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不晓得宋嘉让有啥哄老婆的妙招,总之,戚氏喜笑颜开了好几日,再没为此心烦过。
过了新年,上元节是宋嘉言的生辰,偏生亡母忌日,不好庆贺。戚氏令人拿了银子往庙里给婆婆点了盏长明灯,着人给宋嘉言送了一双镶金嵌宝的八宝镯子,又打发厨下做了长寿面,中午叫了宋嘉语宋嘉诺与宋嘉言到自己院里来吃饭,笑道,“你们大哥服侍着老太太、太太进宫领宴,都得下晌才回来。大过节的,咱们一处吃,热闹。”
戚氏这个大嫂做的也很有大嫂的样子,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不提宋嘉言生辰的事,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餐饭。
用过午饭,大家别过戚氏,各去休息。
直待下晌午小纪氏与老太太回家来,宫里就不是个吃饭的地方,厨下早备着两个主子的饭菜,宋嘉言等过去老太太院中服侍。老太太刚换了家常衣裳,更靠在榻上由丫环捶腿捏肩的伺候,见了她们,老太太也高兴,道,“年年如此,我好的很,不必担心。孙媳妇身子沉,回去歇着吧。我跟你太太在宫里好歹有口吃的,让哥儿在外头冷风朔气的,连口热水都没有。你回去服侍让哥儿就是。”
戚氏便顺势退下了,又往小纪氏院中打了个转儿,去趟厨房令人将给丈夫预备的饭菜端上去。
老太太有事只喜欢跟宋嘉言念叨,道,“要说太后真是威风啊,大过节的,赏了大皇子好些美人儿哪。”
宋嘉言笑,“皇宫里美人儿多的很,皇子们生来就身份高贵,除了一个正妃,四个侧妃,八名庶妃,这是在册的妻妾。还有些出身低微的侍妾,根本不算数儿,愿收多少就收多少。”她又问,“老太太,太后可赏了五皇子?”
老太太今年刚刚六十,平日里自己燕窝红参的很肯保养,如今耳聪目明,记性也很不错,道,“就是赏了大皇子。”其实,依老太太的品阶,哪里到得了太后跟前儿。这些八卦,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原来,太子之争已到了这种地步。太后在这种节日里都不肯给大皇子妃些许脸面,实在算不上慈和。
其实,也不怪太后这般给大皇子妃没脸。
大皇子并非好色之人,府中只有大皇子一个正妃,和一个早在身畔服侍的余侧妃,余者都未上名册。昭文帝一直压着承恩公府,方太后穷则思变,想着给大皇子做一门亲事,把方国公府的一个庶女许配给大皇子为侧妃,也算是成就两家之好。
谁知大皇子咬着后槽牙硬是没应,把方太后气个好歹,上元节诰命领宴之时就赐了宫人到大皇子府服侍,话里话外对大皇子妃表示不满。
方太后摆明车马的对昭文帝道,“大皇子是嫡长子,方家是皇帝的舅家,难道不是大皇子的舅爷家。就是民间也讲究个娘舅亲,如今大皇子这样嫌弃方家,哀家活着,方家暂且在一日,一日哀家闭了眼,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昭文帝笑劝,“母后想多了。”
“哀家半点儿没想多。不要说方家,就是哀家这个太后,皇帝在一日,哀家做得一日太后。也甭说什么千岁千千岁的鬼话,哀家只盼着早日闭眼,省得碍了别人的眼,更是少生些个闲气!”
天下老娘一样难搞,亲娘忽然蹦出这等诛心之言,昭文帝细细的劝了好半日,方太后才回转过来。
昭文帝又说大皇子几句,“不过一个女人,你就是纳了入府,能怎么着?”
大皇子道,“今日侧妃,说不得将来便要贪图正妃之位。谋到正妃之位,是不是就该谋算儿臣了?”这话,倒不是平白栽脏方家,大皇子就是这样想的。凭方太后的手段,一旦方氏女入府,怕大皇子妃立刻就没了活路。
“放肆!”昭文帝斥道,“这话混帐!二十几的人了,越发没个长进的样子,回去好生反省!”
挨了句骂,大皇子回了府,让老婆把太后送来的宫人冷藏,没有半点儿亲近之心。
原本,这件事到此便结束了,谁晓得太后不依不挠,知晓她赏的宫人,大皇子一个没动,又是生了一场气,骂大皇子道,“这哪里是孙子,分明是哪世造孽引来的孽障。”
大皇子直接去了皇家寺院天祈寺,要剃度出家。
天祈寺的主持险些没给大皇子逼死,谁敢给皇子剃度啊?何况这位是元嫡长子,真给大皇子剃度了,他们的脑袋也就不用再往脖子上挂着了。
大皇子说了,“既是前世冤孽,待儿臣在庙里赎清了前世罪孽,想来就可荣登极乐了。”
大皇子硬着来,方太后也不软啊,直接叫人拿绳子要上吊,嘴里道,“修来这等儿孙,哀家不如去见先帝,起码清静,也省得皇帝左右为难。”说着,又哭先帝。
能有这等老娘这等儿子,昭文帝也不是善茬啊,他当即立断的躺龙床上只剩一口气儿了。御医天天一张哭丧的脸往太后那里报忧不报喜,太后顿时不上吊要死了,大皇子也从天祈寺回来了。
就这么着,太后依旧找茬痛骂大皇子,哭道,“皇帝不病你也不来,你安的是什么心?”不会是瞧着皇帝要死了,来等着皇帝咽最后一口气儿,自己好登基做主。
大皇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话,阴恻恻道,“若是皇祖母想看孙儿安的什么心,请令内侍寻把刀来,孙儿挖出心来给皇祖母看,以示孙儿忠贞。”
这种话,当真吓不到后宫的胜利者方太后,方太后寸步不让,怒,“你就挖出来给哀家瞧瞧!”
大皇子受了多年的窝囊气,忍无可忍之下,直接翻脸,怒道,“我穆赢以亡母之名立誓,若父皇有则万一,我定以身相殉!”
大皇子到底年轻,气势正盛,一声怒吼压的方太后一时颓了。大皇子振声道,“如此,皇祖母定不会再疑我之心吧!日后,太后想立谁为储便立谁为储,就是太后把穆家江山交给姓方的,我不过眼不见为净!”诛心之话,谁人不会说!大皇子撂下两句狠话,转而去服侍病中的父亲了。
方太后要死要活,自然有丽妃与五皇子解劝。其实,纵使没人劝,方太后也舍不得死。
昭文帝一病转好,秋后算账,嗔着大皇子口无遮拦,赏了大皇子二十板子,抬回去养伤了。其他几个略大的儿子,如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因侍疾有功,皆得了昭文帝的赏,除了金银之物,还有自己相对应的王爵与封地。
昭文帝对朝臣道,“朕突然重病,想到先帝临终前将江山交到朕的手里。朕若有个万一,尚未立太子,江山社稷尚未有个交待,纵使到了地下,也难见先帝。今皇长子,孝温皇后嫡出之子,于诸皇子中身份最为端贵。虽年纪尚轻,需好生磨炼。好在,朕还能多带着他熟悉朝政,就是诸爱卿,亦要襄助太子,保我东穆江山万年。”
朝臣皆松了一口气,便是宋荣亦觉着,储位安定,实乃国之福气。
唯有方太后,这回是真的想死了。
皇家之事暂且不提,宋嘉诺今年虚岁已经十四,他自五岁启蒙,九年苦读,正想下场试一试童子试,不料,刚开口便被宋荣压了下去,不准他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今天是小年夜,加更一章~~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第108章 端睿公主
父亲不同意他下场,宋嘉诺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心下到底不乐,饭吃都不香了。服侍的丫环不敢隐瞒,忙禀了小纪氏。小纪氏拿儿子当命根子,自然问其缘故。母亲的智商,宋嘉诺早有认知,不欲母亲担忧多思,搪塞道,“是父亲给我出的文题,还没想好如何破,正愁的慌呢,母亲别理我。”
小纪氏还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因着课业文章,笑道,“一道题,可愁什么。实在做不好,请教你父亲就是了。”
“儿子想自己做好。”说来,宋嘉诺也有几分牛脾气。
小纪氏戳他额角,“再怎么愁,也得注意身子。”
宋嘉诺笑,“儿子晓得,母亲莫要担心。”
宋嘉诺就是想不通,索性找了大哥说了这件事。宋嘉让全不当回事儿,道,“这还不好说?你若是想考,我帮你把手续办下来。到了正日子,悄悄送你出去,考个案首回来,老爹没个不欢喜的。”
宋嘉诺道,“偷着来啊?”还当大哥有什么好法子呢。
“这可真是废话,不偷着来,还敢光明正大,不是找抽么。老爹决定的事,谁能改了他的主意啊。”宋嘉让道,“你好生想想,给我句痛快话!”
宋嘉诺一时没主意,转而问兄长,“大哥,你武科春闱准备的如何了?”
“唉,不如何?估计得落榜。”举人勉勉强强的,这回多半是陪练的,宋嘉让愁眉苦脸,“天天做这鸟儿文章,做得一个头两个大。”
宋嘉诺哈哈笑了起来,他正是变声期,有些公鸭嗓,声音十分好笑。
宋嘉让敲他大头,宋嘉诺说,“哥,你该去找阿玉表哥,跟他学些考试经验。”
“阿玉表哥都说我过不了。”宋嘉让早去过了。
宋嘉诺无语了。
跟兄长说了些心里郁闷的事儿稍稍疏散了些,宋嘉诺去找了智商程度仅次于父亲的大姐姐。二月天,太阳正好,院中无风,宋嘉言令丫环们置了榻椅在院中,正烤太阳呢。
宋嘉言生就白净,并不似寻常闺秀怕晒黑什么的。见宋嘉诺来了,笑道,“来的巧,过来吃云片糕。”
宋嘉诺见大姐姐榻旁的矮几上摆了三五样糕点,沏的好茶,也喝了两口,拿着点心吃,说,“大姐姐可真会享受。”
宋嘉言笑,“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得考功名奋斗,女人吃吃喝喝也是一辈子。你怎么好跟我比,怎么没念书啊,难得你有空闲?”
宋嘉诺便将父亲不准他科考的事说了。
宋嘉言思量片刻,道,“其实,这次大哥估计会落榜,父亲心知肚明的。至于你想考秀才,晚上两年倒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
“我听说,朝中首辅彭老相爷,其子不过六品工部员外郎,其孙在翰林修书而已。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诗书科举是晋身之阶,真正官场上需要的可不只是这些东西。”宋嘉诺自幼苦读,也是闷头苦读,家里什么事都打扰不到他。其实,宋嘉诺身上还有许多欠缺的东西。宋嘉诺酷似宋荣,不过,或许是自幼环境的原因,宋嘉诺如今绝对没有宋荣十四岁时的本事。如今就算考出来,不过一个令人称颂的名头儿而已。
宋嘉言的话为宋嘉诺打开了一扇从未接解过的天地,宋嘉诺拧眉思量,虽一时未得甚解,却未再继续问宋嘉言。他本能的觉着,有些东西,是应该自己思索来得到答案的。
宋嘉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宋荣不令他去考童子试,他也就不去了,跟宋荣说辞了秦家家学的功课,日后在家里温书。宋荣直接允了。
宋嘉诺道,“父亲,以后,父亲让儿子在书房为父亲伺候笔墨吧?”
宋荣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