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风言风语相对于朝中大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就正统士大夫而言,他们更愿意看到一个遵守正统法度的皇室。自先帝时起,皇室人丁不旺,且建国日短,故此,一些礼义典章的缺失是能理解的。但,今时非同往日,今上已有八子六女,便是皇室的规矩,也得立起来了。
所以,五皇子这表章,上的好啊。就是谢莫如,她只谈女眷之事,她本就是正一品皇子妃,有上表章的权利,你不能说她说的不对,就是个逾越的罪名,也无法安到她的头上去。
谢莫如在家里吩咐家下人打包行礼,就准备着就藩呢。待晚上五皇子回来说了朝中事,谢莫如有些失望道,“哦,那我叫他们停下,暂别收拾了。”
五皇子大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我,我媳妇这效率也忒高了啊!
谢莫如:作戏当然要作全套。
她猜到穆元帝不会准了五皇子就藩的请求,但,倘穆元帝准了,于谢莫如,亦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胡太后还会不会寻事生非的为难她,想必胡太后很快就能知道什么叫大势所趋与孤掌难鸣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权术不只是阴谋诡谲,权术更应该是正大光明的手段~~~~~
第110章 大势所趋与孤掌难鸣
胡太后很快发现,世人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哪怕同自己素来很有共同语言的亲娘,母女俩一道说起谢莫如时,寿安老夫人都劝她,“算啦,咱们做长辈的,对小辈不就得睁只眼闭只眼么。娘娘您一国之母,与她计较,没的低了您的身份。哎,这些时日,我也想开了,不喜欢,少见就好。就是见了,不理就好。把自己个儿日子过顺当过欢喜了,才是真的。”
要说寿安老夫人不愧是胡太后的亲娘,劝起闺女来很有一手,寿安老夫人又道,“就是不看她,想一想陛下。我常听你兄弟说,陛下每天看的奏章就有一屋子那么多。咱们做长辈的,陛下这样的劳碌,难道还让陛下为些家务琐事操心吗?娘娘,陛下不容易哪。”
寿安老夫人提到穆元帝,胡太后的面色当下缓和了,叹,“哀家又如何不知呢?皇帝这些年不容易哪。小时候,人才这么高就开始学着认字,念书,习武,骑马,还要学着看奏章,亲政后更是没一日清闲过。”胡太后说着很是心疼。
“所以我说啊,算啦,娘娘只当心疼陛下心疼五皇子,五皇子多懂事的孩子哪,娘娘您得多疼他呢。”
“哀家当然疼老五。”
“这就是了。”寿安老夫人笑,“二皇子府的小皇孙一周多了,都会叫人了,我见过一回,实在讨人喜欢。”直接将话题转到二皇子府的小皇孙身上,因为寿安老夫人实在是给自己恶心的受不得了。倘不是儿孙皆强烈要求她绝不能再说谢莫如的不是,并且要劝得太后暂时和缓些,不要再挑谢莫如的不是,不然,寿安老夫人绝不会强忍着恶心劝太后闺女这些话的。其实,寿安老夫人的承受能力并不算差,想当年不论多么痛恨宁平大长公主,她老人家每次见大长公主都是种种卑躬曲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自穆元帝亲政,老胡家跟着扬眉吐气,寿安老夫人身为穆元帝的嫡嫡亲外祖母,更是深受皇家敬重。人嘛,自来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以,扬眉吐气多年,忽要她转了颜色在胡太后面前劝解胡太后暂且放那谢丫头一马,想到先时与谢莫如的种种过节,想到自家园子里被挖走的那株梅树,寿安老夫人心下种种不甘,可想而知。
当然,承恩公对寿安老夫人有此要求,并不是出自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和平目的,承恩公完全是不想再看胡太后出丑了。尤其如今五皇子刚上了正嫡庶的表章,再怎么也不能让太后在这个关节处对谢莫如发难的。不然,人们怀疑的就不只是胡太后的智商,而是胡太后的人品了。
甭说胡太后与承恩公府无干的话,实在是胡太后表现不佳,胡氏家族的女孩子想要联姻一等世家,现在都有些困难了。
总归一句话,形势不由人哪。
听母亲说起二皇子府的小皇孙,胡太后果然高兴起来,“是啊,孩子还小,哀家不叫他们往外抱,待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孩子也大些,让延泽抱了孩子进宫来,哀家也瞧瞧。”
母女二人默契的将话题转到二皇子身上,和乐的度了一天。寿安老夫人劝了胡太后一回,想自己这般纯粹是为谢莫如解了围,偏生不得不如此,虽完成了儿孙托付,自己却是好几日食俗不振。
文康长公主与寿安老夫人不同,寿安老夫人是不得不如此,文康长公主则是想跟她娘谈一下拿捏孙媳妇的课题。文康长公主道,“宜安公主大婚几年才有的身孕,人谢家难道不急,可人家说什么没?老五他们成亲才多长时间,您就是挑剔孙媳妇也挑剔的不是时候。”
胡太后理由充足,挑眉道,“宜安是下嫁谢家,谢家焉敢纳小。”
文康长公主道,“长泰同阿宣也是成亲一年有余方有身孕,我有没有催过他们,还是给长泰脸色看过?”
胡太后更有理由,道,“你可是长泰的亲姑姑,哪里能挑她这个。再说,长泰可不就是一举得男么。”说到这个,胡太后很是自豪,认为孙女有本事。
“是啊,我不挑,人谢家也不挑,怎么就您挑啊。”文康长公主真是不理解她娘,文康长公主道,“别人呢,都是捏软柿子,怎么您专找这硬茬子呢。”您可真有眼光。
胡太后委屈,“你又不是没听到她如何对我不敬。她说我是宫人出身,不配做太后。你倒来说我。”
“母后也忒实在了。您宫人出身怎么了,史上多少太后还不如您呢。不说别个,就是父皇元配皇后黎氏,不一样是农家女么,比您能强到哪儿去。您怎么一下子就给那丫头唬住了?”
“是哦。”胡太后重拾信心,道,“那天我还跟你皇兄说呢,就是你皇祖母,当年眼高于顶,等闲人不入她目。你皇祖母也就是个落魄小书香家出身,后来还被世祖皇帝给休了,带着先帝度日,就差没要饭了。要不是先帝有本事且孝顺,哪里有她那些年的威风哩。你说,那姓谢的凭什么看不起宫人哪?”
文康长公主实在不能理解她娘,都多少年了,她娘一步步熬到太后,怎么还耿耿于当年做过宫人的事儿呢。文康长公主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我这说个,并不是挑老五媳妇的不是。我没有看不起宫人,母后也没有看不起宫人,可母后想想,您为皇孙挑孙媳妇,会不会从宫人里选?我给阿宣挑媳妇,会不会去给阿宣挑个宫人做正妻。母后,咱们不是以前了。要是先帝没做皇帝,咱家现在说不得过得比宫人也强不到哪儿去。以前父皇是过了许多苦日子,可这有什么值得羞愧的,咱当自豪才是。父皇有本事,打下江山来,母亲做了太后,我是长公主。人当往前看,是不是?”
胡太后叹口气,说了实话,“我就是看她不似个安分的,总觉着,果晚生是非。她那面相,生得就不好。”
“那您说,这次老五上折子明确嫡庶,母后觉着好不好?”
“老五自然是好的。”
“老五也长大了,他这样的好孩子,明事理,懂礼仪,母后也喜欢他。”文康长公主道,“可话说回来,男孩子长大了,都要脸面呢。谢王妃,那是皇兄给老五明媒正娶的媳妇,母亲你嘴上说喜欢老五,说他好,可您总是挑剔谢氏,给谢氏脸色看,叫老五怎么想呢?你喜欢他,对他好,不是嘴上说说就够的。宫里这么些人,个个眼明心亮,您略撇下嘴皱个眉都有人寻思一二,何况你这样明晃晃的挑剔谢氏。知道说您不喜欢谢氏,不知道就得说你是借着冷落谢氏来敲打老五呢。这种事,一次两次人们或者不会多想,您总是这样,岂不疏远了祖孙情分。”
“再自皇兄说,咱们老穆家,到皇兄这里才算人丁兴旺了。皇兄多盼着一家子和气,总这样吵闹,终有一日把老五吵到藩地去,再不得见,又有什么意思呢?”文康长公主自己三个儿子都没这样费劲过,听闺女这般一剖析,胡太后这才不说话了,别别扭扭道,“你外祖母也劝过哀家了,算了,哀家就看着皇帝,看着老五,不理会她便是。”
“就该如此。”
寿安老夫人与文康长公主都来劝她,胡太后是知道的,尽管心有不甘,可母亲闺女是最亲近的人了,都这样劝她,胡太后想一想,算了,不与谢莫如计较便是。
只是,心下犹不大好受,胡太后就盼着宁荣大长公主能进宫来,姑嫂两个说些知心话呢。结果,宁荣大长公主却一直没有进宫来。主要是宁荣大长公主在得知五皇子夫妻上书之事后,突然就将手中正在把玩的一件碧玉佩摔了个粉碎,好几日不得展颜,更不必提进宫的事了。宁荣大长公主根本没这个心!她觉着上苍实在太偏爱某些人了!这世间怎会有这种人,天生就比别人看得更长远,更有手段,搅动风云对她们而言轻而易举,举手投足便可名动帝都!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宁荣大长公主知道进宫也不能再似以前那般对谢莫如含沙射影,干脆不进宫!
其他几位皇子妃更不必说,就如同五皇子分析的那样,他上此表章,二皇子肯定得知他的情,三皇子与谢莫如是表兄妹,四皇子一向与五皇子相近。所以,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宁可不说话,也不会说谢莫如的不是。至于皇长子妃,穆元帝特意给儿子挑选的正妻,皇子妃中的长嫂崔氏,五皇子上此表章后,当天崔氏之母,永定侯夫人就去了皇长子府,特意劝了女儿一遭,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事事明白,别个不说,就是咱们家里,你兄嫂们,我也是更看重嫡孙。”
崔氏叹,“母亲说的,我怎不明白,我也是正室。”她府里就有庶长子,今日明嫡庶之别,崔氏心下是赞同的。只是想到丈夫那着恼的模样,崔氏同母亲道,“我已劝过殿下了。”
“那就好。”永定侯夫人放下半颗心,但看闺女的模样,实不像是劝下皇长子的样子。永定侯夫人暗叹,皇长子怎地这般心胸,你本就是庶出,人人都知道,难道还怕人说?你表现得宽宏些,别人起码得赞你声好心胸。你先恼了五皇子夫妇,对自身声誉影响就不好,再者,岂不是将五皇子夫妇也推远了吗?皇长子还没看明白呢,哪怕五皇子是个简单的,五皇子妃也不是善茬!此话暂不提,更有皇长子得了嫡长女之后,竟迫不及待的令妾室生庶长子的事,永定侯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大自在的。她闺女又不是不能生,你堂堂皇子,等嫡长子出生后,再生庶长子又有何妨,正妻不过是头一胎生了闺女,你就就这么等不得了?
永定侯夫人宽慰了闺女一番,中午用过午饭,下午方回自家去了。
故此,崔氏又怎会说出不利谢莫如的话呢?她同三个妯娌一般,宁可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说谢莫如的不是。
至于几位公主,永福公主在静心庵修行后大有长进,长泰公主只有念谢莫如好的,她没个同胞兄弟,偏生永福公主有二皇子这个弟弟,且永福公主二皇子生母是太后侄女胡氏皇后。这些年,长泰公主什么都矮永福公主一头,心下未必没想法。如今有谢莫如出头说破了此事,长泰公主与李宣道,“别个不说,谢王妃在见识上就不一般。”
另外三公主尚未赐婚,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更小,还轮不到她们来发表意见呢。
皇室中人与皇室外戚、宗室都是这种态度,就是妃嫔中,哪怕在胡太后跟前儿人人殷勤,个个温顺,但只要胡太后一提谢莫如,竟然没一个说谢莫如不好的。连赵贵妃提起五皇子妃,都说,“谢王妃哪,性子直些。可话说回来,这世上有温柔的,就有直爽的。她是晚辈,咱们做长辈的,多疼她些就是了。”赵贵妃非但提及谢莫如五皇子就是满口好话,更是将其间利害好生分析给儿子听,让儿子装也要装出对五皇子的兄弟友爱来。还叫了媳妇来叮嘱了一遭。
谢贵妃更不会说谢莫如的不是了,至于其他妃嫔,能在宫里混出头的,就没有傻的,这时节,张嘴就是好话,不愿意说好话,宁可闭嘴。
所以,胡太后很淳朴的感觉到,好似一夜之间,大家对谢莫如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她,她堂堂一国太后,皇帝生母,想找个共同语言的人,硬是找不到啦!
然后,她一个人,还怎么拿捏谢莫如?她开个话头,别人都不接。她有什么动作,一堆人明里暗里的劝她。更何况,她刚刚答应过闺女,不与那丫头计较的。
胡太后:怎么这才几天功夫,天时就变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PS:昨天刷柯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世上命最硬的人肯定是柯南啊,只要这小子出现,必然有命案发生,都是给他克死滴~
第111章 崔氏
世事颇多变故,人生几度沧桑。
谢莫如一进一退,就削光了慈安宫的面子,并且没有受到任何追究。她有空还能同四皇子妃一道吃茶,四皇子妃虽姓胡,却是个温柔又明理的人。她在帝都住的时间并不长,自小到大都是同父母在南平州,四皇子妃的经历,其实与江行云有些相同。但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四皇子妃温柔如水,江行云洒脱随性。四皇子妃连带说话的声调也微微带了些南平州那边儿的口音,四皇子妃道,“小时候母亲就找嬷嬷教我们帝都话,可能是在南平州那边儿住的时间太长,总是带了些口音,说惯了,改也难改,很土吧?”
“说话哪里还分什么土与不土,我觉着有一种异域风情,很好听。要是谁觉着你口音土,就让他们给你说个不土的来听听。”
胡氏眉眼弯弯一笑,她可没谢莫如的本事,不过,对一些不中听的话充耳不闻的本事还是有的。胡氏在帝都朋友不多,同父母回来的时间不长,皇室赐婚,她就成了四皇子妃。如今在皇室妯娌间交往,开始胡氏还挺担心谢莫如不好来往,她倒不是一定要与谢莫如搞好关系,只是丈夫同五皇子交好,胡氏自然愿意与谢莫如有个比较良好的关系。不想谢莫如虽有个厉害名声,来往起来倒比寻常贵女夫人要简单舒服的多。
谢莫如对南安州颇有兴致,胡氏自幼生活在那里,也乐得说一说南安州的风土人情。四皇子妃道,“在南安州,我从来没穿过毛衣裳。第一次穿大毛衣裳还是回帝都的时候。”
“我在书上看说南安离南越国很近,南越四季如春,想来南安也是一样。”
“其实也有冬天,就是不大冷,最冷的时候穿件夹衣就够了。我住惯了觉着舒服,不过有许多初到南安的人会不习惯。”两人相熟后,胡氏带了许多南安土产的菌子给谢莫如,同她介绍,“别看这菌子丑,吃的时候也麻烦,要用温水泡开,泡出土沙,还要择去混在里面的草茎,这菌子叫浅苏,名很好听吧。就是样子不大好看,生长的时候就有细草混在里面,只要泡开时才能择净。这菌味道香的了不得,南安产各种菌子,浅苏是最好吃的。泡开来直接炒就很好吃,或者用来做菌油,都好。”
“这就是浅苏菌啊。”谢莫如拿了一个细瞧,样子歪歪扭扭,的确不大好看,谢莫如道,“我听说这菌要用肥瘦相间的猪肉来炒才好吃,里头还要放一些青椒,味儿就更好了。”
胡氏惊诧,“弟妹连这个都知道?”
“偶尔在一本笔记上见到过,说浅苏菌味儿极美,就是因模样丑,方不大有名声,可要说世上的菌子,少有能与浅苏菌相及者。”
听谢莫如这般说,胡氏很是欢喜,笑,“是啊。帝都虽然什么都好,但要说到菌子,比起南安州可是差上许多的。”
说一些南安州风情,胡氏又同谢莫如打听起冬天种蔬菜暖房的事来,“今年是来不及了,我想着,明年我们府上也弄一个,不为别的,冬天吃个新鲜菜也方便。让我成天吃菜蔬水果没关系,让我天天吃肉,总觉着不消化。”
谢莫如笑,“这也容易,嫂子什么时候要,我打发我庄子上懂种菜的奴才过去。现在筹备也不晚,弄那个冬菜庄子,听说要热地最好。现在先找一处得宜的地方,明春开始张罗,正好秋冬就能用了。”
胡氏道,“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弟妹只管打发人过去,我已经安排好管事了。”
谢莫如一口应下。
谢莫如与胡氏都是清闲人,中午五皇子在礼部用饭,谢莫如留胡氏一道用中饭,直待用过饭,胡氏方告辞回了自家府里。四皇子府与五皇子府就挨着,两家是邻居,所以串门儿极方便。
谢莫如觉着胡氏是个聪明人,且会交际。温泉庄子冬天种些鲜菜什么的,南安侯府自家应该也有这样的庄子的,哪怕南安侯府没有,承恩公府也有的,胡氏偏生同她讨教,可见胡氏有心亲近。谢莫如自然不会拒绝。
五皇子晚上回家吃到胡氏送来的浅苏菌,亦是赞这菌味儿美难得。
倒是四皇子听说媳妇中午同谢莫如一道吃饭来着,尽管他同五皇子是很亲近啦,四皇子还是有些担心,问媳妇,“老五媳妇还好吧?”
“弟妹挺好的,怎么了?”
四皇子瞅眼媳妇的肚子,道,“你这不是安胎么,我是担心老五媳妇的脾气,说暴发就暴发的。”
“尽是胡说。五弟妹知书识理,学问很好,性子也宽厚,我倒喜欢跟五弟妹一道说话。”胡氏当然不会说自己初时也有些担心哩,不过,谢莫如的性子是出人意料的好性子。只要你是讲理的人,谢莫如就很好相处。
晚上,四皇子吃到了谢莫如送给胡氏的小青菜和水萝卜。
谢莫如除了常与胡氏互相串门,还把江行云介绍给胡氏认识,江行云喜歌舞,手下调理得好伶人,干脆带到五皇子府,大家一并欣赏。四皇子妃就想着,自己也弄一班歌舞,学着跳些南安的舞蹈也不错。
四皇子听闻此事后,同五皇子道,“这些女人还真是会乐呵。”
五皇子板着脸道,“女人么,吃喝玩乐也是一辈子。”
四皇子深表赞同,殊不知此话并非五皇子原创,而是谢莫如说的。谢莫如说过这话后,很快她府上的聚会名单中又添了长泰公主一名。这倒很好理解,谢莫如与李宣早有交情,李宣同长泰公主是夫妻,夫妻二人感情不差,长泰公主与谢莫如相交就很好理解了。何况,长泰公主自心底觉着,她相当认同谢莫如的价值观。
皇子公主们其实住的挺近,长泰公主带了些李宣珍藏的好茶,笑,“驸马没别的嗜好,就是喜茶。这是自家茶园产的,还能入口。”
谢莫如当下便命侍女烹来,烹茶的一套家什就在暖厅一角,侍女显然是做熟了的,姿势优美,手法出众。大家一并尝了长泰公主带来的茶,都说味儿好。
长泰公主既来,就带进了三皇子妃褚氏,这是她舅家表妹。
要说穆元帝给自家儿子娶的正妻,不论出身、素质都是很不错的。褚氏是个端庄人,她于去岁已产下嫡长子,正巧四皇子妃胡氏大着肚子,褚氏同胡氏说了不少孕妇注意事项。褚氏与皇长子妃崔氏又是两姨姐妹,说到崔氏,“大嫂也快生了。”
崔氏运道不佳,第二胎又生了一个女儿,洗三礼时,谢莫如与诸妯娌都去了,送了份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贺礼。满月酒时,崔氏刚好出了月子,亲自招待诸妯娌,还有文康长公主、长泰公主、永福公主几个,谢莫如见崔氏面色在妆容的衬托下很是不错,只是一双手显着有些枯瘦,谢莫如瞧着小女娃赞道,“这孩子生得真好。”皇长子与崔氏相貌都不差,孩子自然好看。
不管男人们关系如何,女人之间是很融洽的,尤其文康长公主很喜欢崔氏生的小闺女,还亲自抱了一回,给的满月礼极是贵重。主要是文康长公主自己连生三子,长泰公主头一胎也是儿子,长公主个人更偏爱女孩儿,因自家没有,就爱乌及屋的放到崔氏所生闺女身上了。她不仅给了很贵重的满月礼,还给了崔氏长女一套小首饰,极精致可爱。再加上妯娌之间都和气,崔氏的笑容也慢慢多了。
大家夸一夸孩子,二皇子妃吴氏问,“大嫂,二侄女取名没?”吴氏出身吴国公府,没错,就是永福公主的婆家。近年来,穆元帝颇重吴国公府,非但下嫁公主,还令吴国公府出一皇子妃。
崔氏笑,“大名还没取,小名儿叫阿曦。”
三皇子妃褚氏便道,“这名字好,曦有光明之意,就是叫起来也是朗朗上口。”
听话听音,谢莫如却是能听出来,小女娃的小名应是崔氏取的,不然,崔氏当会说“殿下给取了小名儿”之类的话。
说一回孩子,聊些帝都闲话,二皇子妃吴氏笑对谢莫如道,“我可是听说五弟妹近来时常在家设宴,大嫂子先前生产不说,三弟妹四弟妹你都请,怎么就独落了我?我在家里等五弟妹的帖子,等的望眼欲穿,还没等到呢。”说着还玩笑的叹口气。
谢莫如笑,“我是想着,二嫂身份不一样,不敢轻易惊动您呢。”
“有什么不一样的,朝廷上的事,自有外头男人们,咱们女人不必理会,倒是有空咱们自己乐自己的。”吴氏其实能猜度谢莫如的心事,谢莫如一向与承恩公府不睦,想着谢莫如行事,喜恶几不加遮掩,吴氏其实觉着好笑,帝都城像谢莫如这样坦白喜恶的真不多见。不过,承恩公府如何,她是不在意的,她是女人,只管好女人之间交际就好。吴氏道,“五弟妹你进门虽晚,却比我们会乐,以前都是逢年过节或者生日节庆的弄大宴席,其实咱们妯娌姑嫂的,就是一处喝喝茶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吴氏亦是帝都贵女,要说不会玩乐享受那是假话,只是嫁入皇家,她们又是第一茬的皇子妃,入门儿时间短,自然处处小心,时时谨慎都不够,哪里有玩乐的心。谢莫如不一样,谢莫如论出身只是尚书的孙女,她爹不过是个正五品,论父系,她比不上前面四位皇子妃。但谢莫如母系强大,论血统,她还是远房的皇亲,她家母系算来都是强人中的强人。谢莫如嫁进皇家,直接能削了胡太后的脸面,偏生慈安宫还没追究她。故此,过日子,她是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她这般悠闲,其他妯娌也不是傻子,索性谢莫如开了头儿,她们也有样学样的自在些吧。
谢莫如只是讨厌胡家,对二皇子的印象反倒比皇长子更好,何况吴氏是个爽俐人,说话很有分寸,并不讨人厌。谢莫如笑,“那我就给二嫂派帖子了。”
“你再落下我,我就不请自去。”吴氏自己笑着,说的大家都笑了。吴氏又道,“大嫂子这也出了月子,咱们一道乐呵乐呵才好。”
崔氏自然也笑称好。
正说的乐呵,就见一个嬷嬷慌里慌张的过来,张嘴还带了丝哭腔,道,“娘娘,昊哥儿不大好了。”
崔氏吓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慢慢儿说,不是昨儿还好着么。”崔氏生下嫡长女后,皇长子就同个侍妾生了庶长子,取名昊哥儿的。虽是庶出,但现在皇长子府就这一个儿子,自然也金贵。崔氏是嫡母,孩子虽不是她生的,但有个好歹就是她的责任。
细问下来,原来是小孩子玩儿的时候在地上跌了一跤,摔了一下,昊哥儿的生母就打发嬷嬷过来回禀崔氏,想请个太医来家里给孩子瞧瞧。
崔氏气的脸都白了,大喜的日子,就是孩子磕了碰了的,只要不严重,悄悄禀一声请了太医就是,就真出了大事,禀事也没这么哭哭啼啼的,还是她闺女的满月酒上,当着诸多妯娌姑嫂长辈的面儿,晦不晦气!打不打脸!崔氏很快回了神,吩咐侍女,“取咱们府的帖子,打发人请太医过来。”又唤了一位李嬷嬷,“原本我就说张氏年轻,不会照顾孩子,殿下开恩,让她照看哥儿,她却这样的不稳妥,我是再不能依着殿下了。嬷嬷是殿下的乳母,阿舒阿雅是母妃亲自调理出来的,你们最是可靠不过,我就把哥儿交给你们服侍了。嬷嬷这就过去,不好叫哥儿搬屋子,把张氏移到冬梅院去。她这样不醒事,嬷嬷教导她几句好歹。哥儿身边的掌事嬷嬷,每人四十板子,服侍的丫环,每人二十板子,全都革了去,我再不用这等不醒事的奴才。”
处置完了这事,崔氏歉意道,“我这两三个月没理事,府里规矩便松散了。让姑妈和弟妹们见笑了。”
文康长公主道,“这样不懂事的东西,的确不配抚养皇孙。”
听长公主这话,崔氏心下感激,张氏出身不高,以往是服侍丈夫的侍女,她进门儿前就收了房的,丈夫待张氏自不必说,不然也不能她刚生了长女就令张氏怀孕生下庶长子。但有长公主这句话,张氏想出头是甭想了,崔氏于丈夫也有了交待。
文康长公主打下基调,几个妯娌都是正妻,也纷纷说张氏不识抬举,大家其实很理解崔氏,但安慰崔氏的话也不好说太多,崔氏是皇长子妃,家里出这样的事,虽是张氏糊涂,但崔氏管家不利也是有的。
故此,诸人将话一带而过,中午吃过酒看了几出戏,外头男人们散的时候,女人们也便起身告辞了。
崔氏的母亲留到最晚,永定侯夫人也知道了此事,宽慰女儿道,“别与这等糊涂东西生气,反抬举了她。”
崔氏轻叹,“我已想好了,还是让宫里母妃给殿下挑上两房本本分分的侧妃吧。”
“两房?”永定侯夫人还是想着女儿自己生皇孙的。
“母亲放心,就是再进二十房,这府里也就我一个正妃。”
永定侯夫人见闺女难掩疲倦憔悴的样子,心酸的了不得,又不敢叫闺女瞧出来,只得再好生劝了闺女一回,满是不放心的回府去了。
崔氏晚上却受了皇长子一顿埋怨,“阿昊伤着,张氏就够伤心自责的,你不说劝劝她,倒去发作她。她胆子小,已是吓得了不得了。”
崔氏道,“当初殿下说张氏稳妥,我想着,她毕竟是昊哥儿的生母,虽出身下贱不配抚养皇孙,但殿下一力担保,我也就允了。是这么回事吧?”
“殿下以为昊哥儿是张氏的儿子吗?那是我的儿子!我把儿子交给她服侍,她把孩子给我摔了头,我一没打她二没罚她,不过让李嬷嬷教导她几句,殿下觉着我哪里做错了吗?”崔氏就是再宽厚的性子,这会儿也忍不了了,冷声道,“不要说她,就是那些服侍的嬷嬷、丫环,要她们就是把我儿子看护好的,她们不得力,我儿子摔了碰了,难道我还不能管了?殿下要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了!殿下就是再埋怨,我还是一句话,他们是做奴才的,本分就是服侍好我儿子,我儿子出了差错,我就得不饶他们!”
崔氏立刻唤来人,“过去叫张氏来!”
皇长子忙拦着,“我不过略说几句,哪里值得动怒呢,快别恼了!”
崔氏一把打开皇长子的手,吩咐道,“传话下去,把张氏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金贵人,把我儿子伤了,我还说不得管不得了!”转头同皇长子道,“殿下不要觉着我小性,给张氏小鞋穿,明儿我就进宫,请母妃为殿下择良家淑女,正正经经纳为侧妃!”
皇长子只得再次好言温语的劝了崔氏一回,侍女将一朵小白花儿的张氏带了来,当真是一朵小白花,张氏本就生得白,一袭白衣就是边边角角绣了些梅兰芳草,衬着那楚楚可怜的含泪美眸,别提多惹人怜了。崔氏见一身衣着,当下大怒,喝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倒一身素白!你是给我穿孝么!”
张氏立刻磕头如捣蒜,泣道,“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出来的急了,没留意身上衣裳,奴婢知错了,娘娘恕罪。”那满腔的哀啼瑟瑟,令皇长子大起怜意,情不自禁道,“地上凉,你起来吧。”
张氏怯懦的一抬头,额间已是磕青了一块,一张苍白美丽的脸孔只是怯怯的望着崔氏,也不敢起来。崔氏冷眼望向皇长子,一言不发,皇长子满腔怜意终于也冷静下来了,同崔氏道,“看她也知错了,这么晚了,就算了吧。”
崔氏面无表情的吩咐侍女,“传家法。”
皇长子道,“王妃!”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殿下选吧。”崔氏眼神平静,“殿下连个做错事的侍妾也不让我管,我立刻让贤,明日就上书将皇子妃之位让给张氏。”
崔氏出身高贵,永定侯为穆元帝腹心,皇长子也不好与崔氏翻脸,想着女人吃起醋来真是不可理喻,无奈,“为个侍妾,何苦大动肝火。”
两个拎着毛竹板的粗使婆子已经到了,崔氏道,“把府里的管事、嬷嬷、侍女、宫人,都传过来。”待人都在院子里到齐了,崔氏方道,“先打二十。”
张氏疾呼,“殿下救我!”一则知道这顿板子轻不了,二则,真在众人面前挨这顿板子,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呢。
崔氏的侧脸如同一座雕像,皇长子唇角微动,到底没再为张氏求情。婆子立刻要打,崔氏怒,“好没规矩,这样的贱婢,也配在我屋里打,拉到院子里打。”
张氏再想求救已被人往嘴里塞了块帕子,再不能发声,板子重重的落在身上,只能喉中逸出一丝尖尖的□□。
打了二十,侍女进来回禀,崔氏淡淡,“再打二十。”
皇长子脸都白了,道,“你这不是要打死阿萝?”
“刚刚那二十是打她不能用心服侍我儿子,害昊哥儿受伤的。这二十板子是打她大喜日子给我穿孝,对主母不敬的。殿下要是觉着我哪样不对,只管同我讲!”崔氏给被穆元帝选出来做皇长子妃,性子的确不错,但要让一个侍妾欺到头上,她就不是永定侯府的嫡女了。见皇长子无言,崔氏道,“接着打。”
再打二十,侍女进来回禀,崔氏都不说数目了,所以,直接打到死。崔氏此方走出正院,望向阶前鲜血染红的张氏,冷冷道,“这府里,只要我还没死,就是我说了算。府里的规矩,你们都记清楚了。不懂事,忤逆,试探,不识抬举,这就是前车之鉴!”接着命人直接把张氏抬到冬梅院,明日出城埋了,连带着张氏娘家一家子,崔氏全都撸下来,交待了府里管家,明天悉数打发了。
至于皇长子今天去睡哪个,崔氏已是不管了,自己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痛快觉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一更~早安~
第112章 后续
第二日,崔氏并未似以往那般早起,睡得□□稳,一直睡到天亮方起身梳洗,看过两个闺女,崔氏用过早饭,化了个淡妆,就进宫去了。
赵贵妃见崔氏有些憔悴,还说呢,“面色似不大好,是不是累着了。”正经儿媳,崔氏除了连生两女,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赵贵妃对媳妇挺关心。
崔氏摸一摸脸,笑,“倒还好,并不觉什么。”
赵贵妃说了些保养身体的话,又问起二孙女的满月酒来,崔氏笑,“文康姑妈、长泰妹妹、永福妹妹,还有几个弟妹,都去了。姑妈很是喜欢曦姐儿,还特意给了晨姐儿一套小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