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妹妹随便坐。”宋嘉让自小便很知照看宋嘉言,他是个粗放的人,照看宋嘉言的方式便是,宋嘉言要什么,他就去给妹妹弄什么;妹妹要学什么,他就教什么。以至于,不知不觉,把妹妹养的这般泼辣,宋嘉让于内心深处很觉着对不住将来的妹夫。

宋嘉言一笑,“我还不高兴坐呢。”一抬屁股,老实的坐在宋嘉让一畔,跟宋嘉让说,“你昨天跟二弟醉醺醺的回来,太太不定怎么抱怨你呢。我在内院,她动不了我。你在前院,我就一直担心你。内宅妇人,用的都是阴损的法子害人,有爹爹在,她不敢对哥哥明着下手,我就担心她会用手段坏了哥哥的名声呢。”官宦子弟,功课不好不算缺点,但,若名声有暇,就要命了。

宋嘉让道,“难道我是傻的?放心吧,我还能叫你替我担心不成?”他也不喜欢继母,其实,小纪氏一早将宋嘉言挪到自己院里抚育,原本是想拢络着这兄妹两个。不料,小纪氏运气不好,宋嘉言是个穿的,宋嘉让一早就跟着宋老太太过活。待宋嘉让年纪稍长,宋荣又将人挪到前院教导。

其实,相对于对宋嘉言隐隐的暗恨,小纪氏一直待宋嘉让还算不错。宋嘉让小时候,小纪氏着人弄了许多玩具送给宋嘉让玩儿,宋嘉言还怕宋嘉让玩物丧志啥的。不想,宋荣见到这些玩具,二话不说便令人收起来,一件不给宋嘉让。

小纪氏讨了个无趣,彼时,夫妻感情正浓,宋荣并未多说。

宋嘉让不放心的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男女之事的,可是谁告诉你?还是看了什么邪书?”

宋嘉言不以为然,“哥哥不是傻的,难道你看着妹妹像傻的?”既然宋嘉让心里有数,宋嘉言也不欲多说这个,宋嘉言笑嘻嘻地,“哥,明早咱们一道晨练吧。你去舅公家这些天,我一个人没意思极了。”

“行啊。”

兄妹两个悄声细语的说了许久的话,过一时,吃了梁嬷嬷送来的点心,宋嘉言也不去上课了,与宋嘉让兄妹两个直接到老太太的院里去了。

宋嘉让关键是怕宋荣回来责罚他饮酒之事,故此,先找靠山老太太。

只是,宋嘉让未曾深想,宋荣搞定老太太不过分分钟的事。他这靠山找的,委实不大牢靠。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啦~~~~

挨揍

宋嘉让找了个不大牢靠的靠山,实际上,宋荣也没在母亲晚饭的时候发作。他带着两儿一女、还有辛家兄妹,陪着母亲与舅母用了晚饭。

之后,说会儿话,喝过消食茶,宋荣便带着两个儿子与辛竹笙回前院休息。

若是年纪再小几岁,宋嘉让几乎想赖在祖母院里睡觉了。

宋荣人生的儒雅俊秀,是帝都城有名的大帅哥,又是状元出身,端的是才貌双全。但,只要宋荣含笑的扫他一眼,宋嘉让便禁不住两腿发软。

打发了辛竹笙去休息,宋荣唤了两个儿子到书房说话。

宋嘉让不知在这里挨了多少揍,正寻思怎样说些好话脱身呢,他还没拿个主意出来,宋嘉诺已经道,“父亲,我跟大哥知道错了。”

宋荣悠闲的品尝着香茶,问,“说说,错哪儿了?”

宋嘉诺歪头看宋嘉让一眼,宋嘉让立刻说,“就是跟同窗出去吃酒,也不该喝醉回来,应该有所克制。还有,二弟年纪小,我身为兄长应该看着二弟,不该叫弟弟喝酒。”

宋嘉诺连忙说,“是我好奇才要喝酒的,大哥哥只叫我喝一小口,是我一下子喝了一杯。不想,就喝醉了。”他不想大哥哥把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

宋荣淡淡的“嗯”了一声,呷口茶问,“还有呢?”

宋嘉让挠挠头,实在想不起来了。

宋嘉诺向来灵光的脑袋,此时也懵了,不晓得该怎么办,于是,又歪着脑袋去瞧哥哥。

宋嘉让自幼淘气,没少父前对答,他年纪大,胆量也大上几分,索性直接问了,“儿子愚钝,还得请爹你提示一二。”

宋荣将茶盏往手畔桌上一撂,握起桌上一柄油光噌亮的戒尺。宋嘉让一见就头皮发麻,连忙道,“我,我,爹,我再想一想,马上就能想起来了。”

宋荣却是懒的废话,直接道,“转过身去。”

宋嘉让只恨自己出门没多穿两条裤子,反正他经常挨揍,倒也不是非常害怕,就是当着宋嘉诺的面儿,有点儿没面子。宋嘉让知晓宋荣的规矩,只得转过身。宋荣一句话没有,直接手起板落,别看宋荣科举出身,少时却是跟着母亲下过田种过地的,手上并不缺气力,十戒尺下去,宋嘉让腿一软,跪地上了。此时,耳畔传来宋荣淡然的声音,“你今年多大,你弟弟多大,就敢带着他去酒楼吃酒,反了你!自己说,该不该打?”

这打都打了,还问该不该?宋嘉让整个屁股都火辣辣的疼,忙道,“该,该。”

“接着说,还有呢?”

宋嘉让险些从地上跳起来,道,“也就这些了,爹,不过是带着弟弟吃了回酒,又不是犯了天条。你又不是在刑部当差,可不能屈打成招啊。”

听着这不着调的话,宋荣便气不打一处来,问,“今天你们都做什么了?”

宋嘉让连忙道,“是祖母说叫我们歇一日的。”

“拿老太太压我。”

“不是不是,爹,我是实话实说,不敢有半句假话。”宋嘉让正琢磨着说几句好听的,好让宋荣消气。不料宋荣直接起身,一把揪过宋嘉让的身子。宋嘉让自认为武功高强,却被宋荣脚下一绊,整个身扑到了案桌上,接着腰间被宋荣按紧,又是一顿板子落下。

宋嘉让不停的哀求,“爹、爹,我错了我错了…”宋荣向来打的极快,宋嘉让没喊几句,又是十戒尺打完。

宋嘉让疼的倒吸冷气,一个劲儿的唉哟,宋荣早将手自宋嘉让腰间移开,道,“你还趴着做什么?没挨够?”

宋嘉让扶着腰,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宋荣训道,“你们是昨天醉酒,难道今天也醉了吗?你们是哪里不舒服,老太太不叫你们上学,就不必去了吗?就算不去,自己难道不会在家温习功课?”

“大好光阴就此白白浪费,嘉诺,你知错了没?”

短短时间,大哥挨了两回揍,宋嘉诺自幼功课好,人也乖巧,不要说挨打,重话都没听过一句。此刻,见父亲质问自己,宋嘉诺又惊又怕、六神无主,过一会儿,才小声说,“儿子知错了。”他本来想温书的,可是看到大哥哥在院里耍刀练剑,威武极了,宋嘉诺羡慕的不行,跟大哥哥玩儿大半日。

宋荣脸上并无怒容,道,“过来。”

宋嘉诺抖了一抖,垂着小脑袋,挪着小步子上前。宋嘉让揉着屁股,劝说,“二弟还小呢,爹,你看他都吓坏了,他也知错了,就算了吧。”

宋荣道,“不愧是兄弟,都很会拖延,嗯?”

宋嘉诺走到父亲跟前,学着大哥哥的样子转过身去,紧咬着下唇。他是个自尊心强烈的孩子,虽然不该这样想,但是,像刚刚大哥哥那样油腔滑话的求饶,真的好丢脸哦。

宋嘉诺自出娘胎,从未挨过半根手指,如今要挨打,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忽然屁股上一阵不可抵挡的痛楚传来,宋嘉诺咬紧的牙关逸出一声痛叫,小小身子往地上扑去,吧唧就闹了个跪趴,小手撑地,接着眼睛就不自觉的红了。

好痛…

宋嘉诺眼泪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

宋嘉让替宋嘉诺说好话,“爹,打一下就算了,二弟还小呢,打坏了怎么办?”宋嘉让提点宋嘉诺,“二弟,你知错,就要跟父亲认错。”赶紧说两句好听的话,真是笨!

宋嘉诺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抬袖子抹干眼泪,倔强的站回了原地,宋荣又是一戒尺下去。宋嘉诺这回直接趴地上了。

宋嘉让突然做了一件让宋荣大跌眼镜的事,他俯身便把宋嘉诺抢在怀里,直接撒腿跑出书房,一溜烟的逃回自己的小院儿里。

宋嘉诺已经说不出话了,屁股当然很疼,但是,大哥哥这样抢了他出来,没事情吗?父亲不会追究吗?

宋嘉让一瘸一拐的把宋嘉诺搁地上,自己找了个垫子,歪着身子坐榻上,嘴巴里不停的唉哟唉哟。宋嘉诺抽抽鼻子,眨眨红红的眼睛,担心的问,“大哥哥,是不是很疼啊?”他挨两下就疼的不行了,大哥哥挨了两顿打呢。

宋嘉让吩咐大丫头紫嫣,“上回爹给我的金创药,拿过来。”这才说宋嘉诺,“你是不是傻啊,干站着挨揍,也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宋嘉诺固执道,“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啊,挨打也是应该的。”

“小呆子,知道错就行了,就是不挨揍,我也知道错了。”宋嘉让说宋嘉诺,“又不是在刑部大牢,跟自己亲爹,瞎讲什么骨气呢。白白挨打。”其实宋嘉让头一回挨揍的年纪也不大,约摸跟宋嘉诺差不离,他可没宋嘉诺的骨气,死站着挨打不求饶。宋嘉让挨了一下子就满书房乱蹿,后来钻书房的榻椅下面,把宋荣气的不轻。

“下回再挨揍,自己长点儿记性,求个饶可怎么了,又不是对外人。”

宋嘉诺说,“我以后不会再犯错的。”

听听这等狂话,宋嘉让正想刺宋嘉诺几句呢,紫嫣取了金创药来,宋嘉让道,“你先下去,别叫人进来。”

待紫嫣退下,宋嘉让唤道,“过来,我给你上药。”

宋嘉诺迈着小步子过去,说,“我先帮大哥哥上吧。”

宋嘉让一只手就把宋嘉诺抓到榻上,道,“行了,这还有什么可争的。这可是爹给我的好药,说是宫里进贡的,没多少了。你屁股小,用不了多少。”说着就扒了宋嘉诺的小裤子,露出白嫩嫩的小屁股来。宋嘉诺不过七岁,还有些婴儿肥的年纪,小屁股也肉嘟嘟的,就是如今小屁股上横亘着两道并排排列的寸把宽的红紫肿痕,一眼望过,可怜至极。

宋嘉让擦药上是一把好手,经验丰富,一面给宋嘉诺上药,还逗他玩儿,“一会儿若是爹再追过来,把你按起来揍一顿,药就白上了。”

宋嘉诺奶声奶气地,“我可不是自愿跑的,是大哥哥你把我抢出来的。”

“那你怎么不自己回去?”

有骨气跟傻是两码事好不好?宋嘉诺自认是个有原则有骨气的人,但是,叫他再回去挨揍…

宋嘉让很快的给宋嘉诺上好药,帮他提起裤子,宋嘉诺自己低着小脑袋系好裤带,认真的说,“大哥哥,我帮你上药吧?”

“不用了,我自己上就成。”

宋嘉诺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坚持,“大哥,快点趴下!”

宋嘉让嘿嘿笑两声,跟宋嘉诺说,“你可轻着点儿。”

“知道了。”

都是男人,宋嘉让也没啥害羞的,直接趴在榻上。宋嘉诺却吓了一跳,宋嘉让趴着抱怨,“你是不知道,咱爹不但文章做的好,揍人也是一流,一板子接一板子的,码的整整齐齐,跟用尺子量出来似的。我都怀疑老爹是不是打着户部的招牌,天天去刑部当差呢…”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啊,阿诺?”

宋嘉诺说,“怎么可能?”

“明天给祖母请安时,咱俩都瘸着腿进去啊。到时祖母肯定问是怎么回事,你就跟祖母说是被老爹打的,知道没?”

“这个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祖母顶多骂老爹几句,又不会怎么着。”

宋嘉诺转移话题,“不知道峥哥哥和阿嵘怎么样了?”

宋嘉让也有些担心,叹口气,“唉,是啊,秦大人比老爹更不讲理更残暴更刻板更…”

宋嘉诺声音都开始哆嗦了,“哥,这样,这样说长辈不大好吧?还是,还是不要这样说了。”

“切~看你这胆子。”宋嘉让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老爹胜在一张俊脸,别人都当他是个和气人呢,谁知道他私下这么手黑呢。”

宋嘉让还想教育宋嘉诺一番呢,就听一个华丽冰凉的声音道,“哦,原来你对我意见还不小呢。”

“爹!”宋嘉让惊的直接从榻上跳起来,宋荣一脚踹在宋嘉让受苦受难的屁股上,宋嘉让嗷的一声惨叫,捂着屁股又趴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月的阅历

第二日,挨过揍的两兄弟早早起床,宋嘉让辛竹笙去小校场打拳射箭,宋嘉诺在房里温书。

宋嘉言也去了小校场,大家闺秀的生活实在能闷死人,好在宋荣并不是寻常的古板大家长,宋老太太自己也需要种菜来打发时间,故此,宋嘉言去小校场学些拳脚强身健体的也没人反对。倒是小纪氏说过两回,宋荣不以为意,小纪氏便也不再提了。

三人都是额角微汗,自校场出来,正遇到途经小花园儿要去主院请安的宋嘉诺。宋嘉诺停下脚步,跟兄姐与表叔打招呼。

宋嘉言摸摸宋嘉诺的头,见他都穿上小毛衣裳,笑道,“如今越发冷了,二弟留心身体。”

宋嘉诺笑,“谢大姐姐关心。大姐姐,你不冷吗?”他记得二姐姐入秋便已经穿夹袄了呢。

宋嘉言身上是一袭厚料青衫,几缕留海粘在额角,望去如初春青竹一般清雅俊秀。宋嘉言笑,“刚刚在校场,活动了一下,自然不冷了。”

宋嘉让道,“我跟表叔先回去换衣裳了,你们也该去哪儿去哪儿。早上风凉,别在风里说话了。”

宋嘉言叮嘱一句,“哥,你跟表叔快点儿,祖母那里估计要传饭了。”

宋嘉让辛竹笙回了前院儿,宋嘉言与宋嘉诺倒有一段路相伴,宋嘉诺小小的步子,本就走不快,宋嘉言便也放慢脚步。宋嘉诺问,“大姐姐,每天去校场,就不会怕冷了么?”

宋嘉言笑,“身体好的人,自然就不怕冷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分道扬镳,宋嘉诺去主院给母亲请安,宋嘉言去了老太太院里。

辛竹筝此时也在了,早上宋嘉言本来想叫辛竹筝一道去校场的,辛竹筝要练字,就没去。宋嘉言觉着,以辛竹筝的学习热情,很快就能跟上进度了。

待宋嘉让与辛竹笙来了,老太太便命传饭。吃饭时,宋嘉让叫丫头拿了厚垫子搁椅子上垫着。老太太见惯了的,问,“你爹又打你了?”

宋嘉让瞅祖母一眼,昨天真是给老爹教训惨了,今日大好良机,宋嘉让竟没敢告状,连连否认,一口咬定道,“没,我自己撞的。”

谁会把屁股撞的不敢坐椅子啊,宋老太太一听便知有假,报怨,“真是冤孽啊。”对辛老太太说,“你瞧瞧,如今老大,竟把个孩子吓的不敢说实话了。自小就是这样,霸王一样,小时候老二挨了他的打从来不敢给我说。”

辛老太太笑劝,“男孩子哪里还短了挨两下子了。外甥也是为孩子们好呢,大姐就是这样心软。”

宋嘉让直乐,问,“祖母,是不是二叔怕了我爹,才跑的老远去做官。”

“胡说八道。”宋老太太笑,“往哪儿做官是皇帝老子的安排。”

宋嘉让心胸开阔,他经常挨揍,也不觉着会有什么心里阴影,欢欢喜喜的吃过早饭,就准备去上学了。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念叨呢,“身上有伤,去学里可怎么坐那硬板凳呢,就在家里歇一日吧。”

宋嘉让哪里敢应,道,“不成不成,叫老爹知道,又得寻我的不是。”又说,“今天表叔也一并去学里了,老太太、舅婆,你们好生歇着,等下晌午我们放学就回家。”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马后炮的说一句,“不准出去吃酒啦。”

宋嘉让腿一软,如今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吃酒了。

正好,小纪氏带着宋嘉语宋嘉诺来请安,三个男孩儿便一道去学里了。只是,小纪氏看宋嘉让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善。

小纪氏早上才知晓儿子昨晚被打了,为了还是出去吃酒的事。小纪氏实在气的了不得,当着儿女的面便是一通报怨,说宋嘉诺,“你大哥没规矩惯了的,你怎么还跟着他去胡闹?他要去吃酒,就让他去!你跟着去做什么?看惹你父亲生气!”

宋嘉诺一五一十的说,“是秦峥哥哥请客呢。秦峥哥哥的功课是学里最好的,而且常常照顾我,我在学里也常常请教秦峥哥哥功课。还有阿嵘,我们都是好朋友。昨天还是大哥在父亲在前替我求情呢。”

小纪氏嫩白的指尖儿戳儿子眉心一记,道,“秦家峥哥儿是不错,你多跟他来往。你大哥没个正形,成日就知道打打杀杀,功课一塌糊涂,跟着他能学出什么好?”

宋嘉诺就有些不乐意,“母亲不知道,学里同窗都喜欢大哥。”

小纪氏道,“去学里是为了学功课,别的都是虚的。等以后你金榜题名,人们也喜欢你,都恨不得跟你交往呢。”

宋嘉诺刚要说话,宋嘉语已道,“我听娇姐姐说,秦家规矩可严了。你们这样吃酒,父亲都气的打你和大哥,峥哥哥肯定也受罚了呢。”

宋嘉诺没反驳,也没说别的。

小纪氏叹口气,命丫头传早饭来。秋晨微凉,宋老太太便令小纪氏与儿女用过早饭再去请安,省得冷风朔气的冻着。

其实,小纪氏有所不知,这事儿还是宋嘉言跟老太太提的,宋嘉言道,“二妹妹一入秋就穿上夹的了,这几天又有些咳嗽,还有二弟也是小小年纪,早上天寒,不如让他们用过早饭再来请安呢。”

事关自己的小孙子,宋老太太一口便应了。

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小纪氏尽管心里恨宋嘉让拖累自己儿子挨打,不过,除了心里恨上一恨,小纪氏也没啥好法子。毕竟,宋嘉让是嫡长子,又住在前院,除了在老太太这里碰面儿请安,一般宋嘉让都很少与她说话。

小纪氏忽而心下一动,脸上神色渐渐舒缓,见老太太没什么事,便温顺的告退了。

宋老太太微微叹了口气,辛老太太笑,“大姐怎么忽然叹起气来?”

“看老大媳妇这样,我就发愁。”姑嫂关系向来融洽,宋老太太本就没甚心机,也不大存得住话,叹道,“我跟永福命不好,亲娘早早过逝了。到了我的让哥儿言姐儿这里,又是这样。”

辛老太太劝道,“大姐这是哪里话,我看外甥媳妇懂规矩有礼数,人也生的伶俐,还有语姐儿诺哥儿,个个都是好孩子。”

“孩子都是好孩子。”宋老太太没啥心机,却不缺阅历,道,“我自小在后娘手下过日子,这亲娘后娘的差别,我一眼就能瞧出来。你看刚刚让哥儿给她请安,她那张脸拉的,也不知让哥儿哪里碍着她的眼了。”说着,又叹了口气,“幸好我还活着呢,也能多照看两个孩子。”

辛老太太只得道,“有大姐瞧着,再说,让哥儿他爹也不是个糊涂的,大姐莫要担心。孩子转眼便是大人了,我听说城里人都成家早,让哥儿今年十二,转年也十三了,大姐给让哥儿相看个好媳妇,便齐全了,以后小夫妻定能过好日子的。”

这倒是说到了宋老太太的心坎儿上,老姑嫂两个又欢欢喜喜的说起孩子的事来。宋老太太很惦记娘家子侄,对辛老太太道,“这三年笙哥儿筝姐儿守孝,笙哥儿好生念书,以后叫老大给笙哥儿弄个差使,孩子也就出息了。”

辛老太太道,“笙哥儿是个老实胚子,看他自己吧。他若是那块儿料,大外甥亏不了他,若不是那块儿料,也别去够自个儿够不着的东西。”

“看你说的。”宋老太太是个护短儿的,笑,“我看笙哥儿就很好。”

两人正说着话,小纪氏去而复返,后面还跟着武安侯府的两个婆子,宋老太太倒是认得的,笑道,“这不是张妈妈、李妈妈吗?你们怎么有空来了?”

二人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张妈妈笑道,“我家夫人吩咐奴婢们过来给老太太与舅老太太请安,今秋庄上送了些土物儿,夫人说送来些给老太太、舅老太太、姑娘、姑爷、和小爷、姐们儿尝个鲜儿。”

原本武安侯夫人与宋老太太是死不对眼的,宋嘉让宋嘉言的生母大纪氏生前没少受宋老太太的气,武安侯夫人一提起宋老太太,以往都是用“那乡下婆子”来代称。还是后来宋嘉让宋嘉言兄妹渐渐长大,有兄妹二人调节劝和着,如今两个老太太见面儿还能说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