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还有事与宋荣相商,对老妻道,“令人收拾几个精致小菜,中午送到书房去,我与子熙还有些事要说。”

武安侯夫人应了。

宋荣随着武安侯到了书房。

武安侯叹道,“借韩妃的事,丽妃娘娘一系真是占尽了便宜。”

“丽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自然得太后娘娘偏袒。”婉贵妃也是个蠢货,方太后的亲侄女不过是丽妃,她已居贵妃之位,还不知缩头做人,还是她笃定了韩妃与二皇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就不敢翻脸,还是怎地?即使没事,方太后都恨不能生些事出来,婉贵妃现成的小辫子递上去,方太后丽妃一系自然趁机狠咬婉贵妃一口。

武安侯道,“五皇子年纪尚小,太后娘娘实在太着急了。”何况陛下正当盛年,老娘老婆就这么折腾,昭文帝能痛快才有鬼。方太后实在太没有耐心了。

宋荣道,“咱们只管忠心于陛下就是。”对于这些皇子,还有的是时间来观察。

武安侯道,“章家人被承恩公府收进府了。”

宋荣长眉微挑,淡淡一笑,“一个侧妃的娘家,用处有限。”二皇子已经这样了,婉贵妃降至嫔位,韩妃去念佛了,章侧妃赐了鸩酒,哪怕二皇子是个不堪大用的蠢货,这毕竟是昭文帝的亲儿子。承恩公府若是再向二皇子发难,可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何况,章家这块儿石头…真不值得一搬。

“子熙,五皇子的年纪与言姐儿倒是相仿。”武安侯提及此节,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宋荣摇头,“岳父,我并无让女儿联姻皇室之意。”与皇室联姻,赢了不过个外戚虚名儿,输了则是一败倾城。宋荣怎会做这等亏本买卖,道,“不论言姐儿,还是语姐儿,我甚至不想她们嫁入公侯之家。”

宋家的女儿,自然宋荣作主。武安侯道,“若你无此意,就要适先有所防范才好。”宋嘉言别的不说,名声实在够响亮了。当然,她这名声是毁誉参半。不过,若宋嘉言自老梅庵出来,这可就两说了。

宋荣一笑,“岳父放心。”

宋嘉言去了老梅庵好些日子,二皇子再娶之后被封王就藩、拖家带口的离开帝都,小纪氏方知晓宋荣是将宋嘉言送去了老梅庵!小纪氏出身武安侯府,自幼于帝都长大,老梅庵是什么地方,她一清二楚。想到宋嘉言竟是去了老梅庵,小纪氏当下嫉妒的眼中险些喷出火来。

老梅庵!

要说谁家的女孩儿被送去庵堂,那绝对不是好名声。老梅庵却是例外中的例外,上流社会谁不知道,老梅庵是今上嫡亲的姑妈宜德大长公主的居所!丈夫竟将宋嘉言送去了老梅庵!不要说宜德大长公主看不看得上宋嘉言,只要宋嘉言在老梅庵住上个一日半日,再回来时身价立刻不同!

小纪氏也是有女儿的人哪!她的女儿,不论模样、学识、容貌,半分不比宋嘉言差啊!

小纪氏心里火烧火燎的,为了女儿的前程,小纪氏找一日宋荣心下愉悦的时候,试探的问,“老爷,言姐儿去了庵堂这许久,我怪不放心的。就是语儿,这些天还常念叨起她大姐姐呢?老爷看,能不能叫语儿去瞧瞧言儿?”

宋荣直接道,“庵堂是清静的地界儿,前几天母亲想去,我也给拦下了。”关键是庵堂主人脾性不定,若是宋家来来往往的掩了老梅师太的清静,一怒之下将宋嘉言退回来之类的…宋荣不想冒这个风险。

小纪氏心犹难死,道,“老爷,不能…”

小纪氏话尚未说完,宋荣已将她心思看破,直接道,“不能。言姐儿能去,是你姐姐留下的福缘。”

小纪氏惊讶的瞪大眼睛,宋荣并未多加解释,道,“你好生教导语姐儿就是,就是言姐儿,二皇子府的事情过去后,我就会把她接回来。她们姐妹两个,我都不会把她们嫁入公侯府第,寻常人家就好。”

一听这话,小纪氏也顾不得说老梅庵的事了,连忙道,“女儿们还小,老爷想的也忒长远了。”寻常人家,寻常人家有什么好人家?

宋荣不欲多谈此事,道,“夜深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第69章 吴双吴玉

宋嘉言刚到老梅庵时实在有几分不习惯,这辈子生下来就有侍女婆子的围在身边服侍,上辈子虽然没这辈子的好条件,但那年代想喝水,直接饮水机就好了。到如今,真的有几分悲催。

尤其这老梅庵不是她家使银子进来的,而是她老爹腆着脸拼着人情硬是把她塞进来的,庵里的女尼都是服侍老梅师太的,老梅师太也没给她个小尼姑服侍,宋嘉言自然不会腆着脸去要人,倒不是她使不出那样的脸皮,实在是她们老宋家还没这么大的脸呢。

一切,都得亲力亲为。

早上的洗脸水都是自己烧的。

其实,这老梅庵有也不是没有别的好处,起码一样,宽敞。

宋嘉言分到了一个小院子,虽然不比她家里宽敞,不过别忘了这是庵堂。往日里她随着老太太去庙里礼佛,捐大笔布施,那庙里顶多给他们收拾出两间厢房做歇脚而已。原本,宋嘉言以为,她最多只有一个房间呢,结果,庵里的女尼却给她安排了一个院子。

院里正房三间,东屋两间,虽不宽敞,住她一个小女孩儿也足够了。而且,里面的一应的用物都是好的,只是颜色偏素。譬如,她卧室的帐幔是上好的暗花青丝锦缎,连拢挂帐幔的玉勾都是水润润的青玉,更不必提小书房的文房四宝,比她在家里用的都要好。

三间正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小书房,另一间算是个小厅了。东屋里有炉有灶有案有刀,烧个水做个饭的也方便。就是…没人服侍。

她这院里,有小尼姑送来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是,想吃什么菜,就得去庵里的菜地里自己拔了。

刚来时,宋嘉言种种悲催。

灶如何升火不呛烟,煤炉晚上如何封严致使第二日不灭,甚至于大米用什么火侯蒸出来的饭最好吃…若是宋嘉言知晓小纪氏为她来老梅庵还嫉妒的眼中蹿火,她宁可换了宋嘉语来。

若宋嘉语来,估计第二日就得在床上挺尸了。

宋嘉言此人,嘴巴甜,脸皮也厚。她第一天自己折腾半日,连顿正经饭都没吃上,接着下午她就去蹭饭了。当然,她也不白蹭,到厨下笑嘻嘻的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起码洗个菜扫个地倒个水的没问题。她都这么主动的劳动了,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厨下那些女尼也不好意思不给她碗饭吃。

一连半个月,宋嘉言才学会了怎么用炉灶、怎么蒸米饭,至于炒饭,这倒是难不倒她。不过,宋嘉言不大喜欢自己做饭,她这人爱热闹。哪怕她想去给老梅师太请安,老梅师太从不见她,她就跟着庵里的女尼混。

这些女尼,多是以往宫中的宫人,各有辛酸,终身未嫁,难得有这么一片清静之地。

人年纪大了,总会颇多宽容之处。

宋嘉言一个小女孩儿,年纪不大,人也有眼力劲儿,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家小姐类型,没多少时间,宋嘉言就跟这些女尼混熟了,起码能说上几句话。

首先,最让人惊讶的就是宋嘉言的饭量,以往在家里,有鱼有肉有蛋有菜,宋嘉言都要吃两碗饭的人。现在在庵里,除了菜就是菜,连蛋都没有,宋嘉言就得吃…三碗饭才吃的饱。

当然,女人用的碗都比较小。

厨房里掌勺的叫如玉的女尼就说了,“嘉言,你倒是不胖,不过,少食多餐比较好。”毕竟宫人出身,非但举止礼仪最好,便是说话蛮是慢调斯理、柔而不腻,随便一个都是吕嬷嬷的水准。

其实,庵里的素斋也做的很好吃。但,素的就是素的,再怎么烧,也烧不出肉味儿来。宋嘉言对于自己的饭量也很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吃不饱就浑身没劲儿。玉姨,我能出去走走么,在庵外头。”

如玉道,“不要走远,就去附近的咱们的庵田梅林中走走就成了,太远了不安全。”

宋嘉言连忙应了,说,“玉姨,你放心吧,我就是出去看看。平日里在家,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出门呢。”

吃过午饭,宋嘉言一并帮着收拾了,又跟如玉说了一声,她就出门了。

另一个女尼如兰笑,“肯定是出去找肉吃了。”

如菊也笑,“这些天我看她大中午的不睡觉,用面粉淘了面筋粘在竹竿上粘树上的知了下来,还装模作样的装乖说是怕知了叫吵着咱们休息。”

如梅接了如菊的话笑,“可不是么。自己偷偷的把粘来的知了放在盆里抹上盐腌一个晚上,第二天用油煸熟了吃。弄得她院里香的很,还当别人不知道呢。”

庵里来了个小女孩儿,似乎格外的多了许多乐趣,女尼们一道说着宋嘉言自作聪明的趣事,笑一笑方各做各事了。

宋嘉言这点儿小心思,在这些宫人出身的女尼面前根本不够看,好在她也未耍过什么心机之类的。她就是有些嘴馋了么,偷偷摸摸的弄些知了肉来吃,还当别人不知道呢。

宋嘉言出门就是找肉吃呢,她早想好了,身上还带了火折子与细盐,腰间挎一把柴刀,沿着山路,四下寻摸。

后来,吴双在形容他与宋嘉言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第一次遇到,在一个姑娘家的眼里,一只野鸡比我这个绝世美男子更有魅力。”

其实,宋嘉言倒不是觉着野鸡比美男更有魅力,当时,她根本没看到边儿上还有个男人。她寻罗大半个时辰,才寻罗到一只在林间散步的野鸡。看到野鸡之后,大半个月没正正经经吃一次肉的宋嘉言当下飞出腰间柴刀,柴刀飞过,一刀砍掉了野鸡的半颗头。而可怜的野鸡,叫都未叫一声便毙命当场。

吴双挽起的弓箭没能射出去,野鸡已毙命宋嘉言的柴刀下。宋嘉言颠颠儿的跑过去捡起野鸡,捡回柴刀,正想找个地方弄个叫花鸡来吃呢,回头就见一个小子臂挽长弓,两只桃花眼正瞅她呢。

宋嘉言倒没觉着这小子是刺客,若是刺客,早趁她捡野鸡的时候一箭射死她了。只是,唉哟,这小子怎么生的…唉哟…这么叫人流口水哩。

宋嘉言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自己老爹就是帝都有名的大帅哥,年轻时人称宋玉郎。当然,宋老爹现在年纪有些大了,已经是美大叔了。不过,就是现在,宋嘉言自己的哥哥宋嘉让,虽然没有老爹宋荣的俊秀,但也是浓眉大眼的帅哥一枚。还有秦峥的清俊,李睿的俊美,宋嘉诺的可爱…反正,宋嘉言自认为见过的少年不少,却似乎都比眼前的少年少了些什么。

有句话来形容美女,是说“荆钗布衣不掩其天香国色”。其实,叫宋嘉言说句良心话,这句话,也很适用于眼前的少年:真是粗缯大布不掩其丰神如玉。

以至于宋嘉言恨不能弄道灵符来试试这小子是不是山中妖精变的,唉哟,怎么生的这样好呢。

宋嘉言打量吴双两眼,于内心深处悄悄的嫉妒了一下人家的美貌。但,美貌又不能拿来当肉吃,宋嘉言拎着野鸡就要走人。吴双却上前一步,挡住宋嘉言的去路,拱拱手,道,“姑娘。”虽是小尼姑的装扮,不过没见哪家尼姑能这样辣手催鸡的。故此,吴双唤了宋嘉言一声姑娘。

宋嘉言语气不善,问,“干嘛?要抢我的鸡吗?”吴双既不是刺客,又身带长弓,背上还背了个竹篓,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宋嘉言想着,这小子该是来山上打猎的。不过,打猎打到老梅庵的地盘儿就不对了。宋嘉言几乎想代老梅庵没收了这小子的竹篓,里面肯定是吃的。

吴双浅浅一笑,眉目间似有盈盈光辉一般,俊美之态,难以形容,“我这里有在山上采的山菇,姑娘身着尼衫,想来是住在庵堂的,这鸡要拿回庵堂吃,不大方便吧。我与弟弟住在这附近,正是梅林的守林人。若是姑娘不嫌弃,小子手艺尚可,正好用野鸡烧山菇,味道鲜美极了。我愿意请姑娘用饭,如何?”

人生的好看就是沾光,宋嘉言多瞅了几眼吴双的美貌,抬抬下巴,立场坚定,“放心,我自己能收拾。”她自己的鸡,干嘛要为一点子山菇就分给这兄弟两个吃啊,她才舍不得呢。

吴双依旧笑吟吟地,“姑娘就是自己收拾,如今山上也没有干柴。姑娘先把拔鸡毛,掏内脏,再寻柴火来烤鸡。这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干柴难寻啊。”

宋嘉言歪着脑袋瞧吴双两眼,说,“万一你是拐子可怎么办?”

吴双哈哈大笑,“就是拐子也会怕姑娘的柴刀的。”

宋嘉言是个傻大胆,更兼吴双生的秀色可餐,反正晕头晕脑的,宋嘉言就跟着吴双去了。见吴双有小背篓,宋嘉言就把野鸡放在吴双的小背篓里叫他背着。

吴双极擅言辞,笑道,“姑娘想将这鸡怎么吃?”

宋嘉言道,“做成叫花鸡来吃。”

“我看姑娘唇色泛干,眉心似有一缕火气,不如喝鸡汤,我放一些药草进去,清凉去热的。”吴双一看就是走惯了山路的,步子轻盈灵敏,难得宋嘉言还能跟得上他。

吴双刚一回家,屋里就出来一位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宋嘉言顿时呆了,既惊且叹,“你们是双生子啊!”哇,真是了不起。双生子倒是常见,但长的这样一模一样、俊美无双的少年,可就实在难得了。

吴双解下背上的竹篓,笑着介绍一句,道,“这是我弟弟,吴玉。”

“阿弟,这位是宋姑娘,住在附近的庵堂。”

吴玉对着宋嘉言拱拱手,就没再理会她,转而去看兄长竹篓里的东西,道,“阿兄猎到了野鸡?”

“是宋姑娘猎到的,我采了不少山菇,宋姑娘拿山鸡入伙,我们一并吃饭。”

吴玉的桃花眼冷冷的扫了宋嘉言腰间的柴刀一眼,与兄长道,“昨天捉来的鱼养了一夜,也可以杀了。”

吴双笑,“你去把鱼杀了,我来收拾鸡,宋姑娘,麻烦你把山菇洗干净,咱们也可以快些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