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等到了这样戏剧性的场景,他期待着美知靠近自己,以及她的反应。
美知在看到里陶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起身为妖怪的奈落,她不知道里陶和他相比哪个更厉害些,但奈落异常地藏在酒窖里,这一点让美知不由得猜想着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那这样的话,更不可能和这么多人正面对上了。
她沉默着站在那,脚步离开酒窖的入口,试图用自己来引开这些人,本来,人见父子就是朝她而来的,这和奈落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该被自己连累。
美知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对自己有没有作用,当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将尖锐的那一部分对准自己的脖子,以一副柔弱的身躯抵挡在众人面前:“出去。”
对面有着至少十个人,除却一个鬼女里陶,剩下的都是男人,还有一个喘着气追上来的侍女。
美知仰着脸,将自己的脖子露给他们看,病急乱投医般软声威胁:“你们走进一步试试。”
人见父子不敢动,身后的武士更是听从人见父子的命令,看到他们没有动作,自然不敢上前一步。
“美知,”人见伊春目光死死锁在她的身上,他露出一个失而复得的笑容,试图安抚她放下手里的尖锐石块,他担心真的会出事,已经乱了阵脚,“……你先放下石头,我们不会动的。”
站在外侧的里陶嗅着从酒窖里散发出来的妖怪气息,眼睛一转,没有顾忌人见父子,抬起脚就要往酒窖里冲进去。
她闻出了那是鬼蜘蛛的味道,而新仇旧恨,她还记恨着上一次他威胁自己让毒蜂追赶自己的事情,俗话说,趁人病要人命,她握着巫女镰刀桀桀桀地笑着,“奈落,你也有今天!”
而那几扇对于普通人而言有些难度的门被一一击碎,美知再也顾及不了其他人,她刚放下手里的东西,从酒窖内部伸出来的像是青蛙舌头一样黏糊的东西缠上了美知的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直接拉了进去。
“美知!”
而美知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就对上奈落沾有黏液的脸,他阴沉地笑着,身下都是分离开来的妖怪残骸,他故意用鬼蜘蛛的声音喊她名字,态度恶劣极了:“美…知。”


第31章
美知第一次庆幸两面宿傩曾经在她面前杀过一个怪物,在面对奈落身下堆积成的怪物时,她忍住了没有尖叫出声。
那句美知让她想到了鬼蜘蛛,但等到她对上奈落嘲弄的视线时,便知道了面前这个人只是在戏耍她而已。
他真的不是鬼蜘蛛。
鬼蜘蛛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他即使想要戏弄自己,也是带着独有的嚣张,还有她能够感受到的分寸,因为那是她的哥哥,还有几分亲情在,但是面前这个人没有。
他的身上是美知能够感受到的冷漠和不在意,那不是人类的眼神,是妖怪对人类的嫌恶和高高在上。
但偏偏……
为什么要和鬼蜘蛛长相有五分相似呢?
即使知道面前这个人和鬼蜘蛛是完全不同的个体,美知也无法控制地悲哀起来,在这样的时代,他们似乎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和奈落正面对视着,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得到,美知轻声喊了声哥哥,伸出手盖在了奈落的眼睛上,似乎不愿意看到他顶着鬼蜘蛛相似的面庞用这样的神情望着自己。
奈落疑惑她在看到自己这幅样子的时候没有吓到尖叫,甚至还有胆量触碰自己的脸,或许是想看她做什么,奈落没有制止她的动作,即使感觉到她的另一只手贴在了自己光裸的胸膛上,指尖在上面轻轻刮动也没有说什么。
一个人类而已,还能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吗?
被绑在一旁的里陶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她的巫女镰刀早已被甩在一旁,除了那双凸出的圆眼珠能够表达出她的惧意,从酒窖入口下来的那群人没有得到警告贸然下来,人见伊春走在前头,手里已经抽出挎在腰间的一把锋利长刀。
而等到他们的人完全进来后,酒窖的入口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像是粗壮的树枝又有动物般的搏动,有人发现不对劲想要跑出去,即使用刀在那奇怪的树枝上划动也没有半点作用,只留有一道道泛白的刀痕停留了几秒,最后又什么都没有了。
“妖怪……”
“是妖怪啊!放我出去!!”
相对于看到这一幕脸色发白的人见承平,他的父亲很明显经验更多,但在看到美知被绑到半空时,削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他的视线从美知转移到那一大堆分离出来的肉块上,视线慢慢上移,即使奈落被美知捂住了眼睛,他在看到奈落那张和鬼蜘蛛五分相似的脸后也不由得一怔。
鬼蜘蛛……
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是承平对鬼蜘蛛尤为陌生,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只能从女强盗千春的口中得到美知还有一个强盗兄长的讯息,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在看到父亲僵硬着的身体时,人见承平不明所以地上前一步喊了声美知。
下一秒,人见伊春那稀薄的父子亲情让他伸手拦住了承平,他的声音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但到了最后又好像等到了结局一般轻快了起来,“承平,这不关你的事,退后。”
但人见承平还以为父亲说的是美知的事情,心里强烈的占有欲和多年以来对父亲的仇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抓住人见伊春的手想要甩开,冷笑一声:“她不再是你的夫人了,父亲。”
两个人的争吵最后导致奈落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两个人身上,他被捂住了眼睛,但脸移动的位置正好对着他们两个,美知也随着他的动作往身后看去,当看到人见伊春急迫想要走近时,美知似乎能够感受到鬼蜘蛛逼到绝路时的仇恨了。
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人见伊春……
她根本不会死,鬼蜘蛛也不会跳崖,会将身体献祭给了妖怪变成这副模样。
在这个世界,美知学会了仇恨这个词,她用人见伊春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男人嘴里的那一句美知好似受到了阻碍,看着她的眼神柔软又深沉。
人见承平却张开双臂试图去将美知抢回来,他的思想就像和小时候一样天真,奈落的身体分支出其不意的将青年拍到墙壁上,从他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声,传递到了美知耳朵里,但除了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美知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人见伊春将刀持于身前,他还不知道奈落和鬼蜘蛛并非是同一人,叙旧般将人见承平不着痕迹地挡在自己身后:“鬼蜘蛛,你要对付的是我,不是吗?”
奈落并不吃激将法,他的一部分身体变幻成树枝的模样勒住了人见承平脖子,任由他挣扎着带到自己面前,为了能看到美知的反应,他伸手抓住了美知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扣在掌心。
“心疼吗?”
美知能听到树枝更加用力勒紧的声响,人见承平的双手拼尽全力地想将脖子上的东西掰开,脸已经涨得通红,那曾是美知真心疼惜过的孩子,她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最后又化为虚无。
或许只要她说什么,奈落就会和她对着干,那种恶劣的玩弄心思她非常能够感受到。
人见伊春虽然对自己的孩子没有过于的关注,但也并不代表他会任由承平被鬼蜘蛛折磨而死去。
他挑衅般冲上前来在勒住承平的那根树枝上用力一划,动作利落且漂亮,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这个时间去欣赏了,奈落并没有阻止这一场救援,一副了然地姿态看着他被人见伊春抱住往后退,而在退后的时候,奈落明显看到了人见伊春的视线在美知身上停留了一会,但很快又消失了。
这里注定是一场死局,在身为妖怪拥有强大妖力的奈落面前,这些所谓的勋贵和武士不过是随意挥挥手就会死无全尸的结局。
美知有些疑惑奈落到底想让她做什么,于是在他试图造成更多的血腥场景之前问了出来。
回答她的是一块被排出他体外的巨大肉球,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像是即将破蛹而出的蝶,但那动静和生产出这个东西的妖怪而言,怎么也不可能是那样美好的事物,那一团肉球上布满着青紫色的经脉,就像是创造出了一个毁天灭地的怪物。
他将美知放了下来,推着她的身体走向了那块肉球,美知还处于迷茫胆怯的时候,肉球里的动静终于停歇了下来。
美知回头看向奈落,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奈落却笑了起来,让美知有不太好的预感。
而在这时,人见伊春想要朝美知方向靠近的时候,那个肉球破了一个洞,一只沾满粘液的手伸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
苍白的皮肤下手臂却尤为结实,那是属于男人的手臂,紧接着是一个浑身光裸的男人爬了出来,当他完全站起来的时候,美知却愣住了。
那个人,没有脸。
但是从他的头发和脸型,美知却觉得眼熟,下一秒,男人的口气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无知:“这是哪里?”
他抬起手臂想要看自己,但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身边有人。
他粗鲁地扯过美知的手臂凑到自己脸上仔细嗅了嗅,“女人?”
美知却被他的声音震惊到不能动弹,那是鬼蜘蛛的声音,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她失声般说不出话来。
“无双,”奈落突然低沉嗓音开口,“你叫无双。”
他的话吸引了鬼蜘蛛的注意,背后的鬼蜘蛛纹路隐隐作痛,他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又没有别的方式来判断到底哪些是正确的,于是抓过美知,面对面质问道:“你又是谁?”
奈落对现在发生的场景愉悦极了,他在此之前无法对美知下手,于是将鬼蜘蛛的那颗心排了出去,趁着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到底是谁之际,让他替自己这段时间被控制的烦躁出一口气。
“杀了她无双,”奈落微微敛眸,下了命令,“这个女人会对你不利。”
粗鲁卑劣的性格几乎刻在了鬼蜘蛛的骨子里,他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要掐住美知的脖子,后面有个男人突然喊他鬼蜘蛛,这一分神之际,差点松开了手。
他觉得名字耳熟,但他看不到美知的脸,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酒窖墙壁上,变幻的胳膊幻化成一根树枝缠绕在离他最近的一个武士身上,随着一声惨叫,那个武士的脸被贴在了鬼蜘蛛的脸上,他眨了眨眼,慢慢看清了被他掐住脖子的美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很快,鬼蜘蛛下意识以为是危险靠近时的反应,失去记忆的鬼蜘蛛眯着眼打量着美知的脸,柔弱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挣扎,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难过。
难过,这个眼神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鬼蜘蛛嗤笑一声,“这女人长得挺漂亮的嘛,可惜不是人。”
说完,他听到奈落笑了一声,那笑声嘲意十足,还充斥着被愉悦到的兴奋。
人见伊春目眦尽裂,持刀冲上来低声嘶吼:“鬼蜘蛛,那是你妹妹!”
妹妹?
鬼蜘蛛?
这都是些谁?
鬼蜘蛛嚣张地将人见伊春打倒在一旁,那群武士也一一冲上来想要拼死一搏,但最后还是落得昏迷的下场,人见承平持刀的手都在抖,他成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人,但鬼蜘蛛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了。
因为,美知伸出了手点在了他的眉心,就像鬼蜘蛛曾经对她做的一样,轻轻一戳,带着点亲昵的意味,她似乎对于鬼蜘蛛能重获自由而高兴,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哥哥……”
这两个字轻柔地像一片风,鬼蜘蛛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放空地望着她,手掌的力气慢慢松了下来。
奈落的视线却只停留在美知的身上,他欣赏完了兄妹俩短暂的叙旧,伸出分支将美知从鬼蜘蛛手里抢夺了过来。
他本不应该这样做的,不过一个人类而已,死亡才是她的归宿。
但到了最后,他看到美知毫不反抗地模样,内心竟再次涌入嫉妒的情绪,而这一次被他排出体外的鬼蜘蛛无法再背锅,这是实打实的,属于奈落的情绪。
他在嫉妒,嫉妒一个粗鲁的强盗竟然能得到这样的珍惜。
一个强盗而已。
鬼蜘蛛的记忆只恢复了一小块,在他的眼前,看不清脸的少女似乎在哭泣,又因为他给她带来礼物而高兴地拥抱了他,而这些记忆片段他还来不及看清,在一个月色正浓的夜晚,他看到自己大笑着抱着一个人的尸体跳下了悬崖。
这些都是什么?!!
鬼蜘蛛抱着脑袋大吼了起来,他转过身再次看向美知的时候,她已经被奈落吞噬掉半个身体了。
少女无力地低垂着脑袋,雪白的脸庞被垂落下来的黑发遮住了一半,但这隐约露出的一小半面孔依旧动人。
鬼蜘蛛愣在原地,他拼命看清回忆里少女的脸颊,嘴里想要吐出早已习惯的名字却受到了阻碍。
是什么,他应该记得的,他不应该忘记的……
只剩下上半身在外面的美知悠悠转醒,她感受到身体的不对劲,低头一看却是一大堆怪物残肢,即将要被完全吞噬进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鬼蜘蛛破声的嘶吼。
“美知——!”
他终于想起来了,美知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握住她手的并非是鬼蜘蛛,而是奈落。
他垂下眼眸,嘴角带笑。
冰冷的话从他口中吐出:“美知,和我融为一体吧。”
这样的话,他就不必再嫉妒了,那样的人类情绪他通过自己的方式已经消灭掉了。
不同的呼声却在同时呼喊着美知的名字,她纤细的手指被奈落捉住,倒下的人见父子红了眼冲上来想要将美知从这个妖怪的身体里拉出来,但还没靠近就被奈落给甩飞在墙壁上,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几次这样的冲击,他们趴在地上吐血,想要凭着意志爬起来但根本没有办法,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爬起来,就连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
恢复大半记忆的鬼蜘蛛再也无法忍耐,他好不容易看到的美知,他好不容易献祭身体想要救活的美知,就在他眼前被奈落逐渐吞噬掉了,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刚刚还想杀死美知。
这样的事实几乎成了压垮鬼蜘蛛理智的稻草,他咬紧牙齿:“把美知…还给…我!!”
直到她失去意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而再次睁眼,美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身处于温暖的水中。
这是……在奈落的身体里面吗?
美知缓缓睁开眼,周围雾气氤氲,她扶着能够支撑起身体的东西,在频繁地眨眼中,终于看清了她在做什么。
泡澡。
一个眼熟的地方泡澡。
是两面宿傩的卧室。
她怎么会在这里?
美知转动着脑袋,突然发现安静的卧室里男人正躺在他喜欢的那个地方闭眼休憩,美知对于自己终于回到了两面宿傩的世界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两面宿傩挖个坑埋掉……
不过,美知低头看着自己身下,她为什么会在昏迷的时候被要求泡澡?
系统:【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美知:???什么意思
她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埋在水中,只露出脖子以上的脸颊,而这点动静终于吵到了两面宿傩,他掀开眼皮往那浴桶里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里梅敲门走进来,平静地禀告:“宿傩大人,刀已经磨好了。”


第32章
缩在浴桶里的美知抱住双臂竖起耳朵听里梅说话,她还天真地思考着为什么要磨刀的时候,两面宿傩站起身,脚步声响起,而且离她越来越近,美知这才反应过来般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水中。
她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了,她查看过指腹,那里都已经泡皱了。
看到像小老鼠躲起来的美知,两面宿傩早已腹中饥饿,他也不拆穿,宽大的袖口里伸的手搭在浴桶边缘上,那里早就打湿,浅褐色的木头颜色一深,搭在上面的苍白指骨和蓝色指甲便更为明显。
里梅很明显是发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眼往浴桶里看过去,但他还没看到什么,脸侧刮过无声地仿若锋利刀尖的风,那是无声地警告,里梅心底一紧迅速低下头去。
房屋内的男人咧开嘴,眼尾因狭起而拉长,冰冷红瞳与浴桶里那双湿漉漉的天真瞳孔对视上,声音暗哑:“出去。”
里梅的声音顿了一下,最后又恢复如初:“是。”
那扇门从外即将阖上时,里梅没忍住再看了一眼,而原本和美知对视着的两面宿傩手指一弹,里梅的脸上陡然出现一道血痕,他瞪大眼睛略显惊恐地倒退两步,那扇门也彻底阖上了。
美知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视线下会有些心虚,湿漉的眸子眨了眨,她放弃用手臂遮掩住身前的春光,纤细的手臂搭在浴桶边缘上,身体也贴过去,这样就能减少暴露身前肌肤的机会了。
仰着脑袋的美知好久没看到两面宿傩了,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呼救的时候他冲过来面带怒气的样子,只不过之后她昏迷过去了,再后面灵魂去了鬼蜘蛛的世界,也不知道这里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她有些不太确定两面宿傩现在的脾气,于是只好做出在鬼蜘蛛那百试百灵的示好,她将脸靠过去,柔软的腮肉轻轻地压在两面宿傩扳在浴桶边缘上的手背上,侧着脸微仰着脑袋,朝他乖顺地眨了眨眼。
他没有撤回自己的手,在美知这类就是默认她的动作和示好了。
她大着胆子喊了声哥哥,两面宿傩垂下眼睑无声地觑着她的脸,被她脸蛋蹭着的手伸出食指刮动那柔软细腻的肌肤,那是上等食料才有的软度,从前他对女人的脸并不在意,如今这样一看,倒觉得美知这张脸生的不错。
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这是他的妹妹,一个明明看起来很有食欲,但触碰后却有些排斥的女人。
他一直没搞明白这件事到底哪里有问题,但现在,他归咎于可能是刻在血脉里的稀薄亲情阻止了这一场杀戮。
美知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如果知道的话,还不如昏迷过去,待在鬼蜘蛛的世界里。
她的眼睛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天真,没有他能够看出作为探子的心机,但如果她真的是探子的话,那这个女人得可怕到什么地步呢。
留在身边也不过是调剂的小玩意儿,只不过上次名叫沙华的那个咒灵打破了这一想法,从美知袖口里掉落地两个布偶针线粗糙,就连他幼年时自己捏过的泥人都不如。
只不过一个布偶而已,两面宿傩不觉得自己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一个笨女人偷偷摸摸地做针线活,因为他的发怒不愿意和她再见面,因为他以为自己和寻常人全然不同,拥有的两只胳膊和两双眼会给美知带来恐惧,以为做出这样的东西用来讨好他,天真又可笑。
系统冷漠地在一旁提醒:【亲情度:21点】
美知有了亲情度的提醒更是胆大包天地用纤细的手指戳着男人紧实的手臂,力气小小的,“我昏迷多久啦?”
两面宿傩施舍地看着她作乱的手,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将手臂抽走了,“不记得了。”
美知蹲在水里有些脚麻,但这幅样子又不好出去,于是继续窝在里面等待里梅送衣服进来,或者两面宿傩善心大发给她一条明路。
秀气的鼻子凑到自己的胳膊上嗅了嗅,确定没有异味后,小声说:“哥哥,我觉得我不能再泡了。”
回答她的是男人红瞳意味深长的注视,他朝着浴桶里伸去,宽大的袖口也毫不在乎地跟着泡进了温水里,美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来不及往后退就被男人抓住了臂弯像拎小猪一样从水里整个提了起来。
美知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兄长面前赤guo身体,被热水浸泡够久的身体一接触到周围的冷空气,几乎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瞪大双眼呼吸急促,另一只手臂只来得及遮住上方,她不知道两面宿傩看到了多少,羞愤地通红着脸,眼睛湿漉漉的,又慌张,像被猎人捕捉到的小鹿,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男人只是盯着她的脸,并没有看向其他地方的打算。
身体前倾仔细闻了她身上的味道,因为距离极近,他可以看到少女脸颊上光洁白皙的皮肤,他感受到手掌下发颤的身体,在与美知盈满泪水的眼睛对视后,意识到了什么,啧了一声,单手扯下自己的和服,美知眼前一花,令她身上战栗般的冷意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残留男性身躯炽热体温的外套覆盖了自己身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松开了她,但被刚刚那架势吓得脚底发软,在浴桶里蹲久了也有些发麻,她一时不察,没有两面宿傩的支撑,她脚下一滑,都已经能够预料到身上这件刚披上的衣服会跟随着她一起打湿,于是尽全力伸手抓向浴桶边缘。
只差一厘米……
她的手指和浴桶边缘失之交臂,手指在空气里胡乱地抓,美知闭上眼,准备接受一场温水的再次洗礼。
下一秒,她的手臂上多了一只男人强劲有力的手,轻轻一扯,她就又重新站稳了,美知大口呼吸着紧紧抓住浴桶边缘,害怕会再次发生这种事,她对两面宿傩是否会救她第二次存有怀疑。
美知抓紧身上的和服,吓出了两个嗝,她如今只是披着和服的状态,松松垮垮的,全靠她的手抓住衣领才能将身体完全掩盖起来。两面宿傩里面还穿了一件深色衣服,即使从外表看不出他的身材,但美知却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人力气到底有多大。
她不好意思喊他转过身或者出去,只好在两面宿傩面前扭扭捏捏地将一只手臂套入宽大袖口,然后换一只手抓住衣领,继续穿入第二只手。
男人站在那无聊地看着她笨拙地给自己系上带子,努力将那件和服系紧,不露出半点肌肤来,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他这个角度,美知只要稍稍抬手,雪白纤美的手臂就会从那过于宽大的袖口里露出来,衣领对于她而言也有些大了,几乎是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圆润的肩头堪堪挂住半截衣领以防止和服的掉落。
而到最后,她的身高比两面宿傩矮上一大截,以至于那能够落到她脚踝位置的衣摆浸湿在温水里,颜色一深,莫名透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美知对此一无所知,她一心只顾得及上头,等到她想要抬腿跨出浴桶时,又陷入了难题。
两面宿傩特制的和服是交叉型的,只要她腿起,原本被遮住的纤细小腿就会暴露出来,而浴桶的高度已经不是轻轻抬腿就能够出的高度了,如果真的让她一个人跨出来的话,那大概交叉的部分会开到大腿的位置……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这里还好,美知偷偷地看他,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男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底戏谑,看热闹般笑起来:“这点高度要努力啊,美知。”
美知被他这样一激,拉住了和服一侧的布料,努力迈脚爬出来。
这个浴桶远比她之前用的大上好多,她站起身浴桶差不多到她肩膀的位置,于是这个高度对于一米六病弱体质的美知来说,不亚于攀爬一座小山。
最终还是归咎于她没能将两面宿傩搞定,亲情度维持在21点,致使她在面对一个稍微高点的浴桶时还气喘吁吁。
而等到她终于爬出来的时候,两面宿傩弯下腰凑到美知耳边,声线暗哑:“一个浴桶爬了这么久,要我夸夸你吗,美知。”
美知正小喘着气,听到那戏谑般的话语,忍住了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四处寻找了一番,没有看到那两个布偶。
当初她是准备拿给两面宿傩看的,但沙华冲出来让她昏迷了过去,那两个布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于是她将目标转移到了宿傩身上。
她脸上还残留着湿气,脸颊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红的,还是在刚刚的运动导致的,澄澈如洗的眸子生机勃勃地望着宿傩,因为他刚刚没有帮忙还有些气鼓鼓的,“你看到我的布偶了吗?”
她生起气来,连哥哥都不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