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橘子糖在程泠的嘴里已经全部化了,她咽下最后一点,甜中带着一丝丝的清凉,就像她这两天的心情。她认真的看着宋锦的脸,平静的问:
“妈妈,你是要和爸爸离婚吗?”
第6章
宋锦压根没有想到女儿会忽然问出这一句话来。她震惊的看着程泠。
程泠问出口的时候其实有那么一些些的后悔,感觉自己冲动了,但随即而来的却是释然。她重生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这辈子想要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劝爸妈不要离婚这样的事儿,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毕竟,她早就知道她爸既不是良配,也不是什么好父亲。
“泠泠,你怎么……你怎么会忽然这么问?”宋锦深吸一口气,抓住程泠的肩膀。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忽然听到程泠这样问她还是有点猝不及防的慌乱,“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听到了什么?”
程泠避而不答,只是带着点倔强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们要离婚的话,那我要跟着你。我不要跟着爸爸。”
她没有像寻常小孩听到父母要离婚时仿佛天要塌了似的苦恼,反倒异常平静——毕竟上辈子已经崩溃过了。但在宋锦看来却觉得奇怪。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下来。
她的懵怔,却被程泠误以为是某种不祥的信号。
程泠有点谎:“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刚才说我要跟着你生活,我不要跟着他们!你还是不想要我吗?”
“不是,泠泠,你听妈妈说……”宋锦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误解,连忙解释。
程泠却很难平静下来,原本在死后看到宋锦流露出来的感情、听到她在自己墓碑前说的那一番话,这些年她心中的怨已经被消弭了大半。但此刻,却又无法抑制的涌了上来。
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你为什么不要我啊!我不要吃糖,不要吃肉,也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也不行吗?你知道一个小孩子,没有妈妈有多么可怜吗?所有人都只会嘲笑你,同情你!下雨天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来接,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冒着大雨走回家!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没有人关心我爱吃什么爱穿什么,也没有人关心我考试考得好不好!他们只关心他们的孙子!而我呢?我只要稍微做错一点事情,就能听到他们在背后骂,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我……我……”
边哭边吼,直到程泠打了一个嗝儿:“……”,这才停了下来。
她一面觉得自己把心中积累的这番话给嚷了出来,神清气爽,一面又立刻反应过来,糟了,好像说得有点多!
宋锦手足无措的看着那么小的人儿忽然站在自己面前爆哭,边哭边说,说到激动的时候貌似连鼻涕水都流出来了,最后以一个响亮的嗝儿作为结束。她又心痛又有些好笑,拿出手绢来把她的小脸先檫得干干净净,这才尽量放轻声音,柔声问道:
“泠泠,妈妈没有不要你啊。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程泠面无表情的用鞋尖在地上画圈圈——但你最后还是没要我。
宋锦想了想,带着她在花坛边重新坐下。她不知道程泠是从什么哪儿听说她和程建军要离婚的,但既然孩子都已经知道了,她决定不再隐瞒,打算坦诚的和她谈一谈:
“泠泠,我……的确是因为某种原因打算要和你爸离婚。离婚呢?就是原本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再住在一起了……”
程泠打断她,继续面无表情:“我知道离婚的意思。”
宋锦一顿,没再继续解释什么是离婚,“但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我们离婚了,我们还会是你的妈妈和爸爸,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变的。唯一的变化,就是我和你爸不再住在一起了。”
在她原本对离婚的筹划和想象力,最困难的部分就是面对女儿。她预备程泠会问诸如“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可不可以不离婚?”这样的问题,也预想过她会哭闹会不接受,这一段时间一直想的就是要如何回答和如何向她解释才能把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但宋锦没想到的是,程泠对此却丝毫不提,她只是依然低头,然后说:
“但我不想和爸爸住,我想和你住。”
宋锦并没有因为不用面对那些问题而感到轻松,反倒是心疼。眼前五岁的女儿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在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程泠已经从某种渠道得知了离婚的含义,也得知了爸爸妈妈要离婚的消息,然后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想到这个,宋锦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撕扯。
她抱住程泠,嗓音也有点哽咽:“好,你和妈妈住。泠泠,不管发生了什么,妈妈都不会丢下你。”
被拥入怀闻着妈妈身上味道的程泠闭上眼,这句承诺让她的心一下子就稳稳的掉回了原处。虽然来自于前世的芥蒂还在,但终归感受到了一份来自于骨血深处的安心。
她伸出手,也抱住了宋锦。
“不过,你刚说的,什么孙子?什么下雨没人接你回家?”待到她平静下来,宋锦小心翼翼的问出自己的疑惑。
程泠:……该来的总会来,还好她刚灵机一动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答。
“我做了一个梦,”她含糊道:“梦见你和爸爸离婚了,然后爸爸后来又娶了个后妈,他们还生了个儿子。”
看来是混淆了梦和现实,宋锦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心疼。她双手握住程泠的肩膀,正色的向她承诺:“妈妈向你保证,这些事情一定不会发生。我们拉拉勾,好吗?”
程泠郑重的把自己的小手伸出来,接过了这一份保证。
母女俩在花坛的角落里休息了片刻,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往回走。宋锦提醒她:“泠泠,回到家后你就和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吗?而且,不管我和你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依然还是你爸,你爷爷奶奶也是。”
她不将离婚的真相告诉程泠,就是不希望程泠因此而对自己的爸爸和亲人失望。大人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想把小孩给牵扯进去。
“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只要记得妈妈的保证。不过,可能到时候会把你送到外公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好吗?”宋锦怕她不能理解,赶紧解释道:“不是不要你,到时候妈妈会去接你回来。”
“好。”程泠很乖的点头。
宋锦这才继续牵着她往回走。
宋锦结婚后就和程建军一起和他爸妈一起住。这报纸上天天说城里住房紧张,其实县里面也是,好在程建军他爸程年和他妈田彩霞都是钢铁厂的工人,前些年分了一套小房子,有两间房,虽然面积不大,但总比那些家里三代人挤在一间房的要好。
这套小房子,程泠一直住到八岁的时候。印象蛮深的是,在程建军和温小雅结婚后,他们在客厅的一角拉了个帘子,用木板搭了一张床,帘子拉上,就成了程泠晚上睡觉的地方。她在客厅一直睡到程文鸿出生后,程建军咬咬牙在县城另买了一套房子,才有了自己的房间。
跟着妈妈走过长长的暗暗的楼道,程泠的心情不免有些唏嘘和复杂。这里承载了她五岁前最美好的时光,却也见证了她之后的孤单与煎熬。
“哟,知道回来了?”打断她回忆的是熟悉的女声,带着点尖刻的嗓音一听就是她奶奶田彩霞。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她,嗓门还要更大一点。
一听,就是个不好惹的。
“车子开晚了。”宋锦淡淡的道。
田彩霞上下逡巡了一番,看到母女俩手上没有提别的东西,嘴一撇:“还等着你带回来的菜下锅呢,建军不是喜欢你妈种的毛豆吗,怎么不带回来点儿说起来,亲家母也好久没送菜过来了吧?”
宋锦心里冷笑。往常她回家总是会带些鸡蛋啊蔬菜啊过来,她爸妈也十天半个月的会送一些自己种的菜来,但在田彩霞看来,这倒成了必须的了。
她挑眉:“您也不用等了,这以后可能都没菜送过来了。”
田彩霞一愣。
宋锦看她的反应,继续说道:“反正,这三天两头的送菜,别人也不承这情,那还送啥?自己不能吃吗?再不济,卖出去还能换几张票子,不是更好?”
“你!”田彩霞没想到自己就随口抱怨了一句,她会怼回来还怼得那么直接,惊得差点话都说不顺了:“你!你这是怎么和我说话的!”
宋锦带着程泠回房,看也不看她,甩下一句:“怎么说话?照着道理说话!有人这样做,我就这样说!”
关上门,这脸上的冷意依然还没消退下去——以前是她脑子瓦塌了,对他们太好,才让他们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的以为她好欺负。
这次她爸出事,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了,还要到处借钱。宋锦把自己之前存下来的私房,不多,两百来块也都拿了出来,再问公婆打算借三百块,凑个五百整给爸妈送过去,到时候再还上。没想到田彩霞咬定家里没钱,别说三百块,就是五十块都不想拿出来,最后给了个三十块。
呵,单说她爸妈这几年送过来的菜都不止三十块,更别提逢年过节提过来的礼。也是那一次,她无意间听到田彩霞对程建军说:
“我早就说,这农村的就是不行,你还不听。你看她爸,这悄无声息的就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来。一个农民,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敢学着别人去开公司,果然被人给骗了吧!
程建军不耐烦的:“妈,你就少说几句吧。这三百块钱也不多,你这做得也是有点过,说出去都不好听。”
“过什么过!三百块钱是不多,但那也是我的血汗钱!她家这次欠了这么多钱,鬼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哟。这哪敢借给他啊!要我说,当时就不该结她这门亲。你看看,人温小雅多好,爸爸是农商银行信贷部的主任,都说了可以把你安排进银行。儿子,你别没数,这银行可是个好单位,别人可都削尖了头的想往里挤。”
程建军沉默了下来,没说话。
第7章
田彩霞在门外指桑骂槐式的骂骂咧咧,盆子摔得哐哐响。宋锦听了恨不能直接就冲出房间去和她撕破脸对上。但看了看程泠后,却只能强压着自己的火气。
她还是不愿意让程泠这么小就接触到这些不堪。
没想到程泠直接跳下床,开门出去:“奶奶,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田彩霞看到她,总算住了嘴,露出了笑容:“泠泠想吃啥?奶奶给你做。”末了,还要提高声音加上一句:“哎呦呦,你看看,你外婆都不给你带点东西路上吃,这孩子要饿坏了怎么办啊。”
宋锦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我想吃发糕。”程泠不接她的话茬。
“发糕?这可费工夫,你这丫头真会折腾你奶。”田彩霞抱怨了一通,但还是应了下来:“行,那我们晚上就吃发糕。”
程泠点点头:“谢谢奶奶。”
她对奶奶田彩霞的感情有点复杂。田彩霞不是标准的慈祥祖母,说话难听从来不考虑到别人的情绪,前世在父母离婚后,逮着机会就在她面前说她妈的坏话,颠倒是非,也直接导致了她年少时恨不得和妈妈以及外婆家这边老死不相来往。但田彩霞对她,却不算差。就算是后来,她更看重程文鸿这个孙子,也愿意给予程泠这个嫡亲孙女一些些温情。
晚饭的时候,爷爷程年和程建军都回来了。
看到年轻时候的程建军,程泠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温小雅会不顾程建军已婚的身份非得不要脸的凑上来。无他,程建军有一张极为俊朗的脸,看上去剑眉星目,并不比后世电视上那些影视明星差。她隐约还记得,曾经听外婆嘟囔过一句:“你爸也就仗着长得好,要不是那张脸,你妈才看不上他。”不过,宋锦自己长得也好,两人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但!即使对着宋锦和程建军两张好看的脸,这顿饭也吃得食不知味——气氛实在是太尴尬!
程年是一贯的不爱说话,而田彩霞故意拉着程建军说个不停,每次程建军想要和宋锦说什么都被她打断,就连程泠都看出来了她这是想要孤立她妈。好在宋锦看上去似乎也不太在意,淡淡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所以前世她为什么会对家中这么明显的状况完全没有任何察觉?难道真的是傻?程泠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智商上的怀疑。
吃完饭,家中的氛围依然让人窒息。程泠也并不想开口说话,她对这个家已无期待,唯有沉默。于是,洗漱完之后就乖乖的被宋锦早早的带上了床睡觉。整个家里,除了宋锦,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宋锦心疼过后,暗自决定,等上完这几天的学前班,就立刻把她送到娘家,避开这摊子污烂事儿,等处理完了再接回来。
程泠小时候一直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而且一定要睡在两个人的中间。不过今晚她死活也不愿意再睡中间,宋锦就只好让她睡在了贴墙的角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低低的说话,才醒过来。
是她爸程建军的声音,带着埋怨:“你又和我妈吵什么?都说了我妈脾气就这样,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宋锦冷笑:“每次都是让我让着她点儿,合着你家找媳妇是要找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呗?”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谁打你了不成?”
“少给我避重就轻。你要觉得没意思,咱俩现在就离婚。你妈也不用天天在家指桑骂槐,你也不用天天夹在我和你妈中间,大家各自省心。”
“宋锦,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你什么了,你就在这儿离婚离婚的没完了!”
“程建军,少在这儿给我装。”宋锦嗤一声,“我提离婚,你都要乐死了吧?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和你的温小雅双宿双栖,去做那温主任的女婿了。说不定,还真能混到银行里,端个金饭碗。”
“你胡说什么!”程建军明显有些心虚,“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那温小雅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发疯是她的事情。”
“你当我眼瞎吗?还是你自己蠢就以为全世界都是蠢人?程建军,身为一个男人,敢做就要敢当。你这样只会让我瞧不起你。”她停了一下,嘲讽的开口:“行,你不承认是吧,那我们约个时间,把温小雅也叫出来。你当着大家的面保证,你对她一点想法也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可以吧?不算为难你吧?”
程建军沉默半晌,气冲冲的撂下一句就夺门而出:“你自己疑神疑鬼,我凭什么要配合?!”
这男人怂得,宋锦简直要气笑了。连程泠都在黑暗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她爸,呵,真是一如既往。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完早餐,宋锦牵着程泠的手准备先送她去幼儿园,自己再去上班。临走的时候,她回头,对还在饭桌上坐着的程建军和程父程母说道:
“程建军,我昨天晚上和你说的,是认真的。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程泠则还沉浸在要上幼儿园的欲哭无泪之中——妈呀,等于中考和高考又要重新来一遍!数学!物理!化学!放过她这个学渣吧!
“泠泠在学校要乖乖的,回去不管爸爸和奶奶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管。这两天妈妈会回家比较晚,等后天学校放假,妈妈就带你去外婆家。”宋锦叮嘱完后就去上班了,剩下程泠站在原地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目送妈妈远去后,再忧伤的转过头来面对她的幼儿园生涯。
宋锦在县城的国营商店上班。她嫁到县里来之后,转为了城镇户口,宋永丰怕她没有工作会被婆家嫌弃,咬咬牙花了大价钱七拐八弯的找了关系,把她给塞进了国营商店。这在前些年,可是众多姑娘们艳羡的岗位,工资高不说,还能时不时的给家里谋点小福利。也因此,田彩霞才收起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嫌弃嘴脸,给了她一段时间的好脸色。
想起过去这些事,宋锦都纳闷自己怎么就能忍下来,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了一样。
“哎,你那事儿怎么样了?”她的同事兼好友严如玉推了推她,挤眉弄眼轻声问她。
宋锦看了看周围另外几个同事,意会道:“待会儿说。”
整个县城,就这么一家国营商店,大到自行车电风扇,小到针头线脑都有售。一到周末的时候,人山人海,宋锦的喉咙都得喊破,好在今天是工作日,人相对不多。几个店员搬了凳子坐在柜台后,有人来询问就掀掀嘴皮回答一下,偶尔起身拿个东西。没人的时候,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自己的八卦。
颜如玉和宋锦就凑在了一起。
“听说了没有?”颜如玉悄悄的说:“鹏城那边,说是打算要取消票证了。”
“听说了呀,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去年我爸的朋友,去过那边,就说那边已经有一些饭店,可以收现金了。”宋锦点点头,也分享自己知道的,她爸跑到市里面折腾的这一回虽然是以大失败而告终,但却得到了很多来自外面的消息,让她感觉到新奇和兴奋,“别说鹏城了,现在我们市里面,都有好多个体户,卖广州货,还有好多温州人开的店。”
“我都好久没去市里了。”严如玉羡慕的咂砸嘴,又有一丝担心:“你说,这要真的取消了票证,又那么多个体户,对我们会不会有影响啊?”
“难说。”宋锦想想她在市里面见到的景象,和听说的事情,心里有着火热,对于自己的计划更加坚定起来。不过看到同事担心的神色后,忙安慰她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咱这是国营商店,不管发生了啥,不是还有国家在后面兜着吗?”
“那倒也是。”严如玉立刻安下心来。她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同事们都离得比较远,就悄悄的问:“你家里的事儿呢,怎么样了?真打算离婚啊?”
宋锦点点头:“我已经说了,就看他们什么反应吧。”
“不再多想想?”
“还想啥呀?我现在就连和程建军待在一个房间里都觉得恶心,脏了我的眼睛。”宋锦脸上闪过一丝冷冽,“而且,他们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我要是现在不提,那可能明天就是他们自己提了。”
即使是要离婚,那也得是她不要他!
严如玉往地上啐了一口,义愤填膺:“程建军看着一表人才,我还说他长得像周里京①,没想到里面却是狼心狗肺,老天爷白给他披着那一身皮了。咱就离!对了,泠泠呢?泠泠知道了吗?”
宋锦叹口气,把这两天程泠的反应都告诉了她:“这孩子,估计这段时间都吓坏了。你是没看见她在我娘家时那个样子,我只要走开一会儿,她就会想要找我。那天下午也是哭得不行。”
严如玉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小孩子嘛,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不过既然她愿意跟着你,那倒好办了。”
“我就是怕苦着她。”
“那也就是苦那么一时半会儿,总会好起来的呀。现在已经是新的时代了,就算是离婚了也能过得很好。”
宋锦听出了她的朋友这句话其实更多的是鼓励她,为她打气,未必真的相信。她笑了笑,她之前也不信,所以才想把泠泠先留在程家。但这两天左思右想之后,又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机会,未必自己就会失败。或许,真的是可以一拼到底!
严如玉想了想,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这一点上,她很佩服好友,做事一向果决而坚定。
“如果,泠泠求你不要和程建军离婚,你还会要离吗?”她好奇的问。
宋锦低头,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块阴影,半晌,她才抬起头,苦笑:“这也是我这些天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如玉,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依然……还是会离的。”
她的眼神里有些自嘲:“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好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①,周里京是八十年代的一个演员,很帅
PS,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这儿很多温州人来做生意,开理发店什么的,佩服温州人的闯劲。
PPS,鹏城是哪里相信不用我说,哈哈哈。这篇文里面,有的地方是虚构,有的地方则是实际上有的,会用代称,主要取决于戏份多少。
PPPS,我个人并不认为一个为了追求自身幸福和价值实现而决定离婚的女人,就不是一个好妈妈。好妈妈的标准不应该是牺牲自我。这也是这篇文的主旨之一。
第8章
程泠在下午幼儿园放学之后,自己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往家里走。她差点都忘记了,这会儿的幼儿园放学时可没有成群的家长来接——除了太小的小朋友,其余的大孩子们都是自个儿回家,每个人胸前都挂着自家钥匙。
这家是钢铁厂的子弟幼儿园,小朋友们基本都住在附近的家属区,老师让大家排好长队,往同一个方向走,有小朋友快到了就离队,自己再走一段。程泠蔫蔫的,她今天学了一天的拼音字母,跟着老师a,o,e的念,然后还学习了从1到10的数字,可谓是很有收获。周围的小朋友们都不认识,好在都是五六岁的小豆丁,比较好糊弄。
此刻,她走在叽叽喳喳的队伍里,脑子里正绷着一根弦。家属区的楼都长得差不多,她在这儿也就生活到十岁,记忆已经没那么深了,生怕错过了自家那栋。
“泠泠,你不走吗?”小伙伴离开队伍,疑惑的回头呼唤她。
“噢,来了。”
程泠赶紧也跟上去。既然都叫她了,应该是平时一起走回家的小伙伴。心不在焉的应付小伙伴的热情,转过一排苦栎子树之后,就看到了眼熟的筒子楼。
自己家住几楼她还是记得的,钥匙插进去成功开门的那一刻,程泠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赶紧的幼儿园毕业吧!累!
“奶奶,我回来了。”无精打采的打了声招呼。
田彩霞今天只有半天班,早就回来了。看到程泠回来,立刻把她给拉了过去,表情严肃:“泠泠啊,你妈要和你爸离婚!”
程泠:“……”
她妈昨天忍着没当场吵架就是顾及她还在,估计是不想把她给卷进这件事。但她妈漏了一点,就是对手不讲武德呀!
她眨眨眼睛,心想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才是正常的。要哭吗?无奈,演技摆在这儿,最后只能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奶奶,离婚是什么呀”
“离婚就是……”田彩霞对着小孩单纯的眼神,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最后一摆手:“哎,她要离婚就是,她不要你爸和你了,想要另外出去住。泠泠,你妈最近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原来是想来打听点什么消息,程泠了然。
“没有呀。”既然哭不出来,她决定反守为攻,软软的问:“奶奶,为什么妈妈不要我们了呀?是爸爸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她不高兴了吗?那爸爸道歉了吗?我们老师说,做错了事要和别人说对不起,这样才是好孩子。”
田彩霞的脸一僵。
“别胡说!你爸能做错什么事?你妈真没有和你说什么?”
“真的没有。”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看奶奶还在沉思,赶紧的回了房间。这要一直装下去,实在是太累了。只是到了晚饭前,程建军回来了,又问了相同的问题。
“泠泠,妈妈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表现?”他把问题拓展了一下。
“好像没有。”程泠苦恼的摇摇头,继续问:“爸爸,奶奶说你和妈妈要离婚,为什么呀?是因为温阿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