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襄环视全场,愤然举剑高呼:“全歼倭寇,在此一役!出发!”

隆隆的鼓声在中军大寨响起,如春雷在天边回荡。剿倭营六千将士倾巢而出,向意图逃逸的一万多名倭寇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倭寇的营帐只为进攻所设,几无防御措施。剿倭营数千将士如狼似虎,轻易便突破倭寇防线,直插其后方停船的海湾。那里有数千倭寇正拼命争抢登船,意图乘船突围。在四周即将靠岸的战船威逼下,倭寇完全无心恋战,被剿倭营四下追杀,几无还击之力。

倭寇人数虽众,但却各有统属,并非全归东乡指挥,危急之下或争先恐后地逃逸,或各自为战,战斗力大不如前。此时各派江湖好汉的船队先后靠岸,众人纷纷加入到追杀倭寇的战斗中。这些汉子战斗力虽不能与剿倭营相比,但人数众多,对倭寇的打击堪称致命。尤其是苏鸣玉、南宫珏和丛飞虎所率的数十名好手,武功远在寻常倭寇之上,在人群中纵横冲杀,所向披靡。战斗渐渐成为一边倒的屠杀,东乡见大势已去,只得率几名心腹杀出一条血路,抢了一条小船向海上逃逸。

云襄静立高处俯瞰整个战场,神情淡定,青衫飘飘,几欲出尘。见战局已定,他对传令兵淡然吩咐:“传我号令,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的呐喊四处响起。众倭寇在逃跑无路、抵抗无效的情况下,纷纷举刀投降。战事在血与火、智与勇的较量中渐渐平静下来。

云襄身后的筱伯钦佩地赞道:“没想到公子竟能调集整个江南武林共伐倭寇,真不知公子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云襄淡笑道:“很简单,对苏鸣玉这等重情重义的人,我动之以情,对南宫珏这等理智精明的人,我晓之以理;对漕帮丛飞虎等黑道枭雄,我诱之以利。”

筱伯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道:“公子高明!只要对苏鸣玉直说,有一千多名被倭寇掳掠的女子需要解救,苏公子定不会推辞;对南宫珏来说这是重振南宫世家威望的大好机会,他也一定不会错过;可是对丛飞虎这些黑道枭雄,公子以何利诱之?”

云襄指指中军大寨,悠然道:“你忘了倭寇留下的那些金银财宝?”

筱伯闻言面色微变:“这些财务理应上缴国库,公子若是私相授受,恐怕朝廷追查下来,会有莫大麻烦。”

“是啊!所以这事我还得使点手段。”云襄无奈叹道,“这些财务原是倭寇取之于民,我用它买通江南黑道助我消灭倭寇,也算是还之于民。若是都上缴国库,只是便宜了皇帝老儿,于百姓何益?”

筱伯若有所悟地点头道:“公子替天行道,老朽无话可说,就怕旁人不知公子用心,会以小人之心度公子之腹。”

云襄微微一笑:“只要问心无愧,何惧旁人闲话?”

山下战事已近尾声,就见苏鸣玉、南宫珏、丛飞虎等人联袂而来,南宫珏老远就在高叫:“云公子,以前你以六脉神剑胜我,我还只是觉得你是个趣人。没想到你竟能统领剿倭营铲除为患多年的倭寇,让我南宫珏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近前,苏鸣玉对云襄颔首笑道:“以前我便知是非常人物,却也没想到你有如此之能,竟能毕其功于一役。今日我定要好好敬你几杯,咱们不醉不归!”

“一定一定!”云襄连忙与三人见礼。只见丛飞虎嘿嘿笑道:“我老丛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客套。我手下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汉子,皆是相信公子襄的口碑,冲着你的许诺而来的,想必公子不会让老丛没法向手下人交代吧?”云襄正色道:“丛帮主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丛飞虎呵呵一笑:“有公子襄这句话,我老丛才能放心喝酒。”

“请几位先到中军大寨稍坐,待我处理完杂事,再摆酒向诸位致谢。”云襄说完令随从将苏鸣玉等人让进了中军大寨。此时就见千户孟长远匆匆过来,躬身道:“禀公子,倭寇一万五千余人除少数逃脱外,尽皆被歼被俘。如今战事已定,各营正在救助受伤的同伴,搜捕残寇。如何处置俘虏,还请公子示下。”

云襄忙问:“有没有找到东乡平野郎和南宫放?”见孟长远摇摇头,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沉吟道,“将俘虏和获救的女人全部带回杭州,交由俞将军处理。”

孟长远领令而去后,云襄招手教过中军千户李寒光,对他悄声道:“将缴获的财务分成三份,一份留给丛飞虎他们;一份让弟兄们分了,受伤和阵亡的兄弟多分一些;剩下一份给俞将军带回去,交给他去处理。还有,最后把所有藏宝之处都烧毁,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李寒光心领神会地点头笑道:“公子请放心,这事属下一定办得妥妥当当。”说完正待要走,却又被云襄叫住,只见云襄神情怔忡地黯然道:“记得将牛彪的遗体带回去,对他的家人就说是战死疆场,给他家人多分一份抚恤银两。”

“属下记下了!”李寒光说完拱手告退。云襄安排完一切,这才放心地回到中军大寨,只见寨中已排下庆功酒宴,众人皆等着自己入席。他也不推辞,径直来到席前,端起酒杯肃然道:“这第一杯酒,请先敬阵亡将士,愿他们在天英灵早日安息!”说着将酒缓缓洒向大地。

众人纷纷举杯而起,洒酒祭奠阵亡的英灵……

三天后,剿倭营随各路人马班师回营,驶向杭州湾。虽然这一战剿倭营战船尽毁,不过与击毙的倭寇和击毁的敌船比起来,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眉淡扫、腮红匀,唇上朱红艳若牡丹。舒亚男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又看,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描眉点唇,对自己的容貌从未有过地在意。见胭脂水粉终于掩去了这一个多月来的疲惫和风尘,她终于停下来,抚着小腹在心中暗问:小云襄,咱们就要去见你爹爹了,不知道娘现在这个样子,你爹爹会不会喜欢?

仔细换上新买的衣裙,舒亚男终于面目一新地开门而出。登上路边等候的马车,她对车夫轻轻说道:“去剿倭营!”

马车在杭州城熙熙攘攘的大街缓缓而行,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舒亚男的目光,她连忙拍拍车厢:“停车!”不等马车停稳,她已跳下马车,身不由己地迎了上去。

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云襄与明珠正说说笑笑并肩而行,虽然公子襄已是平息倭患、名传江南的大英雄,但真正认得他的却没有几个。二人渐渐走近,云襄终于看到了人丛中光彩夺目的舒亚男。

“亚男!”云襄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世界在他眼中突然消失,眼前只剩下这魂牵梦萦的女子。舒亚男打量着略显清瘦的云襄,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艰辛和委屈皆涌上心头,使她哽咽得无法开口。

云襄最先平静下来,他突然牵起身旁明珠的手,对舒亚男笑道:“舒姑娘来得正好,不然我还真不知去哪里找你呢。”说着他揽过明珠,“我已决定去北京向明珠的父母提亲,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咱们就可以举行大礼。舒姑娘是咱们的媒人,到时候你一定得来,让咱们好好敬你一杯谢媒酒啊!”

舒亚男呆呆地望着谈笑风生的云襄,再看看满面羞红的明珠,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中就如高空失足一般地难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涩声问:“阿襄,你……你不记得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了吗?”

“我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云襄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熟悉,只是现在看来是如此地冷酷,“谢谢舒姑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决不让同一个人骗我两次,更不会让同一个女人伤害我两次!”说着他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将明珠揽入怀中,“明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孩,她永远都不会伤害我,所以我要娶她。”

舒亚男呆呆地望着云襄和明珠,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她扬起含泪的笑脸,对二人点点头,涩声道:“我……我祝福你们。”说完她赶紧转过身去,生怕他们看到自己汹涌而下的泪水。

坚强!舒亚男你一定要坚强!她在心中拼命告诫自己,不顾路人惊诧和好奇的目光,她浑浑噩噩地大步而行。她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时间和地点对她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她在街口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像狼一样从大漠一直追踪到江南的巴哲。她径直走到他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道:“你杀了我吧……”话音刚落,她就两眼一黑,突然栽倒在地。

(千门之威全文完)

《千门之心》

作者:方白羽

引子

"姐姐!"在舒亚男转身离去的时候,明珠立刻就想追上去,却突然感到云襄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惊讶地回过头,立刻就被云襄的样子下坏了.只见他双目赤红、浑身发皽,身子摇摇欲倒。明珠连忙扶住他,惊慌失措地问:“云大哥,你……你怎么了?”

云襄推开明珠的搀扶,强自镇定地说道:“我没事!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咱们回去吧。”

明珠连忙招手叫来一辆马车,将云襄扶入车厢。躲入幽闭的车厢中,云襄才无力的瘫倒。此时他心中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只有说不出的心痛和绝望。

回到住处,云襄总算恢复了正常。明珠将他搀入书房,突然红着脸问:“云大哥,你说你要娶我,是真的吗?”

云襄一怔,勉强笑道:“当然是真的,咱们明天就上北京,我要亲自登门向你父母提亲。”

“谢谢!”明珠突然泪流满面,含泪笑道,“虽然你是在骗我,可我还是非常开心。”

“我没有骗你!”云襄急忙解释,却被明珠捂住了嘴。只见她泪中带笑,凝望着云襄的眼眸说道:“云大哥,你可以骗我,但你不能欺骗你自己。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姐姐,可我就不不愿正视。我就像任性的孩子,用一个又一个渺茫的希望来欺骗自己,总是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现在我终于明白,时间可以改变很多酒,可有一种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那就是你对我姐姐的感情。”

“明珠……”云襄心神剧震,欲言又止。却见明珠含泪道:“我以前总以为,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深受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哪怕他就在你身边,你也永远走进他的内心。但一在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痛苦更甚于此,那就是相爱的人却相互伤害,爱的越深,伤得也就越泞。依-楼听风-雨。从我姐姐经一次离去,到今日突然的出现,你心中的痛苦明珠感同身受,明珠代替不了姐姐,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代替姐姐。”

明珠说着缓缓摘下项上的雨花石,依依不舍地递到云襄手中,哽咽道:“虽然我很想留下它,虽然我真的不想放弃,但我更不想令你继续痛苦。你送给明珠的镯子明珠会永远珍藏,明珠今生今世现也忘不掉深爱过的你,你要快快去找你真正的爱人!”

明珠说着忍不住扑到云襄怀中,呜呜哭道:“抱抱我,最后一次再抱抱明珠。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可我不得不走,你要快快忘了明珠,快快忘了我吧!”说着明珠在云襄脸上深深一吻,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云襄。在云襄愧疚与联系交织的目光注视下,含泪离去。

筱伯见明珠泪流满面出门而去,疑惑地进来问:“明珠怎么了?”

云襄含泪一声叹息:“我对不起明珠。”

筱伯放下手中褡裢,取出一叠叠的帖子说道:“自从公子平息倭患以来,出高价求公子办事的人多不胜数,老奴也不好全部推拒,便选了些帖子给公子带来,公子要不要看看?”

云襄神情恍惚地摆摆手:“先搁那儿吧,我回头再看。”

筱伯搁下帖子,面有忧色地小声道:“听说公子私分倭寇财务的事,有小人告了上去,朝廷已派人下来彻查,俞将军正为此事头痛。”

云襄深情怔忡地默然半晌,涩声道:“剿倭营不能再呆了,如今倭寇大半被除,剩下寥寥漏网之鱼不足为患,咱们再呆下去只会让俞将军为难。”

“公子想什么时候走?”筱伯忙问。

“给俞将军留封书信,咱们现在就走。”云襄淡然道。

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嘈杂喧嚣,跟着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云公子,我丛飞虎三番五次派人来请,公子都不给面子,这回我老丛亲自登门相邀,公子总不好意思再拒人千里了吧?”

云襄无奈迎出门去,就见丛飞虎率漕帮八大金刚齐至。原来自上次凯旋回杭后,丛飞虎就多次宴请云襄,却都被云襄推拒,所以这次他便亲自登门来请,将云襄拦个正着。

云襄见这架势,知道推却不过,只得随丛飞虎等车,途中他突然想起一事,便随口问道:“舒姑娘女中豪杰,上次剿倭怎么不见丛大当家带在身边”

丛飞虎一怔,反问道:“你不知道”云襄有些奇怪:“知道什么?”

丛飞虎忙道:“上次舒姑娘与你道别后,立刻去了北京。后来听说她以郡主身份,嫁给了瓦剌四太子朗多。丛某虽然对舒姑娘仰慕已久,但她却跟丛某半点关系没用。”

云襄呆呆地望着虚空,渐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突然跳下奔驰的马车,对车后的筱伯焦急地喊道:“快让人去找亚男,她就在杭州!一定要找到她,快!”

“舒姑娘在杭州?”跟着跳下车的丛飞虎十分惊讶,见云襄满脸惶急,他立刻对随从吩咐,“令漕帮上下放开手中所有事,立刻去找舒姑娘,谁能找到我重重有赏!”

见云襄急得连连搓手,丛飞虎忙安慰道:“公子放心,只要舒姑娘还在杭州,咱们漕帮就一定能找到她。”

云襄点点头,他没耐心等别人的回报,夺过漕帮一名汉字的坐骑,纵马向先前与舒亚男分手的地方奔去。

北京城一座不起眼的四合小院前,柳公权像往常一样缓缓推门而入。每个月柳公权都要到这里来看看,不带任何随从。所以手下捕快总是揣测,总捕头是不是在这里养了一房侧室?

“柳爷爷!”门里传来一阵欢呼,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欢呼雀跃地围了过来。柳公权脸上泛起孩童般的微笑,将带来的糖果糕点分给了他们。几个孩子满心欢喜,缠着柳公权不愿放手,惹得几个闻声出来的女人一阵爱怜的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