与人同住。吴氏来前,她娘还悄给了她银钱,说要是藩王府住着不便宜,待些日子在不得罪谢王妃的情形下,自己在外头寻处宅子也是一样的。倒是太婆婆与她说,都安排好了。

吴氏出身国公府,嫡亲的姐姐做着太子妃,自然不差银钱。主要是谢莫如名声在外,而且,丈夫毕竟是庶出,好在夫家这一代只有谢王妃一个嫡姐,而未有嫡子,不然,吴国公再不能提起这桩亲事的。因为谢家的情形,吴国公府也看得明白,是不可能有嫡子的,谢芝这庶出的,地位也就是嫡子的地位了。

就是因谢莫如与谢芝一嫡一庶,吴氏心下也存了三分小心。

倒是来了藩王府,便有侍女引她到了一处小小两进院落,院子不大,坐北朝南,方位很正,而且是一溜五间正房的院子,很是干净齐整。廊下一株桃花已结了点点粉嫩花苞,进得屋去,家俱摆置皆是清一水的黄花梨。能让吴氏这国公府出身的看得雅致,可见屋舍委实不错。吴氏先同侍女道谢,“有劳姐姐了。”又请侍女坐了。

“都是奴婢份内之事。”紫藤笑,“娘娘接到家里太太的书信,就命奴婢挑了这处院子,这儿离薛长史的院子不远,出门就是就是甬道,大爷当差,大少奶奶去娘娘那里说话,都是极便宜的。因知大少奶奶必要带自己的东西来,屋里略收拾了些,大少奶奶瞧着安置吧。”又介绍了屋里的两位侍女,“碧桃,春江原是娘娘那里的侍女,娘娘说大少奶奶新来,对藩王府不熟,让她们过来,待大少奶奶熟了,再叫她们回去是一样的。”

吴氏又谢过谢莫如的照应,紫藤说着话,谢芝就来了。谢芝与紫藤是熟的,紫藤是谢家的丫头,自小就在谢莫如身边服侍的,谢芝笑,“紫藤姐姐来了。”

“知道大爷事忙,我来陪大少奶奶说说话。”紫藤起身见礼,谢芝既来,紫藤就告退了,笑道,“娘娘也记挂着大少奶奶这一路辛苦,奴婢先回去同娘娘说一声,娘娘也就放心了。”

谢芝起身相送,道,“你跟大姐姐说,我们一会儿过去给大姐姐请安。”

紫藤应一声,恭敬退下。

俩人成亲,还是第一次见。

吴氏面儿上微红,倒是丫环有眼力,上了茶就退下了。谢芝年岁长些,妻子年岁小,这一路过来,虽有忠心家仆护送,一个女子,也不容易了。谢芝问,“累了吧?”

“倒也还好,大爷今儿还当值的吧?”吴氏也会找话题,总不能夫妻俩干坐不说话。

谢芝笑,“朝廷成亲也得有三天婚假,我早与上峰说过了,就是不知你具体哪天到。要不,我就出去迎你了。”

吴氏听了心下也欢喜,这会儿俩人要说有什么深厚感情也不可能,但俩人都是想往一处亲近的,有亲近的心,俩人性格都不差,待到谢莫如那里时,举止眉目间就很有些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