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襄笑着摇摇头:“现在多了个更危险的对手,反而让人觉得越发富有挑战性。再说那女子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真不希望她功亏一篑,所以我要在暗中助她完成。”

“她有办法对付那些少林和尚了?”金彪有些惊讶,“什么办法?”

云襄笑而不答,只道:“她会在这次盛会的最后一天才动手。在这之前,咱们要赶紧准备一些东西,还要找到引开柳公权的办法。”

“准备什么东西?”金彪忙问。

“咱们得有一只训练有素的猎鹰,”云襄笑道,“就像瓦剌人训练的那种猎鹰。”

瓦剌人训练的猎鹰天下驰名,不少中原大户人家,都以拥有一只这种猎鹰为骄傲。金彪虽不明所以,还是立刻点头道:“我这就去找,还有几天时间,应该没问题。”

“还有,咱们得另外再找几个帮手。”云襄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样的帮手?”金彪茫然问。只听云襄笑道:“就是那种信誉良好,只拿钱干活,从不刨根问底的江湖小贼。”

“懂了!”金彪恍然大悟,“我这就去办!”

金彪离去后,云襄眼中闪烁出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是遇到挑战后的兴奋。能同时面对两个高明的对手,他心中不禁涌起一种好胜的冲动,甚至隐隐期待着决战那一刻的到来。

达摩圣寂日终于来临,这是少林纪念达摩盛会的最后一天,也是最为热闹的一天。在这一天中,不仅少林方丈圆通大师要亲自主持对达摩祖师的祭典,届时不少江湖上难得一见的贵客也将出席观礼,甚至还有两河巡抚赵福广应邀莅临少林,这将是这次盛会的高潮。

柳公权与蔺东海混在一干江湖豪杰之中,远远跟着舒亚男与明珠进了少林寺,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几个普通江湖人打扮的王府侍卫,也在密切地监视着二人。众侍卫事先得到蔺东海的指示,所以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决不容郡主离开视线半步。柳公权也在心中揣测着对方可能的行动。凭多年办案的直觉,他知道舒亚男今日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天下午,就在祭典即将开始前,一名知客僧匆匆奔入,一路高叫:“两河巡府赵福广大人,亲临少林祭拜达摩祖师,所有人等即刻回避!”

两河巡府执掌中原数省的行政大权,乃威震一方的封疆大臣,平日就算是豪门大户也难得见其一面,没想到今日却亲临少林。众豪杰多为江湖草莽,听得两河巡府驾临,俱好奇地伸长脖子向来路张望。

两队衙役手执仪仗,敲着开路铜锣一路进来。队伍中央是一乘八抬暖轿,直到达摩堂前的广庭才停步落轿。有随从撩起轿帘,就见一个蟒袍玉带的官吏低头钻了出来。少林圆通方丈立刻率寺中几个长老上前恭敬揖迎,赵福广交代了几句官面话,便催促道:“吉时快到了吧,下官公务繁忙,不能多做耽搁。”

“大人这边请!”圆通连忙示意。就在这时,只听人丛中有人突然一声高喊:“有刺客!”

话音刚落,就见围观的江湖豪杰中,一道人影陡然冲出人丛,闪电般直扑赵福广。几个衙役兵勇刚要阻拦,却被那人轻易突破。赵福广身后几个侍从立刻拔刀拦在他身前,齐声高喊:“快保护赵大人!”

那几个侍从武功本也不弱,但在那刺客闪电攻击之下,竟只有招架之功,被逼得连连后退。圆通忙将赵福广护在身后,拉着他往后退却,边退边放声高喊:“快来人!保护赵大人!”

话音刚落,就见人丛中又射出两道人影,却是两个面目阴鸷的年轻汉子,二人暗器猝然而发,铺天盖地直打赵福广。圆通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两河巡府赵福广若是死在这里,少林恐怕担不起这个干系,自己这方丈之位肯定也保不住了。

顾不得自身安危,圆通飞身挡在赵福广身前,挥袖为他抵挡暗器。圆通只感到腿上一麻,竟被一支牛毛细针打中,跟着就见那两个刺客拔剑扑上来。圆通忙挥掌而出,二人却不与圆通硬接,飘然绕开,从侧面向圆通身后的赵福广和几个侍从攻去。圆通想要追击,却感到大腿发麻,完全失去了知觉,无法追上两个鬼魅般的刺客。眼看二人就要得手,就见一个彪悍的中年汉子突然越众而出,拔刀挡住了两个刺客。那汉子刀法刚猛飘逸兼而有之,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圆通得这片刻喘息,忙放声高喊:“来人!快调十八罗汉前来保护赵大人!”

十八罗汉是少林武僧中的顶尖角色,一套罗汉阵能挡千军万马。不知群雄中混有多少刺客,圆通不敢有丝毫大意。

听到方丈呼唤,负责达摩堂守卫的九个武僧立刻飞速而出,十八罗汉分两班守卫达摩堂,另外九个因昨夜值守,此刻还在后面的禅房休息。

那出手帮忙的中年汉子见众武僧拦住了刺客,立刻收刀退出了战团。赵福广看清那人模样,不由惊喜交加地高呼:“蔺侍卫长快快救我!”

原来这汉子就是福王府的侍卫长蔺东海。他与柳公权一直在留意着明珠郡主和舒亚男,只等她们出手劫宝就当场将之擒获。谁知二人一直没有行动,直到刺客突然出现。蔺东海本不想管这等闲事,不过赵福广是福王门生,若看着他被刺而不出手相救,福王定会怪罪。而刺客的武功又非手下几个侍卫可以应付,所以他只得拔刀为赵福广挡住了刺客。

现在有少林武僧出手,赵福广再无危险,蔺东海刚退入人丛,就见一个侍卫匆匆过来禀报:“大人,郡主让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抓走了!”

蔺东海一惊:“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忙道:“方才骚乱的时候,达摩堂几个和尚刚出来保护赵大人,那个女人就溜进了达摩堂,明珠郡主则留在门外把风。咱们刚要随柳爷进去抓人,谁知几个不明身份的江湖汉子,突然从后面出手将明珠郡主点倒,扛起她就去了后院。”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蔺东海说着刚要举步,就见柳公权匆匆过来道:“那女人已进去了一会儿,蔺老弟快随老夫进去抓人!”

蔺东海一跺脚:“郡主被劫,我哪还有心理会旁人。”说着冲几个手下一招手,“快追!”

见蔺东海率几个侍卫向后院追去,柳公权也没有强留。这种将罪犯现场抓获的快感,他也不想与旁人分享。庭院中的骚乱即将平息,几个刺客已被十八罗汉困在阵中,正在做垂死挣扎。柳公权无心理会他们,拔开挤在身前的众多江湖汉子,正要向达摩堂扑去,就见有人挡在自己身前,破口大骂:“你他妈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

若在往日,柳公权定要让他好看,现在却无心理会,正要侧身从他身旁绕过,不想那汉子竟一把抓住了柳公权衣襟:“冲撞了大爷想就这么走?你他妈当自己是谁啊?”

柳公权心中暗怒,一把扣住那汉子手腕就势一扭,出手毫不容情。他的分筋错骨手不知拧断过多少盗匪的手腕胳膊,谁知这次竟然失效。那汉子手腕一翻脱出了他的掌握,大声呼号:“哎哟我的妈呀,冲撞了人不仅不道歉,还要动手伤人,你他妈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柳公权心中暗惊,这汉子武功高强,神情彪悍,眉心还有一道月牙形的刀疤,看来绝非寻常江湖莽汉。遥见那女骗子已悄然从达摩殿溜了出来,他顾不得有人阻拦,身形一晃想越过对方,却被对方拔刀拦住:“不赔礼道歉就想走?你他妈当老子好欺负?”

一旁有几个汉子也鼓噪起来:“拦住这老头,没准他也是个刺客呢!”

一听又有刺客,制服了三个刺客的十八罗汉立刻围过来,边上几个汉子齐齐向柳公权一指:“就是他,方才大家都在看热闹,就他神色慌张拼命往外挤,肯定跟刺客是一路!”

几个武僧一听,立刻将柳公权围在了中央。柳公权气得满脸通红,愤然掏出刑部腰牌,往几个武僧面前一亮:“老夫刑部总捕头柳公权,快去看看达摩堂中的东西还在不在!”

此刻圆通也赶过来,一听此话面色顿变,忙向一个武僧一挥手。那武僧如飞而去,片刻后神情慌张地回来,结结巴巴地对圆通禀报:“掌、掌门方丈,舍利子和《易筋经》……不见了!”

圆通面色大变:“快封锁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离开少林!”说完忙对柳公权拱手一揖,“没想到天下第一神捕柳爷在此,还望柳爷出手相助,帮忙缉拿盗窃少林圣物的贼人。”

柳公权一声冷哼,满脸阴沉。方才被那汉子和少林武僧一阻,那女骗子已混入人丛,不知去向,就连方才阻拦自己的那个汉子,此刻也不见了踪影。他眯起双眼环顾四周,声色平静地吩咐道:“立刻调集寺中所有人手,包围整个寺庙,不能让任何人离开少林一步!现在那两件东西还在寺中,丢不了!”

圆通连连点头:“舍利子乃佛门圣物,修为高深的佛门弟子,俱能感应到它的所在。只要贫僧与几个师兄弟四下一搜,定能将之找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和尚气喘吁吁地从后院跑来,对圆通禀报道:“掌门方丈,后院有两帮人起了冲突,其中一方自称是福王府的侍卫。”

圆通再次色变,连忙挥手道:“快去后院看看!”

众人来到后院,只见几个面目凶狠的汉子将刀架在明珠的脖子上,蔺东海与几个侍卫则将他们围在中央,却不敢轻举妄动,在他们之外,又有一群武僧将两帮人一起包围。柳公权一见那几人,不由嘿地一声冷笑:“江东虎,你越来越长进了,竟敢挟持福王的千金!”

领头那汉子一见是柳公权,顿时面如土色,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咱们、咱们不知是福王千金,柳爷、柳爷恕罪!”

柳公权一声冷哼:“上次你抢劫镖行撞在我手里,老夫就已放过你一次,没想到你越来越大胆了,连福王的掌上明珠都敢动!”

江东虎几乎要哭出声来,连忙解释道:“咱们不知是郡主,若是知道,就算给咱们一座金山,咱们也不敢动郡主一根毫毛。”

“这是怎么回事?”柳公权冷冷问。江东虎忙道:“有人出三千两银子,要咱们挟持这位姑娘,看在银子面上,我就答应了,却不知……”

“那人是谁?”柳公权打断了他的话。江东虎茫然摇头,跟着又恍然道:“我无意间听他的同伴好像称他为香公子,真名却实在不知。”

“香公子?”柳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略一沉吟,他冷冷道,“立刻放了郡主,老夫可以替你向蔺侍卫长求情。”

江东虎连忙将目光转向蔺东海,嗫嚅道:“只要蔺大人送咱们离开少林,待咱们彻底安全后,自然就会放了郡主。”

蔺东海紧盯着领头的劫匪:“你们若现在放了郡主,我蔺东海可以当着少林掌门和众多江湖好汉对天发誓,决不再追究你们对郡主的冒犯。你们若敢挟持郡主离开少林,就算逃到天边,我蔺东海也必取你们项上人头!”话音刚落,他猛然挥刀劈向一旁的石碑,那石碑立刻应声而断,断口处平整如镜,就像是被切开的豆腐。他指着那断碑冷冷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蔺某如这断碑一般。”

蔺东海随手露了这一刀,不仅周围一干江湖汉子瞠目结舌,就连圆通与柳公权也满面惊讶。江东虎更是满面惶恐,胆怯地看了看一脸冷厉的蔺东海,最后他将目光转向柳公权。只见柳公权微微颔首道:“只要蔺侍卫长愿意放过你们,老夫也不会为难。”

江东虎与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道:“那好,就请蔺大人发个毒誓!”

蔺东海立刻举手朗声道:“只要明珠郡主平安,我蔺东海决不追究任何人。若违此誓,就让蔺某不得好死!”

江东虎两忙放开明珠,对她诚惶诚恐地一拜:“小人无心冒犯郡主,望郡主恕罪!”

明珠甫得自由,无心理会旁人,却扑到一旁一个青衫公子怀中,二人相拥而泣。柳公权一看那人模样,不由一声高喊:“来人,快将这盗窃少林圣物的女贼给老夫拿下!”

几个侍卫正欲动手,却见明珠转身拦在那人面前,面对柳公权质问道:“凭什么说我姐姐是女贼?”

柳公权忙道:“郡主,方才你与这女贼的一举一动皆在老夫眼中,她趁混乱溜进达摩堂盗窃圣物的经过,老夫全都看在眼里。”

“可有凭证?”明珠一声冷笑,见柳公权哑然,她坦然道,“方才我与姐姐一直在一起,你说她是窃贼,岂不是说本郡主就是同伙?”

柳公权头上冷汗涔涔,突然发觉自己漏算了明珠郡主这个变数,略一沉吟,他坚持道:“这女人是不是窃贼,只需搜身就能证明。老夫相信她还没来得及转移赃物。”

“不用了!”一旁的圆通方丈突然插话,“这位女施主虽然女扮男装混入少林,犯了少林清规,不过她身上并没有达摩舍利子。舍利子乃佛门圣物,只要它在贫僧周围三丈之内,贫僧都能感应到。”

明珠得意地冲柳公权扬起头:“你还有何话说?”

柳公权脸上一红,只得对圆通道:“搜查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老夫可以肯定,那两件圣物还在少林寺内!”

就在柳公权搜查少林寺的时候,一只从达摩堂飞出的信鸽已扑簌簌飞到山门外,它刚飞出少林寺范围,就见一只猎鹰从天而降,在半空中将它一爪抓获。然后猎鹰带着猎物,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密林中,一个驯鹰人吹着口哨,向空中伸出胳膊,那猎鹰应声落到他的手臂上。驯鹰人取下猎鹰脚爪下的鸽子,转身交给身旁的云襄:“公子,你看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