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言知道后,并没有坐在老梅庵哑忍憋气,她浩浩荡荡的回了趟娘家,还宣了太医院院判到承恩侯府为杜月娘把脉安胎。宋嘉言道,“大哥二弟皆已远走,归期不定。父亲膝下无子,若太太这胎有失,岂不是要绝宋家长房血脉吗?我在老梅庵日夜祈福,都不能保家人安康,心下难安。”
按理,这是宋嘉言在家说的话,也不知怎么着,就传的大街小巷皆知。
宋嘉言还下了一道谕给子爵府,大意是,她嫁给陛下为后,纪家就是皇家正经的姻亲之家。她的外家,也就是陛下的外家。所谓,雷霆雨怒皆为君恩。为人臣者,唯知忠心而已。
宋嘉言是个很强势的人,这一点,帝都人尽皆知。
想当初,她非后位不可的进了宫,此举,天下谤之。宋嘉言硬是不退分毫。
但,谁也未料到宋嘉言强势到这种地步,连方太后的耳光都照抽不误。
须知,方太后可是昭文帝的亲娘。
宋嘉言抽还了方太后一记大耳光,最觉庆幸的却是秦三太太。
小郡主,不,小郡君重回秦家,尽管秦峥依旧睡在外书房,小郡君却是晨昏定省,没有半分失礼之处。宋嘉言的手段,她尝过了,自然不会叫宋嘉言再抓住把柄。否则,若真是连郡君之爵都夺了去,她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小郡君这样的温驯,让身为婆婆的秦三太太分外满意。尤其听说了宋嘉言霸道嚣张的行事之后,秦三太太再次庆幸没叫儿子娶宋嘉言过门儿,不然,宋嘉言这样的泼辣货,连一国太后都吃不消,何况于她!
秦三太太胡思乱想着,问小郡君,“今儿休沐,怎么不见峥儿?”
小郡君道,“听说三爷去义塾讲课去了。”要说与秦峥有什么深厚感情,纯粹胡扯,但,这样在秦家守活寡,小郡君的脸色始终淡淡的。
哪怕秦三太太这等人,也知道帝都义塾是宋嘉言打头儿办的。闻言脸上一僵,秦三太太抱怨道,“真是的,好容易休息一日,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
小郡君没说话,秦三太太叹口气,就打发儿媳妇下去了。
秦三太太琢磨着跟丈夫说一说儿子媳妇的事,总这么冷着,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呢?想到丈夫,秦三太太更是满心苦涩,因她自作主张的失诺于宋家,向来恩爱的丈夫纳了两房妾室,自此再未踏进过她的房门。女儿贴心,却是嫁了人,并不能时时回娘家宽慰于她。两个儿子,秦嵘也中了秀才,却在举人试中失利,如今继续苦读。最出息的长子,早已与她离心,除却晨昏请安,她与长子说话的时间都少。
好在秦三老爷从未出仕,无官无职的,有大把时间在家里,秦三太太亲自等在院门口,秦三老爷这点脸面还是给她的。不看秦三太太,还有儿女的面子呢。
秦三太太简单说了儿子媳妇的事,秦三老爷沉默半晌,道,“峥哥儿已过了冠礼之年,他自有主张,不是轻易能说动的。”
秦三太太绞着帕子,眼眶微红,“别的不说,他这个年纪,膝下犹空。若是不喜欢小郡君,为子嗣计,纳两房妾室也好。”如今小郡君被降了爵,秦三太太对这个媳妇也就不似原本那般客气了。
“闭嘴!”秦三老爷冷声道,“你再敢说这话,就滚回庄子去!”自宋家之事后,秦三老爷厌极了秦三太太。若不是为着儿女脸面,他真想休了这无知妇人!想当初,宋家多好的亲事。宋嘉言连皇后都能做得,如何做不得他们秦家的媳妇!如今娶来小郡君又如何?儿子半点儿不喜,根本懒得进她的房门。若是小郡君不能生,纳妾纳小的倒也罢了。秦峥冷落于小郡君,秦家偏又生出纳妾的法子,仁德亲王府尚在帝都,这般不将小郡君放在眼里,仁德亲王府也不是死人,到时难免又是一桩是非!
丈夫一声暴喝,秦三太太眼泪都下来了,捏着帕子拭泪,道,“我这也是为峥儿着急,老爷何苦恼怒。”
“峥儿有今日,都是你这做母亲干的好事!”秦三老爷起身,冷冷道,“安分守己的做好你的秦三太太。”抬脚去了妾室房中消谴。
秦峥与小郡君之事,便是秦老尚书也不想再多说。
倒是有一事,秦老尚书对秦峥道,“这些时日,少去义塾。”
秦峥微怔,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祖父的用意。秦峥道,“没有人喜欢反复无常的属下。秦美人已经失去了抚育七皇子的资格,只要太后在,秦美人性命不过这几年。秦美人一宫主位之时,我尚且不会押宝于她,何况现在?”
“在我看来,就是祖父,也不必因着秦美人与七皇子便亲近承恩公府。陛下既然允许三司审方家之案,可见,方家帝心全失。可笑,太后娘娘视而不见,还一径与皇后娘娘为难。”秦峥淡淡道,“九皇子乃中宫嫡子,名正言且顺。”
秦老尚书毕竟伴驾多年,对昭文帝有一定的了解,点拨孙儿,道,“皇后操之过急了。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身之母,皇后对太后如此强势,陛下不会喜欢。”
秦峥与宋嘉言青梅竹马多年,对宋嘉言也有一定的了解,笃定道,“皇后娘娘从不曾失败。”嫁给方二,宋嘉言都能翻身,何况如今?对于宋嘉言,最艰难的时节已经过去了。
“皇后之位,一败便可倾城。”
“所以,皇后这样做,必有其用意。”
“你这样信她?”
“我信她,比信我自己还要信。”
似乎自成亲之日起,秦峥便拒绝接受家族的安排。他的仕途,必须按照他的意愿来走。至于家人的反应,完全不在秦峥的考虑之中。甚至当初秦峥反家族之道,上书支持宋嘉言的奏章,秦大老爷怒不可遏,当面质问秦峥,“可有将淑妃娘娘放在眼里?”
秦峥直言反问,“当初,淑妃娘娘算计我的亲事时,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秦峥与秦淑妃,早已是生死无相干。
便是秦老尚书,亦未料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孙子有这样强势的一面。
秦峥不只是强势,他还有与强势相对应的手腕。
他无需代表秦家,他只是他自己。
便是景惠长公主痛快的笑了几场后,也到老梅庵去劝宋嘉言,“天下谁不知太后跋扈,不过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大家忍着她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同理,一朝天子一朝太后。方太后与宋嘉言势同水火,只要九皇子安安稳稳的登基,方家包管讨不得好儿,她的仇便可报了。
正因如此,她才更要劝宋嘉言一劝。
宋嘉言淡淡一笑,“皇妹放心,不至于此。”
她敢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便是在昭文帝面前,宋嘉言照样如此说,“因着我训斥了承恩公世子夫人,怕是太后娘娘不喜。太后娘娘为难我娘家人,我又不是圣人,还生不得气了?”
“别的事还好说。唯独太太的事,我现在犹恼的很。陛下也知晓我家里的情形,大哥二弟不知去向,只看爹爹近年新添的白发,便知爹爹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了。如今好容易太太有了身孕,再如何仔细也不为过。就是太后娘娘,对我不喜,也不该拿着孕妇做筏子。”
方太后做的事,昭文帝也不见得多喜欢。只是,再怎么说,他也就这一个老娘,忍着罢了。昭文帝叹道,“太后年纪大了,人越发执拗,咱们做儿女的,多包涵吧。”
宋嘉言道,“陛下不要生我的气才好。要是对我,什么我不能忍呢?太后娘娘拿着钦天监说事儿,我不是照样避出宫来,为的就是太平二字,不使陛下为难。我这人,最是护短儿。护着陛下,也要护着我的娘家人。”
“唉,要我说,什么叫才是护着娘家人。并不是给他们多大的富贵尊荣,叫他们知晓利害二字,老老实实的做人,这才是护着他们,有个长久。”宋嘉言叹口气,“上回,我也不只是训斥了承恩公夫人,连带着景淑、景贤两位公主,该说的话,我也没客气。我也不是针对谁,诰命中还有我二姨母,不是照样罚俸?训斥她们,并非是要给她们难堪,是叫她们明白是非。”
“若只为了我自己,我根本不会进宫。就是别人轻视我,我什么滋味儿没尝过。我为的,是孩子们。”
宋嘉言这样坦诚,倒叫昭文帝不知说什么好了。
昭文帝一笑,“你的性子,我清楚。”转而说起别的事,“北凉太子的年纪,与二公主相仿,朕想着与北凉联姻,皇后觉着如何?”
“结两国之好,自然是好的。”宋嘉言道,“她们姐妹几个,端睿天姿最好,不让须眉。”似这种与北凉政治联姻,要宋嘉言说,端睿公主为最佳人选。不过,昭文帝疼爱端睿公主,舍不得罢了。“二公主温柔可人,乍然远嫁,怕她心里害怕,还是要好生开导她方好。”
昭文帝想了想,道,“朕想着,让二公主来陪皇后住些日子。”这种事,按理交给太后也是一样的。无奈,昭文帝对母亲的智慧并不信任,还是交给宋嘉言比较稳妥。
宋嘉言义不容词道:原是我份内之责
作者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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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遇着昏君,皇后地位稳固与否,真不在于受到皇帝多少宠爱。
皇后的第一职责也不是与妃嫔争宠。
在很大程度上,男人对正妻的要求是,做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对于这样称职的女人,脑子清楚的男人还是愿意给她相对应的尊重的。
昭文帝对宋嘉言的信任,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宋嘉言的坦诚与才干。
宋嘉言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率的人一般少有心机,偏偏,宋嘉言还有过人的才干。这让昭文帝放心的用她。
北凉使臣来代他们太子求婚时,昭文帝笑允联姻。
二公主于后宫听到此消息就晕了过去。
二公主的生母容嫔向来是后宫的透明人,听此消息,去戚贵妃的长福宫很是一通哭。当然,容嫔最应该去的是方太后的慈宁宫,只是容嫔胆子小,慑于方太后的威严,容嫆没敢去。
容嫔于后宫不显,二公主亦不若端睿公主得宠,昭文帝不擅安慰女人,直接把二公主送到了老梅庵给宋嘉言开导。
初始,宋嘉言也没怎么开导二公主,她没时间。
联姻北凉并不是昭文帝刚刚有的想法,早有几年前便开始计划了。这次,昭文帝非但将二公主送到了老梅庵,连带着要陪嫁的女官,一并送了来。
宋嘉言将人与二公主及宫人侍女另安排在隔壁的院子。
昭文帝特意安排的陪嫁,总有其特别之处。
女官名叫苏林,论气质高雅,模样娇媚,不客气的说,苏林犹胜二公主一筹。相对于凄凄切切的二公主,苏林总会在宋嘉言刚起时过来服侍,顺便向宋嘉言回禀二公主的情形,“昨日公主殿下的胃口似乎好了些,比前几日用的香。”
宋嘉言道,“不必时刻盯着公主,公主愿意做些什么,就让她做些什么吧。”二公主若想死,早死了。只要二公主不寻短,宋嘉言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若二公主执意寻短,拦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