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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璐曾经那点自卑不见了。
因为当她站在现在,回顾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不总是失败的——直到十八岁那年,她都是学业上的佼佼者,只是高考的失败带给了她一段日子的弯路。
这一小段弯路,曾经让她以为自己成了一个失败的人,可如今跳出来,站在她生命的大局上,叶子璐可以对那段经历一笑置之——她走出了低谷,依然有向着美满发展的人生,她依然是聪明有能力的。
然而……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然而”,它神奇得能让死水一般的生活开出一朵花来,也能让春风如意的人一朝摔下,就再爬不起来。
天底下有多少人经历过别人无法想象的荒谬的悲喜、可以入了话本的撕心裂肺和春风得意,多少人活过死过,多少人活过了将近一个世纪,亲身体会了近代史课本上的每一字每一句,活到如今,却依然觉得自己每天都在长叫人哭笑不得的见识。
与此相比,天真的姑娘们不明白,那些曾经叫她半夜里失眠、哭得死去活来的事,那些叫她自以为是“经历”的事,其实连屁都不算,实在是鸡毛蒜皮得很——除了没长大不知愁的孩子,谁还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过几回呢?
叶子璐在当年刚刚接到调令的时候,曾经不敢相信她的生命里会出现好的事、成功的事,如今她坦然自信地相信了,生活这个婊/子又出来捣乱,并告诉她:哎哟,傻丫头,你信错了。
春节过了,调令下来了,具体给她一个什么职位却迟迟没有通知,叶子璐只得先回到原来的地方,站好最后一班岗,把交接的工作交待清楚了。
分公司的每一个点滴都有她的心血,虽说她知道自己是一定会回龙城的,但也非常留恋这里。
叶子璐没有什么压力,她觉得自己经历了这样难的一个过程,去哪里工作都可以游刃有余。
而就在颜珂发来了邀请函,请她月底周末回家的时候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的时候,叶子璐终于等到了她在龙城的职位。
她被从分公司的主管,调成了总公司的专员。
为此,老板亲自找了她谈话,跟她细细地分析了一遍总公司里面的发展前途和利弊,最后给叶子璐展示了一个非常操蛋的结论——你这是平级调动。
叶子璐懵了,她对这一年就业市场不好有所耳闻,可她又不是忙着找工作的应届生,市场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外放的时候,老板明确暗示过,她回来就能进入中层管理人员,她信了,辛辛苦苦,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把一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那头分公司如今井井有条,她不说是汗马功劳,好歹也能算是个中坚力量,怎么回到总公司,不是功臣也就算了,竟然让她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依然去做专员呢?
这不是坑爹呢么?
但叶子璐好歹在外地这么久,多少养出了一些城府来,当时没有表示什么,回了总公司,她把不爽压在了心里,打算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用两天,她就明白了——总公司这边空降了一个香港办公室那边调来的高层,此高层不知师出哪家,正经能耐还没展示出来,已经露出了他深谙办公室斗争之道的一面。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在公司中层里安插他自己的班底,把原本空出来的职位插了个水泄不通。
叶子璐明白了,自己就这样成了个炮灰。
她本来有些逆来顺受的本事,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脾气烈了,可听了这个消息以后,也依然差点带上汽油桶,上楼把那几位在自己窝里斗得不可开交乃至殃及池鱼的老家伙烧成糊家雀。
叶子璐每天上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知道这件事的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当然这里头没有她的错,人们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小丑,可怜。
可怜人么,当然也总有一些可笑的。
最可气的是,老板似乎为了补偿她,月工资多给她打了二百块钱。
叶子璐差点被他气笑了——那可是二百块钱哪,哎哟妈耶,多大的数目啊,简直是在剜老板的心头肉嘛,可真是要吓死她了。
一个礼拜,她上火上得嘴里长了溃疡,烂得喝口水都疼,右半边脸上一直没长出来的一颗智齿也趁机作乱,叶子璐连嘴都快张不开了,天天喝粥,喝得脸上粉底也遮不住她的菜色。
她决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叫这家破烂公司滚蛋——她要炒了老板。
外放的时候,叶子璐曾经被三四个猎头打电话找过,当时叶子璐干得好好的,所以都给婉拒了,人家又是留电话又是留邮箱,好声好语地求着她有空一定要考虑考虑他们提供的职位,简直把她捧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当代女强人,大家都排着队地等着和她合作。
叶子璐此时依然是没什么压力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力在那里摆着,这边乌烟瘴气不是好地方,其他的公司还会抢着要她的。
在决定好辞职的那一天开始,就在自己的电脑里拟好了辞职信,然后开始“屈尊降贵”地去找这些猎头。
猎头公司的人态度一如既往地好,虽然听话音不像记得她的模样,但还是热情地询问了她的意向和本人情况。
当对方听见她现在的职位为“专员”的时候,电话那头立刻沉默了。
叶子璐当时觉得,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两秒钟让她无限尴尬、无限心冷的沉默,然后电话那头传来职业化的温柔嗓音,用一种仿佛充满歉意的口气跟她说:“是这样,叶小姐,我们是有些资源的,但是一时可能难以和您的条件匹配,需要一段时间帮您找找看,我们以后再联系好么?”
人家这样说了,没什么不明白的,叶子璐知道,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她浑浑噩噩地挂了电话,耳边依然回荡着猎头那声貌似真挚的“期待以后能和您合作”,感觉自己像个困兽一样,走投无路了。
墙倒众人推,这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潜规则。
叶子璐觉得自己挺过来了,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可原来“哗啦”一声,这城墙原来是沙子堆的,被涨潮的小浪花一推,就变成了一摊随波逐流的废墟,转眼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四号开始要粗门,一个礼拜之后回来,不幸的消息是另一篇在连载的新文还有没来得及发完的一万字的存稿,本文一个字都没有= =
为防大家白等,下一更在本月十号或者十一号,顶锅盖
☆、第四十二章 死循环
叶子璐憋得鼓鼓的一腔辞职气,此时就像一个气球,被细小的针一戳,一下就漏干净了。她只能在那家出尔反尔的破公司屈就下去——没办法,她不想失业,失了业的人没有生活来源是一方面,找工作的时候也底气不足。
她自以为经历了一场大彻大悟,脱胎换骨打算渡劫成仙,结果没想到一睁眼,原来是一场春秋大梦。
叶子璐说不清楚,现在这种生活状态,和她两年前有什么区别。
随之而来的,她那些雄心壮志,都像是被卷进了涨水的大潮里,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了。甚至有一天早晨,她早晨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了眼角一点不知是睡觉压出来、还是因为换季干出来的皱纹。
她对着镜子,看着没梳没洗、蓬头垢面的自己,惊恐地发现,自己还是成了这样一个毫无建树的小人物。
这一年叶子璐二十六岁半,其实已经是过了年,只是还没到她生日,她不肯承认自己已经二十七岁了。
有一个贴在书店门口的图书宣传海报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将人出声到死亡的时间比作一天的24小时,那么24岁的年轻人相当于早上七天十二分,即将出门的时刻,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也不过下午一点钟而已。”【注】
这样算起来,二十七岁,也就只有八点多,说不定还没有走出地铁站,正在咣咣当当的声音里点着头打瞌睡,还有大把的未来和青春。
然而对于叶子璐来说,不是这样的。
对于每一个,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质量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下降、第一次在自己眼角发现了褶皱的蛛丝马迹,还急切地对别人说自己只是需要“保湿”的人来说,都不是这样的。
因为可以放肆的青春已经在指缝间流走了,快得叫人连尾巴也抓不住,而随着年龄应有的积淀却还没有成形,手里空了,心里怎么能不空呢?
对于这个局面,叶子璐毫无办法,一开始,她当然不甘心,依然四处搜索着新的工作,然而这一年就业市场不景气也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或许是她欠了些运气,总而言之,在她万般努力了一个月过后,依然一无所获。
当叶子璐已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习惯了早晨起床查邮箱,就会看到夹杂在一些杂七杂八的广告中的拒信的时候,她终于不能再淡定了。
依然是努力了看不见回报,然而这一次却和她初到外地的时候那种摸不到门路的辛苦不同,她感到自己整个人的价值都被否定了。
这让叶子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刻意忽略了几次颜珂联系她的电话。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颜珂还是小熊该有多好,她还能每天回家的时候毫无形象地对着他大哭大笑,撒泼打滚,然后犯贱找骂似的等着他的冷嘲热讽和一针见血。
可是颜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她冷嘲热讽了。
颜珂虽然跟她臭贫,却对她很好,好到叶子璐现在想躲着他。
如果一定要深究其原因,也许是她认为自己已经不配的缘故。她春风得意,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觉得颜珂很好,如果对方真的打算发展一点友情以外的感情,叶子璐觉得也可以顺其自然,可她对自己的评价已经直线下降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她的自尊心又出来作祟,不想给别人可怜了。
她不再有心情玩模型,连和人家商量好的几次在市中心的聚会活动都推了,然而寻觅新工作的一再受挫,又让她产生了某种对找工作的抵触心理。
抵触,所以她干脆不找了,每天回到家无所事事,不想出门玩,不想见颜珂,妈妈身体不好,又怕把坏情绪传染给她,不能说,于是只能看电视上网,那些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一点兴趣也没有了的片子和小说,竟然奇迹一般地再一次吸引了她。
她从每天忙着找工作,变成了一副混吃等死的状态,可依然觉得自己很忙、很累、很不开心,活得像条狗。
叶子璐甚至为了寻找心里寄托,在路过路边的小饰品店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一个红线穿着的小佛像手链挂着,每天捏着小佛像求转运。
可是她一方面自己什么都不干,一方面对宗教信仰的理解依然十分浅薄有限,连“阿弥陀佛”的正确念法都不是很确定,六块钱一串的小佛像,又能给她什么慰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