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喜欢谁都是不应该的,癞蛤蟆就该吃素。
他只是时常在别人哄徐西临和罗冰的时候,心里常常“咯噔”一下。
今天“咯噔”得重了,蔡敬胸口有点疼。
徐西临没留意,他浑身尴尬地坐回窦寻身边,就听窦寻忽然开口说:“没劲,走吧?”
徐西临不知道他怎么又烦了,然而这建议正中下怀,他一看表,也快十二点了,就说:“行,我喝杯水,这就走。”
窦寻听了,立刻拎过一瓶冰红茶,拧开盖递给他,大有动作慢了就要给他灌下去的意思。
徐西临无可奈何地接过去,窦寻已经归心似箭地站起来去拿他们俩的书包了。
老成凑过来小声问:“窦仙儿怎么了?”
“谁他妈知道。”徐西临心想。
同时对老成顺口胡诌了一句:“困了,想回家了。”
吴涛见缝插针地讨人嫌:“看看,都是你们玩不开,把咱们天才玩得都困了——赶紧再抽一轮。”
吴涛这天晚上格外来劲,不知道是“成人仪式”刺激到了他什么,要消哪门子的闲愁,他很快闹闹哄哄地给每个人又抽了一次,徐西临无所谓地随便拿了一张,吴涛则把最后一张牌扣在了桌子上,对窦寻说:“我给你放这了!”
窦寻拎着包在旁边等徐西临,没理他。
吴涛的脸色沉了沉。
这时,抽到小王的人已经亮了牌,顺口说:“三和七。”
吴涛慢吞吞地翻开自己的大王牌,一脸恨不能昭告天下的作弊样,说:“你们别老报电话号码,也点个‘带人’的,让本王说话有点力度。”
小王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就三跟……国王老k?”
老k叫了三遍,没人应,吴涛迫不及待地一步上前,翻开了放在桌上那张牌,然后他抬眼斜着窦寻:“大仙儿,你中了一个晚彩,玩完这局再走嘛。”
徐西临怀疑吴涛根本就是发牌的时候看见了窦寻的那张,故意引诱小王点的。
“三是谁?”
众人没人吭声,各自面面相觑了一会,徐西临心想:“不会吧?”
他翻开方才随手接的牌一看,果然,又中了招,吴涛也愣了一下:“怎么又是你?”
徐西临二话不说,一跃而起:“今天就先玩到这吧,我们先走了。”
吴涛迅速反应过来:“门堵住,不许跑!”
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才不管他们暗潮汹涌,立刻一拥而上地堵住了门,老成和吴涛一左一右地押住徐西临。
吴涛:“要打此路过得留下买路财,玩完这把就让你俩走。”
老成:“说得对,圣旨呢?”
徐西临简直想糊老成这二百五一脸,狗屁不懂,什么哄都起。
吴涛说:“老k坐在那,黑三把手机调成振动,从老k的左裤腿塞进去,再从右裤腿拿出来,必须得从前面走,中间停留满三十秒,姥爷负责连续打电话。”
徐西临:“……”
这就是故意玩人了,他看了窦寻一眼,也不知道窦寻是气坏了,还是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玩法,面无表情地拎着两个书包站在那。
徐西临:“涛哥,玩归玩,得适可而止。”
吴涛心里一直很讨厌徐西临护着窦寻,在他心里,跟窦寻的过节压根就没翻页,只是平时不好光明正大地找回来,总算找到个挟私报复的机会:“这才哪到哪?团座,今天就玩这么一会,你可都没劲两次了——你要真那么偏向他,不玩‘过桥’也行,要不然你们俩就‘法式’四十秒,掐点计时。”
徐西临也有点火了。开玩笑闹着玩他是不在乎的,但是恶意的针对就很没意思了。
吴涛得意洋洋:“这回不许借位,我们都看着呢,你自己选。”
老成可能喝多了,丁点看不懂人脸色,屁颠屁颠地在旁边傻乐:“选选选!”
徐西临:“……操。”
窦寻傻了吧唧地站在旁边,徐西临怀疑他可能都没听懂“法式”什么意思——窦寻平时的消遣是出门跑步或者窝在家里看各种不知所云的书,偶尔上网跟人下下棋,连电视都不看。
徐西临递给窦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窦寻满脸莫名其妙。
徐西临:“亲完就走,说好了。”
吴涛双手抱在胸前,高高地挑起眉。
徐西临拽过窦寻,蜻蜓点水地在他嘴唇上蹭了一下,一触即放:“行了吧?走。”
窦寻:“……”
他保持着面无表情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四肢都僵硬了,一手拎的书包差点掉在地上。
“慢着!”吴涛对徐西临的偏袒不满到了极点,“法式呢?四十秒呢?老徐你别他娘的装纯行吗,在网吧看片的时候就你纯洁地蒙着眼吗?”
有个女生窃窃地笑:“哦?看片?”
很快被注意到气氛不对的同学拉了一把。
吴涛嚣张地拿着麦克风大声说:“谁给我块表?”
老成本来想摘下手表递过去,被余依然悄悄按住了。
窦寻根本没听见别人说什么,他还没从刚才的冰冻状态中回过神来。
徐西临忽然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窦寻的眼珠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后他脑子里“嗡”一声,眼睛瞬间睁大了三圈,嘴里送进了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吓得他一动不敢动,一股冰红茶的味道逐渐弥漫开,自口至鼻,让他的嗅觉和味觉串通一气地短了路。
徐西临什么时候从他手里拽走的书包,什么时候拉着他离开的包房,什么时候坐上的出租车,什么时候到的家,窦寻一概是印象模糊的。
直到半夜三更,他已经安全到家躺回了床上,窦寻突然诈尸一样地爬了起来,钻到厨房,扒开冰箱,拎出一瓶冰红茶喝了。
冒着白霜的饮料从喉咙冰到了胃里,除了凉,什么味都喝不出来。
窦寻打了个寒噤,砸吧了一下嘴,心想:“我有病吗?”

第17章 萌生

头天晚上虽然玩疯了,但窦寻还是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早早起床,肉体是起了,不过他的三魂七魄还挂在七窍上,飘飘忽忽地下了楼,迎头遭到徐外婆的一顿唠叨。
徐外婆唠叨起人来绝不让人烦,她语气不徐不疾的,音调好像说戏词里的念白,不带一点烟火气:“你妈妈昨天晚上打了两个电话来问,啊哟,哭得来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听清楚是什么事。你说说你,哪能不跟妈妈讲好就跑掉呢?唉,外婆都不晓得你们两个啥辰光回来的,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大半夜的不回家,碰到坏人哪能办啦?还有这个小临啊……你看看他,也太不像话了,明年就读高三了,睡到现在动都不动一下……”
窦寻胡乱地应了几声,没着没落心思短暂地在祝小程身上停留了片刻,问:“那我妈今天会过来吗?”
徐外婆愣了一下。
窦寻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哦,明白了。”
祝小程出国十年,与她“红颜薄命”的孤苦为伴,每天顾影自怜已经是繁忙非常,儿子又怎么顾不上呢?
那十年都顾不上,别说他现在已经老大不小主意正了。
昨天出了那么一档事,祝小程大概正忙着跟窦俊梁互相推诿责任,是没空跑来和他沟通高考问题的。
何况恐怕祝小程也知道,窦寻的事,她以前从来没有管过,眼下恐怕也管不了,因此缺少干涉的底气。
窦寻食不甘味地吃完早饭,在徐外婆有点担心的目光中上了楼:“爱来不来吧,我去叫徐西临起床。”
他轻轻地把徐西临的房门推开一条缝,一股阴森森的冷气立刻渗了出来,窦寻感觉自己是推开了冰箱门——徐西临满身臭毛病,从来不懂“节约”为何物,夏天屋里空调永远都是十六度,他自己穿着春秋时候的长袖睡衣,在棉被里缩成一团,只露出脑袋上一团乱七八糟的毛,可能是想修炼成企鹅。
窦寻蹑手蹑脚地钻进屋,站在徐西临床边,低头打量了他片刻。
徐西临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脸睡得有点发红,地震也吵不醒。窦寻很少这样专注地打量徐西临,他发现这个人这张脸仿佛天生是为了讨人喜欢长的,闭起眼睛也好像含着笑,一头乱毛摊在枕巾上,柔软极了。
窦寻忽然莫名其妙地很想伸手摸一摸。
他是个行动主义者,想到就做,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插进徐西临的头发中间。
徐西临的短毛被空调吹了一宿,摸起来不带体温,像冰冷的缎子,手感异常的好。可惜只有很短的一截,稍稍一动,它们就轻柔地从窦寻的指缝中掉了出去。
徐西临被自己的头发扫得有点痒,把脸往枕头上埋去,鼻尖还很腻歪地在枕头上轻轻蹭了一下。
窦寻愣愣地盯着他鼻梁的侧影足有半分钟,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脸上升起一点无措。
他的手指在身边蜷缩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推醒睡着的人,窦寻在床头徘徊了一阵,默默地拿起空调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成了三十度,像来时一样警惕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二十分钟以后,睡在一团棉花里的徐西临被活活热醒了。
他目光呆滞地爬起来,一脑门起床气,先自己跟自己发了一通脾气。他把睡衣的上衣扒了摔在床上,光着上身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半天才察觉到把他吵醒的罪魁祸首是温度。徐西临抓过空调遥控器一看,炸了。
不用说,这么缺德的事除了窦寻,别人也干不出来。
徐西临胡乱把脱下来的睡衣抓过来,擦了一把身上的汗,把肩上一甩就准备冲出去跟窦寻算账,可是手刚一放到门把手上,他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头天晚上的记忆缓缓回笼,徐西临轻轻地眨巴了一下眼。
随后他不怎么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反锁上门,自己默默刷牙洗澡换好衣服,拾掇干净了,才若无其事地出了屋。
徐外婆的老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都是退隐光阴的昆山腔,当年曲高和寡不肯低就,纵然后来放下身段,凭着人们一改再改,也依然是无济于事,如今只能在老太太落满尘灰的收音机里一露真容。
徐西临扒在栏杆上听了一会,没听出什么意味来,他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给豆豆抓了一把狗粮。往常周末,徐西临早就叼了早饭就跑回楼上了——楼下只有阿姨外婆和狗,没人跟他玩,可是这天,他却无所事事地围着徐外婆打起转来,想起上楼面对窦寻就有点犯怵。
“不就是亲了一口么?”徐西临默默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又不是女生,有什么的大不了的。”
徐西临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可两只脚却背叛了理智,死活挪不动路。这简直就像怯场的人一样,就算每次上台前,都很有理智给自己分析一通“没什么好怕的”,一上台还是会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