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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iest下一章:《21岁》作者:priest
郭长城本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庆跳到了高处,身体陡然间胀大了两倍,双眼变成刺目的金色。有时候从某个侧面来看,猫长得很像缩小版的豹子,特别是它张开嘴,露出尖牙的一瞬间,会给人一种它在咆哮的错觉。
然而大庆既没有发出肉食动物的咆哮,也没有可笑地“喵”一声,它嘴里吐出了听不见的音波,挟着看不见的能量,直接扑向了在狭小的储物间里横冲直撞的饿死鬼。
郭长城听不见,却感觉到了那种能量,它就像刀子一样从他面前削过,他差点以为自己的鼻子被削平了。
下一秒,饿死鬼被腾空推到了墙上,借着微弱的光,沈巍他们看见墙上爆出了细小的裂缝。
饿死鬼一下不动了,像是被钉子钉在墙上的壁虎,大庆的身体随即缩回了普通猫咪大小,只见它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一步,就像一只标本僵尸猫一样,直挺挺地从高处摔了下来,沈巍赶紧伸长了手接住它,黑猫奄奄一息地看了他一眼,无意识地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就闭上眼不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郭长城心惊肉跳地还以为它死了。直到沈巍顺了顺它的毛,黑猫的肚子在他的手掌下规律的起伏,郭长城这才发现,大庆是睡着了。
“我们怎么办?”郭长城一边问,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沈巍还没来得及回答,郭长城一条腿也还没来得及伸直,手刚从地上撑起来,就听见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郭长城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他们俩同时悚然一惊,一起扭过头往墙上望去,只见刚才被擀成了饺子皮拍在墙上的饿死鬼又自己“鼓”了起来!
无数团黑心棉一样的影子从楼道里被吸引过来,一团一团的,全都进入它张大的嘴里,而它的肚子也就像气吹一般,飞快地胀大起来,变成了一个球,从墙上落了下来。
饿死鬼细脚伶仃地落在地上,走路还有些摇晃,就像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大螳螂,它晃了晃自己的大黑脑袋,忽然把嘴长到了接近一百八十度,两半脑袋就像是被劈开后并列放置的西瓜,储物间里传出可怖的风声。
郭长城只觉得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地往前滑了一步,他愕然地回过头去,发现沈巍离他越来越远,这才彻底惊慌了。
“我被吸过去了!”郭长城的声音变了调子,百忙之中不知怎么的,竟然还脱口而出了一个比喻句,他说,“就像真空袋里的果冻一样,被他吸过去了!”
“我要被它吃了!”郭长城在半空中艰难地转过身去,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划起了狗刨式,拼命往沈巍那边够,一边伸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是个警察!我要被它吃了!我是个警察…”
他已经完全忘了“我是个警察”这句话,原本是他打算用来鼓舞自己的,也不知道“警察”和“要被吃了”两句话之间到底有什么逻辑关系,总之,他脑子里就是一片串台的状态。
大概连饿死鬼都嫌这食物太聒噪,它张开嘴又吼了一声,郭长城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奋力地摇着头,仰着脖,双手无意识地在自己脖子上抓,手背上的青筋跳起来老高,喉咙就像漏风的老风箱一样发出那种瘆人的声音。
沈巍一把抓住他的手,郭长城觉得自己快被他们俩撕成两半了。
大庆昏迷不醒,李茜目光呆滞地在地上挣扎,小小的储物间里是虎视眈眈的饿死鬼,和各色觊觎着他们的小鬼。
情况真是再糟也没有了。
然而山重水复,有时也意味着柳暗花明。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蓦地横空出世,像撕开黑得浓稠的夜幕的流星,刺得人耳膜都跟着疼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角落里的小女鬼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极端惊恐的表情,她无声的尖叫了一嗓子,一头扎进了地板下,旋即就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带着虚影掠过,笔直地插进郭长城与饿死鬼之间,就像是割裂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饿死鬼仿佛被什么推了一下,重重地砸在墙上,往后拽着郭长城的力道一下消失,他就出于惯性跟沈巍撞在了一起,四仰八叉地险些连累着沈教授也跟着他摔下去。
…不过郭长城五体投地了,沈巍却被一个人接住了。
赵云澜搂住沈巍的腰往旁边拖了半步,打火机的火光下映出了他的脸——英俊、冷漠,有刀刻一样略显瘦削但线条利索的轮廓,目光从最黑的地方射出来,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火苗。
他成功地保持了这个装逼的造型,像条大尾巴狼一样,刻意压低了声线,看着沈巍的眼睛,像电影里英雄救美的男主角一样轻声问:“沈教授,没事吧?”
同时,完全遗忘了那正在他脚下哀嚎的小实习生。
第17章 轮回晷 十六
有那么几秒,赵云澜觉得沈巍脸上的表情都是恍惚的——但是没人能责怪他,比起郭长城,文质彬彬的沈教授才是在给人阐述什么叫沉着冷静。
短暂的恍惚过后,沈巍垂下眼皮,把某人的咸猪手从自己的腰上扒拉了下去,推了一下眼镜:“没事,谢谢。”
郭长城从来没有在见到一个人的时候这样激动过,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他伸长了脖子发出了自己的呐喊:“赵处,救命!”
他的倒霉样实在是太喜感了,赵云澜目光在小小储物间一扫,确定目前为止没有伤亡,顿时放松了,百忙之中还不着四六地来了句戏腔:“尔等有甚冤屈,速速报来,可有状纸?拿来与本官细看——哪!”
郭长城直接趴下,以身糊地了。
沈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遮住了翘起来的嘴角。
刚被打倒的饿死鬼就像个自动复活器,再次爬了起来,沈巍猛抬头,只见它挥动着镰刀一样的大爪子,从背后扑向了赵云澜。
“小心!”
赵云澜一侧身转了半圈,夹杂着寒风的大镰刀爪从他面前落了下去,另一只随即而至,赵云澜小臂交叉撑在头顶,短刀一架,随后一把攥住了饿死鬼的“手腕”,他的动作迅捷而有力,透着一股精心训练出来的精确和利落。
他没来得及散去笑意的眼睛和饿死鬼对上,脸上的酒窝还在,笑容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发寒。
饿死鬼身后响起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南无阿弥陀佛——”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撞钟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能顺着人的骨头直抵灵魂,郭长城脑袋“嗡”一声,眼前直晃金花,而被绑起来仍然挣扎不休的李茜直直地打了个挺,顿时不动了。
饿死鬼就像让人当头打了一枪,它仰起头,高声惨叫起来,一团一团的黑影从它身上落下来。
等赵云澜松开了手,那东西已经变成了一人大小,骨瘦如柴,大腹便便,虚弱得像个一捻就碎的影子。
赵云澜这才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冷冷的流光从瓶口闪过,饿死鬼猛地瑟缩了一下,似乎想跑,身后的林静堵住门口,双手合十,麻利地结了个金刚手印,这时,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身上似乎有了某种不动如山的气势,饿死鬼一头撞在储物间的门口,又狠狠地被弹了回来。
赵云澜已经拔下了软木塞,把玻璃瓶口对准了饿死鬼。
饿死鬼的大秃头瞬间给扭曲成了莫奈的《呐喊》,以一种可以入画的歇斯底里和极度惊恐,被活生生地吸进了瓶子。
透明的玻璃瓶黑了,赵云澜拧紧了软木塞,把这条件极端恶劣的简易监狱拿到耳边,用力晃了两下,这才心情愉快地对身后的林静说:“收工。”
本来已经昏睡过去的大庆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奄奄一息地说:“你们又暴力执法,我都被震醒了…”
赵云澜把猫拎起来,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大庆继续气如游丝地抱怨:“怎么才来?”
“东南二环堵车。”赵云澜拍了拍它的脑袋,“辛苦了,回头给你发奖金,睡你的吧。”
大庆的眼睛慢慢地合上,呓语似的唠叨了一句:“我…我想吃干煸小黄鱼干…”
赵云澜:“…”
郭长城呆呆地看着他:“这就…就完了?”
赵云澜闻言,先是脸色不耐烦地一沉,而后又飞快地扭曲出一个微笑,在险些演砸了地装出的好脾气后,又恢复了他演技一流的一贯水准说:“还差一点。”
他说着,越过郭长城,拉过沈巍的胳膊肘:“真没受伤?实在对不起,把你卷进来,我得带你去检查一下。”
沈巍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手递给他:“真的…”
他的话到此为止,沈巍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干净利落地失去了意识。
赵云澜轻巧地接住一头栽进他怀里的沈巍,半跪下来,腾出一只手托住沈巍的膝弯,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一个名叫李茜的女学生,今天跳楼未遂,你送她来医院,但是自己犯了低血糖,被医生留下观察一天。”
林静指了指李茜,冲赵云澜打了个眼色。
赵云澜继续在沈巍耳边说:“至于李茜,她因为和一桩杀人案有关,晚上的时候被警方带回去询问,其他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沈巍的眼镜被蹭歪了,从鼻梁上滑了下去,露出修长的眉目,毫无知觉地枕着赵云澜的肩膀。
赵云澜弯腰抱起了沈巍,往外走去。
林静拎起李茜扛在了肩膀上,走了两步,发现郭长城没跟上,于是转向他,客客气气地问:“施主,贫僧还有另一个肩膀,用把你也一起扛走吗?”
郭长城:“不不不不…不用了,谢谢。”
林静单手稽首:“阿弥陀佛,不用客气。”
说完,他迈开四方步,不慌不忙地踱出去了。
赵云澜小心地避开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的值班护士,把沈巍放回了李茜病房里,细心地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边,又给他拉好被子,调高了空调温度。
而后,赵云澜想了想,拉起了沈教授的右手背,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看不见的安神符,末了赵云澜坏笑了一下,在沈巍的右手背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叼了满口的嫩豆腐,得意洋洋地说:“晚安吧,睡美男。”
“走了,”他对林静和郭长城招招手,“午夜时分贵客到访,别让人家等咱们,回去交差。”
就在他们的脚步声彻底从楼道里消失之后,原本在床上熟睡的沈巍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睡意。
沈巍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指从上面轻轻地捻过,手背上一道柔和的金色符咒就现形了出来,沈巍眼神极温柔地盯着它看了好半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然而那笑容在他脸上稍纵即逝,很快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