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道,“人人皆有私心,都知嫡庶不同,咱们的份例是不会减的,不过是要给二哥加些份例,就能吵吵这些天。”

“这都是快的,待立太子时看吧,更要吵翻天。”

“我倒宁可父皇快些立了太子才好。”五皇子点评礼部人员,尚书就是个老狐狸,天天打太极,底下就是一窝跳蚤,天天蹦哒来蹦哒去的就知道吵吵,却不干正事。

谢莫如给他总结,“人心不齐呗。”

“就是这话。”五皇子道。

谢莫如想了想,忽就笑了,道,“殿下现在,倒跟我刚来王府时差不多。”

“这怎么一样?”五皇子心说,他在礼部都是做的大事涅。

“要我看,也没什么不一样。我刚来王府,殿下把内闱的事都交给我,府里这么些管事,有院里的管事,厨房的管事,库房的管事,花园的管事,再往细里说,洒扫上的、浆洗上的、采买上的,每样事都有个打头儿的。这还只是咱们府里的,府外的还有庄田铺面儿的各处庄头掌柜。我也会想,这些人得不得用,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谢莫如道,“他们能为如何,光靠两只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看他们事干的如何。管着院子的人,每天这院子整洁否?院里服侍的人周全否?院里何时要干什么事她们得用否?这是往大处说。往细处上讲,譬如厨下的,我亲自去厨下看过,那些厨上的人,衣裳干不干净,头脸整不整洁,指甲有没有洗净剪平。多去几次,多看几回,就知道什么样的人得用,什么样的人不得用了。”

“我看礼部也差不多这样,他们爱吵吵就吵吵呗。咱们府里下人多了,也有拌嘴吵架的,他们为什么吵吵,在我跟前儿都是怎么辩白的,时候多了,我就知道他们各人的品性如何了。”谢莫如道,“殿下心里有数就好,要不您看怎么尚书大人不急呢。尚书大人哪,心里有数。您也只管端坐,这世上啊,有嘴巧手拙的,也有嘴拙手巧的,还有中规中矩当差的,可就这拟定皇室规章的事吧,这么一件事,再怎么吵也得有干活的。殿下能看出哪个是干活儿的,哪个是虚应故事的,您哪,也就修炼出来了。”

五皇子搔搔下巴琢磨片刻道,“给你这一比对,还真有些相似的地方哪。”

“相似是相似,不过肯定比咱们这府里复杂的多。”谢莫如颇是同情的拍拍五皇子的肩。

第二日,谢莫如打发人给其他几位皇子妃送了帖子,聚到一处说施粥舍饭的事。其他几人也都愿意,大家商量出几个施粥的地方,约定五家一起干这善事,不然落下谁都不好。

这的确是善事,谢莫如连做好几年了,如今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其他几位皇子妃亦是乐意的。花费不多还能赚个好名声,只是,这事儿各家做起来又不一样。崔氏同皇长子说起时,皇长子还道,“你是长嫂,怎么倒叫老五媳妇打头儿。”

崔氏不理会皇长子话中的似有似无的责怪之意,道,“先前也没这个例,五弟妹先提出来的,自然是她打头儿。谁打头儿可怎么了,她是好心,与咱们几家说一声,倘她是藏私的人,自己悄不声的把这事儿办了,咱们几家做兄长的,打不打脸?”

皇长子只得不追究这个,转而道,“既是做,就好生做,拿出咱们皇长子府的气派来。”

崔氏道,“殿下放心吧。”

皇长子很是不放心,他决心要借这次施粥的机会给谢莫如些颜色看看。皇长子毕竟是做大伯子的,再想给谢莫如些颜色,他也不能直接过去招呼谢莫如两巴掌。皇长子想了个好法子,他着人打听了,五皇子府也就买了些陈年糙米来施粥,皇长子立刻令自家管事买些好米来,在这上头比下谢莫如去。想也知道,两家一起施粥,当然是米好的那家更受欢迎,风评更好了。

皇长子提早做了侦察,他非但侦察了五皇子府,连二皇子府、三皇子府、四皇子府一并侦察了。四皇子府一向与五皇子府亲近,两家连买糙米都是同一家店铺。二皇子府与三皇子府是一样的,都是最寻常的大米。皇长子一做比较,都比不上自家,遂放下心来。

到了施粥那天,因大家商量过,不必扎堆儿,不然全在城南,全在城北,都不便宜,故而各有各的地方。待到了施粥的日子,皇长子特意命人出去打听着,一打听险气炸,二皇子府明明打听是买的寻常白米,结果舍粥时竟是上等精米,比皇长子府的米要好出许多。

这奸诈东西!

皇长子险没把肺气炸!

二皇子头一天也收到心腹打听了消息,微微一笑,老大也忒蠢了些。

三皇子则是过了两天才听到媳妇褚氏为难的说,“以前我娘家祖母过寿,家里时常会往外施粥,这回五弟妹一提,我就打发管事去买了大米,准备一道做些善事。我也没细想,咱家就买了些寻常大米,四弟妹五弟妹都用的是糙米,这可怎么好,五弟妹好心提醒我,倒显着咱家特意要压五弟妹一头呢。”

三皇子倒是知道糙米是最次等米了,他道,“你又不是故意的,跟谢表妹说一声就成了。我再跟五弟打声招呼,放心吧,不算什么大事。”

褚氏道,“你不知道,我自认咱家不是有心,可皇长子府二皇子府用的大米更好,外头人都说四皇子府、五皇子府小气呢。”

三皇子揉揉额角,“明显是大哥二哥较量,咱们无心之失,现在又不能再把米换成糙米。别担心,我来跟五弟说吧。”

“我也亲自去跟五弟妹解释一下,真不好意思。”

三皇子道,“以前没做过,也没经验,无妨的。反正都是为了做善事,五弟谢表妹都不是小气的。”

四皇子也在跟四皇子妃说,“原是做善事,给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比的,好似咱们多抠门儿似的,该买些好些的米。”

四皇子妃性子温柔,听了这事,抚着肚子柔声细气道,“本是五弟妹提议的,我身子笨了,想省些事情,就同五弟妹打听她去哪家米铺子买的米,便一道买了。反正咱们是好心,免费发放吃的,总不能嫌咱没用好米就是坏人了吧?明年还用糙米!”

四皇子见媳妇要发飙,忙道,“咱家还好,最冤的就是五弟他们了。原是他家打的头儿行善,现在反落个抠名儿。”

四皇子妃不以为意,“又不是只舍一年,明年咱们几家都统一用一种米,不就好了。”

“也是。”

五皇子没同谢莫如说此事,他的消息不比四皇子慢,但想着媳妇一片善心,倒叫人说抠,岂不令媳妇伤心么。故此,五皇子知道,只是没同谢莫如说,不过自己心下忖度明年弄些好米去做善事罢了。但一想碍于名声就去改用好米,落到有心人眼里倒是自己心虚什么的,五皇子心有不甘,一时也没有好主意。

三皇子妃褚氏过来致歉时,谢莫如不在意的笑笑,“这有何妨,咱们只是约好一道施粥舍米,又没说哪家要用什么米。我一向是用糙米的,城中也有人家用禄米,也有用陈米,都不一样。”

褚氏道,“那些不认识的人家倒罢了,咱们都是皇子府,既是一道约好舍粥,还是一起的好,不然倒惹出些口舌来,反是不美。”

谢莫如反是安慰了褚氏几句,褚氏见她真的未放在心上,自己才算放下心来,私下同表姐长泰公主道,“五弟妹别的不说,心胸当真宽阔。倘是个心思窄的,怕是要恼的,她见我面儿上过意不去,倒是劝了我几句。”

长泰公主道,“表妹你原也不是有心,就是我也不知道施粥还有这些门道呢。要是我做这事,也就是吩咐管事一声,自然是管事买什么米就往外施什么米了。”

崔氏吴氏也都有些不知怎么办好了,她们当初并没打算借这事一争长短,要命的是男人们私下各有主意,见着谢莫如难免有些歉意。尤其谢莫如进宫还就此受了胡太后的责难,胡太后也不知怎地消息这般灵通,在谢莫如进宫时就说了,“既是有心做善事,就拿出些诚心来,别忒小家子气了,连老四家的名声都叫你带累坏了。”

谢莫如进宫真不是看望胡太后的,她是来看苏妃,只是但凡女眷进宫,按规矩都要先来慈安宫。有谢太太上回的话,谢莫如也就来了慈安宫,不想胡太后提及此事。谢莫如问,“太后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带累坏了四皇子家的名声?”

胡太后就一长一短的说了,“都是施粥,怎么就你家施的是糙米粥,现在全帝都都知道你们五皇子府最是抠门儿不过。老四家也是听了你的主意才好心做了坏事。”

谢莫如都想笑了,然后,她便真的笑了,谢莫如唇角微翘,道,“难不成朝廷法规说施粥不能施糙米粥?还是咱们皇家有什么典籍规章规定不能施糙米粥了?”

胡太后道,“朝廷法规没规定,皇家典籍也没写,可你既做了老五的媳妇就得注意自己的声名,不要带累坏了老五。”

四皇子妃胡氏肚子月份大了,生产就在眼前,故此并未进宫,皇长子妃崔氏、二皇子妃吴氏、三皇子妃褚氏见太后因此事为难谢莫如,都有些坐不住了。褚氏忙道,“皇祖母,这也怪我们第一年施粥没经验,待明年我们商量好都用一样的米就好了。”

“是啊,都是一样的善心,要说这事儿,还是五弟妹起的头儿,我们头一年办这事儿,也是有些不周全的地方。可我想着,既是善心,便不分贵贱。”崔氏也连忙为谢莫如说话。

吴氏亦道,“外头那些来吃救济的,都是穷困的人,倘这家的米好,他便说这家是好人,那家的米差些,便说另一家是坏的。倘是这样的人,也不值得救济了。”

长泰公主也劝道,“皇祖母,要说还是嫂子弟妹她们思虑周详,想着冬天有些穷人吃不上饭,便在外设了粥棚。我还一时没想到呢,五弟妹总是好心,要是这样的好心都被责怪,那像我这种没想到这事儿的,岂不更得责怪了。”再说,您老人家这些年不是连一粒米都没舍过么?您这是做什么哟。

胡太后哪怕一粒米都没舍过,但对此她还是要发表意见的,她瞪着谢莫如,疾言厉色,喝道,“不做就不做,做就要做的体面,不能叫别人提起咱们皇家来,说咱们皇家是个老抠儿!”

谢莫如真是不恼不怒更无惧色,她淡淡道,“我施粥舍米不是头一年,当初第一次施粥时我就想过,买什么样的米。娘娘久在宫里,不知明不明白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人生在世,不能总想着靠别人家施的粥施的饭去活命。倘一时难处,领些粥米度过难关,这粥米算是舍得值了。倘做了比较,他家的是精米粥,他家的新米粥,他家的陈米粥,他家的糙米粥,于是,善心好意也分了一二三等。真要有骨气,便该不去吃别人施舍的粥米,既吃了人家的施舍,又在肚子里给人分了等级,这样的人,我是没遇着,我要遇着,饿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给他一粒米吃。他就不配吃我舍的粥米!”

“再者,想来娘娘是不谙外事。自来朝廷赈灾发放粮米,娘娘去打听打听,有哪一次不是糙米,娘娘是不是觉着,朝廷做事也不体面?娘娘真是不知外头世道、油盐米价了。一石当季新米,足可换十石陈年糙米了。要活人性命,有的吃就得谢天谢地,难不成还要挑米不好?外头那些糊涂人倒罢了,娘娘是何等样人,岂能受些小人挑拨说出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话呢?”

“所以,娘娘不要觉着我做事不体面、抠门儿什么的,我不怕别人说,我做事,自来无愧于心,岂怕小人诟谇!”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15章 真相大白

谢莫如堵了胡太后的嘴,方去淑仁宫看望苏妃。

想着苏妃在宫里虽不算消息灵通之人,但早晚也会知晓此事,与其听到些语焉不祥、似是而非的传言,谢莫如便闲话儿般的将这事同苏妃说了,她呷了口茶方道,“不知是谁在太后娘娘耳边挑拨,太后娘娘也是耳根子软,给那起子小人三两句的便糊弄了。既是发善心做善事,就不是一年的事儿。年头长了的,要说用好些的稻米,我跟殿下也不差那几两银子,只是我以往听说,有些穷困人家就是吃糙米度日的,你这里用了上等好米,不要说穷困人家,怕是寻常小户也没那样的好米吃。且各人的品性不同,短不了就有那些原能过活下去的人家,听说你这里施的是好米,也过去领来做口粮。这样岂不就分薄了那些真正穷苦人的口粮?如此,既多花了银子,又做了冤大头。”

苏妃笑,“是啊,其实你免费的粥饭舍出去,就是糙米粥,也有能过活的人厚着脸皮去领呢。你施粥也有好几年了,其他几位皇子府是头一回,怕是没多想这其中道理呢。”

“我想着,各家同各家也不一样,就像帝都各寺庙道观,冬天也时常有施粥舍米的,各自用的米也是不一样的,倒不必强求。”谢莫如放下茶盏,“三嫂昨儿还挺不好意思的去我们府上说呢,早知这样,该用一样的米,不然外头有些小人就有许多闲话。我劝她说,都一样的行善,不必理会那些小人谣言。结果,竟不知真有起子小人手眼通天的来蒙蔽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今儿问我为何这么抠门儿,倒把我问笑了,我想着我们府里每天自早上辰时到下午申初不间断的施粥,倒成抠门儿了?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道理?我只得好生同太后娘娘解释了这其中的道理,太后娘娘方知自己是受了小人的蒙蔽。太后娘娘偏信偏听,委实令人担忧哪。”

苏妃好悬没笑场,还是跟着谢莫如一道感叹了一回。

穆元帝中午就得知了慈安宫里事,傍晚听了胡太后一番抱怨,说谢莫如对她态度不恭敬,穆元帝道,“以后老五媳妇进宫,就让她直接去淑仁宫吧。”他娘自做了太后,虽然做的不是很出众,勉勉强强凑合着还能看,但自从他娘开始寻谢莫如的晦气,那是一出接一出的丢丑。穆元帝是要脸面的人,再不能坐视了的,他娘不肯罢手,谢莫如也不是善类,干脆你俩别见面就好。

当晚,穆元帝歇在麟趾宫时,还同谢贵妃提了一句。谢贵妃连忙温柔应了,道,“这事儿就是孩子们头一年办,没大经验,要叫臣妾说,一样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呢。”

穆元帝“唔”了一声,并未多言,第二日将在工部为侍郎的卫国公调任太常寺任太常寺卿,然后,右侍郎递补左侍郎,至于空出的右侍郎之位,穆元帝命内阁拟定名单再议。

工部侍郎与太常寺卿,虽然都是正三品,但一个是工部肥缺,一个是太常寺冷灶,孰轻孰重,明眼人一望既知。大家都寻思呢,卫国公这是怎么得罪皇帝陛下了?就是卫国公自己也懵着呢。卫国公是他家爵位,侍郎是他在朝中的官职,这两者并无相干,而且,他虽不算特别出众,但也不算无能了,四十几岁居侍郎位,倘哪天走了运,说不得能熬到一部尚书。这是怎么了?正一门心思想着尽忠王事呢,转头给调到太常寺去了。

卫国公懵着谢了恩,回家与幕僚商量个一天一夜也没商量出个头绪来,后来才知道是他儿媳妇胡氏进宫时,与太后说了些不大妥当的话,你说把卫国公给气的哟。

及至卫国公令儿子问出详情,卫国公更是气个半死,只是接下来的事,却是叫卫国公再没了追究胡氏的心情。

话还要自几个皇子府施粥舍饭的善行说起。

这事儿是谢莫如打的头儿,后来还经了慈安宫的问责,那日谢莫如回府同五皇子说了此事,五皇子道,“我早问了,帝都府施粥也是用陈年糙米,我去瞧了那米,还不如咱家呢。以后太后再说这事儿,你就说是跟帝都府学的,太后就没话好说了。”

谢莫如道,“我已经同太后说明白了,太后如今也明白过来了。”

五皇子道,“施粥的事,原是咱家牵的头儿,叫大哥二哥闹的,又有些小人心坏,倒是咱们脸儿上不大好看。”

“理会这个做什么,凡事,就没有能叫所有人都满意的,咱们心下坦荡就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咱们是善行,倘是龌龊小人,你就是拿出御田粳米去施舍给他吃,说不得他们还嫌你没给他配些山珍海味儿好下饭呢。”

五皇子想起一事,道,“三哥家委实不是有心,三哥还特意来与我解释了一回。”

谢莫如对五皇子一笑,“嗯,三嫂也来同我讲了。”

两人说了一回施粥的事儿,谢莫如并不计较,五皇子好在也是个心宽之人,就此便放开了。谁也没料到,就这么一场施粥的善事,还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出乱子的倒不是五皇子府的粥棚,也不是四皇子、三皇子府的粥棚,而是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的粥棚,这兄弟两人为了一争高下,都是用的很不错的稻米。就如谢莫如同苏妃说的,寻常人家尚吃不到这样的好米好饭,何况那些穷困人家呢?他们施得这般香喷喷的精米饭,非但吃不上饭的跑去领施舍,就是有些衣食周全的也去领来带家去吃。前几日倒还无妨,但待这两家粥棚好米好饭的消息传了出去,去的人实在太多,粥棚从早供应到晚,仍有许多人领不到,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些辛辛苦苦排一天队啥都领不到的,先是言语冲突,再者肢体冲突,最后发展成群殴踩踏事件,粥棚也叫人给掀了,死了三人,重伤十数人,轻伤就不计了。

四皇子心有余悸又暗自庆幸,三皇子则立刻吩咐自家粥棚叫换了糙米饭,尽管帝都府没在朝廷上说这事儿,而是私下回禀的穆元帝,但帝都是何等地方,略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了。

穆元帝很是训斥了二人一通,骂他们,“既是有心行善,就得□□料想周全,你们也是在部里当差领事的皇子,怎地这般轻率!连一件施粥舍饭的小事,都能酿出人命来!”虽然是皇子妃们打头儿干的这事,可这里头的猫腻私心,穆元帝心知肚明,正是因此,穆元帝方更是生气,儿子有些竞争的意识不是坏事,但要将好事做成坏事,穆元帝就是再想做慈父也不能忍了。

将二人骂的灰头土脸,令皇长子去帝都府学着看帝都府如何施粥舍米,令二皇子去主持这次群殴踩踏事件的处理事宜。穆元帝方打发他们各自去了。

穆元帝委实气的不轻,打脸,太打脸了。

相较之下,三皇子不得不失中规中矩,四皇子么,老四媳妇生产就在眼前,估计是图省心随了老五家,所以这次没出乱子。做得最好的,当然是五皇子府,这也很容易理解,谢莫如每年都会设粥棚,她是做熟了的。每日几时熬粥,何时施粥,如何维持秩序,皆井井有条。这次皇子府们一道设粥棚的事,也是谢莫如打头牵线…穆元帝思来想去,并没有从中看出谢莫如有半点儿私心来,谢莫如会打头牵线很简单,都是出宫分府的皇子府,平日间妯娌也有往来,这事儿要五皇子府不与其他几位皇子府说一声就自己干,于兄弟间就不大好了。故此,谢莫如与其他几家说了。后来,谢莫如还因为用的是陈年糙米受了太后的责难,当然,这是太后受了小人挑拨,但很显然,老大老二家用上等米的事没同老五家知会一声的…如今出了乱子,便是穆元帝这个亲爹也得说一声自找了!

因为皇长子府、二皇子府都出了乱子,于是,没出乱子的三家就格外光辉了。

三皇子心下庆幸不已,谢贵妃还私下提醒了儿媳妇褚氏一句,“这也给你们提个醒儿,日后但有这一道做的事儿,就什么都一样的做。”

褚氏道,“母妃说到我心坎儿上去了,先前设了粥棚,听说谢表妹和四弟妹都是用的糙米粥,我就于心不安了。”不想出事的反是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

谢贵妃安慰她道,“你是无意的,我都知道。其实就是我在娘家时,娘家逢节庆也会偶尔舍米做善事,那时多是将父亲的禄米送到寺庙,让庙里帮着舍了。禄米也就是寻常大米了。”

褚氏心下稍松,婆媳两个略说些话,谢贵妃管着宫里事忙,褚氏便告退了。

待褚氏走了,谢贵妃不由轻叹,这次侥幸儿子府上未出事故,到底还是年轻…想到“年轻”二字,谢贵妃不禁想到谢莫如,谢莫如与三皇子同龄,比三皇子妃长一岁,也只是一岁,谢莫如就有这般思虑,非但做出的事光明正大,更是让任何人都挑不出一分不是来。

谢贵妃不由想到当初母亲进宫同她说的话,“你父亲让我来问你一声,倒不为别个,怕娘娘日后后悔。”

她当初的确轻率了。

她委实未料到,谢莫如这样的年岁,就有这样的智慧了。

褚氏这次是走了大运的,他们府上平安,谢贵妃也平安。赵贵妃却是受儿子连累,穆元帝好几日不曾见她了。赵贵妃难免也找媳妇来问一问,崔氏满面羞窘,“我已吩咐管事去买些寻常大米来,我在娘家时,也跟着家里母亲做过这个,用的都是次一等的大米。不想殿下私令管事买了好米,待我知道时,已是舍了好几日粥了,我想着,还是换成次一等大米,不然这么一比较,四弟妹五弟妹的名声传的很不好听。毕竟是五弟妹挑得头,倒把她衬成个坏人了。我这么说,殿下只是不听。”甭说不听了,她丈夫还在家里骂二皇子奸诈来着。

在婆婆跟前,崔氏也不能总说丈夫不是,崔氏道,“殿下就是心太实了,也怪我没能劝着殿下。出了这事,我劝了殿下几遭,想着咱毕竟是好心,何况这原是我们几个妯娌想出来的,就是不周全,也是我做事不周。咱头一回做,没经验,吃一堑还长一智呢,下次就好了。再者,以后日子长了,老话都说日久见人心,如今父皇又给了殿下帝都府的差使,只要殿下用心做好了,不负父皇期望,也就没辜负了父皇母妃的心了。”

“你们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赵贵妃念了声佛,道,“也别说是你张罗还是他张罗,夫妻本是一体,既是陛下有问,他一个男人,难道还叫你出去顶缸?”

崔氏暗叹,要是丈夫真拿她出去顶缸,她可就当真要心冷了。

心冷的不是崔氏,当然也不是吴氏,二皇子心下分明,既然他爹又把善后的事交给他,就是再给他机会,二皇子早就废寝忘食的去安排踩踏事件的善后事宜了。

心冷的人是卫国公,卫国公已经叫儿子从儿媳那里打听出来了,那日儿媳进宫给胡太后请安,说的就是几位皇子设粥棚的事,还是他家儿媳提醒的胡太后,皇子府各有粥棚,前头三位皇子用的米都不错,就四皇子五皇子府用的糙米,外头人都说这两家抠门儿呢。四皇子妃要生产,估计顾不上这些个,只是她在外头听到些风声传言觉着不大好云云。

儿媳出身承恩公府,乃承恩公与宁荣大长公主的幺女,身份不可谓不高贵了。胡氏在胡太后面前素有脸面,也能说得上话儿,这些,卫国公都知道。只是,卫国公就不明白了,人家皇子府的事儿,干你何事啊!你要去太后面前生事!你还知道你是谁家的人么!

胡五儿这事,瞒不了人。

穆元帝都叫卫国公去坐冷衙门了,没几天,四皇子也查出来是胡五儿在太后面前生事。近来四皇子正为媳妇好人有好运庆幸呢,老大老二家出了事,四皇子就同媳妇道,“咱们是傻人有傻福。”

四皇子妃道,“是啊。”

四皇子又道,“有件事说与你听,你可别动怒。”

“什么事啊?”

四皇子就把胡五儿的事给说了,四皇子妃冷笑,“是五儿小姑姑啊。她呀,自来眼里没人,觉着她比世人都强的。平日间爱笑话个人就罢了,怎么又到太后跟前儿去多嘴。”当初她随父母刚回帝都,就是这个小姑姑总笑话她说话有口音,土气来着。

四皇子道,“谁晓得她如何想的,真是自作聪明。如今卫国公去了冷衙门,说不得就是沾她多嘴的光了。”

四皇子又把这消息同他五弟说了一回,当初太后为粥棚的事为难谢莫如,太后是想着四皇子妃是她娘家侄孙,是故将四皇子府择出来。虽然太后是一片偏心,四皇子心下却是不大自在,如今查出原由,自然要知会五皇子一声。

就此,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之后,于户部郎中任上蹉跎多年的谢松升任工部右侍郎。

作者有话要说:PS:早安!

第116章 威风八面

粥棚事件后,一场大雪纷然而至。

诸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都在文康长公主的邀请下去长公主府参加赏梅宴,长公主是穆元帝唯一胞妹,于皇室地位自不待言,故此,众人皆捧场,就是皇长子、二皇子差使再忙也是露个面儿方告辞而去,这两人因粥棚失分过多,正是在挽回御前分数的阶段,也就无心赏梅了。

谢莫如见着江行云,又有苏不语的妻子戚氏,谢莫忧嫁给戚国公府三子,与戚氏成了姑嫂,谢戚两家是正经姻亲,七拐八绕到谢莫如这里,总是沾了些亲戚关系了。何况谢莫如与苏不语一向相熟,谢莫如生辰时,苏不语打发人送过东西。

大家见了,自有一番说笑。

江行云装模作样地,“万梅宫的梅花想来也快开了。”

谢莫如一向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她与江行云多年交情,笑道,“我一时倒没空去万梅宫赏梅了,你要不要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向谢莫如借了万梅宫来用,歪头一笑,“我怕是要住到过年的。”

谢莫如笑,“住到明年都无妨,屋子还是要有人住方有人气。”

自长公主府的赏梅宴回家,苏妃的生辰便近了,苏妃的生辰与方氏颇近,方氏是腊月初一的生辰,苏妃比方氏早一日,十一月三十。

谢莫如将奉给苏妃的礼单给五皇子看了,五皇子看过礼单,又亲瞧了东西,皮毛药材绸缎等物自然都是上好的,其中更有一对宝石盆景更是宝光流转,颇为不凡,五皇子赞,“这盆景儿不错。”

谢莫如笑,“我也觉着这盆景不错。”

二人说些话,用过晚饭便歇息了。

第二日,江行云过来王府,谢莫如写了张条子,江行云领了就搬家去了山上万梅宫小住。当天傍晚五皇子回府,用过晚饭后,谢莫如同五皇子道,“有件事想跟殿下商量,咱们分府时陛下连带庄田、铺面儿、银两都给齐全了,这半年中秋、重阳、万寿,光往宫里走礼就花了三万银子,这还是咱们成亲晚,没赶上太后的千秋,还有过年时,也要有一份年礼。再有平日间人情往来,不说别家,就是咱们这几家生日节庆,外头亲戚走礼,虽是有来有往,我略一估量,一年也得两三万银子,再加上咱们自家府里开销,少里算,一年也得一万银子。这些算下来,咱们一年光出不进,少说也得十来万银子,这还是正常情况,没有别的开销。再说咱家的收成,庄田铺子,拢共加起来能有五万银子就是丰年了。殿下一年一万银子的俸禄,咱家一年顶天儿收入六万银子,我算着,再有两三年,就要打饥荒了。”

五皇子倒也并非不知庶务,他道,“我听说帝都有些大商家投靠到大哥二哥他们那里去的,求个庇护什么的。”他,他刚分府,没两位兄长在朝中的权势,这,这,好像没人来投靠他啊。

谢莫如道,“这天下的生意,无非就那么几样。能做到大商家的,难道以前就没靠山了?怎么又巴巴儿的投靠到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呢?这样的商家,所谋非小。”

“是啊。”五皇子道,“像书上写的,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这些人自然是觉着大哥二哥前程好。算啦,这样的人,咱家用着也不合适。”

“殿下说的是。”谢莫如道,“我想着,纵使有人主动来投靠,倘不知根底,还不如不用的好。这世上生意,利最大的就是茶丝盐三样,不过,这三样早有人把持着,咱们是插不上手。倒不如做些珠宝生意,殿下觉着如何?”

五皇子道,“做生意关键就是得有懂行的人。”

“我二叔在西宁那边儿,行云于那里也有生意往来,西蛮产各色宝石,咱们那想要奉给母妃生辰礼的宝石盆景的宝石就是自西蛮买来的。行云现在只做些皮毛生意,其实她手里就有懂珠宝的行家掌柜,只是自从宋将军过身,这生意招人眼红,她便收了,只是做皮毛生意赚些小钱。我想着,不若与她合伙,那头儿又有二叔,一并再把这生意做起来。以后这些珠玉宝石,咱家是常用的,不为生意赚多少银钱,只为自家便宜也好。”

五皇子脱口道,“剁手狂魔还会做生意啊?”

谢莫如瞪他,“殿下说什么?”怎么还给江行云取外号了?这是什么意思?剁手狂魔!

五皇子忙搔搔鼻梁,摆摆手,干笑,“没啥没啥,我是说江姑娘颇是能干哪。你看着办吧,要用什么人跟我说就行了。我有事同长史商量,先去了。”抬腿跑了。

谢莫如真是哭笑不得。

五皇子除了部里差使,家事也要做些了解,幕僚还常找他聊天。这位幕僚是被朝廷派为五皇子府的长史,原想着以后也就是在藩王手下安安稳稳过日子啦。所以,自入五皇子府来,颇是中规中矩。

近来长史大人却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先是他家皇子说都没说一声就上了道明辩嫡庶的折子,不要说别人,就是长史大人也觉着他家皇子是个明理的。接着,几家皇子府一道设粥棚施粥,大皇子二皇子闹出乱子,他家皇子啥事没有。然后,他家皇子就愈发光鲜了。

长史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原本死了前程的心,可如今觉着,哪怕做藩王长史,一个不受宠的藩王与一个有令名的藩王也不一样啊。故此,突然就尽职尽责起来。时不时就要同五皇子聊天,于各项事务分外尽心尽力。而且,长史这一打起精神,又觉着他家五皇子实在品性出众。诸如,五皇子找他议事时还会捎带着给他带新做的衣裳鞋袜,五皇子道,“王妃预备的,我给先生带过来。”

然后,长史之间也是有比较的啊,长史跟其他四个皇子府的同行一对比,五家皇子府里的长史,俸禄待遇自然都是一样的。但是,细致比较,他冬天烧的炭是正经的银霜炭,吃的茶是自己最爱的云雾茶,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生日节下都有赏赐,虽不贵重,但□□周全。非但有他的,还有适宜他家女眷用的东西。前儿他家闺女定亲,皇子妃都打发里头赏了一份贺礼。

长史觉着,他家皇子虽然于诸皇子中排名出身俱不显,但他家皇子在妻运上明显很不错,皇子妃打理内宅得力,皇子妃的母族纵非公侯,也是尚书府第,何况皇子妃的亲爹刚升了工部侍郎,正是当用之年。

长史这么思量着,遂打叠起千万分的精神来辅助他家皇子了。

长史也是五品官,也得是穆元帝瞧着人品才干过关的人,才会派来辅佐自家儿子。长史来了精神,五皇子也惯会在下官面前装个威严相的,故此,长史还觉着,他家皇子非但妻运好,面相也是上佳的。

面相上佳的五皇子同长史说些礼部的事,回头又跟媳妇说,“每次见张长史我就觉着,要是连姓叫他,容易舌头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