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有些惊讶。
这山门竟然还是密码锁的诶。
“进去吧,阿行他们大约已经等了许久了。”
跨过这道山门,一走进去,眼前世界陡然大变。
阆风巅内,云雾缭绕,下可洞视山河千里,上可眺望九天日月,四周玉楼金台,紫翠丹房无数,主峰后还有数重侧峰,其中有弱水九重,从山巅浩浩汤汤奔涌而下,坠落三千尺,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真到了天上仙境。
“这里便是阆风巅的小剑关。”
谢无歧走在前面引路,沈黛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惊艳。
她住过纯陵十三宗,也去过仙门之首太玄都,但阆风巅的风景仍然令她叹为观止。
且沈黛还发现一件令她惊奇的事情。
仙门五首的仙宗都坐落在灵脉之上,所以才灵气旺盛,易于修士修行,可阆风巅却并不在灵脉上,为何这里的灵气也如此浓厚?
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还没开口询问,便听前面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师尊你回来啦!”
白玉廊桥上跑来一个和沈黛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他穿着墨色道袍,与谢无歧方应许的打扮不同,但这声师尊倒是喊得亲切。
兰越也笑眯眯地应下,问:
“要吃蜜饯吗?从山下买了一些。”
介于稚童和少年之间的男孩闻言露出笑意,欢天喜地答:
“要!”
兰越便看向手里还捧着蜜饯盒的沈黛。
“正好与你介绍,这是我新收入门下的小徒弟,叫沈黛,黛黛,他叫姬行云,待会儿他会带你去库中挑一些喜欢的东西装点洞府。”
兰越说了这么多,可这小男孩刚听到前半句就顿时呆住,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
“您……您收了她做徒弟?”
姬行云乌黑眼瞳一下子变得泪汪汪。
“师尊您怎么总在外面捡孩子啊!捡就算了,怎么她就能当您的徒弟我就不行啊!”
兰越对此颇有些苦恼:
“阿行,这事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吗?你是木系单灵根,天资好,又适合修习医修之道,留在剑宗反而是耽误你,过两年等你筑基之后,便带你拜入医修门下。”
姬行云只差抱着兰越的大腿,坚定地喊:
“我不,我就要您当我的师尊!”
说着,就用相当不善的视线盯着沈黛细细打量。
哼。
长得好看了不起?是女孩子了不起?
“你看什么!”痛失兰越座下第三位弟子之位的姬行云语气很凶。
沈黛眨眨眼,指了指兰越:
“师尊,我的。”
姬行云:……
她是师尊的徒弟,她确实好了不起TAT
有谢无歧和方应许两人在旁跟左右护法一样护着,姬行云只能在背后偷偷酸,还在两位师兄的注视下,不得不从宝库中挑选了许多好东西给沈黛装点她的洞府。
等谢无歧与方应许走后,沈黛看着这一室精致漂亮的房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日后要住的地方了。
脚下踩着的地毯柔软干净。
织锦被褥蓬松绵软。
鼻尖缭绕的是刚才临走时,谢无歧给她点燃的暖炉香。
沈黛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枕在干净柔软的被子里,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患得患失的不安。
她想起自己在现世的那个家,时间有些久远,她记忆有些许模糊,但还记得那个不过四十平的小房子里,挤在客厅角落的折叠床和小书桌,她的一整个青春期,都没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之后拜入纯陵十三宗门下,她有了自己的洞府,虽然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装扮自己的房间,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她已经足够开心,觉得不会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而如今,兰越仙尊和两位师兄将她带入一个新的世外桃源。
沈黛这才发现,她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知足常乐。
至少现在,她已经一点也不想回头看,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做错了什么,就会失去刚刚拥有的这一切。
想到这里,沈黛猛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不敢再让自己休息。
她盘腿打坐,轻轻合上眼,一如她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样抓住一切时间修炼。
阆风巅月落日升,一日过去。
晨光熹微时,姬行云睡眼惺忪地踏出房门,阆风巅除了上面大师兄方应许和二师兄谢无歧之外,其余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小豆丁,自然全都归他管。
他正欲去看看今日轮到哪些小豆丁扫落叶了,出门定睛一瞧——
“啊,早上好。”
不知道何时起床的沈黛正挽着袖子,握着扫把,以她为圆心的四周,肉眼可见全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姬行云当场傻了:
“你……”
“主殿丹房里面我都打扫过了,外面的落叶我也已清扫干净,仓库的博古架我大致扫了扫,现下只剩下侧峰那边的石麒麟还没擦……”
沈黛把自己干完的活数了一遍,原本是想说这剩下的她实在有些做不完了,却不想刚说完,就见姬行云变了脸色。
“姬师兄?你、你怎么哭了?”
“哇啊啊啊啊——”
方应许刚刚跨出房门准备去峰顶打坐修炼,便被一路大哭冲过来的姬行云抱住大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身:
“大师兄!!!你来给我评评理啊!!!新来的师妹欺人太甚,她要抢我的活!她要把我赶走啦!!!!”
沈黛:……?
方应许毫不犹豫,一脚将姬行云踹开,大怒:
“姬行云你竟然敢把鼻涕往我衣服上擦,我杀了你!!!!”
天色渐渐明朗,阆风巅上下在这吵闹声中苏醒过来。
沈黛不太明白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事。
谢无歧被吵醒打着哈欠出来时,就见小姑娘坐在外面石阶上,坐得端端正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昨晚睡得如何?”
沈黛缓缓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
“二师兄你忘了,我是不睡觉的。”
谢无歧:“……”
他忘了,他这小师妹一直是个不睡觉的狠角色。
但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尘不染的阆风巅,还是觉得她对自己着实狠得有些离谱。
而这个从不睡觉还能一夜之间将宗门上下打扫干净的田螺姑娘,此刻拖着下巴,看上去有点烦恼。
“我是不是,被姬师兄讨厌了啊。”
沈黛对人情世故向来一窍不通。
在现世的时候,她母亲不许她和同学玩,放假也不许她出门,她根本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在纯陵的时候,她更是碍于小师姐的身份,不能和大家玩在一起。
她只知道第一次去别人家,要勤快一点,要有眼力见,所以昨天修炼到半夜,便想将整个宗门上下打扫一番。
她也不是故意求什么夸奖,只是想第一天来,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而已。
却不想,姬行云看起来更讨厌她了。
谢无歧从小就在人堆里打滚,最善洞察人心,沈黛这模样他一扫,便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但他也没拆穿,只下了几级台阶,走到沈黛面前。
“告诉你一个秘密。”
旭日东升,云层后有拂晓晨光涌出。
玄衣的少年仙君束着高马尾,宽肩窄腰的身影逆着光,看上去修长利落,好似沈黛从前偷看的武侠片里会有的侠客。
“姬行云有个毛病,他整日闲不住,就爱打扫卫生,谁不让他打扫卫生他就浑身难受,你让他没活干了,他自然难受得不得了。”
沈黛深信不疑,又急切追问:
“可是我都打扫得差不多了,那怎么办?”
谢无歧脑子灵活,转得很快,一把拉起沈黛的手腕。
“跟我来。”
沈黛随他踏空一路至白墙乌瓦之上,翻过墙头的另一边,有一株巨大的梨树。
暮春三月,洁白梨花开了一树,霎是好看。
沈黛坐在墙头,见谢无歧一人独自下去,掌中灵力凝聚,从虚空之中召出一把长剑,那柄长剑在他手中轻巧灵动,随他身形变换,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一树梨花。
洋洋洒洒而下。
那少年仙君就站在梨树下,似乎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剑挥得必定十分飒爽,长眸敛着那一点自得的笑意,越发显得狡黠勾人。
他启唇,懒洋洋地喊:
“姬行云,你怎么打扫的,这里到处都是落花,偷懒的话,我可要去跟师尊告状了啊。”
那边姬行云原本还被方应许拔剑追着四处逃窜,闻声立马撒开腿冲到这边的院子:
“你别动!!!谁都不许动!!!让我来扫!!!!”
说着,姬行云就举着扫把杀过来,气势汹汹地开始扫地。
兰越终于被外面这动静吵醒,慢悠悠地晃到穿过月拱门,伸头进来瞧:
“怎么都在这里?”
姬行云还未开口,这一次沈黛倒是难得反应过来,从墙头翻下来,解释道:
“我今早起来洒扫,遗漏了这个院子,姬师兄瞧见了,就来帮我一起打扫了。”
那边铆足了劲准备告状的姬行云一愣。
兰越扫了一眼众人,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阿行这样照顾新来的师妹,我很欣慰。”
姬行云受了师尊夸奖,顿时眼睛都亮了许多。
沈黛觉得他若是有小尾巴,估计早就疯狂摇了起来。
“至于黛黛……”兰越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师门就你一个小姑娘,这些杂活还轮不到你做。”
姬行云尝到甜头,态度变得飞快,认真附和:
“是啊,这些事情,交给师兄们就行了。”
兰越也摸摸他的头。
“嗯,阿行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姬行云:挨夸X2
有了这一段插曲,姬行云对沈黛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有了缓和,虽然他看沈黛还是一副挑剔模样,但他这人似乎看谁都是这副眼高于顶的神情,沈黛很快就习以为常。
没过几天,参加宗门大比下山历练的弟子们便全数返回了太玄都,沈黛他们这早已完成任务的一组,也被重新叫了回去。
这次来太玄都,沈黛的心情与上一次来大不一样。
上一次是为了正大光明脱离纯陵的搏命一战,而这一次已经知道自己位列前五,沈黛心里就只惦记着那给前五弟子的奖励。
听说都是些上品的天材地宝,加上她之前在平邪山斩获的那些妖丹之类的,正好可以给谢无歧和方应许炼一些丹药。
沈黛这边盘算得开开心心,那边同样赶来太玄都的纯陵一行人,心情就没她这样轻松了。
尤其是快步走在最前面的陆少婴,他大病未愈,看上去满眼戾气,很不好惹。
跟在后面的宋月桃看了看他的背影,轻声和身旁的江临渊道:
“二师兄近日,都不怎么理我了。”
江临渊目不斜视,似乎已习惯陆少婴这几日的反常。
“不必理会他,南华真人都瞧过了,除了那日兰越仙尊那一拳留下的伤,他没别的问题,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一开始江临渊还以为是什么邪祟入体,可观察了两日,他除了满口一些胡说八道的事情,别的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那只能是他自己脑子有病。
而且,陆少婴去阆风巅找沈黛这事在纯陵传开之后,不少弟子甚至都忍不住给陆少婴脑补了一些奇怪的感情线。
比如他其实是喜欢沈黛的,只是误以为自己喜欢宋月桃,现在沈黛走了,他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戏文里都是这样写的。
不得不说,大家在脑补八卦的时候总是思路清奇。
陆少婴要是知道这些人误以为自己是因为情情爱爱才和宋月桃翻脸,他估计更要气得半死。
“二师兄。”
宋月桃不知何时也加快脚步跟上了陆少婴。
“前几日你去阆风巅,可见到了黛黛?她在阆风巅过得可好?”
陆少婴烦她烦得要死,连眼神都吝啬:
“滚开。”
宋月桃被他这样骂,也不生气,只是柔柔道:
“二师兄,我究竟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从前不会这样对我的,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和你道歉——”
陆少婴猛然扭头,冷笑一声:
“宋月桃,你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是可惜了人才。”
他那日从阆风巅回去以后,在床上躺了一日,第二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马寄了家书回去,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说他小师妹是内奸,十年以后就会毁了整个修真界之类的。
结果他父母只回了他一句话:
君子要有风度,追不到人家女孩子,也不必如此诋毁人家吧?
陆少婴当场气了个半死。
随后他又去找江临渊,找衡虚仙尊,找九玄仙尊,他苦口婆心劝说所有人,纯陵有内奸,魔修很快就要卷土重来,我们修真界就要完蛋了。
衡虚仙尊只问:
“月桃一个炼气中期的女修,要如何颠覆这个修真界,你问问你自己,你觉得你会被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杀死吗?”
陆少婴:……艹。
没有人相信陆少婴的话。
归根究底,如今修真界大能无数,虽比不了上一代辉煌,却也是如日中天,要他们相信宋月桃一人就能颠覆修真界,他们只当陆少婴脑子坏了。
江临渊没功夫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的陆少婴,他低头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玉质剑穗。
待会儿便是宗门大比的最后一日,沈黛也必然会来。
他隐约记着,她生辰似乎就是这几天,纵使她退出纯陵,他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同门情谊真的就此断绝。
江临渊记得,沈黛每一次收到他的小东西都会发自内心的开心,即便是他有时候顺路带回来的一些小零食,有时候是凡人界的一些奇巧玩具,他见她喜欢,随口说喜欢就拿去吧,她的眼睛都会一下子亮起来。
若是收到他送的生辰礼物,一定会更加高兴吧。
毕竟,她新师门的师尊师兄,应是不会记得她的生辰的。


第二十一章
宗门大比的最后一日,太玄都又浩浩荡荡聚集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弟子。
玉摧宫前的排行石碑足有百丈高,上面按照此次大比的积分从高到低逐一给所有人排了名次。
当然,最下面的名字是无人在意的,所有人都仰望着那石碑上方几行名字。
第一名萧寻
第二名谢无歧
第三名方应许
第四名沈黛
第五名怀祯
第六名江临渊
“……第六啊。”
沈黛看着石碑上的名字,有些意外。
她还很清楚的记得,前世的江临渊应该在这一次宗门大比排行第二,仅次于萧寻,为纯陵十三宗挣了好大的面子。
这一世,竟成了第六吗?
围观的修士们也啧啧称奇。
“纯陵的江师兄今年居然跌出了前五啊……”
“今年前排真是多了不少新面孔,咦?那个沈黛不是纯陵十三宗的弟子吗?怎么——”
“你还不知道啊?那个沈仙君好大的本事!不仅这次大比位列前五,还当着仙门五首掌门的面,退出纯陵,拜入阆风巅门下了!”
江临渊站在石碑前抬头仰望。
沈黛的名字后面原本跟着的是纯陵十三宗的名字,可现在纯陵的字样已从她姓名后被抹去,刻上了阆风巅三个字。
他心下情绪一时不佳,又听身后弟子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呵斥道:
“吵什么!你们看名字都是用嘴看吗!”
身后霎时一片寂静。
这段时日,紫府宫这些弟子纪律十分松散,虽然他们的松散也不过是别宗弟子的寻常状态罢了,但对于一向治下严苛的纯陵十三宗来说,这便是相当混乱无序了。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督查下面的弟子,陆少婴又成日不知鬼鬼祟祟在做些什么。
若是沈黛还在——
江临渊看向不远处沈黛的背影。
此刻谢无歧和方应许都去仙台之上领宗门大比获胜的彩头,独留沈黛一人在台下,他便走到沈黛身旁。
“黛黛。”
沈黛回头一看是江临渊,还有些惊讶。
不过她与陆少婴无话可说,与江临渊就更无话可说了,于是只客套问:
“江仙君有何事?”
江临渊:“……”
他虽然心中明白如今沈黛已退出纯陵十三宗,按道理就不是他师妹了,可真的听沈黛如此生疏客套的叫他一声“江仙君”,他情感上还是觉得完全无法接受。
“你我同宗同门八年,我知道,师门对你多有亏欠,但你我之间也要生疏至此吗?”
沈黛觉得江临渊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很大的误会。
纯陵十三宗里,若说真有和她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不是衡虚仙尊,不是陆少婴,甚至不是宋月桃——
而是他,纯陵十三宗紫府宫的大师兄,江临渊。
她前世之所以死得尸骨无存,全拜他所赐。
“江仙君,你来找我若只是和我说这些的话,就不必了。”沈黛歪歪头,“陆仙君回去没和你说吗?他也是跑来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被我一脚从阆风巅山顶踢下去了。”
江临渊:“……”
这样丢人的事情,陆少婴自然不可能和他说。
“既然你不想听那些话,我只给你这一个东西便走。”
说完,江临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质剑穗。
这剑穗沈黛还有些许印象,是去年冬天时,她随衡虚仙尊还有江临渊、陆少婴,与第一宗的两个剑修师姐一同下山除祟,那两个师姐回程时在路边杂货铺瞧见这剑穗,觉得颇为精巧,便一人买了一个。
两个师姐还想凑钱买来送给沈黛,沈黛虽然喜欢,但她不是剑修,也不佩剑,买来也无处可挂,便婉拒了师姐的好意。
江临渊当时瞧见,便随手买下,想着沈黛的生辰就在春天,到那时正好可以做生辰礼物送给她。
此刻沈黛见到这剑穗,一时间还有些意外。
江临渊见她神态,便知道这剑穗她是喜欢的。
“我让食舍里手巧的张大娘替你重新打结,制成了挂在腰间的吊坠,这样即便你没有佩剑,也能随身携带……”
十九岁的少年有一双修长漂亮的十指,红绳玉坠被他悬在指尖,他蹲下身,伸手欲将他亲手买下的礼物挂在沈黛的腰间。
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这样体贴亲昵的举止,若是前世的沈黛,大约此刻已经感动得眼眶通红,就凭这最多不超过一百灵石的小吊坠,便能让她再为纯陵卖命三十年。
但此刻沈黛却后退两步避开。
她疑惑问:
“无缘无故,你为何送我这个?”
江临渊也愣了愣:
“你的生辰,不是就在这几日了吗?”
沈黛这才后知后觉地眨眨眼,恍然大悟。
哦……
原来这是他打算送她的生辰礼物啊。
沈黛看着眼前仙姿俊逸的少年,他眉眼如远山浩渺,现下还有几分少年稚气,待到十年之后,便彻底长成沉稳可靠的剑修道君,引得修真界无数女修暗自倾慕。
沈黛也是其中之一。
但此刻沈黛看他,却不再是仰望,只觉得荒唐可笑。
他这礼物送得荒唐,而暗自喜欢他这许久的自己更是可笑。
“这礼物你还是收回去吧。”
沈黛按着他的手背,将这玉坠不容他拒绝的推远了。
江临渊不解:
“为何?”
他瞥见沈黛颈间那小巧璎珞,那自然不是她会买的东西,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江临渊弯了弯唇,唇边浸出一丝冷笑。
他指腹蹭了蹭手中玉坠,收回了手。
“从前喜欢的,如今便已经不喜欢了吗?”
沈黛本不想挑明让他难堪,可既然江临渊要这样说,她只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不,因为我的生辰早就过了。”
江临渊没料到这个回答,蹙眉反驳:
“但去年你分明——”
去年的今日,恰好是他破境出关之日。
紫府宫上下为他庆祝,江临渊到了晚上才记起沈黛生辰似乎是这几天,匆匆带着礼物赶去她洞府。
那时沈黛将自己关在洞府里炼了好几日的丹,见他来了十分意外,又知道他是来送礼物的,便更加开心。
“我出关晚了几日,你生辰过了吗?我没迟到吧?”
而那时的沈黛只开开心心地收下礼物,告诉他:
“没有,你来得刚好,谢谢你师兄。”
江临渊便一直以为,那一日便是沈黛的生辰。
沈黛也想起来这回事。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为了不让江临渊自责,而假装他没有记错自己生辰的这个念头,真是十分愚蠢。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受了委屈自己咽下,只等别人来发现,这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啊。
“我的生辰,就是你们为宋月桃提前庆贺生辰的那一天。”
这一次,沈黛再没有隐瞒。
“早就已经有人替我过了生辰,我也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多谢江仙君记挂,只是不劳烦您再费心了。”
坚硬的玉坠被江临渊的掌心紧攥。
他一时恍惚,万千愧疚懊恼涌了上来,竟让他此刻望着眼前的少女,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黛黛,我……”
他喉间酸涩,刚想要开口,旁边便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沈仙君。”
是太玄都执事长老灵枢派来的小童。
“请稍稍移步,重霄君有事想请您,和您的两位师兄详谈。”
沈黛当即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连和江临渊道别都免去,生怕他再挽留,连忙加快脚步朝不远处的谢无歧和方应许走去。
那边的方应许也收到了通知,正毫不犹豫地回绝灵枢长老:
“方才在仙台上他一个人就絮叨了快一刻,有什么话不能当场说完,非要等到私下说?”
灵枢长老早已料到方应许的反应,从善如流答:
“自然是不能对外大张旗鼓说明的事情,比如魔族与魇族的事情。”
提起这个,沈黛就精神起来了。
算一算,当日镇守神仙塚的生死门接受了追查魔修一事,蓬丘洞府也派了弟子去神仙塚附近支援,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确实应该有些消息。
方应许本想说魔族魇族关他们屁事,生死门和太玄都平日被吹成镇守修真界的两大关隘,这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找外人做什么?
可一低头,就见沈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虽不说话,可满眼都写着——
好想去想去想去。
“啧。”方应许没办法,只好道,“……你要是好奇,去听听也无妨,但别往自己身上揽事,知道吗?”
他对重霄君再了解不过。
私底下叫他们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就是什么冒着生命危险的秘密任务。
“嗯嗯,我知道的。”
沈黛表面乖巧地答应下来。
灵枢长老将他们带到了太玄都主峰的最高处。
重霄君一日起居都在后殿,前殿便是他平日议事的书房。
书房外绿荫繁密,透得屋里也似绿荫笼罩,浸得人心里清凉。
“到了?”案牍前的重霄君合卷抬眸,那双锐利藏锋的眼与方应许有七分相似,“都坐吧。”
重霄君事务繁多,便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
“神仙塚魔修作乱的事情,你们三人皆已知晓,我就不多言了,这一次叫你们来,是想告知你们之后的情况。”
沈黛心里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样严肃地叫他们来,该不会是去神仙塚探查的那些弟子出了什么事吧?
果然,下一秒——
“生死门派去神仙塚的弟子,还有蓬丘洞府派去的弟子,一共二十名弟子,全数和我们失去联系了。”
到了此时此刻,重霄君终于确定,那在太琅城作乱,杀了九十九对新婚夫妇的魔修,并非是普通在外流窜的魔修。
这其中,或许牵涉着更大的内幕。
沈黛握着扶手的手指紧了紧,急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