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些问候的客套话,就是说些八皇子启蒙的事。
宋嘉语说,宋荣便听着,该应的地方应一声,该谦的时候谦一句。宋荣这种官场出来的老油条,哪怕宋嘉语厚着脸皮过来,他也不可能叫宋嘉语算计了去。
何况,宋荣厌透了宋嘉语!
宋嘉语也觉着这话说的干巴没味儿,自嘲一笑,脸上又带出三分委屈,“几年未见,倒不知要跟父亲说什么好了?”
宋荣温温的笑着,“几年未见,娘娘越发像你的母亲了。”
一提小纪氏,宋嘉语心下酸痛,不禁道,“爹爹还记得母亲。”
“记得。”宋荣笑,“今日,陛下恩典,令臣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又见到娘娘,让臣想到你们少时多少趣事。”
一听这话,顾不得伤心,宋嘉语立刻来了精神,笑,“是啊,我跟姐姐自幼是极好的。”
“少时你们各有脾气,倒说不上多好。”宋荣面色柔和,道,“皇后性子开阔,娘娘细致好强。你母亲好强,让你们姐妹一道进学。你年纪小皇后两岁,功课上极用功,每日苦读,我考校你们姐妹,你样样都强过皇后。”
宋嘉语笑,“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你生来体弱,不似皇后身体强健,这样用心功课,少时总是生病,娘娘还记得吗?”
宋嘉语点点头,“我记得那时爹爹还求了外祖父请了御医为我调理身体。”
“是啊。”宋荣轻叹,“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时我每日忙于衙门公务,焉有空闲留心内宅的事?你们哪个病了痛了,无非就是延医用药。那时,家里尚无如今景象,宋家寒门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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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宋荣轻叹,“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时我每日忙于衙门公务,焉有空闲留心内宅的事?你们哪个病了痛了,无非就是延医用药。那时,家里尚无如今景象,宋家寒门出身,不过请些寻常医士过府,并不常请御医。就是你母亲,也觉着女孩儿娇弱些没什么。是你姐姐提醒了我,说你总是生病,病了还总是读书写字,熬神费力,怕你久病成症侯,待长大再调理就晚了。我方留心你的身体,为你请了御医调理。”忆起从前,宋荣也忘了尊称,直接“你姐姐”说了起来。
说这个,是叫她感恩戴德宋嘉言吗?宋嘉语嫣然一笑,“原来,还有这一节,姐姐果然疼我。”
宋荣望她一眼,温声道,“她不算疼你,也不喜欢娘娘的脾性。不过,她心里是拿娘娘当自己妹妹的。”
“娘娘是个好强的脾气,生的容貌好,课业最佳。你大哥,虽无文采,胜在磊落。你二弟,最像我。不过,你们兄弟姐妹,我最疼爱你姐姐,不是因为她就哪里比你们出众,而是因为她最懂我的心。”宋荣道,“你们都是嫡出,却是不同母。你姐姐明白,我一直盼着家里子女和睦,不要生出什么狭隘心肠。所以,该忍的,她忍了。该让的,她让了。该关心的,她关心了。”
“娘娘还记得,娘娘初进宫时,第一次怀孕后不幸小产,你姐姐每每进宫,是如何安慰你的吗?她在家里,一直记挂着你。”
“我不是个宽厚的人,因为不具备这样的品质,所以格外的欣赏这样的人。你姐姐,既通透又宽厚,既聪明又慈悲。我欣赏她,也偏爱于她。”宋荣叹,“你大哥忍受不了世俗的眼光,他走了。你二弟是无颜留在帝都,也走了。他们离开,我并不心疼,我唯独最心疼你姐姐。我与你二叔出身寒门,世间苦处,尝了十之五六,却也并不似你姐姐,受到至亲的背叛与谋算。”
“明明是最宽厚懂事的孩子,明明没有对不住谁,却要受这样的痛苦与伤害。”
“我每每想起,锥心之痛。”
话到最后,宋荣声音微颤,别开脸,眼睛微湿。
够了。
难道至亲之人就应该忍受打着至亲名义的谋算吗?
不,不必宋嘉言出手。
不管是谁,既然做了,就应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
第156章 家族
昭文帝原是想着赐饭的,不想,饭没吃成,宋荣狠狠的哭了两鼻子。
宋荣年轻时有“玉郎”之称,如今年纪大些,也依旧肤白貌美,儒雅过人,说是个“中年玉郎”也不为过。人家就是哭,那也不是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或是呜呜咽咽涕泪横流。宋荣就是眼眶泛红,然后,两行哀伤的眼泪滚下来。
不要小看这两行泪。
人跟人不一样,眼泪跟眼泪自然也不一样。
如宋嘉语,时不时伤个春悲个秋啥的,掉泪跟吃饭差不多,掉的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宋荣不同,宋荣自幼当家作主的人,再难再苦都没说过一个“不”字的人,他这一落泪,君臣多年,昭文帝都觉着心下不是个滋味儿。
昭文帝劝了宋荣两句,“子熙,子熙,不至于此啊。”
宋荣拭泪道,“臣失仪了。”
宋荣很明显不想再继续失仪下去,便匆匆告退了。多年君臣,再说了,宋荣现在好歹是国丈,心绪不佳,直接走人,昭文帝也没说什么。
至于宋嘉语,更早就失魂落魄、魂飞魄散的走了。她带着儿子过来,原是想打亲情牌,不想倒被宋荣借机放了大杀招。
宋荣向来是不做则已,做则做绝。
完全不给宋嘉语留活路的样子。
亲生父亲,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何异于直接叫她去死!
宋嘉言听说宋荣走了,心下疑惑的去了偏厅,笑问,“爹爹要走,陛下怎么不着人跟我说一声?”
昭文帝拉宋嘉言坐下,道,“子熙心情不大好。”
宋嘉言看向昭文帝,过一时方道,“我若不让德妃进来,她定会哭天抹泪儿的拿着八皇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让她进来,果然扫兴。爹爹根本不会想见她。”
“德妃啊…”
“她根本不明白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嘉言道,“很早以前,爹爹就不想再见她了。我爹爹这人,许多时候会权衡利弊,不过,人都有底限的。别看他在官场这些年,我爹爹这辈子,不见得最看重官位权势,德妃母亲死的时候,爹爹就不想再见到德妃了。”
宋嘉语这点手段,实在不够看。
男人,尤其是宋荣这样的男人,你想打动他,也得他愿意被你打动才好。宋嘉语竟然妄想现在来打亲情牌,真不知她哪儿来的自信?
宋嘉言说了几句,又吩咐宫人去传太医,道,“叫太医好生给德妃瞧瞧,她怀着孕呢。”她不会给德妃任何机会。
昭文帝揽住宋嘉言的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笑,“朕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宋嘉言想了想,问,“是我得罪了景惠长公主那次,太后娘娘宣我和祖母进宫来,偶然遇到了陛下。”宋嘉言笑,“陛下说了好说刁钻的话为难我。”
昭文帝哈哈一笑,“朕当时觉着你能言善道的,方多问了你几句,怎么能说是为难呢?不过,朕当时就想,子熙家这丫头可真聪明哪。朕后来问内侍,帝都可有才女。内侍说,老秦尚书家的长孙女素有才名,朕就召秦氏进宫伴驾了。”
若寻常女人,听到这话,定会喜从心起。宋嘉言却道,“陛下这话,我可不信。难不成,陛下早就相中了我?”
昭文帝笑,“那会儿你还小,朕怎么也不会对个女娃娃有什么男女之情,就觉着你挺聪明。想着身边若有个聪明的女子相伴,应是不错。”说来,秦氏刚进宫时也是解语花一朵。
宋嘉言又有不满,嗔道,“陛下可真实诚,您就骗骗我,也得说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啊。”
昭文帝大笑,复叹道,“其实,朕当初不应免了你选秀。”
“我可不愿意在宫里做什么嫔妃?”宋嘉言扬起下巴,道,“我做就做正妻。”
昭文帝笑,“子熙就是要强的人,你比他更要强。”当初在宋嘉言的别院里,俩人勾勾搭搭的,其实昭文帝也做好了宋嘉言万一有孕的准备,无非就是把人接进宫给个名分了事,却未料到宋嘉言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宋嘉言道,“这不是要强,这叫有原则。陛下哪里知道,我七岁上,爹爹就给我请了女先生教导功课,后来,还有吕嬷嬷教我规矩。我学的都不错,可见,我是个有内涵的。再说相貌,比不了天香国色,起码也眉清目秀。”说着,宋嘉言站起身,又拉着昭文帝起来,俩人一并站在人高的穿衣镜前,宋嘉言道,“我个子也高挑,跟陛下站着正般配,是不是?”
“再说我家里,现在也是啊。当初,一帮子人说我出身寒门,配不上陛下。真个笑话,他们出身好,难道门第就能跟皇家匹配了?他们哪,无非就是嫉妒我。”
“唉,现在评判女人,都说德容言工,陛下,我觉着,这四样我都不错,你说呢?”
昭文帝许久未曾这般开怀大笑了。
以往都是别人在他面前拍他马屁,还是头一遭有人这样自夸的,而且,自夸的这样认真。看宋嘉言的神色就知道,人家宋嘉言绝不是在说笑,人家心里这样想的,才说的这般认真笃定、信誓旦旦。
宋嘉言给昭文帝笑的来火,轻捏他胳膊一下,嗔道,“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没,阿离说的都对。”昭文帝满眼笑意。
“那陛下笑的这么欢!”宋嘉言大为不满,“难道陛下跟我想的不一样,觉着我配不上陛下?”
昭文帝依旧笑着,语气完全是哄宋嘉言的意思,“哪儿啊,朕跟阿离想的一样,阿离当然配得上朕,不然朕为何立你为后呢。”
“这还差不多。”宋嘉言也笑了。
昭文帝握着宋嘉言的手,温声唤她,“阿离。”
“嗯。”宋嘉言应了。
“你是最好的女人。”昭文帝道,“朕心中的,最好的女人。”
昭文帝道,“以后,不要胡思乱想,像你说的,你这样好,朕喜欢你,想对你好,是应该的。”
宋嘉言也是小谈过几场恋爱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昭文帝这样的表白,低头浅浅应了一声。
昭文帝当她羞涩,一笑揽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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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荣回了府,心情却不大好。
杜月娘在月子里,刚生产完,气力尚未恢复,听说宋荣回府了,直至傍晚都未过来瞧谧哥儿,杜月娘心知这是有事儿,暗暗的叹了一声。她是个明白人,做了多年的二房,太明白宋荣并未另娶,看中的不过是她的安静本分。
这也是她立身的根本,所以,有时,明知有事,却不能多问,也不敢多问。
自打杜月娘有了身子,府里的事多托给宋嘉谦的媳妇陈氏与宋嘉诫的媳妇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