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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人——对,这是一条线索,在刚才的比对名单里加上残疾人。”
“你认为那东西追踪的是克莱斯托的祭司?”
“只是个猜测,我还要问问……”
网络部的电话打过来了:“梅格尔特教官,名单上一共有十六个人。”
“加上限制条件为残疾人呢?”路易问。
那边沉默了片刻:“一个。奥利弗?道格拉斯,三十二岁,男,盲人。”
“给我查他最近的记录。”
“稍等……”网络部迟疑了一会,两分钟以后说,“萨拉州圣地杰森广场的一个咖啡店显示了道格拉斯先生的最新信用卡消费记录。”
“圣地杰森!”伽尔猛地站了起来,“华森先生就住在圣地杰森医院,卡洛斯今天早晨给我留了便条说他去了杰森街区找凯文!”
“冷静冷静,”路易惊异地看着他的老朋友,“这只是个潜在的可能受害人,是迪腐的可能性很小——再说那可是卡洛斯,伙计,我倒觉得那位影子魔的人身安全才比较值得担心。”
“叫调度组,给我调配十个目前没有任务的猎人。”伽尔毫不理会路易难得的幽默,拎起车钥匙就往外跑,“我要先过去。”
“等等!”现任执剑祭司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如果已经确认是恶魔级迪腐,需要从大主教那里签发特殊任务令,即使是金章也不能单独行动!”
“我刚才说过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多出格的事?”伽尔头也不回地大声说,“我觉得再不出格就晚了……另外,我突然发现金章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众多平庸至死的人里面比较会自我安慰的一小撮,弱爆了。”
路易:“……”
兄弟你是不是早晨误食了卡洛斯弄出来的什么奇怪的食物,导致不明原因中毒,于是现在的小宇宙爆炸了?
第三十八章 影子魔 三
路易在伽尔炸毛着跑出去以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正在地宫的阿尔多大主教处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边一有情况这边就转呈那位阁下,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而卡洛斯正在撺掇着凯文离家出走。
“这没什么。”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卡洛斯变成圣殿的教官,大概会把那里变成逃学儿童集散地,“你已经快十一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至少已经实践出了六条偷跑出去不被抓到的路线。”
凯文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我妈妈不会同意的。”
“如果你妈妈同意的话,那就不叫离家出走了伙计。”卡洛斯叹了口气,他抬起头,发现他们说话的工夫,也有护工在附近照应着。
据说凯文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某种原因先天不足,每年都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在医院里度过。
“平安夜那次你就做得不错,计划了很久?”卡洛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毛茸茸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抚摸一只生来就翅膀畸形的小鸟,永远只能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巢里,艳羡地看着同伴和天空。
“每年平安夜的时候我父母都会出去应酬,”凯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把护工吓了半死,临时通知了我爸爸,打搅了他工作,下次不敢了。”
卡洛斯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明白,自己那个上房揭瓦的青春期完全不具有参考价值,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要比别人活泼一点,闹腾一点吧?十一岁的男孩子最大的兴趣是阅读,并且安静地一坐就是一下午——卡洛斯回想起来,凯文是他认识的第二个这样的人。
嗯……第一个是个奇葩,不提也罢。
有些东西卡洛斯原本理解得不是很透彻,直到看到了那本人皮书,他才隐约明白克莱斯托守护的记忆的传承到底是种多么重要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经过了传承,才会被承认是个克莱斯托而非人类,否则再紧密的血缘关系也不顶用,比如凯文的叔叔。
阿尔多说他们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并不是仅仅是字面意思。
人类生活的世界,从很久以前就是一个战场,那些要靠阳光才能活下去的动物和植物,以及以这些“阳光”生物为食的黑暗一族彼此争战不休。而克莱斯托是当中的天平,但是一直以来,人们都相信着,他们掌握了战争的关键。
一千三百年前,神秘的克莱斯托一直到了战争最后的时刻才出现,选择了把最大的注压在了圣殿一方,他们的倒戈直接导致了焦灼的战况的倾斜,如果不是这样,帕若拉也不会孤注一掷地带着他的迪腐跟班们闯入圣殿,落到他们禁术的陷阱里。
卡洛斯知道,凯文的梦是传承的一种方式,叫做“自然启蒙”,不过人皮书上记载,这个过程一般是从成年开始,十一岁的年纪就开始启蒙实在是非常少见的事。
他知道这个孩子会有一个了不起的将来。
而结界的破损仿佛昭示着什么,卡洛斯无法忽视那种来自本/能的危机感,从他的立场,当然希望克莱斯托这一次还能站在圣殿这一边,但是……
他看了凯文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可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卡洛斯想,这不公平。
男人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吧小书呆,我带你玩点有趣的。”
卡洛斯实在是个会找乐子的高手,直到已经中午,男孩才恋恋不舍地解开小麻雀腿上的绳子,把被他们抓到的小鸟放走,抬头看着卡洛斯问:“你以后还会来找我玩吗?”
“当然。”卡洛斯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凯文快乐地尖叫起来。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他攥住卡洛斯的衣角,期冀地说,“就像过山车一样,我还从来没坐过过山车呢,下次你可以带我偷偷离开家里,去游乐场吗?”
“这个么,”卡洛斯又让他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轻轻地把男孩放在地上,弯下腰,按了按他的脑袋,表情生动地说,“如果我能弄明白那些地铁的方向的话。”
凯文笑起来。
“好吧,我保证……”
卡洛斯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
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人,他超越了世界上所有的语言。
“哇哦……”凯文轻轻地惊叹了一声。
陌生人笑了起来,这一个笑容,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仿佛被狠狠地击中了心脏,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那一瞬间,唤起人们埋葬在心里的最温暖美好的记忆。
卡洛斯感觉自己被美色撞了一下老腰,勉强定了定神,把神色恍惚的凯文往身后推了一把,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你是?”
陌生人伸出手,摸索着自己面前的空气,卡洛斯这才注意到,他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并没有焦距,竟然是个盲人。
“啊,”对方轻轻地感叹,“一个猎人。”
急促的刹车声在门口响起,伽尔匆匆忙忙地从车里跳出来,喊了一声:“卡尔!”
电光石火间,卡洛斯猜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冲伽尔抬了抬手,阻止住他的脚步,然后对盲眼男人微微欠身——他毫不怀疑对方会通过某种方法“看见”他,礼貌的同时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克莱斯托的祭司。”
伽尔看到这个人摸索的动作,立刻打开手机邮件,和网络组的人发给他的人照片对了对,皱皱眉插话说:“道格拉斯先生,我们有理由相信,您现在正处于某种未知的危险中,如果可以的话,请您……”
“杜拉路多。”道格拉斯先生轻轻地打断他,伽尔注意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发音方式像极了卡洛斯在华森先生病房里召唤水晶叶子时用的那种,像是一首含在嗓子里、游曳不去的歌声,但又和卡洛斯那个山寨水货版的有细微的差别,里面仿佛蕴含着某种能扰乱人神智的魔力一样。
道格拉斯往前走了两步,他在空中摸索的手指不断屈伸,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似的。
“杜拉路多——来自深海的影子魔。”道格拉斯先生忽然笑了一下,“不光是人类,连迪腐也闭塞了一千年,丧失了它们的敏锐和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说结界真的是个好东西么?对此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评论。”
他径直走到卡洛斯和凯文面前,甚至颇为无礼地一伸手覆上了卡洛斯的脸——卡洛斯终于忍不住在自己手里有剑的情况下退后了小半步,他甚至脸红了。
所以说对于男人而言,色相果然是比暴力更强大的武器——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都能给一锅端了。
“嗯?”道格拉斯先生轻轻地歪了一下头,“真奇怪,我似乎见过你。”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个蹩脚的搭讪,卡洛斯简直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特别他发现这位不拘小节的道格拉斯先生还企图凑过来闻一闻他的味道的时候。
我只是用凉水随便冲了个澡,压根没想起来用沐浴液——这是卡洛斯脑子里唯一没有半途而废、成功运行出来的一句话。
这可有点不像话了……
伽尔终于看够了,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已经有点进入花痴状态的卡洛斯,铁青着脸瞪了他一眼——行啦,快擦擦你的口水,别像个色狼似的!
谁知就在这时,道格莱斯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弗拉瑞特家的小儿子,是的,我记得你,过去的年头实在太长了。”
卡洛斯一愣,从荷尔蒙中清醒过来,立刻就明白了——和普通的克莱斯托族人只接受自然启蒙不一样,克莱斯托祭司还有一个特殊的人体传承,在上一任祭司生命快要走到终点的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终身的经历传给下一位。
如果说过去锻造了一个人的现在,那么其实按照人类的理解,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克莱斯托祭司从远古到现在,都是一个人。
一个记得成千上万年、沧海桑田剧变的老人。
卡洛斯回想起一个名字,这让他有些怀念地笑了一下:“是的,好久不见,海格尔先生,多谢您的救助。”
他叫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道格拉斯先生却平静地回应了。
“不算什么,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徒步独自越过死亡谷地的人,印象深刻。”他依然用那种特殊的语调轻轻地说,“不过我的……那位不知道多少代的前任海格尔已经死了,我认为你用这个过时的代号和我攀交情,可不是个高明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