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襄淡然一笑:“有的人就算相识一生,也不敢以大事相托;有的人即便只是初交,也可以以性命相托。在我眼里,楚姑娘就是后一种人。”
楚青霞淡泊恬静的脸上,此刻也有些难言的感动,垂首问:“这么说来,你已将我当成值得信赖的朋友了?”
云襄哈哈一笑:“岂止是信赖!以楚姑娘的超然脱俗和天心居的煌煌名望,我只有仰慕崇敬的份儿,岂敢以朋友论交?”
楚青霞脸上略有些失落,默然良久,突然问:“云公子,我……可不可以摸摸你?”话刚出口,脸上竟有些扭捏起来。
这话令云襄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对方是盲人,这要求也就不算过分。他坦然一笑:“有何不可?”说着来到她面前,柔声问,“楚姑娘,我在这里。”
楚青霞略一犹豫,缓缓伸手抚上云襄的脸颊。她的十指如抚琴一般,小心翼翼地在云襄脸颊上缓缓滑过,她的神情异常专注,似要将面前这张面孔彻底“看”清。
第一次让一个少女如此仔细地抚摸面庞,云襄心中还有些难言的紧张,不过一见对方那超然脱俗的面容,以及那空蒙如仙的眼眸,他就不禁在心中暗暗对自己道:云襄啊云襄,楚姑娘世外高人,岂能以凡夫俗子之心揣度?你若心存杂念,可就亵渎了这仙子一般的人物。
仔细地从额头一直摸到下颌,楚青霞终于缓缓收回手,怔怔地对着云襄愣了半晌,突然幽幽叹道:“我第一次觉得,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会是多么的痛苦。”
云襄见她脸上满是失落,心中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本想开口相劝,却又不知如何开解才好。楚青霞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粲然一笑道:“其实上苍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我实在不该再贪心,让公子见笑了。”说着她抱起瑶琴站起身来,款款一拜,“公子所托之事,青霞会全力去办,公子请放心。”
二人交换了联络方式和联络地点,楚青霞这才飘然而去。云襄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见她一手携琴,一手拄杖,在山中摸索前行,心中不禁满是怜惜。
宽大的袍袖凌空飞起,卷住了树上的喜鹊,将之裹入怀中,跟着袍袖散开,喜鹊立刻飞驰而逃,谁知刚飞出不到一丈,一道灰影即跟踪追来,袍袖一挥,再将它裹在袖中。就见七八只喜鹊被两条飞舞的长袖时卷时舒,却怎么也逃不出长袖的范围。
圆通方丈像往常一样,早课之后就在后院练功,只见他一双流云袖使得出神入化,七八只喜鹊在他身前飞来绕去,却总是在逃离之前,被他飞舞的双袖给兜了回来,晃眼看去,就如喜鹊在围着他飞舞鸣叫,似在伴着他练功一般。
廊下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圆通脸上泛起宝相庄严的微笑,突然双袖一卷,将喜鹊尽皆收入怀中,跟着徐徐收势而立,喜鹊这才惊叫着飞速逃开,从他胸前直飞天际。
圆通待心气平复,这才目视廊下的弟子淡然问:“什么事?”
那弟子恍然惊觉,忙合十道:“有人要见掌门方丈,弟子不敢自作主张,所以特来请示。”
圆通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悦:“我不是早说过,除非是两河巡抚或七大派掌门求见才可通报,其余人等一律给我打发了吗?”
那弟子忙解释道:“是罗师叔领来的客人,咱们也不好怠慢,所以才来请示方丈。”
圆通知道,弟子口中的“罗师叔”就是静空大师的俗家弟子罗毅,他年纪虽然不大,在寺中辈分却是不低。而少林是佛门禁地,没有世俗的官位等级,所以只有靠论资排辈来维系僧众的等级尊卑,罗毅与方丈同辈,难怪弟子们不敢怠慢。想到这,圆通随口问:“是什么客人?”
那弟子垂手道:“他自称是千门公子襄!”
圆通心中一凛,脸上微微变色。如今公子襄虽然在江湖上渐渐低调,但圆通完全清楚他的能量,比几年前更为壮大。以他的实力,恐怕早已不在七大门派掌门之下,这样的人物突然登门求见,圆通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请他去我的禅房暂候,为师随后就到。”圆通挥手令弟子退下,然后仔细想过公子襄来见自己的原因,并在心中做好应对之策后,这才缓步走向禅房。
禅房离后院不远,当圆通来到门外,立刻就看到一个瘦削单薄的书生负手背对自己,正在观赏着禅房中的字画。听到圆通故意踏出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懒懒的微笑,对圆通拱手道:“晚辈云襄,见过圆通方丈。”
圆通示意他入座,待小沙弥奉茶退下后,他仔细打量着对方,不冷不热地问道:“公子襄名满江湖,结交的都是世家名门,怎么突然想起来见我这方外之人?”
云襄淡淡笑道:“以少林如今的实力和声望,只怕不亚于任何世家名门,以圆通方丈的名望,只怕也不再任何帮派首领之下。云某既然身在江湖,岂有不来拜见之理?”
圆通听出对方故意将少林与黑道帮会相提并论,将自己这掌门也视为黑道大佬一类的任务,他心中有些不悦,反问道:“听公子襄言下之意,是到我少林拜山来了?可惜少林乃佛门清净之地,不是江湖帮会藏污纳垢之所,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说着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少林真是佛门清净之地吗?”云襄遥视着圆通,冷笑道,“请容我细数少林七宗罪!”
圆通面露调侃,搁下茶杯淡淡道:“石施主乃千门骗枭,竟也来指责少林。好!我就听你说说少林的七宗罪!”
云襄屈指细数道:“一、贿神!贿赂佛祖,被少林说成是功德,说供养佛祖和它的弟子,能为今生或来世攒下做官捞钱享福的功德。少林借佛的名义,用烧高香、积功德等手段,大肆向信徒索贿,这与贪官污吏向百姓索贿有什么区别?”
见圆通默然无语,云襄继续屈指数道:“二,禅定!将自己打扮成冷血动物,心中不容任何感情,这被少林高僧说成是般若智慧。这种人若身在佛门就被当成是得道高僧,若不再佛门那就成了天良丧尽。
“三、因果报应。贫穷困苦被少林高僧歪曲成业报,每个人都必须安于自己贫穷困苦的命运,这是维护权贵利益、歧视贫穷百姓的邪恶理论!
“四、出家为求个人成佛成正果,舍家弃父母事佛,被你们能说成是无上功德。这在人世间是不负责任、不思报恩的自私行为。
“五、功德。佛要功德,也要四大皆空,简单来说就是,对己有利是功德,对己无利皆虚妄。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不杀生。这是佛门最高戒律,但人活着就不得不杀生。比如行路杀蚁、洗菜杀虫。佛门弟子视洗菜杀虫为清洁蔬菜,不算杀生,又或者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杀人如麻。这不知道不杀生的戒律太过迂腐,还是佛门弟子视戒律为儿戏?
“七、佛要金装。佛庙大多金碧辉煌、穷奢极侈,少林更是其中佼佼者,佛穿金戴银却被你们说成是‘殊胜’。看看四周百姓的房舍,哪一处茅屋比得上佛堂的辉煌,这里的每一分光彩,都是信徒的脂膏血汗!我虽为千门中人,也不得不佩服贵寺之手段,远胜我辈中人。”说到这云襄不禁摇头叹道:“也许这佛门七宗罪,不仅仅是你少林才有,但却是以少林为最!”
圆通突然哈哈大笑,边笑边叹道:“公子襄啊公子襄,本以为你是个真正的智者,谁知今日一见,原来还是一个俗人。”
云襄哂道:“何以见得?”
圆通收住笑声,捋髯傲然道:“你所历数的少林七宗罪,在我看来,其实也正是佛教的七大功德。比如你所说的第一宗——贿神,你以为有几个信徒真正相信,在寺庙烧高香做功德,能消除他们犯下的罪孽?能买到将来的福根?没有!一个也没有!可为何有那么多信徒要慷慨解囊呢?其实他们是在买一个希望、一个消除罪孽的希望,或者升官发财的希望,又或是来生福报的希望。再艰难困苦的人生,只要还有希望,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而少林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商业体,它出卖的就是希望。这难道不是它的功德?”
见云襄听得瞠目结舌,圆通笑道:“听闻公子襄不仅是千门高手,也是商界奇才,暗中掌控的商业王国已雄霸江南。可惜再高明的商界名流,在本教眼里,都是不值一哂的无知之徒,他与本教的业绩比起来,永远是萤火之比日月。”
说到这圆通负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云襄,傲然道:“佛教在千年前就开始用商业手段来壮大自己,这些手段足以使一切商界名流瞠乎其后。它知道大堂的重要性,故主殿必金碧辉煌,令人仰视膜拜;它知道宣传的重要性,故舌灿莲花,对信徒许之以他希望的美妙前景;它知道诚信经营的重要性,故将西方极乐世界的验证留待信徒百年之后,以使寺庙永无欺诈之嫌;它知道经营场地的重要性,故所择者皆为天下天然之名山,使信徒勇往直前而无厌倦;它也知道联合经营的重要性,故普天之下皆办寺院以便同气连枝,积众寺之力以逐道教、景教;它还知道官商结合的重要性,故高僧大德必出入宫禁,参与军国大政。故不管巴蜀叶家、江南苏家有着多么雄厚的实力,多么丰富的经验,在本教面前都不值一提。那部传说中的圣典《吕氏商经》在佛经面前,就是一部简陋得无以名状的破纸。本教永远是超越于时代的伟大商业体,它的理念、它的境界、它的经营方式永远居泰山而小天下。伟哉,佛教!大哉,佛教!王朝可以更替、沧海可以桑田,唯有我佛门的伟业,才能千秋万代,永世不灭!”
圆通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抬手端起茶杯,这次他不是要送客,而是因兴奋感到干渴。一口喝干茶水,他搁下茶杯叹道:“许许多多尘世俗人在指摘我圆通,说我将少林当成商业来经营是胡闹,这是多么荒唐的指责!”说到这他抬手环指四方,“是我圆通让少林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门人信徒遍及天下!试问有哪位高僧大德能做到我今日的辉煌?我是一位真正的圣徒,为了佛教的兴盛,担当了人世间的一切恶名和污蔑,我必将入高僧传,我的功德足可西往灵鹫峰,得见如来!”
云襄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这不可一世的佛门高僧,只感到自己以前对于佛教的理解还是太过肤浅。沉吟良久,他涩声问:“为了你心中的佛门伟业,你不惜与魔门结盟不说,还利用少林圣物《易筋经》和舍利子,进行你所谓的经营,以达到提升少林名望的目的吗?”
圆通浑身微颤,眼中射出骇人的厉芒。几年前那次成功的“请贼上门”,闻风而至的就有这千门公子。圆通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这是他最不愿让人知道的隐秘。这秘密若是大白于天下,少林和他的声望,必将毁于一旦!
圆通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云襄的眼睛,他“敲山震虎”的一招已经达到目的。坦然迎上圆通寒芒暴闪的目光,他从容笑道:“大师熟知佛门历史,想必也知道贵教在中原数度盛极而衰,你知道是为什么?”
圆通眉梢一挑,沉声道:“正要请教!”
云襄淡淡笑道:“佛教确实是成功营销的典范,令我也不得不佩服。能够击败佛教的只有它自己,它最大的弱点在于贪婪,为求永世之福而结缘皇室,而终致无所餍足,贪求皇家之尊贵而致数度灭佛,望大师引以为戒!”
圆通心中一凛,突然就想到朝廷册封少林一事迟迟未下,已拖延数载。难道公子襄知道少林与朝廷的关系?他心中虽有些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公子提醒,圆通希望能交公子这样的朋友。”
云襄呵呵一笑,起身道:“我对佛旨与你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少林的辉煌让我想起了佛陀涅槃离世时所预言的末法时期。不过幸亏有六祖慧能发明顿悟,说成佛只在刹那,还说‘佛向心中求,心外无佛’。既然心外无佛,那么泥塑的菩萨还留着做什么呢?慧能的禅宗已经唱响了你所宣扬的佛教的挽歌。”
说完云襄哈哈大笑,在圆通闪烁不定的目光中扬长而去,他边走边叹道:“这次我来见方丈,原本还想要少林与魔门划清界限,现在看来是不必白费力气了。如今的少林已达到了佛即是魔、魔即时佛、佛魔合一的绝高境界,与魔门结盟倒是自然而然之事。”
圆通目送着云襄远去的背影,眼中阴晴不定,知道他去得远了,圆通才突然拍手高叫:“来人!”
一个小沙弥应声而入,圆通目视虚空淡淡道:“叫你觉能师兄前来见我。”
片刻后,一个方面大耳、质朴憨厚的汉子在小沙弥引领下进来。那汉子虽然穿着僧衣,蓄着头发,却又不是带发修行的头陀。他进门后便对圆通恭敬一拜:“觉能见过掌门方丈。”
大寺院也是一大经济实体,与其他人总有些经济往来,这通常不方便由和尚来做,所以大寺院总要养几个带发修行的居士,他们穿上僧衣就是修行者,脱下僧衣就是普通人。这主要是为了与他人生意往来的方便,这种修行者修行在其次,他们的主要指责是维持寺院的经济运转正常。
圆通抬手示意小沙弥退下后,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一脸憨笑的觉能。这是他最信赖的弟子,不过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心病。他打量良久,突然问:“你有多久没回过家了?”
觉能一怔,连忙道:“出家人以寺为家,既然出了家,弟子除了少林寺,就再没有家了。”
圆通摆摆手,微微叹道:“你在为师面前,不必如此拘谨。至爱亲情,岂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回去看看父母吧。”
觉能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圆通不似在开玩笑,他不禁大喜过望,“扑通”一声拜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多谢掌门方丈!多谢师父!”说完满面兴奋,如飞而去。
待觉能走后,圆通脸上慈祥的笑容立刻隐去,神情渐渐变得冷漠萧索。轻轻拍拍手,他对应声进来的小沙弥淡淡道:“你替为师传话下去,就说这几天我要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搅。寺中一切事务,暂时由圆泰师弟掌管。”
小沙弥退下后,圆通立刻去了寺后的静室。那里是他专用的闭关修炼之所,在他闭关修炼期间,任何人也不能去打搅。
小沙弥刚离开方丈的禅房,就见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永善!你急匆匆这是要去哪里?”
小沙弥定睛一看,认得是少林俗家弟子罗毅。罗毅在少林辈分虽高,不过一向与众僧亲善,所以小沙弥常常忘了他师叔的身份。见他动问,小沙弥脚步不停地匆匆答道:“掌门方丈又要闭关修炼了,我得赶紧去通知圆泰师叔,让他暂时接替方丈管理少林。”
罗毅目送着小沙弥远去的背影,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一套罗汉拳尚未练完,他便收势停手,与几个一同练功的武僧道了个别,就匆匆离寺而去。
却说圆通进了闭关的静室后,立刻脱去袈裟,然后从隐秘处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夜行服、假发等杂物,他仔细穿戴起来,片刻后就成了一个黑巾蒙面的夜行人。盘膝在静室中坐下,他静等着天黑。
听到外面传来掌灯的钟声,圆通撬开静室内一块青石砖,露出个黑黢黢的深洞。静室依山而建,有暗道直通山后。圆通每有隐秘行动,总是借闭关从这里悄悄潜到后山。闭关期间静室外有护法弟子守卫,所以没人能够闯入静室。
没过多久,一身夜行服的圆通就从后山岩洞中悄然闪出。他记得觉能的家离嵩山不远,天亮前必定能赶到。觉能是他的心腹弟子,也是几年前在他闭关期间,将他送到北京的弟子。因为这个,他不得不将之灭口,甚至不敢假手旁人。若是几年前的那桩事被人查出根由,少林的声誉毁于一旦事小,若是暴露了朝中那位权贵与自己的关系,只怕自己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这,圆通心中一凛,立刻往山下飞驰而去。
天刚蒙蒙亮时,圆通便赶到了觉能父母所在的小山村。村前有一片桑树林,是通往山村的必经之路。这里地势僻静,林木密集,光线幽暗,是一处理想的伏击之地。圆通选了棵大树飞身而上,在枝叶浓密处藏好身形,静等觉能的到来。
知道第二天恍惚,天色已有些蒙眬,才看到一个灰衣布袍的身影匆匆奔过来,看那衣袍的样式和披肩乱发,自然是觉能无疑。圆通再次检查了一下夜行服和蒙面的黑巾,相信即便面对面,觉能也认不出自己,他才轻轻拔出了腰中的短剑。为了掩饰身份,他特意选了一柄剑作为凶器。
眼看觉能蒙眬的身影经过树下,圆通在心中一声叹息,实在是对不起,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你死后,我会善待你的家人。想必,圆通从树上一跃而下,剑如蛇信,直指向从树下经过的那颗乱发披散的脑袋。这个距离,他自信觉能决计避不过去。
眼看剑锋就要从上至下插入乱发中,却见对方一个“懒驴打滚”避了开去。其伸手之灵活、行事之警觉,大出圆通预料。不过他想也没想又是连环三剑,对方连滚带爬慌忙闪避,躲得虽然狼狈,却还是避开了圆通的必杀三剑。此时圆通才发觉,对方不是觉能!虽然他也是蓄发居士打扮,却不是觉能!圆通仔细辨认半晌,才发觉来人竟是少林俗家弟子罗毅,不知为何穿上了僧袍披散了头发,所以朦胧中圆通才将他认成了觉能。
见罗毅步步后退,圆通压着嗓子涩声问:“觉能在哪里?”
罗毅没有回答,却突然放声呼啸,同时向后飞退。圆通正待追击,突听到有脚步声匆匆逼近,听其落地的轻盈和声音传来的方位,竟有七八个武功不弱的好手,呈半圆形向这边围逼过来。圆通立刻明白自己已中了公子襄的圈套,趁着身份尚未暴露,他立刻飞身后退,转眼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直到蒙面杀手去得远了,罗毅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时尾随着他的几个武僧才先后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罗毅:“小师叔!刺客呢?哪里去了?”
罗毅苦笑着摇摇头。虽然云大哥猜到圆通经他“敲山震虎”后,必定会有所行动,所以在得知圆通让觉能回家探亲时,才将他悄然拦下,而自己则假扮成觉能的模样一路疾行,引杀手上钩,但他却没料到圆通会亲自出手。方才那三剑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现在就算加上这七八个平日交厚的少林武僧,恐怕也拦不住圆通。再说若揭破圆通的身份,这几个武僧会不会帮自己,还真不敢肯定。见几人动问,他只得敷衍道:“刺客太狡猾,已经逃走了。”
“奇怪,谁会在此伏击觉能呢?”一个武僧疑惑地挠着光头,他是少林十八罗汉之一,脑子虽然不够聪明,但武功却是不弱。
“是啊!小师叔,觉能师弟平日皆在方丈身边伺候,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怎么会与人结仇?”另一个武僧也疑惑地问。
罗毅摊开手,无辜地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大家一起去问问觉能好了。”
几个和尚随罗毅往回就走,一个武僧打量着罗毅的模样,笑着调侃道:“小师叔穿上僧衣还真像个和尚,不如跟咱们一起出家了吧。”
罗毅尚未回答,另一个武僧已抢着道:“小师叔英俊潇洒,风华正茂,还想着娶妻生子呢,哪能像咱们这样出家当和尚?”
几个年轻人一路嘻嘻哈哈地说笑打闹,全然没有在寺庙时的拘谨和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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