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嬷嬷原就是武安侯夫人的心腹奴才,让万嬷嬷陪嫁过去,就是为了外孙外孙女,免得他们受了委屈,自己不知道。
小纪氏到了章姨娘的小院儿里,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章姨娘摸摸女儿的小脸儿,道,“赶紧到床上坐,绿菊,我叫你炖的燕窝呢,好了没?取来给姑娘吃。”
小纪氏由章姨娘拉着手,笑,“我在家是吃了早饭才来了,又没饿着,姨娘别张罗了。”
章姨娘叹,“当我不知道呢,先时二姑娘嫁到宋家,回来诉了多少回苦,你婆婆又不是个好相处的,你是新媳妇,要立规矩操持家务,岂有不吃苦头的?再有一会儿吃饭,跟着夫人、大姑娘吃,哪里能吃的爽快,你先掂补掂补呢。”
绿菊捧来一盅冰糖燕窝,章姨娘接了,先吹了吹燕窝的热气,才递给女儿,笑,“昨儿我就叫她们备着了,上好的燕盏。我这里还有一大包,一会儿你带上,拿回去慢慢吃,你现在正当年纪,可得留意自己的身子。”
小纪氏小口尝了,笑着点点着,这就是生母与嫡母的差别了。
章姨娘望着女儿娇美的脸庞,待女儿将一盏燕窝吃光了,又漱了口,方细细问起女儿在婆家如何。小纪氏道,“姨娘莫担心我,相公对我极好,便是老太太挑剔些,不过话说回来了,哪家的老太太不挑剔呢。若媳妇好做,就没有‘二十年媳妇熬成婆’的话了。何况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太太的年纪摆在那儿,到底精力有限,我也不是二姐姐那样刚烈的人,应付得来。”
章姨娘点了点头,又悄声问了女儿些私密事,小纪氏脸上微红,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章姨娘低声道,“女人这一辈子,还得靠肚皮过日子。别想些有的没有,也不要委屈了让哥儿与言姐儿,夫人初时是不想你嫁去做填房的,是你父亲疼你。让哥儿、言姐儿平安长大,就不辜负你父亲了。”
小纪氏展颜一笑,“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个?姨娘放心,我不是那等短见的人,以后我的孩儿,照样是宋家的嫡子嫡女。”
章姨娘叹,“我出身不好,你两个兄弟我倒不担心,男人家,前程要看自己的本事。就是你,样样不比别人差,这么个填房,还是咱们母女千辛万苦谋求来了。否则,凭我儿的才貌,便是王侯公府,也不差什么的。”
小纪氏将头歪在章姨娘肩上靠着,带着一丝软软的娇意,笑,“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姨娘看我,自然是样样好。”又安慰章姨娘道,“弟弟们都有出息,以后这府里的爵位必是弟弟的,姨娘与我都是有后福的。”
章姨娘年华已逝,眼角已生出细碎的皱纹,其实这些年,随着美貌凋零,武安侯已另有新宠。不过,这有什么关系的,她已有二子一女,女人最终能倚靠的,从来不是丈夫,而是自己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中午用过家宴,宋荣带着小纪氏与岳父岳母、宁安侯夫妻告辞,上车回家。
夫妻二人到家后,小纪氏先服侍着宋荣换衣裳,一面问留守的大丫头绿云,“老太太与让哥儿回来了么?”
绿云禀道,“没有呢。”
宋荣轻握住小纪氏柔若无骨的小手,看她脸上有几分倦意,道,“刚回来,先歇一歇。”
小纪氏抿嘴一笑,嘴角两只浅浅梨涡微现,却是将小手一抽,小纪氏垂下眼眸,细细的为丈夫整理好舒适长衫。
一时,丫环捧来新茶,小纪氏亲手奉予丈夫,宋荣使个眼色,小纪氏只作不睬,反是径自到妆台前坐下,拔下鬓间金钗宝石,随手放在妆台之上。
宋荣将手一挥,绿云便带着屋里的丫环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小纪氏已将头上钗环尽数卸下,她年华正好,颜色明媚,就这样散着一头青丝,便有一种耀眼的韶华之美。宋荣望向镜中丽人,缓步过去,将小纪氏环在怀中。
顿时,一股淡淡幽香萦绕鼻间,沁入心田,宋荣抬手握住小妻子梳头的手,温声道,“我为柔儿梳头。”宋荣取走小纪氏手中的小玉梳,将一把青丝握于掌中,深深一嗅,道,“柔儿真香。”
小纪氏皱一皱鼻尖儿,娇声微嗔,“梳头便好生梳头,老爷若是戏弄于我,我自己梳。”
“别,我来服侍柔儿。”
小纪氏不说话,只是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与丈夫坚毅的下巴。宋荣有一张俊朗的脸,且才高八斗,前途正好,不论从哪方面,对女人都极具吸引力。不然,小纪氏不会想尽办法来给宋荣做填房。
两人都未说话,反是有一种奇妙和气氛在房中蔓延。
待一头青丝梳理的黑亮柔顺,披于肩上,小纪氏对着镜中丈夫一笑,宋荣俯下身将嘴凑于小纪氏细腻白皙的耳珠处,张嘴衔了去。
小纪氏红霞满面,羞涩至极。
正当此时,屋外绿云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两位姨娘,老爷太太有事商议,姨娘们一会儿再来请安吧。”
“刚刚听到老爷太太回来,我们岂有不来给老爷太太请安见礼的?”一个娇媚的声音穿入屋内。
小纪氏忙推开宋荣,眼中闪过一抹羞怯至极的恼意,伸手拭去眼角泪光,别开脸去,不说话。
两位姨娘娇滴滴的声音自外间传来,道,“奴婢们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宋荣被姨娘们扫了兴致,声音中透出一分冷意,道,“不必你们服侍,下去!”
小纪氏连忙转过身,眼圈儿尚带着微微泪意,道,“妹妹们好意来请安见礼,老爷跟妹妹们撒什么火。”小纪氏对着宋荣勉强一笑,扬声道,“妹妹们进来吧。”
宋荣脸上不悦,两位姨娘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见小纪氏还散着头发,一位柳姨娘尤其伶俐,连忙行一礼,上前道,“奴婢伺候太太梳头。”另一位翠姨娘也行过礼,也跟着过去服侍小纪氏。
小纪氏一句话没说,刚被宋荣梳理好的青丝,又被这两位姨娘伺候着梳妆了起来。小纪氏对着镜子瞧瞧,笑,“手真巧,辛苦你们了。”
柳姨娘笑,“不敢当太太的赞,若太太喜欢,奴婢每天来伺候太太梳头,就是奴婢的福气了。”
小纪氏道,“咱家丫头婆子的数不清,哪里还用劳烦你们。”说着,从妆台上拉出个小妆盒,取出一幅金镶宝石、耀眼无比的镯子,递给两位姨娘一人一只,道,“你们拿去戴吧。”
两位姨娘福身谢赏,小纪氏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与老爷还有事情要说。”
柳姨娘是个嘴快的,道,“若太太有用得着我与翠姐姐的地方,尽管吩咐。”
小纪氏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那你们是想听着我跟老爷商量事情么?”
小纪氏这样问的直接,两位来搅局并顺便来勾搭宋荣的姨娘倒不好接话了。
宋荣已是心下不耐,皱眉斥道,“还不退下!没规矩的东西!以后太太不叫,你们不必过来!”
柳姨娘、翠姨娘春花秋月般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伤心,连忙俯身退下了。
小纪氏劝宋荣道,“两位姨娘都是老太太赏的,且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老爷也要给他们些脸面呢。”
宋荣倒无所畏,对小纪氏道,“柔儿,你既嫁了我,母亲毕竟年老,内宅的事便多操心。她们虽是母亲赏下的人,到底也是奴才,难道还能爬到主子头上去。若不明话,你只管管教。”拔去小纪氏发间一支金雀钗,道,“你是我的正妻,既过了门,我便将家里事交给你。我也好安下心来为朝廷效力,给柔儿你挣下凤冠霞帔。”
小纪氏柔柔一笑,“只要老爷信我。”
“倒是有一事,我正想跟老爷说呢。”小纪氏打叠起精神,道,“昨儿个我不是跟老爷说的言姐儿的事,想把言姐儿移到咱们院里来,就近照看呢。我今天一见两位姨娘,又觉着不妥,东西厢住着两位姨娘,言姐儿过来,住在哪儿呢?”
小纪氏望向宋荣,“且说言姐儿虽小,也是我的女儿,又是老爷的嫡长女,身份不同。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言姐儿。”
宋荣道,“既如此,便令柳氏与翠雀住在一处,给言姐儿腾出东厢来。”
小纪氏低声道,“我跟老爷说句心里话吧,言姐儿本就该叫我姨妈的,如今她又是我的女儿,我待言姐儿,心里亲近的很。我跟老爷想的也是一样,想着把两位姨娘住一处,给言儿空出屋子来。就是不知,两位姨娘愿不愿意?”
喜新厌旧,男人天性。
何况,宋荣是正经科举出身,自己有本事,妾室于他来说不过是消谴。听到小纪氏的话,宋荣安慰她道,“你是一家主母,你有事吩咐下去,她们听话,是她们知礼;她们不听,便是不识抬举。”
小纪氏嗔道,“要不说老爷是男人呢,哪里知道女人心?”
宋荣早将两个妾室扔到脑后,调笑,“什么女人心?柔儿跟我说说,你的女人心是什么?”
小纪氏脸颊微红,露出浅浅羞涩,见屋内无人,她方将头枕在丈夫肩上,柔声道,“我的心里,只喜欢老爷,也盼着老爷只喜欢我。”
小纪氏是续娶的正妻,又是这样的合乎自己心思,宋荣揽住小妻子的香肩,爱意渐生,温声道,“老爷只喜欢你。”
两人在屋里细细的说了会儿话,直至下晌午,听到丫环回禀说老太太带着大爷从庙里回来了。小纪氏与宋荣连忙整理衣裳,去老太太屋里请安。
宋老太太携着宋嘉让刚进屋,见儿子媳妇便过来了,宋老太太心下有几分满意,笑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纪氏上前服侍老太太换衣裳,宋荣问,“我们也是刚回来,老太太在庙里可求了什么好签?”宋老太太并不是多有心机的人,这一脸喜色,宋荣自然瞧得出来,故此出言相问,讨母亲欢喜。
果然,宋老太太立刻眉飞色舞的说自己求的上上签,宋荣笑着附和几句。宋荣早知那些庙里的把戏,给的香油钱丰厚,签永远是好的。
把母亲哄的开怀,宋荣又说了把宋嘉言移到自己院里去,道,“小纪氏进了门儿,就得担起一家主母的责任。那院里李姨娘的身子越发不好,叫言姐儿过来跟着小纪氏吧。”
因这话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宋老太太脸色倒还好,问一句,“杨柳与翠雀呢?”
“叫她们挤一挤,住西厢就是。”宋荣随口道。
宋老太太瞧低眉顺眼的小纪氏一眼,又看看儿子,正色道,“杨柳与翠雀是伺候过我的人,又是再乖巧不过的,你可不许委屈了她们。”
宋荣对小纪氏道,“你去厨下瞧瞧,母亲爱喝羊肉汤,叫厨下备上一盅。”
小纪氏柔顺无比的下去了。
待小纪氏走了,宋荣又打发了屋里丫头婆子带着宋嘉让下去梳洗、准备吃饭,方对母亲道,“那两个丫头,心大了。母亲再抬举她们,她们倒要做我的主了!”
宋老太太有几分不悦,道,“你不娶填房,她们倒没这些不是。”直觉儿子是受了媳妇的挑拨。
宋荣脸上也不大痛快,道,“如今在母亲心里,两个丫头倒比儿子都重要了?”
宋老太太气的直骂宋荣,“这是什么混帐话!”
“可不是么,要不然怎么母亲总要我跟她们睡觉去?”说着,宋荣还小声骂道,“真是两只小狐狸精,没迷惑了我,倒把我娘给迷惑了。”
宋老太太给儿子气笑,握拳捶儿子几下子,骂,“你不气死我是不罢休的吧。”
“娘——”宋荣搂住母亲的肩,亲昵无比,“娘你向来疼我,我看中娘的丫头,娘都遂我的愿。只是,那些丫头不过是个玩意儿,给儿子解闷儿而已。娘你还真抬举她们,倒给她们脸了呢。不管我是睡小纪氏、还是睡姨娘丫头,谁伺候的我舒坦,我睡谁?就跟平日里烧的菜似的,本就味儿不好,娘还非要逼儿子吃。”
宋老太太依旧不大高兴,骂宋荣道,“当初涎皮厚脸的要了我的丫头去,这才几日,就丢脑后去了!哼!”
宋荣忙打叠起万千小意,总之,晚上传菜之时,老太太已是满面欢颜,心情舒畅。
小纪氏何等聪明之人,她温顺恭敬的服侍着老太太,心下已是明白:这个家,还是老爷做主的。
第二日,两位姨娘碍于昨晚宋荣训斥,没听到传唤,未敢一大早的去给主母请安,却不想早饭后小纪氏倒命丫头请她们过去。
小纪氏直接对两位姨娘说了叫她住西厢给大姑娘腾地界儿的事,两人心下自然不愿,只是如何敢在小纪氏面前表现出来。哪怕再没脑子,经过这几日也能明白,宋荣对小纪氏不同于原本的大纪氏,可是喜欢疼爱的很呢。
如今小纪氏锋头正盛,柳姨娘与翠姨娘只得暂时偃旗息鼓,乖乖搬家。
当天下午,宋嘉言被人抱到了小纪氏院中东厢养活,她身边的人未动分毫,小纪氏还大方的将嫡母武安侯夫人特意陪嫁在她身边的心腹梁嬷嬷给了宋嘉言。
小纪氏说的光明正大,道,“楚奶娘是犯了错的人,不过是咱家宽厚,又有姐儿的脸面,故此暂且留着她,看她可知悔改?可见,到底要有个妥当周全的人在言姐儿身边,我才能放心呢。嬷嬷就操劳几年,待姐儿长大,我重谢嬷嬷。”说着,小纪氏眼圈儿一红,叹道,“就是地下的姐姐,知道嬷嬷能伴着言姐儿长大,也会感激嬷嬷的。”
话到这个地步,梁嬷嬷只得行礼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梁嬷嬷能被武安侯夫人派到小纪氏身边,跟着陪嫁到宋家,自然是第一等心腹的妥当人。
小纪氏将宋嘉言交给梁嬷嬷照看,自然有自己的考虑。第一,先安了嫡母之心;第二,宋嘉言如今不过一小奶娃娃,说句良心话,小纪氏不过是在宋荣面前说的好听,其实打心里,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小纪氏也没什么心思照看宋嘉言。不过,她也没有把宋嘉言养死的意思。故而,交给梁嬷嬷,也省得自己费心。其三,养小孩子可是个费心的事,用宋嘉言分散梁嬷嬷的心思,也省得这老货总是盯着自己。其四,自己亲养前嫡女养大,对自己的名声也有好处。
如此,小纪氏将宋嘉言放到自己院中,实不必操半点儿心,却是一举四得,好处无限。
在小纪氏眼里心头,宋嘉言不过一奶娃娃,如今,她的心思都在应付宋老太太的刁难上。
小纪氏是个很能忍耐的人,甭管宋老太太如何冷眼挑剔、冷言冷语,小纪氏只管闷头听着,至于听进去多少,就不知道了。反正每天宋荣落衙回家,小纪氏都会欢欢喜喜的迎上前,跟宋荣说些家里的事。
至于宋老太太偶尔道,“你既是贤妻,便给姨娘们安排安排,如何轮流伺候你们老爷,这些也是你的本分。”
小纪氏当下柔声细气道,“媳妇早就盘算过了,正想跟老太太商量呢。媳妇想着,一个月三十天,李姨娘身子不好,不敢叫她服侍老爷。余下媳妇,老爷初一、十五到媳妇房里,是给媳妇的脸面。因媳妇要照看言姐儿,余者二十八天,媳妇想着,柳姨娘、翠姨娘就轮流着服侍,对半分。老太太说可好?”
宋老太太一路靠着儿子方有了今日富贵,在她心里,最宝贝的便是两个儿子。如今小儿子宋耀外放,她跟着长子宋荣住,宋老太太最担心的莫过于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呢。原是想给小纪氏个下马威,叫她知晓厉害,不料小纪氏半分不争宠,倒把宋荣往妾室房里推。竟然有女人这样不识好歹,“嫌弃”儿子还是怎地?
总之鸡蛋里挑骨头,总有不是之处。宋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正待发火,小纪氏已是一脸惶恐,道,“媳妇自知蠢笨,若老太太觉着不好,教媳妇就是。”
宋老太太当下一噎,是啊,她本是怕儿子被媳妇勾引了,方寻小纪氏的麻烦。现下,小纪氏半点不争宠,极大方的将宋荣往妾室房里推,她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叫小纪氏去争宠吧。宋老太太无语可讲,到底心下气不顺,遂不耐烦道,“什么事都我去操心,要你有什么用?”
小纪氏愈发惶恐,第二日,小纪氏眼睛微红,跟宋老太太诉苦道,“昨日,媳妇将两位姨娘轮流侍侯的话一说,老爷便恼了。”
宋老太太又骂,“真个没用!”
小纪氏闷头只管听着。
结果,宋荣整整一个月都歇在小纪氏房里,哪怕小纪氏不方便的那几日,也未有例外。
其实,小纪氏心里也打着鼓呢。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把丈夫往别处推,不过,小纪氏心思灵活,且她生于侯门府第,本就是姨娘所出,见惯男人三妻四妾。又担心把宋荣约束的太紧,倒让宋荣厌烦于他。故而,自己不舒坦时,便安排了宋荣去西厢。
不料,宋荣并无此意,小纪氏欢喜至极,一晚上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宋荣何等精明之人,早瞧出小纪氏的心思,床间安歇后方低声问她,“我不去厢房,你这样开心?”
小纪氏嫩藕一样的手臂环着丈夫坚实的颈项,柔软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小声道,“老爷,我高兴的紧。”她本就是庶出,生母是得宠十几载的章姨娘。章姨娘论见识出身绝比不过武安侯夫人,不过,论如何讨男人的欢心,章姨娘自有一番心得。她就小纪氏这一个亲女,早在小纪氏出嫁前,母女两个私房话中,章姨娘已尽数告知了小纪氏。故此,小纪氏绝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矜持又自重身份。她紧紧记着章姨娘的教导:除了男人的宠爱,什么都是虚的。若嫁个男人守活寡,那些贤名叫来有什么用?
何况宋荣生的如朗月明星,这样的俊俏多情,又肯疼宠于她。小纪氏心里喜欢的紧,更不愿将丈夫拱手让出。
“就是这样不大贤惠,我也高兴。”小纪氏声音娇软,“老爷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老爷。”
宋荣拍拍她的脊背,心中怜意无限,道,“爷也喜欢你。”
宋嘉言觉着,小纪氏是个神人,绝对是女人中的战斗机。
由于小纪氏独宠于宋荣,柳姨娘翠姨娘两个,整整小半年也摸不到宋荣一根鸟毛,两个貌美姨娘厢房寂寞,便喜欢到东厢来,打着看宋嘉言的名义跟翠蕊等说话聊天、打发时光。
故而,托福于两个满腹怨气的碎嘴姨娘,宋嘉言听了满耳朵的八卦。包括小纪氏与宋荣晚上要折腾到三更天,把个宋老爷折腾的每天得喝补药吃大力丸才能满足小纪氏这j□j。
当然,两个姨娘说这种话时,酸的像刚喝了二斤醋回来。
不过,偶一次梁嬷嬷听到这两个姨娘不着调的话,当即把二人撵了出去,再不叫她们进东厢来,以免污了大姑娘宋嘉言的耳朵。
梁嬷嬷不愧是侯府出来的,自有其见识,言语间提点翠蕊道,“本就是奴才,难道给家里爷们儿做了小,便不是奴才了?一颗心摆正,日后到了年头儿,求主子给看门好亲事,哪怕是嫁给奴才,到底是正头夫妻呢。”像武安侯府的章姨娘,如今小纪氏的亲娘,虽是受宠多年,诞下二子一女,那又如何?
即便武安侯为了家中爵位考虑,已是将庶长子记在嫡妻名下充为嫡子。但,章氏,该是姨娘,还是姨娘。
章家那一家子,该是奴才,还是奴才。
梁嬷嬷身为武安侯夫人的心腹嬷嬷,自然对姨娘之流非常瞧不起。而且,梁嬷嬷在照顾孩子上面,的确很有一手,由她管着东厢的事,宋嘉言不但每日奶喝的香甜,还能吃些蛋奶羹、香米粥之类的辅食,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白胖水灵起来。
再有,宋嘉让这个哥哥也经常来看她,还会送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礼物。什么蝈蝈、陀螺、哨子、小鸟儿,有一次,宋嘉让不知从哪儿抓了一条僵死的蛇,险些把满屋丫环婆子吓得半死。叫宋荣知道,狠狠骂了宋嘉让一顿。
若不是上有宋老太太心肝儿肉的护着、下有小纪氏死命的拦着,宋荣非揍人不可。后来,宋嘉让便被宋荣拎去上学念书了。
要说这些事,宋嘉言是如何知晓的,宋嘉让不是个能存得住事的,也不管宋嘉言听不听得懂,来瞧妹妹时便嘀嘀咕咕的说给妹妹听,说自己念书多么辛苦,学堂里的先生打手板之类。
每听宋嘉让唧咕念书辛苦,宋嘉言都忍不住在内心深处翻白眼,便是她也听说宋老太太念叨过当年便宜老爹宋荣当年是如何的天资卓绝,三岁识字五岁做诗,众人敬仰,偏还没给“伤仲永”,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接金榜题名。如今看宋嘉让这提起念书就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用比较也知道这家伙在念书上绝没有继承老爹的天赋才华。
有时,听宋嘉让诉苦,宋嘉言真想安慰安慰宋嘉让。
不过,宋嘉言依旧十分小心,哪怕她觉着随着她渐渐长大,有一些前世的记忆,好像越发模糊。但,宋嘉言是谨慎的,她不敢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半丝与众不同来。于是,在宋嘉让跟她说话时,她便伸出嫩嫩的小手,握住宋嘉让一根手指,“哥哥、哥哥”的叫他。
每当这时,宋嘉让便非常开心,将所有课业上的烦恼抛诸脑后。
宋嘉言觉着,或许这就是血亲的魅力,宋嘉让对她,一直非常好。
兄妹两个融洽非常,倒是宋老太太,的确是让宋嘉言长了见识。
这年头,高门大户,即便媳妇不好,再没哪个婆婆会亲自上手教训的。毕竟,身份教养在那里。便是寻常庄户人家,除非遇着泼妇,也断没有这样的事。
结果,宋老太太就是把小纪氏给打了。
兴许是小纪氏低眉顺眼了太久,瞧着太软豆腐,宋老太太骂的不过瘾,直接上演了一出全武行。小纪氏娇娇嫩嫩的脸庞,肿了半边。
宋荣刚一回家,便有机伶的媳妇将事情回禀了宋荣。宋荣直接回了主院,见小纪氏脸色苍白半毁容、怔怔的坐在床头,身边还站着个俏生生的翠裙丫头。
“老爷回来了。”小纪氏想笑却笑不出,一低头,两行泪就掉在了裙裳之上,晕出小小的湿痕。宋荣已是几步上前,坐在小纪氏身畔,握住她的手道,“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