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王爷不嫌弃,妾身会弹。”娄宜姿娇声回道。
薄时衍没再说什么,“去吧。”
苒松早在他发话时,就把椅凳准备好了,放置在外间。
将娄宜姿请过去落座,即刻就能开始。
娄宜姿步伐略有几分踌躇,她以琴声做饵,引起王爷的注意,然后被请进来了。
这些都没错,可是……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她在外间弹奏,他只能听见琴声,而看不到她抚琴的样子。
还有,他说的那几个曲子,无一出色之处,都是练琴之际打发时间的。
或者,是筵席上的伴奏,乐女会选取低调平和的曲目,不张扬,不妨碍贵人们谈论正事。
——所以,她是被喊来伴奏的么?
娄宜姿的笑容微微僵硬,那她所想的技惊四座、琴入人心,还怎么发生?
即便心有不甘,娄宜姿还是照做了。
这是她难得遇见王爷的机会,她不能错失。
琴声在雪鸬园响起,汤幼宁被薄时衍给叫了过去。
她在一旁捧着下巴听乐声,而薄时衍,在座位上提笔批折子。
一时间,倒是极为和谐融洽。
夜里,薄时衍没有留宿,他回到白霁堂去了。
只消白日多与汤幼宁待在一处,不拘吃饭写字或者什么,他的头疾就会被遏制住。
晚上倒不用跟她同寝,免得她又以为自己要怀孕了。
在去寻神医问诊之前,薄时衍决定携带上汤幼宁这个挂件。
******
这日,薄时衍要出席一场马球比赛。
在京城里,这样的竞技赛事并不稀罕,有富贵人家自己弄着玩的,也有人花银子办场地以此作为营生,还做庄开赌i局。
薄时衍要去的,是后一种。
古梁国使者不日即将抵达,他们是马背上的男儿,不说骁勇善战,在马术这方面确实多有研究。
到时候少不了来几场马球切磋。
朝廷没有组建马球队伍,不过人选可以先物色着,以防到时候凑不到最好的。
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弟,也该展现一番他们自身的才干与优势。
否则岂不要说大堰士族尽出酒囊饭袋,后继无人?
有摄政王亲临的击鞠赛,那自然不一样。
赛事还没开始,已经引起诸多讨论,那些人家里,早早就准备上了。
这次若是能被选中,不仅有利于自身平步青云,还能给大堰争光。
大概率免不了与古梁国技术交流,可不能被小看了!
汤幼宁带了手工活到薄时衍的书房里,她正在给十澜编穗子。
比大拇指略宽的白玉坠子,编上红绳,极为莹润好看。
小时候她学过女红,针线刺绣歪歪扭扭,编穗子手绳倒是规整漂亮。
汤幼宁认真学过的,为了给爹爹送生辰礼物。
有许久没弄了,这会儿再捡起来,并不手生。
薄时衍才从宫里忙完回来,把人叫过来,就发现她埋首于手工活,彻底无视了他。
他半敛着眼眸,淡扫一眼那条半成品穗子,道:“想出去看马球么?”
“嗯?”汤幼宁抬起头来。
薄时衍望过来道:“就在岳桥庄。”
她后知后觉,指了指自己,“王爷要带我去么?”
薄时衍一手托起茶盏,“想看就回去更衣,本王过时不候。”
汤幼宁突然得知自己可以外出,快乐得像只小鸟。
立即收起了手工活,点头道:“我要去!王爷等等我!”
她说着,迅速告退,朝外面喊着湘巧湘宜。
雪鸬园得知她要外出观看击鞠赛,几人连忙上手收拾。
从衣裙发簪到妆容,都得好好挑一挑。
秦婆子告诉汤幼宁,她去行宫那会儿,正好赶上天宝阁每月一日送首饰过来,她代为选了两样。
一支银翼蓝翠钗,一支梅花玉簪,都是精美而不过于华丽之物。
她还叮嘱汤幼宁,若是凌姨娘问起新首饰,只管推说不知道。
凌姨娘嘴巴守不住,要是都知道天宝阁每月送东西来,指不定多少人眼热。
“我知道啦,”汤幼宁乖乖点头,又问道:“那要是乐萝问起呢?”
乐萝县主昨日就递帖子来了,说要兑现承诺,带她去玩玩。
汤幼宁没有去跟王爷说要出门。
因为一直以来被人教导不能出去,无人陪同,她有点犹豫。
“小县主应当没事……”秦婆子跟这位娇娇女打过交道,确实是冲动任性了些。
还是个心大的,明明跟摄政王府闹过乌龙,前不久才为此赔礼道歉呢,现在还能跟没事人一样与汤幼宁一块玩。
可见不是个爱计较爱记仇的,有些什么当场就发作了。
这般性子,倒是让秦婆子放心些。
只要别耍大小姐脾气就行了。
“希望可以见到她,”汤幼宁道:“还有闪电。”
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去看马球。
打扮好后,汤幼宁带着湘巧与十澜去前院。
还是那个白玉岩的洞门,薄时衍等在那里,身侧跟随着茂岚与苒松。
他回眸打量了汤幼宁一眼,小姑娘又抹唇脂了,日光下红艳艳的一抹亮色。
这般唇红齿白,眸中带笑的模样,属实是招人得很。
马车早已备好,里头还放了个冰盆。
尚未入秋,这天气还热着呢。
考虑到汤幼宁的肠胃才刚调理好,陈管家并不给她准备冰饮小食,只放了两碟蜜饯干果在车内。
马车驶出承邺坊,薄时衍在小桌上摆了一局棋盘,他随意拨弄着,汤幼宁一直很安静。
“你在想什么?”他出声问道。
分明感觉她挺欣喜的,这会儿却化身成闷葫芦。
汤幼宁是个老实孩子,回道:“在想会不会遇见闪电。”
薄时衍的指尖捻着一枚黑子,轻哼一声:“就这么喜欢狗?”
“它可爱。”还很聪明,又活泼!
她能数出许多优点来!
他若有所思,松口道:“你若真喜欢,本王可以准许你养一只小宠。”
这句话对汤幼宁而言,绝对是最大的惊喜,她的反应特别快,“王爷,我可以养一条狗狗?!”
“不,”薄时衍的薄唇轻启:“不能养狗,考虑其它的。”
她闻言微微怔愣,不解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本王不喜。”因为狗太热情了。
倘若雪鸬园养了,怕不是他每次过去都要被欢迎一波?
汤幼宁听说他不喜欢狗,也不意外,他看闪电的目光就很冷淡呢。
这也没什么,她不拘于小狗,还可以考虑其它小宠。
虽说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什么,但心里的雀跃,是掩盖不住的。
她又要开始觉得王爷很好了,怎么办?
******
城南岳桥庄车马如云,今日有马球比赛,马场内接待了许多贵客。
摄政王的座驾抵达时,庄主与一干管事的早已等候多时。
其它来观赛的王公大臣,见状也会驻足上前,打个招呼。
没成想今日,摄政王还带了女眷过来。
正是随他去溪宁行宫的那一位美人,可见正是得宠呢!
观赛台在高处,能清晰一览马场内布局。
汤幼宁跟随薄时衍上去后,顿觉视野开阔。
他们在最正中的主位上,看得更清楚。
旁人偷偷打量那一对璧人,也看得很清楚。
小娘子娇艳过人,一双乌黑大眼睛清澈见底,是那种并不干瘪的福气相。
站在高大的薄时衍身侧,合适又养眼。
若是换个纤细单薄的,或许还撑不住摄政王带来的威势。
一些官宦人家,忍不住凑在一处嘀咕起来:摄政王府抬了个女眷出来,往后有什么宴会,是不是该下一份帖子过去?
否则不说你轻视疏忽了嘛!
他们这么一合计,特意叮嘱了自家夫人,去跟汤姨娘接触接触,赏花喝茶的别落下了她。
女眷们明白。
这年头,女子的尊荣赖于父兄丈夫,甭管她是不是正式,摄政王权柄滔天,汤姨娘就是所有人府上的座上宾。
薄时衍带汤幼宁出来,或许没想那么多,她也考虑不到其它层面。
但在外人眼中,这已然是莫大的抬举。
今日过后,邀约的贴子怕不是要像雪片一样飞到摄政王府了。
汤幼宁在左右观望,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乐萝县主。
她果然是会凑这个热闹的人,两人相视一笑。
碍于薄时衍在这,乐萝不想过来,远远的比划一下,坐回自己位置上。
汤幼宁坐着没动,其余人,她也不认识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她认识的。
卓家的小侯爷,卓尤深,因着去留香阁被御史台参奏,打了二十大板,没去行宫避暑。
现在早就好利索了,也来凑热闹。
卓家与薄时衍不对付,岳桥庄的管事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把他们安排在附近。
两人的座位距离挺远,但是他那灼灼目光,却像是带有穿透力——
——穿到一半就被薄时衍截住了。
他冷冽深沉的眼神扔了过去,立即迫使卓尤深撤回视线,不敢当着他的面乱看。
卓家不知道卓尤深为何突然遭遇御史台发难,卓尤深起初也不知道,但是王府里面那个线人失联了。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惦记摄政王的妾室被发现了,对他小惩大诫。
呵呵,果然任何一个男人,即便自己不行,也对女人存有占有欲。
他薄时衍行么?
卓尤深在心里无能狂怒,薄时衍这边,忽然感觉衣袖被身旁之人给揪住了。
汤幼宁求助道:“王爷,若有人想打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薄时衍冷嗤一声:“他尽管试试。”
有他这句话,汤幼宁放心了,王爷的脾气瞧着不太好,但安全感十足。
马场上的击鞠赛很快开始,她尽管将卓尤深抛之脑后,专心看着场内。
两队矫健男儿骑在马背上,手持球杖,马头对峙,考验的不仅是手上功夫,更是骑术。
现场顿时热闹起来,有马儿嘶鸣声、选手呼喝声、还有看客的议论与欢呼。
尤其现在夏日未过,艳阳当空,马背上的运动不断挥洒汗水,他们浑身热极了。
便有豁然的男子,公然除下外衣,露出一身腱子肉,继续打马球。
这般洒脱,看得人一阵叫好!
时下风气开放,这等击鞠赛要的就是热血,只要不是在大街上袒露,没人会指责他不文雅。
要文雅的,看什么马球!
害羞些的女子,微红了脸,却也在打量他们。
更别说不懂害羞的汤幼宁了,完全是大大方方盯着看,于她而言,这是第二回 瞧见男子的身材。


第一回 是薄时衍。
她忍不住回想起当时那惊鸿一瞥,恰好撞见他沐浴更衣……
薄时衍见她看得认真,忍不住问道:“那些男子好看么?”
“唔,”汤幼宁一点头,“不过他的胸没有你大。”
同样是胸膛的腱子肉,原来也有差别。
“……?”
座位底下,衣袖掩盖之间,薄时衍一把捏住了她肉乎乎的手心。
“拿本王与他们做对比?嗯?”他皮笑肉不笑:“那次你看得有多仔细?”
汤幼宁低头瞥向自己落入掌控的爪子,不解道:“你生气了?”
“并未。”他冷哼。
“你不喜欢大的么?”她歪了歪脑袋,下意识打量自己。
“闭嘴!”
“哦……”
怎么又翻脸了呢。


第26章 自知之明
虞家人入京了。
虞素音被太后请来京城, 遭衍裕郡王这么一闹,彻底回不去南尧了。
如今已经在郡王府的后院里。
虞家得知后,岂能罢休, 直接杀到京城来,问郡王爷要个说法。
哪怕是许下侧妃之位,也难以平息此事。
虞世新拥有许多门生,皆在为此鸣不平, 指责衍裕郡王不修私德, 作风有亏!
然而事已至此,总不好因此去逼迫虞娘子,大家纷纷反过来宽慰她, 让她在郡王府里好生活下去,千万别钻牛角尖想不开。
如此一来,虞家得了诸多同情与唏嘘,虞素音‘迫于无奈’地离了苦箬庵,正式成为人妇。
虞世新不是空手入京的,他捎带了一封薄家的书信。
登门拜访后, 亲手交给薄时衍这位贤侄。
信件出自薄家老爷之手, 属意薄时衍替虞家安排一封举荐信, 让他入朝为官。
薄时衍半敛着眼眸,应了此事,招待虞世新喝茶稍坐, 并无多说什么。
他与家里定期通信, 若无急事,从不会在其它日期传递家书。
眼下这封并非急事, 怕是虞世新去开口问的薄家, 他要进京了, 是否需要帮忙带话。
意在提醒薄家,该还人情了。
薄老爷这才有此一出。
说到底,是他当年识人不明,原以为虞世新清名在身,乃是高洁之人。
两家早早定下婚事,极为和睦。
及至后来,薄时衍与虞素音先后为亲人守孝,这倒没办法,权当好事多磨,两个孩子晚几年成婚也不碍事。
可是虞世新却选择了退亲,说是不愿耽误男方婚配添丁。
这话听上去深明大义不错,然而在薄家的角度看来,属实怪异。
他们又不是等不及,既没有催促,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偏偏虞家把姿态放的很低,两家这么好,薄时衍的年岁到了,不能耽误他成家立业。
最终,薄老爷拗不过他,松口解除婚约。
薄家便像是那台阶,让虞家踩着得了许多好名声。
这些,他们倒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是多少感觉有点不对劲。
直到后来,虞素音二十岁了,守孝出来,择人不易,虞家送她去了苦箬庵。
薄家才回过味来,这样糟践闺女的,能是什么好人!
汲汲营营,皆为一个[名]罢了!
而且,虞素音的这番遭遇,简直像是薄家害得一样:
人家原先跟你有婚约,先等了男方一年孝期,才生生错过婚期。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薄家是有苦说不出,还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份人情。
姑娘家已经那么惨了,他们八张嘴都撇不清干系。
那时候的薄时衍尚未领兵镇压边关,不显山不露水,薄家虽是南尧大户,可在整个大堰,这样的人家太多了。
倘若虞世新知道他有朝一日会成为摄政王,绝不会走出这样一步臭棋。
现在为时已晚,悔不当初,说啥都没用了。
搭不上这艘大船,捞一封举荐信也就是了。
虞世新告辞后,薄时衍让茂岚去给赵大人递话。
举荐信不会由他来写,他只要不出言反对,便足够代表了其中的意思。
虞世新会得偿所愿的。
******
午时刚过,乐萝县主递了帖子来找汤幼宁。
她派人打听过了,摄政王进宫去了,这会儿不在府上。
陈管家一见有娇客上门,乐呵呵让她进去了,还嘱咐管事嬷嬷好生招待汤姨娘的客人,厨房那边不得怠慢。
府里没有主母,不需要谁点头,陈管家没拦着,汤幼宁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位外客。
顺利进入雪鸬园后,乐萝在里头逛了逛,道:“看来薄时衍待你还不错。”
其它府上的妾室就没有这么大的园子居住。
里头还有池塘?她正准备约汤幼宁一块钓鱼呢,这是她见过的最会钓鱼的人!
汤幼宁摇头拒绝了,池塘里的鱼儿太呆了,一丢饵料就往上咬,钓起来没意思。
乐萝想想也是,她百无聊赖,说这些时日家里太过吵杂,没劲得很。
“是因为虞娘子么?”汤幼宁也有所耳闻。
二十来岁的虞娘子成了乐萝的小娘。
“他们如何,跟我没关系。”乐萝皱皱鼻子道,“时常有人说我傻,看来是血脉相承,我爹就是傻大个。”
后进门的继母他都拿捏不住,现在又被虞素音拿来做筏子。
小小一个郡王府哪能塞那么多角儿,能不烦么!
乐萝县主口无遮拦,妙语连珠,差点把湘巧和十澜逗笑了。
汤幼宁眨了眨眼:“你这般身份,也有人说你傻?”
这不巧了么,她也被说傻。
乐萝叉腰哼了一声:“本县主不与她们一般见识!”
是那些闺秀们背后说坏话,被她听见了。
她本就不爱跟她们玩,搞什么诗社附庸风雅,无趣至极!
汤幼宁不知道怎么说,她根本没有交过什么朋友。
乐萝想去稍远点的地方玩,道:“薄时衍不准你出门么?保阳有个莲花塘,可好玩了,咱们去钓鱼吧?”
“又是钓鱼?”汤幼宁问道:“保阳在何处?”
“就是保阳县,距离京城不到半日路程,比津丰近多了。”乐萝想着若能去住上三五日,再好不过。
津丰汤幼宁去过,这对她而言已经好远了,要坐一天马车才能回来呢!
湘巧摇头笑道:“承蒙县主厚爱,只是我们娘子毕竟已有夫家,不便去那么远的地方玩乐。”
她这么一说,乐萝懂了,噘嘴道:“是我顾虑不周,女子嫁人后皆是如此。”
她外祖家的表姐也是,以前还一起玩,有了丈夫之后须得相夫教子,出门一趟还要夫家上下首肯呢……
有什么意思?
乐萝抬眼看向汤幼宁,哀叹自己没能早点认识她,“你这么好看,还擅长钓鱼,真是便宜薄时衍了。”
在小县主眼中,钓鱼好似很了不起一样。
汤幼宁还是第一次这样受到肯定,唇角抿起一个甜津津的笑窝,“等王爷回来,我问问他能不能出去。”
以前她没问过,不敢太贪心。
可是现在,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她想出去玩。
*******
乐萝没待多久就回去了,夸赞了秦婆子做乳糖糕的手艺。汤幼宁送她到白玉岩洞门处。
折返时,遇到了娄宜姿。
那天,娄宜姿在雪鸬园外面弹琴,然后被召进园中。
后院的人们只以为她的琴音被王爷看中了,想来不久就会与汤幼宁分宠。
没人知道,她入内后,王爷不曾多瞧她一眼。
她就是去给他们伴奏的!
或者说,是弹给汤幼宁一人听?
娄宜姿为此感觉大受侮辱。
她在娄家可是嫡女,若非摄政王不娶妻,皇帝又年幼,她怎么可能沦落至此?
与一群妾室为伍!
自幼接受琴师指点,就为了给汤幼宁那个小傻子消遣?
她又不是乐女!
这会儿狭路相逢,娄宜姿一双美目瞪着汤幼宁,越看越来气。
“汤姨娘好风光啊,这是把自己当成王府主母了么?”
与县主往来,像个女主人一样待客。
呵呵,好大的脸!
就她那籍籍无名的汤家,别说成为当家主母,做个侧妃都不够格!
湘巧代为接话道:“娄姨娘想多了,这是陈管家与王爷宽厚。”
“她是个哑巴吗,要你来回话?”娄宜姿轻哼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上前两步,来回瞅着湘巧与十澜,问道:“你们谁是湘宜?与我撞名讳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湘宜没有跟出来,她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法。
在此之前,无人意识到湘宜的‘宜’与她撞词了。
而且她既然知道湘宜,应是特意打听过雪鸬园的情况。
娄宜姿语气蛮横地质问道:“汤姨娘,你使唤她的时候,心里头爽快吧?用她影射我呢!”
“娄姨娘属实多心,”湘巧开口解释,“湘宜是王府家生子,这名字从前就取了,如今不慎撞上,改个字即可,与其他人何干?”
汤幼宁摇头道:“不好,改名字需要湘宜点头同意才行。”
都伴随这么多年的名字,哪能随便就给她改了。
娄宜姿听见这话,顿时着恼,认定她是故意在折辱自己,“湘宜一个奴婢还能凌驾于我之上?咱们不妨去找陈管家评评理!”
“为何要陈管家评理?”汤幼宁不解:“我来评理,我说没关系。”
娄宜姿直接气笑了:“你少在这装腔作势,要是有个阿猫阿狗与你同名,你又如何?”
汤幼宁想了想,一脸认真道:“既然你喜欢,你就养一只叫幼宁的狗狗吧。”
“……?”娄宜姿一口气噎在胸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你是故意跟我胡搅蛮缠么!”
边上的十澜开口道:“娄姨娘,帝王尚且没让民间避讳他的姓名用词,你又何至于此?”
只有最迂腐的老家伙们,会对名字避讳那般讲究。
若是一个家族中的亲属,论资排辈情有可原,避开相同的字好称呼,以免乱套。
湘宜与她那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处。
大堰的风气开化,撞名撞衫一笑置之便是。
娄宜姿还不服气,非要去跟陈管家反应,往前院去时,好巧不巧,碰到薄时衍回府。
陈管家也在,他正跟王爷禀报今日府中收到的帖子,以及访客。
得知乐萝来找汤幼宁,薄时衍未置一词,转过前院的抄手游廊,一抬眼,便见娄宜姿落着泪,上前来见礼。
美人面上梨花带雨,哀哀戚戚,再看她身后,汤幼宁乖乖杵在树下,一脸无辜。
“怎么?”薄时衍微一抬眼皮。
娄宜姿就等他问这句话呢,当即把湘宜撞名一事告诉他。
指着汤幼宁嘤嘤落泪:“汤姨娘恃宠生娇,主仆三张嘴怼我一人……妾身知道,她深得王爷欢心,却实在是气不过……”
薄时衍懒得再听下去,瞥一眼陈敬:“把她送回去,禁足一个月。”
丢下这句话,他也没理会汤幼宁,迈步错身而过,径自入了白霁堂。
“什么?”娄宜姿一时吓得忘了哭,花容失色,“王爷,王爷为何……”
陈管家摆手道:“娄姨娘,王爷立下规矩,不让姨娘们时常到前院来。这你是知道的。”
娄宜姿这回是真的哭了,伤心又愤恨:“可我分明有话要说才来的……”
她气恼地瞪向汤幼宁:“王爷就这样偏心她么!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要护着?!”
汤幼宁看到她眼泪啪嗒啪嗒,头都大了,往十澜的身后躲了躲。
陈管家摇头道:“这事你也不占理,我们府中有个小厮名叫时辰,他父母也不认得什么字,觉得时辰朗朗上口罢了。如此撞了王爷的名讳,又要如何?”
摄政王日理万机,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叫什么?
一个人立于世上,撞到同名同字的就被折辱了,那是靠什么站着的呢?
豆腐做的,才那么容易碎了脏了吧。
娄宜姿哭着被送回住处,又得禁足一个月,指不定后院那群人怎么笑话她呢。
她泣不成声,感觉自己的未来暗无天日。
而汤幼宁回去后,把这事告诉给湘宜知道。
湘宜震惊又庆幸:“幸好王爷深明大义,才没有被娄姨娘借题发挥。”
有心找茬之人,随便给她个什么,都能扩大事态,上升层面去说事儿,可怕得很!
汤幼宁安慰了她几句,这事就过去了,她拿出即将完工的红绳穗子,继续编制。
十澜见状,问道:“娘子不是想去恳请王爷让你出府玩玩么?为何不去白霁堂?”
汤幼宁说她不去,“陈管家说了,王爷没有叫人来,妾室不得自行去前院。”
她怕被禁足,那就只能在雪鸬园里头活动了。
“话虽如此,娘子是不同的。”十澜心想,王爷多半会答应她的要求。
“有何不同?”汤幼宁已经被他罚过几次了,心有余悸,“他铁石心肠,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十澜觉得,汤姨娘于主子来说定是特殊的,她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而不自知。
不过,主子对谁都板起脸,怕是已经吓到她了。
往后若想与之亲近,估计有得磨。
******
第二天,汤幼宁照着自己画过的湖面行船钓鱼图,再作一幅,送给乐萝县主。
她大概率是无法同她出去了,以此当做她的赔礼。
薄时衍过来时,恰好撞见——她给身边人编穗子作画,从来都没有他的份。
昨日还以为她会跟来白霁堂,结果他更衣完毕,从里间出来,半个人影也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