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和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若真的引以为豪,就一定会大力拉拢自己最亲爱的人进入组织,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勒令自己不要趟那趟混水?

  “姐姐”,水汽氤氲,晶晶舒舒服服泡在木桶里,用一条洁白的毛巾轻轻按着脚上的水泡。

  龙晴卖力细心地替她搓着背——昔日几十个丫头在一处,都是一起在温泉里,互相搓背,嘻嘻哈哈调笑的,如今晶晶落了单,这千里迢迢地赶路,背上的油腻也变得一层一层。

  “干吗?”龙晴搭腔。

  晶晶自恋地看着自己的腿:“所谓肤如凝脂,应该就是我这样的吧?”

  龙晴几乎想把一条一条的污垢丢到她脸上,忍不住“呸”了一声:“是啊是啊,晶晶你再凝脂一点,这里就成沼泽了,瞧瞧桶底下一层的泥!”

  晶晶“哗啦”一下站了起来,优美的一个转身,当然也优美的溅了龙晴一头一脸洗澡水:“这才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是是是,你给我坐下,当心着凉。”龙晴拍了拍她的背:“瞧瞧这虎背熊腰的,啧啧,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真是可亵玩而不可远观也——”

  “臭姐姐!”晶晶火了,撩起洗澡水冲龙晴泼去。

  “喂喂,干吗,我可是干干净净的——”龙晴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

  “都是你教我功夫,弄得我手粗脚粗的,这会子还笑——”

  “学功夫的女人多了去了,身材曼妙的也不少,你这属于先天障碍,不能怪我——”

  ……

  两个人一起发疯,晶晶已经跳出了木桶,龙晴却一下愣住了——

  虎背熊腰确实有点污蔑的嫌疑,晶晶,真的长成一个大美人了,雪白的皮肤被水一浸几乎晶莹,胸前的两点也蓓蕾般地骄傲起来。

  那种初次在阳光下展开生命的美丽,令每一个旁观者都为之赞叹不已。

  快要满十五岁了吧?龙晴忽然想,我的十五岁,去了哪里了?

  第二次把她丢进一个满是清水的木桶,龙晴一边微笑,一边想,这丫头,千里迢迢的,真的是来找我的吗?

  “龙姑娘,龙姑娘!”门外,萧飒的声音有些尴尬,显然刻意离得远远的,“五爷要你过去一下。”

  “自己再玩一会儿吧,啊?死丫头弄我一身的水。”龙晴匆匆换过一件衣裳,大声问:“什么事情?”

  萧飒道:“北庭军派了使者来了,五爷身子不大好,请龙姑娘压个阵。”

  龙晴的手顿了一顿——北庭军?这水火不容的时候,北庭军过来干什么?

  “想不到凤五爷竟是如此小心谨慎。”龙晴还没踏入大厅,就听见一个讥诮冰冷的声音传来,如钝器砸碎冰凌,让人的耳朵不是那么舒服。

  “莫无,激将法对我没用,有什么事情,你只管直说吧。”凤曦和缓缓答道——如果一个人在一个月内被暗算了两次,还不加防护,只能说,那是头猪。

  “宵小鼠辈暗算得多了,难免要小心谨慎些的,”龙晴整了整衣襟,大步踏了进去。凤曦和依旧倚在一张交椅上,眼下已近六月,他膝上却盖了条毯子,身前是一列刀剑出鞘的卫士。莫无远远的站着,手里握着把剑,虽未出鞘,但剑气已是逼面而来,他看见龙晴,不苟于色的面部肌肉就无端扯了扯——如果可以只动手,不说话,自然是极大的幸运,但是偏偏流年不利,他今天是来谈判的。

  莫无咳了两声,开口:“楚将军叫我来——”

  龙晴抢白:“北庭军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使者了?苏旷呢?铁敖呢?怕了么?”

  莫无的脸色变了变:“是,怕了,苏旷现在只想食其肉寝其皮,怕一来就要动手。”

  ——原来这梁子,还是结下了。

  “晴儿。”凤曦和制止了龙晴的喋喋不休,只怕再说几句,连正事都不用提,当下就要动武,他站起身子,毯子滑落在地,凤曦和一脚踏了过去,拨开面前众人,走到莫无面前:“莫先生,有话直说吧。”

  “好。”莫无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五爷,楚将军要买几匹马。”

  “马?”凤曦和嘿嘿一声笑:“楚天河,吃错了什么药,和我买马?说——他要用什么买?”

  莫无抬头,正色:“十年太平。”

  十年太平,楚天河竟然按得住性子,用十年的太平换军马?众人面面相觑,想问的都是一句——出了什么事情了?

  凤曦和身子前倾了些:“他要多少马?”

  莫无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凤曦和皱眉。

  莫无摇头:“五万。”

  一阵嘿嘿嘿嘿的冷笑从各个角落传来——五万,卖出五万匹马,别说十年,塞北匪帮恐怕十个月的太平也没了。

  龙晴眼珠一转:“换不得,万万换不得。”

  莫无倒是愣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屋子人竟然没有一个赞许这场买卖,奇道:“为什么换不得?”

  龙晴抢着:“范子真的《神灭论》读过没有?未闻刀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马者,实也,太平者,虚也,啧啧,无本万利的买卖,谁不想做?”

  凤曦和忍不住会心一笑:“瞧不出你还读过两年书。”

  龙晴颔首:“那是自然,只是我平素深藏不露,可谓卧龙。”二人目光凭空一撞,各自在彼此的瞳仁里寻到一丝狡黠。

  莫无的辩才本来就大大有碍,更没想到刚一开口,龙晴就把这么大的哲玄帽子当头扣下,一口气把问题的性质提升到了物质和精神的层面,雄辩地指出了“马”和“太平”之间的不等价交换……他一时无语,只见龙晴洋洋得意,两手抱在胸前,似乎准备好好地炫一把口才,莫无忍无可忍,盯着凤曦和:“凤五爷,你给句话吧,楚将军许诺,只要有五万匹军马,十年之内,北庭军不动你手下一兵一卒。”

  凤曦和微微笑了起来,眼睛忽然变得雪亮:“莫先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楚天河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折节’向我求救?”

  莫无一怔,凤曦和果然一双利眼——北庭军,确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之中……

  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骤然消失,扎疆缅元帅三万精兵一时陷入僵局,楚天河素来就是中原第一名将,自然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勒令倾全力出击,将骑兵精锐付之一战,终于在乌兰布统与扎疆缅正面交锋。据说,是役,人马的尸首塞堵了窄窄的草原河道,立地成桥,夏季的达里河正是鱼群拥挤迁徙的时候,无数大小银鱼失去了赖以存身的河水,纷纷在人和马的尸体上跳跃挣扎,又被后至的骑兵踏死。而河水一时泛滥,更多的鱼群随着鲜血和死鱼在草丛间仓惶夺路,在硝烟和杀戮的夕阳里,跳成一片血红上的银白。

  三日之内,战场以寸的衡度步步北退,楚天河的骑兵如一支尖刀,抵着扎疆缅的胸口,逼其后退到了绝地——黄冈梁。

  黄冈梁是兴安岭第一高峰,道路隐匿在两山之间,大队人马一时不能过,扎疆缅既惊怒失了公主无法和大君交代,又震撼在北庭军的死志拼搏,于是索性令精锐骑兵先过黄冈,中军后军殿后,摆开阵势,堵死北庭军的攻势。

  但是此举无疑令北庭军陷入窘境,楚天河令人送上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的一干衣饰,威逼扎疆缅尽早投降。但是却没有给扎疆缅留下喘息思索的机会,一边调集兵马,一边全力出击,北庭军的骑兵一次又一次疯狂地撕开北国军队的防线,但一次又一次地退回,迟迟未能歼灭扎疆缅背山而立的骑兵主力,就好像一把小刀一次次刺入胖子的的四肢躯干,却总是不能一击而中他的心脏。

  黄冈梁之战,楚天河歼敌二万余人,但是带出来的骑兵也折损到了八千人,而那些中原男儿的胯下,已经几乎没有一匹完好无伤的战马。

  战马……草原上的对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马和铁器的对决,是勇气和彪悍之间的对决。

  两万步兵,从北方数行省紧急征调来的三万戍军……正在昼夜兼程赶赴乌兰布统,八百里加急的火件,雪片似的飞向京师——马,贡格尔草原上,竟然再也征不到战马。

  没有战马的六万大军是什么概念?

  你可以试着去看一只折了翅的鹰,如何被一只看家的猎犬欺凌。

  就在此时,北国大君雷霆震怒,要扎疆缅火速寻回公主,扎疆缅无奈之下交递停战书,道是立即撤兵,迎回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殿下。

  楚天河密谋一夜,命铁敖师徒进军营谈判,伺机谋刺扎疆缅,同时密令调集一切战马,准备在事情败露之后全力一搏。

  然而,一个牧民平静恭敬地告诉后勤军官——全部可供军用的马匹,早就被凤五爷买去,现在剩下的都是些老幼伤弱的马儿,只能拉车,上不得战场。

  楚天河与扎疆缅约定明日黄昏时分派遣使者入营,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二十个时辰内筹集五万战马,否则……北庭军就再也没有否则了。

  即使是两国的天子,也决不可能在二十个时辰内凑齐五万匹战马的,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力量——凤曦和。

  莫无静静地诉说,并不掩饰神色的尴尬和无奈——他是个剑客,不是说客,与虎谋皮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人能做到,他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凤曦和一直在微笑,微笑到莫无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他忽然道:“没有那五万匹战马,想必楚天河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就算人手拼完,也总可以大伤北国军元气的,是不是?”

  莫无的心沉下去了,一片冰冷。

  凤曦和又说:“我如果借了马,任人宰割的就不是他楚天河,是我。北国军赢了,我背信弃义,他转手就能灭了我;北国军败了,楚天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样没我的好日子过——”他的声音越来越急:“莫无,我敬你是个江湖客,劝你莫要再和那些朝廷中人混在一起,我不出手,对楚天河已经仁至义尽——送客!”

  边上人哗啦啦围了起来,伸手就要赶人。

  莫无的手按在剑柄上,好半天,才慢慢松开——“告辞!”

  13、万千人吾往矣

  十二声

  一声啸傲英雄怒

  区区何惧万千人

  黄河洗剑

  孤城饮马

  指点君观我纵横

  莫无冷冷笑了笑,眼光凝视着远方的苍茫:“你既然知道我弃剑十年还来找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又何必问?再说……再说……老铁,你说的对,我也快要老了,窝囊死在林泉之下,像个废人,倒不如为天下拔剑一次,死得其所,有什么冤枉?”

  铁敖看了看他,莫无还是岩石一样的冰冷无情,但是目光之下,俨然有了一丝火热。

  远处,连营之中吹角声迭起,如神哭,如鬼啸,西天中一轮沉沉落日,在号角声中凄厉如血,似乎在呼唤着洪荒中远古的战役,天地苍茫,顿生萧瑟之意。

  一条通向关内的驿道上,马作的卢,飞快。

  马上的骑士一袭劲装,额头和脸庞重重腻了一层汗,背后的衣裳已经湿透,露出沿着脊椎而下的虬键肌肉来。

  一双浓眉下,忽而矍铄的是一双豹子般狠厉的眼,黑白分明的瞳仁,闪着尚未被混沌的年轻。

  远处,双骑夺夺,带起一阵烟尘对面驰来,那骑士一愣,还是带了带马缰,侧在一旁让路——那两骑快马一前一后,相隔约摸丈许,驶过骑士身边时,前面那人忽然回头说了句什么,马速极快,骑士只听见一句:“万两黄金可不能打了水漂……”

  万两黄金?骑士疑惑地回头一望,那二人的去处显然就是自己的来处——贡格尔草原。

  他想也未想,拨转马头直追上去,马后那人正大声回话:“这回说什么楚天河也——什么人?”

  骑士纵身一跃,挡在二人之前:“你们又是什么人?”

  快马受惊,前蹄人立起来,马上那人一声惊呼:“是你——你你你,是那个叫丹东的小子!”

  那骑士正是方丹峰,闻言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好面熟的两个人,竟然是凤曦和手下两名头目,难怪喊得出“丹东”这个名字。他反手自腰间抽出一柄长刀,冷冷道:“你们从京师回来?说,干什么去了?”

  “臭小子管得真宽”,后面那人勒住马,显然还没有发现危险已经降临:“嘿嘿,忘了哥哥我啦?你跪在红山下头的时候,还是哥哥把你架进屋的呐——怎么,一会儿不见这又威风起来了?让开——”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方丹峰手里的刀已凌空劈下,刀背在后颈重重一切,那人一头栽在马下,也不知死了没有。

  另一人大吃一惊,方丹峰站在地上,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手何时跃起,何时出手,何时落地,同伴就已经倒下了,他惊惶道:“你,你身为朝廷中人,未经审讯,不可滥杀无辜……”

  “山贼土匪,也敢说自己无辜?”方丹峰又是一刀劈落,那人全力一躲,闪得过人,却闪不过马,偌大的马首,立即被劈落在地上,马尸轰然倒地,四蹄还抽搐不已。

  “你……你……”那人一边抽刀,一边努力地把右腿从马尸下拽出来,狼狈不堪,方丹峰却眉也不皱,第三刀砍下,将他的右手活生生剁了下来:“别动,再动,大爷活剐了你。”

  鲜血顺着刀锋滴滴落下,方丹峰的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感,他又向前迈了一步,重重踩在血泊中,那个土匪自己的鲜血溅了自己一头一脸,仰头看过去,觉得这个“朝廷命官”比土匪还要凶残可怖。他一咬牙,一掌向自己天灵盖拍落,方丹峰却又是一刀,雪光过处,他的左手也被斩落,还顺势落在头上,沿着面颊,滑落在血泊之中。

  “说,干什么去了?”方丹峰依旧面无表情,比刀锋还要寒冷。

  那土匪双手被斩断,单腿压在马尸之下,整个身子在血中蠕动,嘴角却扬起一丝冷笑:“你不可能知道了……嘿嘿……”方丹峰一惊,一步赶上,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只是为时已晚,那人的脸庞刹那间变成了死黑色,七窍中流出腥臭的血来。(紫~雪×草~论×坛~欢×迎~您 Www.zxc.yznu.coM )

  “妈的!”方丹峰怒气冲冲地将尸首丢在地上,扯下块衣襟擦了擦刀,走到刚才昏厥的那人面前,先细细查过口中并无毒药,刀锋一带,划断了他的手筋。

  那人被生生痛醒,又一眼看见同伴的死状,吓得哆嗦起来。

  “说吧”,方丹峰似笑非笑,“你们究竟去京师做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

  刀锋轻轻从那人额头划过,削开一小块皮肉,方丹峰右手一拈,“信不信我把你整张皮撕下来?”

  那人的裆裤已经湿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方丹峰手上微微用力,将那人的皮肉生生向下扯了半寸,额头一片鲜肉露出,他终于忍不住惨叫:“大人……我是跟着李二哥进京的,他去了九门提督府上,我一直在外面等当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大人——他们要除掉楚元帅,我说的千真万确,饶命——”

  方丹峰沉吟半晌,谅他不敢再说谎,冷笑一声,“便宜你了”,伸指一点,已经硬生生插入他的额头,那人双目圆睁,倒在地下,已经死了。

  “凤曦和,你这个无耻的匪类!”方丹峰怒骂一声,翻身上马,折回来路,扬长而去……

  北庭军营中,士兵们刚刚吃罢了午饭,此时已是酷暑难当,却没有一个人卸下盔甲来,只三三两两,一边擦刀,一边恨恨地骂娘——骂北国军的居多,凤曦和的也占了不少,更多地则是混骂一气,阔论高谈。

  方丹峰纵马直入营内,却被守营的亲兵拦下。

  “我有急事求见楚元帅!”方丹峰急道。

  “再急也得等——”守门的亲兵压低了声音一努嘴:“圣旨到了,大人正在接旨哪。”

  “接旨?”方丹峰一惊,但是也不敢贸然闯入,只站在营外,侧耳倾听——

  “……北庭军妄自尊大,肆饶边防,速速奉回北国公主,若再生事端,必严明法度,绝不轻赦!钦此——”屋内的天使声音傲慢冰冷,只听得方丹峰紧紧握住拳头。

  营门一挑,卫兵一涌而出开道,宣旨的文臣走在前面,楚天河却陪着笑脸在后,低声道:“大人远道而来,还是歇息一天,明日——”

  “楚将军,我等身负圣恩,还要回朝复命。”那文臣对着京师的方向拱了拱手:“你好自为之。”

  楚天河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似乎要将什么递过去,嘴里讷讷:“大人辛苦……”

  那文臣却猛地变了颜色:“楚将军!朝廷人人称你一代名将,清正刚直,怎么敢贿赂朝廷命官!”说着用力一挥袖子,一张单薄的银票飘落在地,楚天河只窘迫地满脸通红,眼睁睁看着使者走出营门,登上马车离去。

  “将军……”铁敖不忍见楚天河的脸色,伸手拾起银票,劝慰道:“那人是慕提督养的一条狗,哪里会收你的银子?”

  楚天河苦笑:“这点银子,也不够那群京官塞牙缝的,唉,老夫妄做小人了。”——那点银子,已经是他二十年的俸禄积蓄,却是连送都送不出去。

  一转眼,铁敖看见了方丹峰,一惊:“你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去右丞相府里报信?”

  方丹峰抢前一步跪倒:“大人,这全是凤曦和那个畜生捣鬼,属下在路上截获了两个他的下属,说是给慕老贼送了万两黄金——”

  铁敖怒道:“谁叫你自作主张?”

  楚天河却是无力地挥了挥手:“老铁,别骂小孩子了,恐怕这封信送到了也是于事无补,慕公子死在我这儿,他……他怎么会放过我?”

  铁敖急道:“这、这如何是好?我们什么时候私自扣留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又从哪里找个公主还他?”

  楚天河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恨就恨那个慕孝和公报私仇,他就不想想,我死了,北庭军没了,朝廷怎么办?我泱泱中华,难道要灭在北国手里?”说到最后,已是怒不可遏,伸手将头盔摘了下来,一根根白发刚劲如针。

  苏旷慢慢从帐中阴影里走了出来,脸色也是发白,跪倒请罪:“大人,小人该死,没能保护慕公子,牵连大人。”

  “起来吧,不干你们的事……”楚天河四下一望,无数士兵已经停止喧哗,齐齐站立,等着他的示下,楚天河叹道:“老铁,你带着你两个孩儿回去吧,这儿本来没你们什么事情,今晚之约,取消了吧。”

  铁敖急道:“蒜头,你呢?”

  楚天河傲然道:“我宁可死在北国军刀下,也不死在奸佞小人手里。”

  方丹峰大声道:“我不回去,我和将军同生死!”

  他这句话喊得热血彭湃,无数士兵齐声大喊——

  “北庭军将士与将军同战!”

  “宁可为国尽忠,不死在小人手里!”

  楚天河缓缓道:“你们……又何苦?”

  铁敖一把抓住他的手:“蒜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现在两军在黄冈梁对阵,朝廷不许动手,不是要北庭军束手待毙么?不如索性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你……“楚天河终于咬牙一跺脚:“妈的,老子也没公主还他,兄弟们,咱们灭了北国军再说——”

  “是——”一阵齐刷刷的应命声,无数至诚的眼睛望着他们的将军。

  “楚将军……我有个想法……”苏旷低声道。

  方丹峰忍不住讽刺:“你上回的想法是找凤曦和借马,差点没把莫先生气死,这回又有什么主意?”

  苏旷不理他:“今晚之约,不能取消。将军,凤曦和已经和慕提督搭上线,拉他下水恐怕已经不可能……不过兵不厌诈,不如我们趁机行刺扎疆缅,若是主帅暴毙,军心必乱,说不定还有一战而胜的机会。”

  楚天河看着他:“你和老铁,有把握么?”

  “没有……”苏旷苦笑:“不是我和师父,将军,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