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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这么明察秋毫,一定会退学的吧?”
“留下来也没必要啊,都社死成这样了,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做人。”
“确实,不退学很难收场!”
上次月考已经给大家造成了极大阴影,如果这次万雅成功,在场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于是,“退学”的声音愈演愈烈,堪比万人演唱会的“安可”声音。
李天王从未见过这样的呼声,校长的威严荡然无存,台下的叫喊如同起义,压也压不下去。
最后,他眼睛一闭,道:“行了,退学!万雅退学,今晚就收拾书包走!”
“好耶!”
“你们也给我安分点,好好看表演!”
——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分的。
当晚,论坛凭空冒出个热帖,是一段视频录制。
录的正是航拍LED屏,记录下了万雅的所有表情。
帖名:【万雅·百万直拍[有]】
回复涨得很快:
【百万直拍xtms,笋喜私关。】
【六中创造101,出道即退学选手。】
【出道即巅峰,亲自被挂LED屏也是无人能及\\\\元气满满万雅雅//\\\\数据注水万雅雅//\\\\直播退学万雅雅//\\\\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万雅雅//给雅雅排面!】
【应援语是认真的吗?雅雅值得最差的!】
【有一说一,她这也只配注水的数据了,脸是真比不上宋嘉茉。】
【辱小宋了,甜妹yyds!】
此时,高二五班门口,也围着不少人。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留有一盏灯,万雅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被迫收拾着书包。
她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下场,会是冰冷的退学。
并且这两个字,还是由她觉得永远会庇护自己的舅舅说出口的。
她指甲陷进肉里,紧紧拉着书包带,掌心被自己掐出血痕。
她觉得自己像只动物园的猴子,被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还伴随各种嫌恶的目光。
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装进书包,万雅迫不及待地想要逃。
可刚走出教室,就像老鼠过街一般,讨论声愈加猛烈。人言如同刀子,剖开她的皮肤,疼得皮开肉绽。
她恨恨瞪过去一眼,态势却愈演愈烈。
“瞪人干什么!你自己做的还不让别人说了啊!”
“现在这样就别拽了吧,又没资本,你知道偷卷子多招人烦吗,心里没点数。”
……
蓦地,拐角处却突然撞上宋嘉茉,人群中口风骤然一变,语气天差地别。
“嚯,宋嘉茉?”
“我直接自信嗨老婆。”
“还是喜欢你的主持,李天王口音太严重了。”
“现在才回去啊?会不会太晚了,要不坐我家车?”
“你他妈有病吧哈哈哈哈,陈赐马上赶来杀死你。”
……
万雅以为方才已经是最难堪,到这一刻才知道——
这么强烈的对比,才是狠狠将她十几年的自尊和高傲,一同撕个粉碎。
头重脚轻,世界仿佛都在旋转,万雅加快速度跑出校门,无颜面对家里的人,她挂掉手中电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跨坐上一辆摩托车。
司机正要问去哪,被她打断:“先开走!随便去哪里!先走!”
司机透过后视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镜中的人头发散乱,形容狼狈,精致的内眼线花了大半,恨恨地闭上眼睛,输得一败涂地。
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高傲、体面和自尊,但最终得到的,却是落魄与耻笑。
最想要的东西从手中失去,最在乎的一切,也早就荡然无存。
很快,引擎的发动声响彻街道,又在下一秒消失无踪。
空荡的马路上,尹冰露长长地叹息一声:“终于清静了。”
……
等宋嘉茉回到家,尹冰露还在跟她说这事儿。
矿泉水:【她抽屉里好像还有东西没拿走呢,估计是没心思清了,我觉得她可能要用余生来治愈这一天,爽死谁了?!】
矿泉水:【那信就是她写的,她走了,你也可以安心去上播音课了,谁会闲到关心社长到底出不出去学习啊?就她没事干也不愿意找个牢坐,天天发疯。】
说到这里,再不过一两个月,她就要去集训了。
宋嘉茉正在出神间,门被人敲了一下。
她下床,拉开房门,问道:“有什么事吗?”
陈昆:“阿姨炖了银耳汤,给你盛了一碗。”
“噢,”少女小声应着,“好的。”
陈昆颔首,转身时,看到她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熟悉的纸袋。
这纸袋曾在陈赐的房间里,但不过多时,还是辗转回到了她的手边。
*
日子一天天地从指间流走。
她还有两个月集训,但陈赐只有一个月就要高考。
家里进入了绝对安静的状态,虽然陈赐并不需要,但他们还是尽可能地,为他留出了最好的学习空间。
宋嘉茉连排骨都不和他抢了,为这事儿,没少被他笑过。
六月七号,陈赐高考的日子。
那天是个艳阳天,她趴在窗台上,看着鼎盛的日光,莫名就觉得,他应该会考得很好。
掐着点,等到最后一门考完,她跳下椅子,问沙发上的大伯:“您要去接陈赐吗?”
“我这有点事。”
“好的,那我先去啦。”
“嗯。”
在她离开后不久,陈昆叹息一声,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不过多时,少女所坐的那辆公交后,跟上了一辆蓝白色的出租车。
*
她顺利接到陈赐,难得狗腿地要帮他拿东西,陈赐做了个假动作,又收回。
“干什么?”
她笑吟吟地:“帮哥哥拿东西呀。”
见她半晌没再说别的,他挑眉:“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你肯定考得很好。”少女回过身,朝他粲然一笑,“心电感应。”
“那你要不要感应一下,我接下来想去哪里?”
“肃大。”她说。
陈赐微微一顿,旋即笑着揉揉她耳垂。
“挺准,”他像是换了个想法,道,“再猜?”
她有点不乐意了,嘟囔:“我又不是神婆。”
但是没过几分钟,又一脸了然地凑近:“我知道了,你现在在想,天气真的好热啊,妹妹来接我辛苦了,给她买一杯多肉葡萄吧。”
“……”
顺利获得一杯多肉葡萄,宋嘉茉小口抿着沙冰,跟他走进肃大的校园。
每个大学都会有标志性建筑,肃大的门口坐落着一尊雕像,在阳光下的投影,很像一个人拿着手捧花。
因此得了个浪漫的别名,叫捧花路。
宋嘉茉低头说:“我考过来的那天,你也要拿手捧花来接我哦。”
陈赐抬眼:“我干脆雇个八抬大轿——”
“干嘛,来娶我?”
她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才觉得不对,咳嗽两声,又换成了别的话题。
远处的侧门很热闹,她花了大半天才走过去,隔着马路眺望某处:“怎么这么多人,演唱会吗?”
又突然想起些什么,点开热搜一看,果不其然——
宋嘉茉:“今天还有沈景泽的演唱会??”
陈赐:“喜欢?”
“喜欢啊。”
他本就觉得她应该感兴趣,但这一刻听到她说喜欢,又不是很爽。
少年低低磨了磨牙,修长手指间夹着两张门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样呢,有没有更喜欢?”
“你还买票啦?”
宋嘉茉眼睛一亮,转瞬间,将这些联系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意外。
她故作姿态,轻咳两声:“这就是你请我去看演唱会的态度?”
陈赐眯眼:“公主赏个脸,一起去看?”
她轻轻抿了抿唇角。
“勉强同意。”
从这里走到体育馆门口,耗时二十分钟。
排队入场,耗时三十分钟。
这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某人的情绪,随时间的推移而恶化。
终于,在她催促检票时,陈赐蹙眉低问:“你是喜欢歌还是喜欢人?”
她笑眯眯:“喜欢人。”
“……”
陈赐:“走了。”
“诶,别别别——”
她故意惹他,最后又只能自己去哄。
哄了从电梯到三楼的一路,这哥的眉心才慢慢舒展开来。
其实她也只是之前听人说过,后来就去搜了一下,算是沈景泽半个颜粉和歌粉,入坑作是他的《朝颜》,很浪漫,听说是写给女朋友的。
这场很巧,他唱的开场曲就是《朝颜》。
宋嘉茉落座,感觉有些冷,找陈赐要了本书压住裙子。
玩乐队出身,沈景泽很会热场,后面的吉他手也嗨到不行,几首歌结束之后,场馆的灯却突然亮了。
宋嘉茉抬头看了眼:“结束了吗?”
“不是,”陈赐低声,“互动。”
她没搞懂互动是什么,正想问,忽然看到摄像机对准了观众,开始移动起来。
最后在某对情侣身上定格,大家见怪不怪了,起哄地喊着:“接吻!接吻!接吻!”
宋嘉茉:“玩这么野的吗?”
“这不很正常?”陈赐道,“球赛也会这样,被拍到同框的人要接吻。”
她想了想,说,“那你别去看球赛了。”
陈赐笑:“我带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宋嘉茉:“那会被发现的——”
可话音没落,她一抬头,看到大屏幕上两张熟悉的脸。
——这一次,导播拍的,是她和陈赐。
那一瞬间,仿佛海水漫过耳朵,耳边安静而沸腾,汹涌却克制,反应能力被剥夺,理智一同被吞没。
她木然地眨了眨眼。
直到旁边的所有人都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少女耳根通红,拿起压着裙子的书本,遮住大半张脸,朝他凑近,正想问这要怎么办啊——
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所有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
陈赐笑着低下头,鼻尖与她的轻蹭,然后微微偏转过脸,压住她的嘴唇。
她被动地感受着他的手指穿过自己发间,感受着他微微用力,让她配合他的角度,感受着他的指腹摩挲耳后,以及他胸腔里传来的,压抑的低笑。
为什么接吻还要笑啊。
好像有很长很热烈的尖叫声,可她听不到了。
摄像头的打光灯亮得刺眼,但这是一个被书遮住的吻。
他们在人尽皆知的转播屏下,可他们的吻躲在这里。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有薄荷和葡萄的味道,她手指紧紧攥着书本,心跳像是被偷跑。
在万众瞩目又无人知晓的这一刻,他探出舌尖,撬开了她的齿关。
第47章 第四十七步
演唱会在十点半结束。
散场时, 宋嘉茉还有些飘忽,前面的人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有人笑着回头看她。
她条件反射一般地举起书本, 又挡住了脸。
陈赐噙笑,捏捏她的手腕:“你蒙住, 不是更明显了?”
“……你不要管!”
到家已经是快十二点。
陈昆仍旧没有睡觉, 在沙发上处理着什么, 手边是一个牛皮信封。
宋嘉茉扫了一眼,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也响了。
她没想到会在深夜, 接到培训机构的电话。
“嘉茉, 下午打你的电话一直没打通, 是这样子的,今年的艺考时间提前了, 所以我们的集训时间也要提前,你看能不能跟老师说一声,下周一就不去学校上课了?”
“啊不好意思, 下午一直在外面, 可能就没有接到,”宋嘉茉急忙走进书房, 道, “之前跟老师聊过了, 应该是可以的,但是学校比较严,我还要提交一些资料。”
想了想,宋嘉茉又问道:“去集训的话,我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呢?”
……
集训提前得很突然, 宋嘉茉忙了一晚上,做了些相应的准备,又怕影响陶碧休息,给她发了封邮件。
等做完这些,洗过澡,还没来得及刷一下手机,她就累得睡着了。
而少女浑然不知的是,正在她酣睡间,二楼的露台,却是灯火长明。
陈昆拆开信封,将几张照片扔到了桌上。
照片的拍摄手法光明正大,如同画面正中,牵着手的二人。
“陈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但是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都对你没有任何用处,是不是?”
“小点声,”陈赐说,“她睡了。”
“是——她是睡了,你呢,你睡得着吗?我睡得着吗?”
“之前小莫跟我说,让我注意你一下你们,我那个时候还很奇怪,我猜她是不是多想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直到我住过来,一天、两天……发现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陈赐,这怎么可能呢?收养手续已经快办好了,她还有一年就会成为你户口本里的妹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没可能,不是吗?”
“芮萱来家里的那天,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你不会听不懂。”
“我甚至特意安排佳佳和陈锐一起走,你和芮萱在一起,你以为我是闲的?我只是想让你们看看正常的兄妹关系应该是什么样!”
“我以为你会收敛,作为哥哥,你应该克制,但是陈赐——”
“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你怎么能拿你们的人生当儿戏、你怎么能戏弄整个家庭!”
少年陷在椅子里,没有说话。
陈昆胸口上下起伏,花了足足十来分钟,才平复下情绪。
那天芮萱离开,宋嘉茉去送客,也是在这个露台,他问陈赐,觉得楼下的那对亲兄妹是什么关系。
他又问陈赐,觉得自己和宋嘉茉是什么关系。
他知道陈赐能够听懂,他也给了他们机会,但一切并未就此中止。
陈昆闭上眼睛,碾灭手上的烟头。
“之前是不想耽误你高考。”
“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自己处理好。”
*
接下来的几天,宋嘉茉都投入到了提交资料、准备集训的流程当中。
这批的集训也是巧,除了她,全部都选择住在培训学校。
搞得老师也来劝她,让她考虑一下,和大家同步,更方便学习。
宋嘉茉想了想,跟老师提出先住一个星期,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继续住。
老师自然是同意。
周一开始,大家便统一入住、分了寝室。
接下来就是暗无天日的集训。
突然切入高强度课程,身体自然是有些吃不消的,还好学校有良心,周日放了一天假。
最后一节课前,宋嘉茉找老师要来手机,给陈赐打了个电话:“喂,哥,我们明天放假,今晚可以回去。”
陈赐嗯了声,声音有些沙哑,但又带着她最熟悉的笑意,问:“想吃什么?”
她愣了下,但觉得他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继续道:“我都可以。”
又顿了几秒,陈赐问她:“有没有不习惯的?”
“头几天有点累,现在好些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老师把我的位置调到后排了,前面那个男生有点高……”
少女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说觉得哪哪都不顺,这儿是不是跟自己相克,半晌后又自我否认:“不行不行,不能迷信,可能是巧合吧。”
……
挂掉电话之后,陈赐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陈昆。
陈昆:“电话打完了,你也该给我一个结果了。”
少年垂下眼,淡声说:“之前是什么回答,现在也是。”
“不分开,是吗?”
他没再说话。
“行,”陈昆深吸一口气,“既然你处理不好,那就我来帮你处理。”
很快,男人拉开抽屉,将一封文件甩在桌上。
那是一份退学申请书。
陈赐眼神蓦地一凛。
陈昆道:“她所能享受的资源,全都仰仗于陈家。你爱她,那她就只能离开陈家,所有能享受到的这些资源,通通应该还回去。”
“除了六中,还有现在的集训班,以及她昂贵的艺术梦想,和日常的各种开支。”
“还要我继续给你举例吗?比如被带回那个落后的小山村,贪婪扭曲的父母,没有尊严和人格的生活,不知道会卖给哪一家,在二十岁之前生几个小孩——”
“陈赐,你真的想清楚了?”
陈赐渐渐牙关紧咬。
像是困兽被逼到绝路,他目光如刃:“到底是她必须要走,还是你想让她走?”
“这和我想不想没有关系,好,假设你们在一起,她也留下,接下来呢,然后呢?”
“无非两种结果。”
“一,你们领证,瞒你爸爸瞒一辈子,每逢他提起婚姻和小孩都会自责、愧疚,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秒,你们也无法对他说出真话。然后恶性循环,你们余生都在痛苦中度过。”
“二,你们不领证,你甚至无法给她一个称得上完整的家庭,你们依然要掩藏,她会在你身上浪费最美好的十年,然后爱意被琐事消磨殆尽,最后恨你。”
“陈赐,爱情比亲情脆弱一千一万倍,你真的肯定她未来不会恨你?”
窗外风雨欲来,狂风簌簌吹动枝叶,陈赐喉结滚动,闭上眼睛。
“我甚至没有举一个最可能的例子。”
“你确定她懂什么是爱情吗?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
“你知道你爸爸把她当什么,那是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了,我昨天才跟医生聊过,他的状态好了一阵子,近几天又是频繁地吃药失眠,你真的想把他逼疯吗?他已经过得很艰难了。”
少年指尖冰凉,蓦然一滞。
“说回宋嘉茉。”
“她和我聊过,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要追求的梦想,想去肃大的播音系,然后进电视台。”
陈昆看到,这一秒,少年终于开始动摇。
“你知道的,”男人低声,近乎残忍,“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这辈子都进不了肃大和电视台。”
“她的未来和你的爱情,你选一个吧。”
积攒数月的暴雨,终是在此刻倾盆而下。
天色昏暗,闪电拉扯开序幕,铅灰色流云过境,雨点急促拍打窗台,像是催促。
过了许久许久,玻璃上积起雾气,水渍蔓延。
陈赐终于开口,声音可见沙哑。
“条件?”
“让她专心留在这里高考,你去南城,八年内不允许回来。”
跨过无数江河湖海,南城是全国以内,离她最远的地方。
陈昆说:“不能私下联络,不允许越界,否则我随时兑现我今天的承诺,收回她的一切,并且让她跌得更惨。”
这一次,又是许久的沉默。
仿佛需要消耗莫大的能量与力气,才能将这些话一句句拆开,再一句句消化。
陈赐摇头,哑声道:“八年太久了。”
“五年,我最后的退步。”陈昆将一张机票推到他面前,如同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出国。”
航班飞往墨尔本,时间是今晚。
陈昆:“你今晚走,收到你落地的消息,我会重新把她的位置调到前排,不再给她安排背光的寝室,床也不会不舒服,也不会只有她的那盏台灯是坏的。”
“她会有最好的,只要你走。”
狂风骤雨仍在倾落,如同末日,世界沦陷。
仿佛只有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想到她提起梦想时会发光的眼睛,想到她再也不愿重温的噩梦和过去,想起这些年,她是多么努力,才终于融进了这个家庭。
他不能亲手将她送回去,就算是死,也不行。
命运看似给出了选择,但他又能如何。
——他总不能毁了她。
终于终于,少年站起身来,身形在灯光中,重重地晃了一下。
猛烈的呼啸声中,他听见自己说。
“……好。”
……
陈昆站在他的背后,开口道:“我那时候谈了三年的初恋,只是分开了半年,再见面,也觉得很陌生。”
“等她上了大学,我会介绍一些合适的青年才俊。”
“五年很长,足够让她忘记你。等你再回来,她应该有了稳定的恋爱对象,也快要忘记你是谁了。”
走向房间的路上,他的脚步猛然一顿。
陈昆说:“忘了也好。”
忘了,也好。
*
思绪混乱,陈赐并没收拾些什么,简单带了几件衣服,然后把她送的玩偶装进了箱子里。
半小时后,他走到客厅,手上只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和一封信。
“怎么这么久,”陈昆说,“她快下课了,你先坐车去机场。”
“走之前,就不要见面了。”
少年没说话,顿了顿,将那封信放在桌上。
“总得告个别。”他说。
“好,我会放她房间。”
“嗯。”
走到门口时,陈赐又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她的房间。
楼下司机在催,他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再没回头。
如同害怕再看一秒——只用一秒,就会忍不住撤销所有决定,重新留在这里。
陈昆目送他离开,然后回到客厅,紧盯着那封信,最终拿出打火机,全部燃尽。
*
宋嘉茉到家时,气氛一反常态地安静。
阿姨并不在厨房,陈赐也不在客厅。
大伯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习惯于察言观色的少女,在这一秒,心头猛然下沉,如同猜到了什么。
可是怎么会呢,她安慰自己,刚刚还和陈赐打过电话,在电话的那一头,他还笑着问自己要吃什么。
怎么可能呢,不久之前,这个人还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害怕。
宋嘉茉稳了稳心神,艰难地走到桌边。
上面摆着一张机票,直飞墨尔本,时间是今晚。
眼前猛地一白,她险些站不住脚。
陈昆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开口道:“我今晚本来要和陈赐一起走的,但有点事耽误了,所以他先去。”
她找不到合适的表情,这一刻,理智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太明显,可完全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也调动不出一个积极的表情。
“去……干什么?”
“出国留学,”陈昆道,“那边有一个我的老朋友,可以照顾他。”
预感在此刻倏然成真,如同命运的摆锤,在这刻轰然砸落。
有足足十分钟,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女茫然地抬起脸,目光空洞,身体僵硬,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思维仿佛和身体分开,只能感觉到嘴唇张张合合。
她问:“以后就在那边上学了吗?”
“对。”
“那……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回来吗?”
“不会。”陈昆说,“不要再问了。”
不要再问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她明白,陈昆什么都知道了。
方才她听到的语气,应该是陈赐正在和他谈判。
可是呢,这就是他们谈判的结果吗?
宋嘉茉手脚冰凉,不愿接受,还想再问些什么,又被陈昆打断。
陈昆:“当断则断,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然后毕业,户口迁进陈家,对吗?”
当断则断,好狠的四个字。
如同反应能力被人切断,她站在原地许久,这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显示没有新消息。
她哽了一下,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那他……有留给我什么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陈昆残忍地说,“你们都知道你们不可能,不如就借这个机会,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