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是做哥哥的,所以,他先回道,“母妃,看过了。”

二郎是个慢性子,道,“院里还有竹子。”

三郎是话痨,偏生他排第三,得等两个哥哥说完才能说话,这会儿早急的不行了,二郎话一话,三郎便嘴快道,“还有青藤,还有假山,母妃,我们能去园子里看看吗?”

谢莫如笑,“去吧,小心些,不许爬假山,也不要临近水边儿。”

三人拉长小奶音齐声应了,谢莫如命他们的丫环嬷嬷好生跟着。待孩子们出去玩儿了,五皇子道,“没事,水边我都建了密密的栏杆。”

谢莫如笑着呷口茶道,“那也得小心些,孩子们都好动,四嫂说因旭哥儿大了,就是怕他到处乱跑乱玩儿的,他家湖畔也装了栏杆,哪里防得到,旭哥儿经常爬上去。”

“男孩子都是好动的。”五皇子自有法子,“等明年他们大些,我教他们游泳。”

谢莫如笑问,“殿下还会游泳?”

“那是!”五皇子得意,“父皇教过我们,我一学就会了,最笨的是三哥,他学了好几年没学会,至今不会,一下水就沉底。”

谢莫如听的直乐。

夫妻俩说一回孩子的事,今日刚到行宫,穆元帝也累的,故此并无晚宴,都是各在自家吃的。待傍晚用过晚饭,夫妻二人也就早早歇了。

第二日男女老少乘马坐车的去打猎的林场,先在林场附近扎营安寨,然后男人们才去鸣角围猎,这些就没女人们的事儿了。女人们都是去太后的营帐中坐着说话奉承,当然,这也得是够级别的女人才有的体面。谢莫如倒有这个级别身份,不过她没去,她一向与胡太后不合,更厌恶胡太后给自家儿子们讲民间鬼故事的事,于是就带着孩子们在自家营帐外,教几个小家伙拿着小弓小箭瞄着小靶子有模有样的射箭。

谢莫如会骑马,射箭的准头也不错,教几个小家伙是绰绰有余了。

谢莫如不欲去太后那里晦气,主要是谢莫如活得这么大,哪怕当初谢家那自作聪明的宁姨娘,相比于胡太后也是个可爱的人了。谢莫如此生,实未见过如胡太后这等昏馈糊涂,蠢笨刚愎之人了。如胡太后死看不上谢莫如,谢莫如对胡太后也没什么上佳评价,胡太后位高,谢莫如霸道,两人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谢莫如不喜去胡太后跟前露面,胡太后也不喜谢莫如,从谢莫如的血统,到谢莫如的行事,胡太后就没一样瞧得上眼的。但胡太后喜欢五皇子家的三个重孙啊,尤其这次就五皇子家带了孩子过来,小孩子正在天真可爱的年纪,童言稚语颇是有趣。虽然上次给重孙子讲鬼故事的事儿,胡太后得了闺女一通劝,胡太后倒是难得反醒一二,主要是她也想到了,孩子小,胆子也小,的确不该同孩子们说那些鬼怪之事。胡太后反省了,如今跟前妃嫔在侧,闺女孙媳也都在,讨厌的谢莫如识趣的没过来,然后,胡太后就想到三个小宝宝了。

胡太后与文康长公主道,“你还没见过老五家的三个小子,招人喜欢的了不得。”说着就命人去把孩子们带来。

谢莫如不放心孩子们,就跟着一道来了。

胡太后见着谢莫如,好悬没问出来,“你怎么来了?”将这话憋回去,胡太后改为淡淡的一句,“唉哟,老五媳妇也来了,哀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来做什么!没的招人厌!

谢莫如行一礼,过去三皇子妃下首坐了,淡淡道,“原也不敢过来扰太后娘娘的清静,听说太后娘娘宣召大郎他们,我便跟着一道来了。”

胡太后与谢莫如俩人,两句对话就令帐内气氛大为降温,谢贵妃生怕这俩人掐起来,尽管她也不喜欢谢莫如,也连忙同文康长公主道,“这就是五皇子家的三个孩子了,看这小模样生的,多招人喜欢哪。”岔开话题。

文康长公主叫了三个孩子到跟前儿说话,问他们大名儿是什么,学过什么,在家里做什么了?

几个孩子都答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也就活泼起来。文康长公主听他们说在帐子外学射箭,还说,“这么小就会射箭了?唉哟,你们武功不错呀!”

谢莫如倒没料到文康长公主这般脾性还会逗小孩子,其实文康长公主也没想到谢莫如这般脾性还这么会教孩子。文康长公主一说他们武功好,孩子家都会当真,大郎就把小胸脯挺了挺,端正着一张小脸儿道,“还行吧!今儿晚上我就找只鬼来射一射!”

文康长公主看自己老娘一眼,胡太后连忙道,“哪里有鬼!世上根本没鬼的!”

二郎疑惑的望向胡太后道,“曾祖母,不是你说有鬼的吗?”

胡太后笑着哄他,“那是曾祖母逗你们玩儿呢,不要当真,世上根本没鬼。”再强调一遍,尽管她是死厌恶谢莫如,对曾孙还是很喜欢的,尤其这几个曾孙又不是谢莫如生的。

三郎闻此言已大声道,“曾祖母,你原来是在说谎啊!”

二郎道,“说谎可不好。”

大郎端正的点点小脑袋,很同意他弟的观点,“说谎是不好。”

三郎就童言无忌了,且他又是个爱说话的,就总结了一下道,“曾祖母,你没文化又爱说谎!”

谢莫如心下一沉。

胡太后不知道“没文化”的评语是谢莫如给她的,此刻从曾孙嘴里说出来,她竟然也不恼怒,笑道,“曾祖母又不是秀才相公。”在胡太后这里,没文化根本不是什么差评,那啥,有没有文化的,她老人家都是太后!

三郎仰着小脑袋望着自己的曾祖母胡太后,认真道,“曾祖母,以后你可不能说谎了啊。”

胡太后大笑,点头,“不说啦!”

三郎很满意自己的教育,装模作样的绉出两句文话,“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在三郎心里,他觉着曾祖母没文化,还问,“曾祖母,你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哪怕人家胡太后没文化,也听过这两句话的,胡太后偏皱眉做思考状,摇头,“不知道,三郎知道吗?”

“就是说,知道错了能改了,就是好孩子。”

“唉呀,三郎一说,曾祖母就知道啦。”胡太后笑的眼睛眯成一线。

三郎见自己把没文化的曾祖母教明白了,就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一块糖,塞到胡太后手里,说,“这个送给曾祖母吃。”

胡太后险些笑瘫在宝座上。

诸人也都笑起来,胡太后又逗着他们说话。谢莫如也就放下心来了。

当天傍晚,穆元帝带着儿子们狩猎归来,晚宴吃的便是当天猎到的野味儿。因为几个小家伙把胡太后逗的乐了一日,女眷在太后这里饮宴,谢莫如不敢叫孩子们吃多了肉,同太后道,“晚上吃肉不好克化,娘娘这里有没有青菜?”

要是谢莫如想吃,胡太后不给她下耗子药就是好的,不过见谢莫如看着几个小家伙,胡太后就改了口,道,“是啊,晚上可不敢给孩子们吃多了肉,小孩子家肠胃弱。”命厨下做些适合孩子吃的小菜来。

待晚宴回家,五皇子与谢莫如说起自己狩猎时的威风来,谢莫如就问了,“殿下得了这许多猎物,有没有着人送些回去孝敬母妃。”

五皇子道,“我与三哥都把第一日的猎物献上,一则是孝敬母妃,一则也要给东宫。大哥四哥六弟七弟也有所献,父皇说先处理好了,再一并送回帝都去。”五皇子趁势教育儿子们得懂得孝敬长辈云云,孩子们拉着小奶音应了,又催着父亲说狩猎的故事。几个小家伙听得入神,别的时候,他们都该睡觉了,这会儿听他们爹说到如何射鹿打熊,都听的也不困了,大郎还说,“父王,明儿孩儿同父王一道去吧!孙儿能保护父王!”

二郎奇怪,道,“晚上没吃到熊肉!”他爹打的熊呢?熊肉呢?熊掌呢?

三郎对二郎道,“二哥你没听父王说么,熊给祖母送回去了啊!”又对五皇子道,“父王,明日我也跟父王一道去打猎吧!我要打一头熊给二哥吃!”

五皇子道,“我会功夫,你们会吗?等你们学会功夫,再带你们去!”

小孩子都是越大越不好糊弄,大郎道,“今儿跟母妃学了弓箭。”

三郎道,“曾祖母和姑祖母都说我们武功好!”

五皇子听得就是一乐,道,“跟你们母妃学的啊,那估计这辈子都猎不到猎物了。”

大郎道,“母妃射的很准的。”

五皇子笑,“等哪天我有空,我来教你们。”哄孩子们几句,就打发他们去睡了。

其实大郎觉着很遗憾,他学会了弓箭,正想射只鬼来一展英姿,结果不想曾祖母是个说谎精,原来世上竟然真的没有鬼。

五皇子暂时没空亲自教儿子们弓箭,倒是第四天穆元帝命内侍将几个孙子接了去,他连着三天去林场狩猎,劳逸结合,第四天他命皇子们尽可继续狩猎玩乐,他自己起了含颐弄孙的心,这几日听老娘胡太后絮叨着说起五儿子家的孩子们学弓箭的事,穆元帝干脆把皇孙们接来自己教上一教。

三人练一会儿弓箭,大郎问他皇祖父打猎时的事儿,想听皇祖父讲故事,穆元帝就说起林场里的动物,什么兔子、野鸡、狸子、狍子、猞猁、羊、鹿、麂子、熊、乃至虎豹之类。三人听得津津有味,大郎问,“皇祖父,孙儿什么时候能去打猎!”

二郎道,“孙儿想吃熊肉和虎肉。”主要是没吃过。

三郎说,“我也想去打猎,皇祖父,不行么?”

当然行,穆元帝命侍卫弄些兔子野鸡啥的围起来,叫孙子们拿着小弓小箭的去射,这些侍卫能在御前当差,都精乖的很,兔子打断腿,野鸡只留一口气,哄小孩子高兴罢了。再加上兔子野鸡的密集度,估计瞎子放箭也能中的。晚上自信满满的三个小家伙就带了战利品回去,这是特意留给爹娘的,还送了胡太后二鸡二兔,胡太后尤其吩咐,“野鸡炖汤,兔子红烧。”拿出贵重千倍的好东西赏了曾孙。

连赵贵妃都说,“以往瞧着五皇子端然有方的性子,成亲后愈发和气,孩子们也这样懂事。”非但自己在御前有体面,还教出这几个小精豆来在胡太后这里怒刷存在感。

胡太后正是高兴,笑道,“是啊,老五当差也好,尤其会教孩子。”胡太后当然最偏心东宫,但其他皇子一样是她亲孙子,她也是疼的。且如今东宫不在,就五皇子家这几个小家伙,正是逗人的年岁,童言稚语,胡太后自然喜欢。胡太后与谢莫如素来不合,自然将教养孩子的功劳安在五皇子头上。

赵贵妃则在肚子里想,真是家有贤妻夫兴旺。其实,要说谢莫如是贤妻,估计帝都九成九的人得哂笑,谢莫如干的几样有名声的事,九成九的人都替五皇子头疼,想着五皇子在府里守着这么只母老虎,日子不定怎么悲催呢。可赵贵妃能做多年执掌后宫的贵妃,且谢贵妃之才,也要让她三分,故此,赵贵妃虽没有谢贵妃那千百样的小手段,人却是绝对精干。赵贵妃并不是那九成九人的想法,只要对比一下,五皇子未成亲前是什么样的小透明,再看五皇子如今在御前什么景象,在朝中什么地位,与东宫什么关系,于儿女上何等兴旺,就知五皇子这媳妇娶的好不好了!

谢莫如与慈恩宫不和,于是,胡太后将种种谢莫如的好处就全都算在五皇子身上,于是,五皇子在胡太后这偏心眼儿的嘴里简直就成了十全好人。不必管胡太后只是为了排斥谢莫如才这么说的,更不必管胡太后是因何故这样讲,她把话说出去了,人们听到了,于是,人人就得说,五皇子会教孩子。恐怕胡太后自己都未意识到,在她老人家嘴里,除了习惯性的夸赞太子,就数夸赞五皇子的次数最多了。

至于谢莫如的功劳被胡太后这么轻描淡写的转移到五皇子身上,谢莫如会不会生气不服…赵贵妃自己都叹气,妻以夫贵,五皇子好了,谢莫如有什么计较的。说不得谢莫如就是乐见如此,不然,谢莫如怎么会把庶子们教导得这般出众。

一想到五皇子家的三个孩子,赵贵妃对自己儿媳崔氏就是一肚子不满,崔氏先时生不出嫡子,赵贵妃虽然着急,也知这事儿不是急能急出来的。赵贵妃做婆婆,也不是那不开眼的,在儿子面前一向维护儿媳地位的。可大皇子府的庶子们是什么情况?规矩礼仪学过,倒也听话,未在入学前学蒙学的事,赵贵妃并不怪崔氏,可是,好好的孩子,一点儿机伶劲儿都没有,入学的年岁还怯乎乎的,就一个老实。按理说庶子这样也就罢了,只是,人跟人就怕比啊,有谢莫如教导出来的庶子们在这儿比着,崔氏在庶子上头就有些失职。就是赵贵妃也得说,谢莫如这样的才是嫡母风范。

虽然赵贵妃自己也不是谢莫如这样的人,但赵贵妃审视儿子内闱时,她发觉,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儿媳。

五皇子真是好福气啊。

赵贵妃再次心下一叹。

赵贵妃难得的这般感慨非常,因为成亲的五位皇子府中,前头四位都是府中有嫡子的,只有五皇子府中只有庶子。虽然是侧妃生的庶子,但庶子就是庶子。所以,按皇孙的排行情况,东宫的皇孙们暂且不论,大皇子府、三皇子府、四皇子府中的嫡子们,论理都比五皇子府的庶子们要高贵些,但此次五皇子府剑走偏锋,大家随驾没经验,怕照顾孩子不周全,便都未带孩子们,五皇子府带了三个,于是,五皇子府大出风头。

看吧,庶子们教导好了也是一样。

就是按赵贵妃想的,谢莫如在庶子们身上用心,将来自己生了嫡子,嫡庶和睦,哪怕嫡子年纪小些,庶兄们念着嫡母教导的恩情,对嫡出的弟弟也不能差了,不然就是忘本负恩。

倘谢莫如一直未有嫡子,谢莫如现在并未有哪个庶子养在膝下,待庶子们长大,更可慢慢掂掇,先有了情分,不论谢莫如要抬举哪个,以后谢莫如也不会过得差了。

这聪明人做事,真真是八面周全。此时,在赵贵妃心里,谢莫如便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了。

赵贵妃这般身份地位都有此感慨,余人或多或少,或是嫉妒或是思量,各有心思罢。

四皇子与五皇子关系好,他并不忌妒五皇子,四皇子想的是,明年次子大些,就能带着媳妇儿子一并来了。关键看五皇子一家子欢声笑语的,他眼馋。

三皇子则与三皇子妃褚氏道,“明年咱们也把孩子们带来。”这几天看着三皇子家的几个孩子,褚氏也早有此意了,只是下次或者大家都要带孩子们来了,褚氏暗叹好时机不在了。

大皇子在心中给紫姑神上一柱心香,千万拜托紫姑神,仙姑您睁睁眼,莫叫小人得意啊!

赵贵妃倘知道她儿子作这般想,怕要呕出一口老血了!

皇子们各有思量,公主们则坦荡的多,多是看着五皇子家的孩子们玩儿得挺好,这随驾其实也是样样周全的,下次把孩子们带来,叫孩子们开开眼界,也不怕没有玩伴。

皇室都这样了,外头随驾的亲贵重臣也有偶闻一二消息的,谢尚书最是心里舒坦,谢莫如一直未有身孕,谢家急的很。后来穆元帝赐了三位侧妃,谢家就担心谢莫如不痛快,且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等着看谢莫如的笑话,如今如何?

等着看笑话的都被打脸了吧!

虽然不少人会说这种话,“太后也是夸的,直赞五皇子会教导皇孙。”

谢尚书就更乐了,唉哟,太后您老人家真是好眼光,五皇子好,非但会当差,原来也这般会教导孩子啊。五皇子真是好,五皇子好了,谢莫如能不好么?他老人家乐也只是偷偷的乐,只当啥都不知,依旧在穆元帝面前勤勤恳恳的做老黄牛状。

至于以后,以后还远着呢!

穆元帝留了太子在帝都主持政事,自己在御林苑行宫也不是啥都不知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穆元帝就接到太子令人快马送来的喜讯,永定侯八百里加急上的折子,闽安州防御海盗,小胜。

虽是小胜,也足够穆元帝欢喜了。主要是永定侯去闽地练兵的时间不长,此次小胜,起码算是开门红了。穆元帝令内阁商议赏赐,因有此喜事,穆元帝决定明日再去狩猎。

谢莫如带着儿子们在自家帐子里念书,太后照例派内侍过来宣几个小皇孙过去说话,谢莫如刚要带孩子们过去,忽觉一阵地动山摇,时间很短,接着外头就纷乱起来,还有尖叫哭泣之声,内侍更是吓的脸都白了,尖叫,“地动!地动了!”

谢莫如身子一歪,她与江行云交好,略学过一些粗浅的武艺,此际腰身一扭,脚下后退一步,并没有摔倒,低喝尖叫的内侍与宫人,“闭嘴!”

凌霄上前扶起摔倒的孩子们,孩子们什么不懂,反是不怕,三郎拍着衣襟上的浮土,还说,“刚刚大地动了一下!”

谢莫如缓一缓脸色,柔声道,“是啊,已经好了,没再动了,是吧?”

大郎说,“母亲,外头有人在哭。”

谢莫如将手一挥,“不要理他们,胆小的人才哭。”

三个孩子立刻表示自己很勇敢,谢莫如看自家营帐倒还安稳,令凌霄带着孩子们,自己出了营帐,这是皇室贵族营帐区,以皇家的大帐为中心,呈辐射圆形分布,身份越高贵的离皇室越近。此时,营帐坍塌,大地龟裂,天空乌云密布,马嘶人叫,转眼一场暴雨即至。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47章 震后

这场地动,谢莫如最初感觉并不大,有明确的地动震感,但是营帐还好好的,她出去营帐才知地动何剧烈,谢莫如望向林场的方向,直至暴雨到来。

谢莫如五皇子的这顶大帐无事,三个孩子住的帐子却是塌了,里头的嬷嬷丫环伤了几个,谢莫如命她们都聚集到大帐,拿出伤药来裹伤,侍卫的帐子十之仅存一二,且留守的侍卫副总管方诚在地动中被砸死了,谢莫如升了副总管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耿天意做代理总管的职位,因为五皇子狩猎要带走大部分侍卫,留守的王府侍卫并不多,约摸三十来人。耿天意再点人数,仍是三十人,只是有六个或是摔伤或是砸伤。

谢莫如干脆命侍卫都聚在外帐,有些年长的侍卫懂得接骨治伤的,给那些受伤的进行些应急治疗。谢莫如坐在宝座上,一言不发。

这会儿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耿天意进去与谢莫如商议,“娘娘,林场的情况不知如何了?属下带着他们去寻一寻殿下吧?”

“这个雨天,要怎么找?”帐外雷声轰鸣,虽是白日,外头浓云却已遮天蔽日,除了时不时的闪电霹雳,伸手不见五指。耿天意也知现在找人不现实,关键,找也不知要怎么找啊。谢莫如思量片刻,有了主意,道,“你带四个人,过去太后帐里请安。”

耿天意指了他身畔的一个侍卫道,“娘娘,这是李山,倘属下一时不能回来,娘娘有事吩咐他。”

谢莫如点点头。

耿天意带了四个年轻的侍卫去太后那里请安兼打听消息,谢莫如也没让剩下的人闲着,五皇子府的营帐挨着四皇子营帐,谢莫如又派了两组人分别去大皇子、四皇子营帐看一看。去太后营帐与四皇子、大皇子营帐的侍卫们还没回来,倒是三皇子妃被宫人嬷嬷侍卫的搀着来了。

三皇子妃崴了脚,她家营帐塌了一半,幸得忠心侍女相救,营帐住不得了,一行人要往太后营帐中去,见着这边还有灯光,三皇子妃一向机伶,这会儿虽然快急疯了,可想着自家营帐都这样了,太后那里更不知如何,她望一望方位,想着不是四皇子家的营帐,也是五皇子家的。三皇子妃就带人过来了。

三皇子妃见着谢莫如就哭了,握着谢莫如的手,哽咽道,“表妹还好,我就放心了。”

谢莫如把三皇子妃请进内帐,见三皇子妃衣裙半湿,命人找出她的衣裳给三皇子妃换了,三皇子妃带来了侍卫也挤外帐,谢莫如干脆命人将外帐内的摆设都扔出去,这样腾出空间来放人。三皇子妃道,“也不知太后那里如何了?还有陛下、殿下他们…”说着又滴下泪来。

谢莫如道,“我已命侍卫去太后那里请安,林场离咱们的帐子也有些路程,那儿的消息怕还要等一等的。”

三皇子妃平日里多精乖,这会儿也没了主意,六神无主,“那可怎么办?”

“陛下与皇子们身边都有侍卫相随,无事就是无事,倘有事,咱们这里三五个人也抵不得大用。”谢莫如说着,凌霄带着侍女煮了两锅老姜红糖水,谢莫如道,“嫂子喝一碗吧,这会儿可禁不得病了。”

三皇子妃倒也没矜持,先接了一碗递给谢莫如,谢莫如也吃了一碗,凌霄打发着大郎他们的近身侍女服侍着大郎他们也吃了糖水,道,“娘娘,婢子看这会儿地上太平了些,旁边就有咱们存东西的帐子,不如婢子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可还有能用的东西。”

谢莫如道,“里头的东西,吃食、药物、竹炭,最为要紧,其他倒是不急。”

凌霄心下明白,自己穿上蓑衣挑灯带着两组侍卫出去了。约摸半个时辰,凌霄带回不少吃食药材竹炭以及几口大铁锅,打开来见里面有些防寒止血的常用药材,谢莫如命人在外帐也升火煮些驱寒药汤给侍卫们喝,水却又有不足。

能在近前随驾的侍卫,皆是有些脸面的,这个时节,以后还不知怎么着呢。王妃身边的体面侍女都要出去帮着弄东西回来,他们便商量着去水源处看看能不能弄些清水,谢莫如道,“地动时,沧海变桑田也不稀奇。你们去看看,那湖还在不在,倘不在了,也不必多找,立刻回来。”

两组侍卫提着灯拎着木桶去了,剩下的侍卫们商量着轮班出去当值,倘有什么事,也好禀报,再有留下的升火煮汤药。

打水的侍卫回来的很快,脸色却是煞白,禀道,“那湖不见了,整个塌了下去,娘娘,咱们要不要移驾?”

谢莫如沉声道,“天若留我,自然无恙。天若不留,到哪儿都一样!天地震动,此地犹存,可见此地是福地!一个湖,不见就不见,把桶摆出去接些雨水来!”雨水人称无根水,有雅客专门收集来待沉淀后煮茶,谢莫如听李宣讲过,自己却是从来没吃过雨水的。谢莫如对凌霄道,“准备些细纱木炭,一会儿把雨水过一过,也干净些。”

去四皇子大皇子那里的人回的很快,四皇子留守处还好些,无非就是帐子塌了人伤了,而且,四皇子未带家眷,府里又无侧妃侍妾,此次行宫随驾干脆侍女都未带,只带了内侍贴身服侍,自己随穆元帝出去狩猎,留守的人也有限,拢共十来个人,八个侍卫两个内侍,都给谢莫如派去的人接了过来。大皇子那里就不大好了,整个大皇子处的营帐都没了,更不必提留守的人了。像谢莫如说的,沧海桑田也只是瞬间而已。

三皇子妃道,“好在大殿下是随驾了的。”

谢莫如点头不语,侧耳细听外面雨声,依旧紧密急促,可见雨势依旧。好在帐里升起火盆来,给这萧瑟秋雨中添了几分暖意。

接着外头又来了几起子携老扶幼的,地动中命大的来,能随驾的,都是帝都有些体面的,未能随驾狩猎的,多是文官,而文官能熬到随驾的,都有些年岁的。当然,这不包括翰林侍读赵霖赵大人。赵大人正当盛年,坐在外帐吃一碗驱寒汤,他还道,“里面再加一味柴胡就更好了。”

谢莫如问,“赵大人还通医道?”

赵大人十分谦虚,“略通一二。”

谢莫如道,“里头几位老夫人不大好,赵大人进来诊治一二吧,我这里还有些药材。”

赵大人从善如流的进去给贵夫人诊病,多是淋雨惊吓的症状,赵霖瞧着谢莫如这里的药材开了几个方子,连带外头的老大人们也给瞧了瞧,老大人们都是有学识的人,自己也通些医道,看赵霖看的方子,叹道,“有劳赵大人了。”

赵霖道,“这个时候,也不用客套了。”

几位老大人也只是略做歇息,吃一碗汤药,歇一歇脚,就要起身去太后营帐中,谢莫如道,“地动之事,事务不少,我不就不相留了。要是诸位放心,不如让女眷留在我这里吧。”

老大人们也知谢莫如是好意,他们去太后那里是商量营救事宜的,哪里还顾得到女眷?几人谢过谢莫如,谢莫如派出两组十位侍卫送他们过去。

赵霖并未跟随,反道,“我通些医术,如今完好的营帐不多了,怕一会儿还有人过来投奔,大事我帮不上忙,我便留在这里吧。”

老大人中有一位内阁次辅李相,道,“这也好,倘有事,时雨你也能与两位娘娘做个帮衬。”李相带头辞了谢莫如与褚王妃,一行老头子半老头子在侍卫的护送下往太后营帐走去。

谢莫如的营帐就成了个中转站,去太后那里的侍卫们也回来了,耿天意禀道,“太后娘娘的营帐给震塌了,御帐倒还安稳,现今太后、长公主、公主殿下们都移驾到了御帐,长公主吩咐,请娘娘们过去。”

谢莫如问,“御帐周围,还有多少营帐可用?”

耿天意去了这么久,也是将事打听得差不离方回来的,见谢莫如问,耿天意道,“除了御帐无碍,余者仅存十之三四。”

谢莫如又问,“长公主可好?长泰公主可好?苏相可好?”

耿天意十分得用,道,“长公主殿下伤了腿,长泰公主无碍,苏相已去了御帐,随驾内阁的几位大人,除了兵部尚书未到,余者皆到了。”

谢莫如想了想,又问,“现在是谁掌管御帐护卫?”

耿天意道,“苏安、南安侯爷与禁卫军中的几位将军一并主持防护事宜,说雨小些就要去迎接陛下御驾。”

谢莫如这里存有一些雨具,耿天意行事周全,也带了一些回来,谢莫如命人给三个儿子穿戴好,让心腹侍卫抱着他们,谢莫如问,“郑大人要一道去御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