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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而且味道不错。”许疏楼上前,要了三只胡饼以及水盆羊肉,用入画前那女妖修给的开元通宝付了账,此处游人如织,几人寻了处草地坐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用了餐,白柔霜又是惊叹不已。
吃完东西,三人又走了一段路,进了城门。
“哇……”白柔霜发出一声赞叹,这座都城内,可是真正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了。
街道极为宽敞,两边建筑规模宏大、规划严整,街上有书生、有武人,有汉人、有胡人,有男有女,还有不少身着男装的姑娘家,这座繁荣的都城,似乎可以包容并蓄、容纳万物。
诸多商铺间,有珠宝绸缎,有胡姬歌舞,当真是“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通过一幅古画,重现旧日盛世繁华,白柔霜想,怪不得有人会在此流连忘返,直至沉溺了。
至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尝试接下来的几幅了。
第47章
太虚境
“我在民间读过这样的话本,说是精怪作祟,导致画中自成一方世界。”白柔霜伸手去触摸一位过路人,那路人被她碰到,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反应栩栩如生。
江颜耸了耸肩:“也许此间主人就是取材于民间话本,谁知道呢?”
“但这里可比我看过的所有话本都要神奇。”白柔霜对枝头雀鸟伸出手,那雀儿便飞过来,在她手心啄了啄。
路边酒肆中,有胡人姑娘在跳着一支胡旋舞,伴着欢快的调子,裙摆飘扬间,舞者的姿态却并不如何柔美,这支舞蹈竟是以刚劲为主。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白柔霜喃喃地念着,突然感叹道,“历史上,过不了多少年,这里便会变作一座荒城,一座废都,再不复眼前辉煌。”
许疏楼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可再过上一些年,它又重新兴盛起来了。朝代更迭,斯人不复,这座城却总是在的。”
白柔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矫情了。”
“这有什么?”许疏楼在街边买了一份甘蔗汁浇樱桃递给她。
白柔霜心下生出微微的暖意,师姐对她偶然的伤怀都会认真开解,而且开解得分外得当。少时听说书人讲到“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曾嗤之以鼻,骨肉尚能背弃,知己怎会比骨肉亲?如今才知其中真意。
她充满感激地看了师姐一眼,可惜师姐没能体会到她这一眼里的复杂含义,兀自把一腔柔情都投给了手里那碗甘蔗汁浇樱桃。
许疏楼也不是没有触景生情的感慨的,比如此时她正叼着樱桃梗长叹道:“可惜画里的东西不能带出去,真是令人扼腕。”
“……”
离开这幅画,白柔霜又随意选了一张“青天断案图”,率先进入后,却讶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公堂之上,案台之后。堂下跪着二人,其中一个嘴里正喊着:“大人,草民冤枉啊!”
她一惊:“这是在做什么?”
一旁师爷打扮的许疏楼凑过来,压低声音给她解释:“入画者可以在此扮演青天,为堂下之人断案。”
白柔霜一呆:“断错了怎么办?”
“错了也没有惩罚,这方世界是由入画者支配的,”许疏楼抚了抚假胡须,“你若高兴,哪怕把他们全都拉下去砍了也都由得你。”
“这……”白柔霜环顾四周,“五师兄人呢?”
转头便看到江颜站在堂下,一身皂衣,手里握着根上黑下红的水火棍,显然在这里他的身份是一名衙役。
白柔霜忍住笑意,开始认真听堂下的人说话,什么草民的确偷了邻家的鸡,但那是因为他去年偷了我的鸭;什么是他胡言乱语,草民从未偷过什么劳什子的鸭子,直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转头想求助师姐,发现许疏楼这个假师爷正低头专心玩弄假胡须,还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铜镜一边抚须一边揽镜自照。白柔霜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抬手一拍惊堂木,堂下二人尚没反应,她倒是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咳……你丢了鸭子,该第一时间报官才是。如这般私下施以报复,有理也要变成没理了,本、本官判你还邻人一只鸡,此事到此为止!下去吧!”
“谢大人。”
白柔霜盯着两人神态,见那邻人得了失而复还的鸡,满脸喜色;另一人只是被判还了鸡,未挨板子,倒也能接受,没有什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她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衙役把二人带了下去,又在门口禀告,“让下一位苦主张氏女和人犯宋氏等人进来吗?”
“不不不,太难了,放过我吧,”白柔霜拉住师姐,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们快离开吧!”
三人离了画,在这家太虚境中随意走走看看,直到面前一幅画上有牛儿在悠闲吃草,白柔霜驻足奇道:“五牛图?会有人选择入这幅画?”
许疏楼和江颜对视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咳,总有人爱好比较特别。”
白柔霜仍旧满脸的茫然,被两人迅速架走。
又经过了千里江山图、溪山行旅图等,许疏楼介绍道:“这些画中,主要是可以飞在空中看风景,遍赏江山千里。”
白柔霜突然想到:“我们在画中会遇到其他入画之人吗?”
“会,不过这几幅画作选择的人少些,不容易撞上,楼上的人多些。”
白柔霜便顺势问道:“人最多的是哪一幅?”
江颜神色古怪:“春宵秘戏图,或是青楼剟景。”
一听这名字,白柔霜就悟了:“……春宫图?”
“没错。”
“我还以为修士能有些更高的追求,”白柔霜不由摇了摇头,“比如在画中体验一下升仙,在天界生活什么的。”
“你说的这种也有,可以入画去当天界的大将、仙子,还可以体验传说中的八仙过海,甚至有人去扮牛郎织女,”许疏楼笑道,“选择入画者倒也不在少数,可毕竟是幻想出来的仙界,总有人嫌弃太虚假。”
“也是,”白柔霜想了想,“师姐你有没有扮过什么人?”
“有,”许疏楼回忆,“扮过天上的娘娘,去画银河拆散牛郎织女,还挺有趣的。”
白柔霜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转头问江颜:“五师兄你呢?”
“我上次也和师姐一道来的,我扮了托塔天王,师姐让我捉拿谁就捉拿谁,让我拆哪对儿就拆哪对儿。”
“……”你们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趣味?白柔霜压抑住自己的吐槽,“那这里最复杂的画想必就是仙界图景了?”
许疏楼想了想:“应该是山海经。”
白柔霜起了兴致:“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
不知不觉,三人已顺着回旋的楼梯来到了五层,一幅巨大的山海经画卷便镌刻在墙面上。
许疏楼付了灵石,这一次画卷旁的侍女却递给他们三人每人一只防御纸符,还叮嘱了一句:“进去后若遇到危险立刻使用,纸符可化成灵力罩,抵一次攻击。”
“多谢。”
三人甫一进入画卷,便有几只生着翅膀的老虎向他们飞着俯冲过来。
白柔霜一惊,摆出了防御的架势,那几只飞虎却并未攻击,只是停在他们面前好奇地打量。
许疏楼的手非常熟稔地抚上了虎头,那飞虎被她摸了几下,便舒服地躺在地上,露出了肚皮。
白柔霜:“……”
其他飞虎不满地将她和江颜望着,似是在嫌弃二人不解风情,两人只能苦笑。
飞虎载了她们一段路,期间遇到了巨大的人面蛇,险些把白柔霜惊得掉下虎背去。
她小心翼翼地问师姐:“山海经到底是写实,还是幻想啊?这些神兽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许疏楼摇头表示不清楚:“这里的大多神兽在修真界都无人见过。不过天外有天,谁知道他们是否存在于另一方天地当中呢?也许是仙界,或许是某个我们尚未发现的秘境。”
飞虎停在山下,三人下了虎背,与飞虎作别,看到附近有神兽溜达着散步,白柔霜盯着看了半晌:“这双头猪还挺可爱的。”
许疏楼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家叫作屏蓬。”
白柔霜吐了吐舌头,又看到不远处树旁栖息着一只巨大的怪鸟,刚想凑近细看,被许疏楼拽了回来:“罗罗鸟,吃人的。”
白柔霜抖了抖,躲在师姐身后四处张望,一眼看到位形似山羊的,定睛一看,却见其腋下生着眼睛,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就没有可爱些的?”
“可爱的?很多啊,”许疏楼想了想,“跟我来。”
几人爬了一截山路,寻了几处山洞,才找到可爱的神兽,那是一只白鹿,生着四只角,对人也算亲切。
许疏楼摸了它几下,它便将头倚在了她怀里。
还有名为乘黄的神兽,形似白狐,只是背上生着角,体型娇小,很得许疏楼的喜爱,白柔霜终于也大着胆子上前触碰。
她们还遇到了毛皮生得非常漂亮的九尾狐,看着师妹跃跃欲试的模样,许疏楼提醒:“想摸可以开着防御灵力罩去摸,摸完记得快跑。”
“……”白柔霜非常珍惜性命地选择了远观。
路过水边,她第一次见到了叫声像牛的鱼,可谓大开眼界。她和五师兄凑在一起看鲛人,太过专注,还险些被一条蠃鱼卷走,被许疏楼一手一个提着领子拉了上来。
要不是常常一打眼就看到生着人面的可怖神兽,双眼还常常生得位置不大对,白柔霜会觉得这里的游览还算愉快。
几人离开画卷,她余悸未消,便只去看人物、风景画,不去看那些玄奇志怪的。
很快她又见到一幅画着几人泡汤池的画,白柔霜细细观察,没看出什么特别,开口问道:“这里又有什么玄机?”
江颜为她解答:“没什么玄机,就是进去泡汤池啊。”
“你们知道这种东西凡间到处都有的吧?”
她的声音稍稍高了些,那画前立着的侍女闻言看她一眼,笑盈盈道:“我们太虚境,讲究的就是大千世界无所不包,什么都要有,什么都不能缺。”
“……受教了。”
几人继续拾阶而上,一幅夜间画卷展现在面前,那画很简单,不过一人一舟,那泛舟的人时不时停下来饮上一口酒,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莫名让人感受到几分洒脱。
“这是?”
“李白月夜泛舟图,”许疏楼抬头望着这大幅画卷,“可以进去与诗仙谈诗论剑,不过很多人都说体验感很差,诗仙许是嫌他们呱噪,并不怎么愿意与他们交谈。但是也有人说,若投了诗仙的眼缘,他甚至会舞剑给你看,能让你体悟到剑意,对自身修为有所增益。只是大家至今没能总结出该如何投其眼缘,总之高傲不行,谄媚更不行。”
“真是神奇。”白柔霜觉得今日这句话她已然说过了太多遍,不过此时确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语句来形容她的心情了。
又转过一条回廊,墙面上是一幅战争图景,有将士骑着高头大马,手里举着刀枪剑戟,正互相厮杀。
白柔霜蹙了眉:“谁会想体验战争?”
“很多人,”许疏楼叹了口气,“总有人会觉得踏着枯骨建功立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白柔霜挑眉:“我们凡人可不会这样想,这怕就是修士的傲慢了。”
许疏楼笑了起来:“走吧。”
三人又继续闲逛,很快又见到一幅人物很多的宫廷画卷,画上有后宫,有前朝。
“这里入画者也很多,”许疏楼介绍道,“而且待的时间都很长。”
“去做什么?”
“他们玩得比较特别,前段时间,我还听说有人进去做权臣,做了二十年终于谋朝篡位成功,当上了皇帝。”
“二十年?修仙者想夺位应该没那么难吧?”
许疏楼摇了摇头:“为了大家的体验,这幅画里不许用灵力破局,进去了就都是普通人。”
白柔霜想到一个可能,有些悚然:“若是在画中被杀了呢?”
“可以及时退出,但若没反应过来,那就是真的被杀了。”
“那没有灵力傍身,岂不是很危险?”
许疏楼摊手:“有的修士活得太久了,要的就是这份刺激。”
“……”白柔霜真的无法理解,“凡人都想修仙,这些人修士当久了,居然想去体验凡人的生活。”
江颜笑道:“修士的生命很长,你想得到想不到的新鲜玩意儿,他们恨不得都去试上一遍。我还听说,有人在画中体验了一回两情相悦,还借此勘破了情劫。我还有一个朋友,专门喜欢去画中一遍一遍地体验渡天劫时被雷劈中的感觉,据他说暖暖的,很舒服。”
白柔霜嘴角一抽,你们修士真的很奇怪!
第48章
拍卖
白柔霜在太虚境内流连忘返,又尝试进入了两张画作,直到拍卖会开始一行三人才离开此处,前往樊都城内飞鹰门所设的拍卖堂。
这座建筑富丽堂皇,显见飞鹰门之豪富。
三人选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落座后,看向台上的女修,她手里正高举着一枚铜镜似的法宝,在台上绕了一圈,展示给台下众人。
“这件法宝叫作青史为鉴,”台上一位声音悦耳的男修介绍着这件法宝,“滴一滴血在镜面上,它能让你看到一段你已经遗忘的过去。”
他的声音被通过某种传声法宝放大,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仍然清晰得仿佛有人在耳边细语一样。
白柔霜有听没有懂,满眼茫然地看向师姐:“什么意思?”
许疏楼轻声给她解释:“意思是这法宝对记性不好的人有奇效。”
“……”名字听起来如此高端大气的法宝,被师姐这样一解释,白柔霜顿时失去了新奇感。
这件法宝竞拍者寥寥,看来修真界记性不好且想常常回忆往事的人并不多,这件“青史为鉴”最终以二百上品灵石的价格被人拍走。
这件卖了出去,很快有侍女又捧出一件玉瓶装的灵药。
“兰膏新沐云鬓滑,宝钗斜坠青丝发,”男修适时开口道,“无论对男修还是女修而言,一头秀发的重要性自不必我来讲,大家眼前这一瓶乃是天心派的灵药,大名鼎鼎的‘雾鬓风鬟’,由于原材料的稀有,每年的产量都极少,这次我们的拍卖会上也仅此一瓶。不过,只这一瓶便能起到奇效。”
许疏楼主动给小师妹解释:“就是涂抹后能长出更多头发的。”
“……这个我听懂了,”白柔霜好奇,“只是修真界也会有头秃的修士吗?”
“筑基成功前已然秃了的,筑基后自然也继续秃着,”江颜接过话头,“而且很多人为筑基殚精竭虑、用尽心思,修炼的过程中失去了不少秀发,所以这样的人还不少。”
“……”白柔霜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她患得患失不知能否筑基那段时日,确然是头发掉得有些快来着。还好,还好……
果不其然,这灵药极受欢迎,刚开始竞价,台下便响起呼喝声一片,这瓶“雾鬓风鬟”从一百灵石一路被抢到了上千上品灵石,最终被一位男修拍走。大家抻着脖子盯着,看到一名带着毡帽的男修上台领走玉瓶,都露出了了然之色。
刚刚没能拍到的一位修士也释然道:“都要带帽子出门了,看来这位兄台情况很严重啊,刚刚我还犹豫要不要加价,现在看来让他拍到也好。”
“……”
台上的侍女已经回身捧出了下一件法宝,木质托盘中盛着十只精致玉瓶。
男修也已经开口,极富感情地问道:“诸位是否有过在外漂泊历险时,不方便清洗衣物的烦恼?是否有过与人打架,却弄的遍身是血,无法清理,最终只能扔掉心爱衣袍的痛苦?”
白柔霜余光看到身边的师姐点了点头。
“好东西啊,”许疏楼还贴心地询问师弟师妹,“你们想要吗?”
江颜正常地摇了摇头,白柔霜悚然地摇了摇头。
台上的男修继续道:“眼前这瓶灵药名为‘浣春衣’,与刚刚的‘雾鬓风鬟’一样亦是天心阁所出。脏了的衣裙泡在水盆中,只需滴上一滴这瓶浣春衣,浸泡片刻,灰尘血迹尽消,将衣物捞出来用灵力烘干,便能焕然如新。”
白柔霜余光看到师姐蠢蠢欲动。
“若不想浪费灵力烘干衣物,我们还提供一批烘衣小火炉,说是火炉,但只用灵石驱动,没有火焰,十分安全,顷刻间便能使衣物干燥,且绝不会无意间燎坏衣服,拍下‘浣春衣’的客官只要多加二十上品灵石便可拥有,”男修继续道,“这‘浣春衣’我们手里稍多些,共有十瓶。一瓶可以使用上近百次。”
许疏楼果断喊价,最终以八十上品灵石将一瓶浣春衣收入囊中。
这个东西卖得倒是不算贵,看来大部分修士还是更愿意把灵石花在刀刃上。
白柔霜侧目看向师姐,暗想道,看来经常和人打架打到浑身飙血的修士大概也不是特别多。而且还得是打到对手飙血,不然自己被人砍出血,衣服肯定也顺带被砍破了,那洗得再干净也没用……
她的思绪一不小心就飘远了。
接下来侍女捧出了一只水盆。
白柔霜险些以为他们要当场演示‘浣春衣’的用法了,但那水盆中盛的却不是水,而是一种镜面状的古怪东西。
“这件法宝叫作‘此心何畏’,”台上的男修简单介绍道,“能让人看到未来自己死亡时那一幕,两千上品灵石起拍。”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立刻开始喊价,竞价声一片高过一片。
白柔霜讶然问道:“这个东西怎么这么贵?”
“你想想,若是看到自己死在某个地方,接下来你是不是都会避过这个地方?如果看到自己未来会死在某个人手下,是不是就会小心避开这个人,不去招惹他?”江颜叹了口气,“这法宝对一些人而言,可以救一条命。不过……”
“……好像还真是如此,”白柔霜想了想,“那我们要不要抢?”
许疏楼摇了摇头:“这种东西最好不要碰。”
“为什么?”白柔霜不解。
许疏楼反问:“若是看到自己将来会死于天劫,是不是今后就畏首畏尾不再修炼?”
白柔霜被问得一怔。
许疏楼继续道:“便是不说天劫,若是看到自己死在某个地方,接下来你一辈子都会记得要一直避过这个地点,如此一来,再次去看镜子时,里面的画面是不是就会变了?”
“这……应该是会的吧?”
“然后再根据变幻的画面想办法避过其他死法?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畏首畏尾?”许疏楼看着台上,目光悠远,“也许活得是更长了,但是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呢?这种能窥得天机之物,于道心有碍,还是少碰为妙。”
白柔霜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江颜也轻嗤道:“此心何畏?飞鹰门倒是会取名字,不如叫‘此心什么都畏惧’更贴切。”
白柔霜再去看周围,有人抢着出价,却也有不少人沉默,显然这道理倒也不止他们明白。只是有些人,明白归明白,还是忍不住要去窥视天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功法、灵草、法宝一件接一件地呈上来供人选择,让台下众人都有些目不暇接。
台上的侍女又捧出一柄剑,看着是柄好剑,可惜剑刃仿佛蒙了尘似的有些灰暗。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一柄死了主人的剑,要等到新的持剑人出现,才会重新焕发光亮。
看到那柄剑的瞬间,许疏楼怔了怔,喃喃地念了三个字:“少年狂?”
白柔霜不解:“什么少年狂?”
许疏楼有些出神,是江颜闷声回答了她:“是张白鹤师叔的本命剑,他过世前便已经遗失了,看来是被什么人捡到,卖给了飞鹰门。”
“……”白柔霜开始低头翻自己的钱袋。
江颜轻声道:“师姐,若灵石不够尽管开口,正巧我也没什么想买的。”
“我也是,我也是!”白柔霜连声附和。
“好。”许疏楼知道此时不是客气的时候,对师弟师妹点了点头。
既然有缘遇见,她是一定要把这柄少年狂带回去的。
台下开始喊价,这种能做本命法器的兵刃一向拍得比其他法宝都要昂贵。张白鹤又曾是大门派凌霄门的长老,他手中的法器自然也不是凡品。
饶是许疏楼为了这场拍卖会提前置换了些灵石,此时也有些不够了。
她最后花了八千上品灵石,把师弟师妹都掏空了,又抵了一块合欢宗主所赠的灵矿和一件从元空秘境冰洞中得到的日月升恒簪,才把这柄剑拿到了手中。
少年狂被主人以外的其他人握住,剑身轻颤不止,似是在反抗,许疏楼抚过剑刃,对它轻声说了些什么,它才渐渐安静下去。
许疏楼将少年狂收进乾坤镯,和江颜、白柔霜三人并排坐着,一个个兜比脸干净。
后面又有玲珑阁的漂亮法衣被拿出来拍卖,几件裙子逐一被展示出来,一件裙摆仿佛是火焰在燃烧,一件的裙摆似乎是水波在流淌,一件像风般飘扬,一件似云般缱绻……
白柔霜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
许疏楼握着她的手保证:“师姐今后有了灵石,一定补偿你一件。”
白柔霜摇摇头:“没事的,师姐,自然是张师叔的本命剑更重要。”
“乖。”许疏楼摸了摸她的头。
幸亏筑基得早,还没来得及秃,白柔霜庆幸地想,不然被师姐抚摸的时候,自己就不会这般坦然了。
接下来的时光十分难捱,三人狠狠体验了一回囊中羞涩的痛苦,好不容易捱到拍卖会结束,几人走到门口,却又有侍童给他们呈上一纸请帖。
许疏楼拿起一看,是另一场夜间举办的拍卖会的帖子,上面却没有飞鹰门的暗记:“这莫非是暗场?”
“姑娘果然懂行。”那侍童一笑,便自退下。
看着他离开后,白柔霜才问道:“什么是暗场?”
“刚刚结束的拍卖,叫作明场,”许疏楼解释,“至于暗场嘛,会拍卖一些不方便拿到明面上来卖的东西,只有熟客或是在明场上出手阔绰的修士会被邀请。我也只是听说过,还从未亲眼见过。”
“出手阔绰?”江颜苦笑,“他大概不清楚我们三个加起来也凑不出半块灵石了。”
“去看看总是分文不取的嘛,”许疏楼甩了甩手中帖子,“谁想去?”
毕竟是难得的机会,江颜和白柔霜立刻都表示想去。
于是三人在樊都城内逛了逛不要钱的风景,待到天色暗下来,才根据帖子所示,向暗场所在的地点出发。
门口有人查验请帖,验过后,有侍女为他们带路,坐定后,还有侍童送上几碗石榴饮子。
那洁白的瓷碗盛着淡红的饮子,似乎用冰镇过,还散着凉气,碗底还躺着一些去了籽的石榴珠,白里透红,剔透得像玛瑙珠子似的,看起来分外诱人,三人却没敢接。
“要收灵石吗?”江颜可怜巴巴地问。
大概是鲜少在暗场里见到这种吝啬的客人,侍童怔了怔,才摇头道:“不要灵石,是送您的。”
三人这才各自接过瓷碗。
不知里面加了什么,一口入喉,酸酸甜甜之外,只觉得这饮子里还蕴着淡淡的灵气。
“不愧是飞鹰门,”江颜赞道,“就是财大气粗。”
“要是还能送点吃的就好了。”白柔霜得寸进尺地幻想道。
很快,暗场拍卖开始,台上布置显得露骨了许多,负责讲解的也换了位修士,此人正举着一份红豆做成的项链给大家看:“此物叫作‘红豆最相思’,大家应该听过这个名字,是最适合情人之间互赠的礼品,若其中一方变心,这项链便会收紧,勒死变心这一方。”
好家伙!白柔霜瞠目结舌,不愧是暗场,一上来就这么激情。
她本还想说这红豆项链精致漂亮,男女皆宜,看起来不错,结果这居然是个凶器?
“这玩意儿真有人敢买吗?”她压低声音问师兄师姐。
“你还小不知道,我听说啊这红豆最相思,百年前还风靡过一阵呢,”江颜也啧啧称奇,“这东西一旦发动,元婴以上的高阶修士还能活命,但低阶修士可是被害死不少,其中有的是自己买的,也有的是道侣去买的,我听闻甚至还有一对儿男女同时被项链勒死。后来这东西就被修真界几大门派联合禁止了,现在估计也就这里有的卖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连这种东西都敢往脖子上戴!”
白柔霜咂舌:“凡人几十年寿数,都不敢说轻许一生,修士倒是胆子大。”
江颜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是不能理解:“我记得十年前还有一对儿很恩爱的道侣出事的呢,他们撑过了九十年,最终还是变了心。”
“情浓时,总会相许一生一世,”许疏楼轻叹,“也都笃信自己绝不会变心,只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三人沉默下来,看着那“此物最相思”被一位女修拍走,她接过红豆项链时脸上笑得甜蜜。
三人却忍不住想去猜测她的结局。
接下来台上又呈出几样奇奇怪怪的法宝,其中有一道可以把魂魄暂时转移到纸人身上的“替身纸人”,听得白柔霜和江颜都有些毛骨悚然。
还有条可以钻入修者心脉处的细小灵蛇,若在心脉处咬一口,可以让人身心愉悦,连续咬两口,可以使人悲伤,连续咬三口,可以使人亢奋,连续咬四口,可以使人冷静沉着,连续咬五口,唔……可以将人毒死。
台上的男修介绍说若一名修士觉得生活太无趣,可以用这条灵蛇来转换心绪。
许疏楼三人都是满脸的困惑不解。
白柔霜喃喃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可以使人冷静沉着?难道对敌时心生恐惧,就让灵蛇咬自己四口,随后就可以冷静下来寻找逃生之法?”
江颜摸着下巴:“约莫是需要快乐这个用法的比较多吧?”
许疏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到这东西最终并没有人竞拍,三人都是一脸的释然。
台上的男修看起来略有些尴尬,开始活跃气氛:“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重头戏了,我们这里日前收到了一对儿妖修姐妹花儿,最是娇媚可人,这就推出来给各位老爷们看看。”
许疏楼微微蹙了眉,这私下买卖妖修的生意,居然做到樊都城来了。
随着台上男修话音一落,便有两名女妖修坐在铁笼中被推了出来。那铁笼被制成鸟笼形状,上面披挂着半透明的红纱,里面铺着柔软的锦缎,两名人形女妖修躺在锦缎上,露出长腿和香肩,真乃活色生香。
“这对儿姐妹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白衣的名为冰肌,红衣的名为玉骨,”男修介绍着,“怎么样?可还入得各位看官的眼?”
“等等……”白柔霜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有点眼熟,这不是咱们秘境中见过的……”
江颜也认出了:“是师姐从鳄鱼腹中甩出来的小狐狸!”
“对对对,”白柔霜回忆着,“可我记得她们并不是什么姐妹花儿,只是同伴啊。而且,好像也不叫什么冰肌玉骨的,粉色的那只很心机的,叫什么、什么粉墨来着!”
江颜心知怕是卖家搞个噱头,才称她们是姐妹,还给改了名字,他看向许疏楼:“师姐,你看?”
许疏楼却有些发怔,冰肌玉骨、冰肌玉骨啊……话本中,陆北辰的两位妖修宠姬便是叫这个名字。
原来竟是她们……似乎冥冥之中,这些话本中的人物都以某种方式出现过在她身边,只是她当时未能察觉。
话本中提到,两人被贩卖过,转过几次手,后来被陆北辰救下,更是陆北辰给了她们两只妖如人一般的尊重,才使她们真心爱慕于他,甚至自愿提出给他采补。
许疏楼忽然想起,话本中的白柔霜,一直有些反感这两只狐狸,因为她们喜欢装无辜争宠。
现实里的小师妹出于不明原因,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她们,尤其是粉墨。
现实和话本再次在古怪的小细节上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