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被付尔蝶逗笑了。
问候和欢笑是短暂的,因为她正在路上,所有的电量都是靠车上的充电线冲的。更多的电还要省着用。
爸妈的通话还在。
他们长期驻扎在H市一个新兴工业区。
这个工业区之前是特别偏远的农村,现在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厂区,依旧地广人稀。这里幸存的人不用逃命,只要联合起来打丧尸,就可以取得那么点儿安稳的空间。
并且H市是产粮大市,光照充足,太阳能普及面广。
他们租住的独栋小别墅就有太阳能板、太阳能灯,改造一下也可以充电。
唯一的问题是水管爆了,他们关了别墅小区的水闸,取水需要到外面去。
但不管怎么说,和其他人比起来,爸妈的情况已经非常好了。
“你爸现在没事儿就骑着自行车去加油站提汽油回来,等我们把汽油存够,就回去接你!”妈妈如此道。
付尔蝶鼻头一酸。
果然,全世界抛弃她,她的父母也不会抛弃她。
谁也不想死。
谁都想多活几天。
可是要让父母不远万里,在末日开一千五百公里的路来接她,她做不到。
“妈,不要来接我了。”
付尔蝶艰难但平静地道:“除非我可以像那些末世小说一样拥有异能,不然我不会去拖累你们。”
“怎么会是拖累?”曹冰清立刻打断,“我和你爸,五六十岁的人了,再怎么样,精力都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你来了,我们会轻松很多!”
付尔蝶哪里听不出,这只是老妈劝说的说辞。
“你们精力差,就更不能不远万里来接我。”
“不接你,你怎么办?亲戚一个不在,朋友也顾不上你,我们不来,你……”曹冰清说着,就又开始抽泣。
付成弘拿过电话,语气罕见的有些凶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活着,我们一定要来接!”
付尔蝶下载各种文件资料的手一顿,坚决道:“你们要是来接我,我现在就从十六楼跳下去!”
电话两头的人不像父女,像是彼此仇视的敌人。
付尔蝶常常觉得,自己把父母的缺点遗传的个遍,像老妈一样对现实悲观,像老爸一样对决定的事情固执。
老妈悲观,却韧性强,有生活经验和智慧,拿主意的时候比老爸更果断。
老爸固执,却也会咬着牙为了一个目标坚持。
她继承了爹妈的悲观固执,没有学会果敢和坚持。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别人不会要她,她也不会拖累别人。
哪怕这个“别人”,指的是自己的家人。
两边都僵持住,静默了许久,还是妈妈压抑住酸涩,打破沉寂:“那,你安心在家。但是要节约食物,能多坚持一会儿就多坚持一会儿。我们下了地图,你也下了。我们租的小别墅,你也来住过一个暑假,以后要来的时候也能够找来。”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第8章
“我们一大家人,可以在这么多人变成丧尸的情况下,一个都不变异,说不定是稍微被眷顾一点的幸运儿。”
“女儿,你要好好的。”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曹冰清说着说着,已经又哽咽起来。
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了。
付尔蝶也知道这不可能。
她语调艰涩:“妈妈,爸爸,你们也都要好好的。”
三个人又聊了很久。
手机开着外放,一边聊天,一边不停整理网上的资料,各种下载打印。
终于,还是到了断网的时候。
通话时间,53分钟,明明很长,却像是一眨眼就过了。
付尔蝶很难过,依依不舍地合上手机。
翻盖备用机重新充上电。平板下载下来的地图还存储着前往H市的路线,以及最近两个避难基地的路线。
付尔蝶勉强研究了一下基地线路,放弃了。
基地的建立,至少需要三个条件,有耕地,有河流,能发电。
C市周边多山多水,水源不愁,但没有大片大片平整的耕地,并且常年阴天多雾,出太阳的时候很少,用不了太阳能板,常用的还是火力发电和水力发电,很容易因为意外大范围停电,怎么看都不是基地建立的最佳选址。
最近的两个基地,一个距离三百公里,一个距离五百公里,放平时好像开车半天就能到,但外婆她们光是去乡下,开了二十天都没到,付尔蝶不相信自己靠两条腿走,能跑那么远去。
除非觉醒异能。
只是,今天的短暂通讯里,没有提到异能的相关问题,不知道是不存在异能,还是现在异能者的感受还很微弱,暂时没有发现自己的特别。
付尔蝶目光看向阳台。
绿植还在蓬勃生长,迎着扫过去的空调风舒展枝叶,悠然得不得了。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付尔蝶走过去,摸摸绿萝的叶片,又摸摸厚实可爱的多肉,抱着膝盖坐在它们旁边。
“喂!”阳台下突然传来喊声,“16-1的!把空调关了!丧尸听到外机声音会过来!”
付尔蝶把窗户开了个缝,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把她逼回去。
她捂住口鼻,探头往下看。
似乎是14-1的住户在喊。
那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老年人,体格健壮,满脸戾气。
见出来的是个小姑娘,火气更大了:“懂不懂事!给我把空调关了!不关我现在就上来敲你的门!”
付尔蝶缩回脑袋,关回窗户,赶紧把空调调低十度,用16度强风吹半分钟,把空调关了。
其实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很嘈杂。空调外机在路边的方向,现在外面一直有急速飞驰的车辆的声音,幸存者呻吟的声音,以及伤者的惨叫。空调室外机不值一提。
不过这么多天,丧尸群估计已经一楼一楼走上来,快到16楼了。14楼有可能正在丧尸堆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神经紧绷。
付尔蝶很理解。
她珍惜最后吹出来的这点冷空气,希望它能在室外温度42度的情况下坚持久一点。
她还在对着空调发呆,就发现阳台外传来什么抓挠墙壁的声音。
才刚跑过去,就对上一张头发花白的老脸。
不是那个14-1的住户还是谁!
她瞪大眼,隔着窗户问:“你怎么上来的?!”
很快,等男人的手从外墙挪上来的时候,付尔蝶就明白了。
这居然是一个异能者!
他的指甲特别锋利坚韧,能够插进墙缝。
他就这样靠着十根手指爬了上来。
见付尔蝶室内只有她一人,且一片安谧祥和。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敲了敲窗户:“妹儿,一个人在家很害怕吧?让我进去,我可以保护你。”
付尔蝶下意识后退。
这个人形容狼狈,身上到处血污,露出来的小臂上还有抓伤和咬伤,一看就是丧尸弄的。
付尔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14-1的住户。很有可能是外来者闯了空门,又或者像现在这样,直接逼迫主人让他进去!
这个人还在16楼的高空窗外,隔着窗户招手。可是他的指甲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窗玻璃,手指下拉,五道尖利的划痕刻在窗户上,狰狞可怖!
付尔蝶握紧拳头。
很明显,这是故意找茬,引她露头。确定她只一个瘦弱女生在家,就爬上来暴力威胁。
付尔蝶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他会一拳打碎玻璃闯进来。
可是,这种人还没进来,就有这么多算计,开始暴力威胁。要是进来了,除了抢夺食物加速她的死亡,还能做什么?
嗯,还能侮辱伤害她,还能把狗子炖了割肉吃。
这个男人,不能进来!
付尔蝶人虽然看起来软和,却一瞬间做了决定。
“汪汪汪!”墨汁扎着马步,朝阳台外的老男人疯狂吼叫。
付尔蝶赶紧蹲下,把狗子抱进怀里安抚。
等老男人要第二次落爪、抓向窗玻璃的时候,付尔蝶连忙道:“我放你进来!”
她抱着狗子窜进阳台旁边的卧室,将狗塞进去,反手关上门,这才重新回到阳台。
老男人看着她这些动作,笑眯眯的,仿佛什么都不关注,只是一个寻求帮助的和善邻居。
付尔蝶走向窗户。
她心脏紧缩,脸色苍白,害怕得随时会倒下去。
但她还是缓缓打开锁扣,拉开滑窗。
老男人满意了,一只脚踏上窗棱。
就在这一刻,像个兔子一样缩在一边的付尔蝶突然冲上去,把人狠狠一推!
那一瞬仿佛被拉长,壮硕的男人身体失衡,在16楼的高空向外重重倒去。
老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却又对上付尔蝶那恐惧却决绝的眼神。
下一瞬,异能者那比普通人更迅捷的反应和速度,让他反手拉住付尔蝶的手。
变异的指甲没有收回去,像铁爪一样刺入付尔蝶的骨血。
指甲尖已经抠入付尔蝶的骨头,恍惚间甚至有钢筋摩擦石料的滋啦声。
付尔蝶身体往护栏猛地一撞,肩胛骨撕裂错位,整条右手臂吊在窗外,血肉模糊,血液顺着手臂流到男人身上,又从高高的楼上砸到地面。
嘀嗒,嘀嗒。
一辆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道血痕,和其他末世以来出现的血迹融为一体。
老男人脸上有血,不光不觉得恶心,反而舔了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下一秒,男人脚蹬在墙壁上,不需要付尔蝶拉,自己就在付尔蝶的血肉上重新向上攀爬。
剧痛中,付尔蝶才发现男人没有穿鞋。
他的脚也和他的手一样,拥有锋利尖长的指甲,可以轻而易举地蹬在墙壁上。
付尔蝶强忍剧痛,左手摸到一个木板,使劲砸向男人头顶。
啪的一声,木板断裂成两半,毛刺划伤男人的脸,却没有阻碍他上窗的动作。
付尔蝶还想去拿锤子。可是锤子在花坛边的角落里,她够不到。
老男人一身是血,重新站上窗棱,脚一蹬进入室内。


第9章
付尔蝶的手臂肩膀已经全部被抓破刺穿,现在无力地垂在地上。
她以为自己能一击得手,没想到异能者的反应、力量,比她强这么多。
托大了!
付尔蝶往旁边缩,想要去摸角落里的锤子。
老男人见状,反身冲过去一个耳光,把付尔蝶扇得脑袋一歪,嘴角渗出鲜血。
“妈了个巴子的!想整老子!”
他一脚踹过去,正中付尔蝶胸骨。
付尔蝶跌在花坛边。
这一次,胸骨碎裂的声音不是错觉,是真的。
她眼花耳鸣,呼吸不畅,胸口每一次起伏都仿佛有骨刺在戳周围的脏器。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还没缓过劲,更猛烈的踢打袭来。
付尔蝶头发被抓住往墙上撞。
咚咚咚,阳台被撞得震颤。
她伸手想去抓男人的脸,可是她手比对方短一截,怎么都够不到。
心口被膝盖骨重重一击,付尔蝶疼到实在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卧室里,狗子叫声十分凄厉。它努力把门刨的吱呀作响,却不能让男人有分毫停顿。
“你以为你谁?”他拽着付尔蝶的头发,强迫付尔蝶仰头看向自己,“老子是异能者!老子愿意来这里住,是你的福气!还害老子?是不是看不清状况?!老子是男人,是异能者,从现在起,老子就是天!”
他侧头呸了一口,点着下巴:“活的还挺滋润哈,每天开空调哈。老子都没空调开,你个弱鸡在这儿开空调!开你妈的空调!”
咚!
付尔蝶的头,再次重重磕在地上。
她神志不清,只觉得痛,身上哪哪儿都痛。
狗子的叫声让她勉强睁开眼。
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撕出一条口子,而那个男人则开始脱裤子,下面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付尔蝶想起经常在网上刷到的一些新闻,想到凌晨短暂恢复的通讯里,没有提到的异能。
或许,不是不知道异能,而是不敢提。
丧尸病毒不会因为人类的身份人品而选择性起效。异能也是这样。
你永远不知道,你碰到的异能者是善是恶。
而末世这么二十天,大多数人也意识到,人和人之间不是互助,而是竞争关系。
寻找到房间躲藏的人,不敢让其他人进来。
要进来的人会弄出动静、抢夺不多的食物。
车辆有限,车辆的空间有限。想要尽可能多的放食物、燃油,就不能让无关的人进入车辆。
遇到普通人,互相之间还能争一争。遇到异能者,大家能怎么办呢?
发布公告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让躲藏起来的人更加恐慌,害怕随时可能入侵、把家里搞得一团糟的异能者?
还是坦然接受异能者的存在,妄图寻求异能者的庇护,然后被抛下?
或许,ZF已经清楚大多数异能者,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有害的,所以才把有限的时间用来公告末世生存的注意事项,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来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有求生能力,而不是抛出异能者的情况,让更多人陷入恐慌。
而异能者,想来肯定不多。也许一千个幸存者里面,只有一个能碰到恶劣的异能者。那么,就让其他九百九十九个人,都少一点害怕,多一点应对其他的致死率超过千分之一的危险的能力。
付尔蝶看着头上的阴影,麻木地想,自己就是那千分之一了。原本14-1的住户,大概也是那千分之一吧。
男人急急不可耐,付尔蝶却突然嘲讽地勾了下唇角,趁他解裤头的当口,抬脚往两腿之间用力一踹。
他吃痛捂胯,怒气冲冲地抬头,却直接迎上一颗黑黝黝的头颅。
付尔蝶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头顶撞上男人的下巴,在男人失神的一瞬间,张大嘴,死死咬住眼前的咽喉。
她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咬住不松口。
男人也顾不上第三条腿,用力扯住她受伤的手臂,手掐进伤口深处想要把她撕下来
然而付尔蝶却仿佛失去了痛神经,咬人的力度愈发凶狠。
撕咬中扯断了男人的大动脉。
大脑缺血休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渐渐的不再厮打动弹,软在地上。
付尔蝶却依旧没有松口,满嘴满脸的鲜血,和她撕裂的嘴角的血肉一起,模糊了人与兽的界限。
她用力咬着,狠狠咬着,直到自己也终于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而老男人,已经在缺血和窒息的双重压迫下,失去生机。
狗子刨门许久,学着主人开门的动作,后肢站起,前腿打直,没什么章法地拍打门把手。
好不容易拍开一次,却因为自己扑在门上,把门又推了回去。
它呜咽一声,没有察觉空气中有些微光点钻进它的身体,突然开窍,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前爪搭在门框上,另一只前爪压下把手往门内勾,成功打开一条缝。
狗指甲塞进门缝,继续往内勾。
门开了。
它冲出去撕咬入侵者。
入侵者不动,似乎是死了。
它转身去拱自家主人。
可是刚一拱,自家主人身上的血腥味加重了。
狗子瞬间不敢再动,转而趴在主人身边,湿漉漉的眼睛担心地看着主人。
一人一狗,没人发现窗户慢腾腾地,自己关起来了。
而屋内的空调,也重新开启。
地上,入侵者的血液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来到“环保绿植”根系的地方,被根系全部吸收。
一条根系慢吞吞地,顺着血液的痕迹向外蜿蜒,轻轻从付尔蝶的身体上绕过,扎进入侵者身体里。
淡绿色的几乎透明的分泌物,从根尖蔓延到入侵者的尸体全身,把人包裹起来,像是狰狞怪异的人形玛瑙。
尸体开始慢慢溶解。
“环保绿植”仿佛可以准确分辨付尔蝶的鲜血和入侵者的鲜血,后者全部吃掉,前者残留在地上,慢慢从红色分解成点点白光,浸入地面,往阳台、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一一扩散。
有一些也陆续钻进狗子的体内。
狗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很舒服,重新趴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睡着的主人看。
白色的光点在整个房间周游一圈,让房子全部染上白光之后,又回到阳台,钻进付尔蝶体内。
付尔蝶受伤的地方早已止血,肌肉、脏器和骨骼,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长合恢复。
她陷入昏睡,对房子的一切一无所知。


第10章
6.26凌晨,信号短暂恢复,躲起来的幸存者了解了讯息,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等到救援,必须自救。
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是推着他们抄起家伙寻找希望的动力。目标是前往基地。
但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就是更深层的绝望。
又或者,更深层的放纵。
有能力的人开始肆无忌惮打家劫舍。反正不会受约束,那就能多杀几个,就多杀几个。
一个房间里的东西,必须全部归自己,有人来争,那就做掉。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吃完了,就去找下一个房间。
看着顺眼的幸存者,收了做小弟,或者当暖床的。遇到丧尸,这些体弱的幸存者都是引开丧尸的炮灰。
世界秩序,开始崩坏。
付尔蝶昏昏沉沉,一会儿有短暂的清醒,一会儿又重新沉睡。
等她被挠门声吵醒的时候,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她混沌地从地上爬起,趔趄着打开监控。
不知什么时候,走廊里密密麻麻全是丧尸。
她身上无力,脑子也转不动,只是虚弱地撑着墙面喘气,时不时咳嗽两声。
然后,她还是撑不住,跌跌撞撞来到沙发边,倒在沙发上。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小时,她才重新睁眼,神志恢复清明,之前的一幕幕涌进脑海。
她被异能者找上……窗,她和异能者同归于尽。
转头看向阳台,环保绿植郁郁葱葱,那些被她随意栽种下去的水果土豆,似乎已经发芽了。末世前种下的金桔、小葱长势良好。
唯独那个入侵者,不见了?!
她很震惊,撑着软绵绵的身体跑去阳台看。
真的不见了!
甚至地上血液都消失了!
她跑回卧室。等身镜下,自己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血液和伤口。那条本来差不多废了的手臂,现在完好如初。
如果不是撕烂的袖子和衣服上的血迹,她会以为一切只是错觉。
狗子瘦了很多,现在兴奋地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
付尔蝶心疼地摸了摸狗头,后知后觉去监控面板看时间。
原来,已经到了6.30,自己昏迷了足足四天。
这几天,她奇迹般地恢复,狗子也没把自己饿死。
它找到自己的狗粮袋子,撕开包装,饿了就从撕出来的缺口吃狗粮。
“我家墨汁真聪明。”付尔蝶看着健健康康欢天喜地的狗子,脸上不自觉带了笑。
可是,这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觉醒了恢复技能?并且在迷迷糊糊间,做了清洁,处理了尸体?
不太可能。
付尔蝶看向环保绿植,怀疑是它做的。
她回到阳台,上上下下打量案发现场。
这一看,果然又让她发现一个问题。
——窗户上,被异能者抓出来的指甲印,不见了。
这一段记忆非常清晰,当时那种被威胁的恐惧现在依旧刻在脑子里。
然而,长长的指甲印不见了。
她重新看走廊监控。
高清摄像头里,自家的门被密密麻麻的丧尸挠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染上鲜血,看起来有点惨。
可是楼道里其他住户更加凄惨,最好的那个门上,也有好多拳头砸出来的凹陷,其他两个质量差点的门,直接被砸穿。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的不算贵重的防盗门,怎么就能坚挺这么久?!
付尔蝶坐上沙发,吹着空调,感受着清新空气。
她怀疑,自己没有变异。
但是自己的房子变异了!!!
这个猜测,在她盯着监控看一下午后得到证实。
自家的门,以及自家房子的墙面,每时每刻都在缓慢修复伤痕和凹陷。丧尸蹭上来的污垢血渍,也被自我洁净掉了。
付尔蝶傻眼,然后又搬着板凳去厨房,开着灯,看油烟机和热水器的管道。
四天前,家里一直有味道,也有蚊虫苍蝇。它们都是从这两处管道传进来的。现在没有了,有可能是房屋做了什么。
这一观察,真就看到一次动手现场。
一只漏网的苍蝇从抽油烟机管道飞进来。一根绿色的树枝紧随其后,以比它更快的速度出手,将其卷回管道。
付尔蝶震惊了。
她光着脚丫爬上灶台,顺着管道往外看去。
原本很多油污的管道,现如今洁净如新。管道另一头,绿色的树枝和植物根系,铺成一张网,把通道封了起来。
付尔蝶眨眨眼,把管道接了一半回去,开启抽油烟机,从另一半继续往外看。
刚才还封堵住的出口让出了空隙,松开桎梏的枝条在四处飞舞。
付尔蝶好像看明白了。
她关掉抽油烟机,回到地面,拿出小电锅在里面煎一个蛋。
油烟升腾,四处弥漫。墙缝、天花板却慢慢有枝叶伸出,引动空气里的油烟游动,吸附住,进而完全吸收。
付尔蝶眼睛一亮。
果然,绿植可以净化!
如果她没猜错,环保绿植变异之后,应该是把房子保护了起来。她昏迷的这几天,绿植的枝叶根系让房间密不透风,哪里有蚊虫或者味道,都会被它们当垃圾杂质吸附起来。
房间本身,则能够自我修复。付尔蝶不知道它承受的极限在哪里,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房间确实和环保绿植一样,都变异了,而且都是往好的方向变异。
自己那么重的伤,一定也是房间或者绿植治好的。
煎蛋的香气让付尔蝶后知后觉感到饥饿。
她打开一盒舍不得喝的牛奶,又煎了第二个蛋。平凡却好吃的食物下肚,满足感让她喉头酸涩。
碰上那个异能者,很不幸。
可是能够在举目无亲、身处绝境的情况下,受到这么大的眷顾,又是多么的幸运。
她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
眼泪啪嗒掉进煎蛋里,合着酥脆的蛋饼一起下肚。
家里有绿植做清洁,付尔蝶已经不需要再自己打扫房间、给狗子铲屎。
绿植特别聪明,可以准确识别什么东西对付尔蝶有用,什么东西没用。付尔蝶不用忙碌琐碎,只要按时吃喝,保证自己不饿死渴死就好。
她很轻松,每天放着歌,调一调广播,给花坛松松土,撸撸狗,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除了那个死掉的指甲异能者,没有其他异能者再来烦人。
付尔蝶希望,这种状态可以持续到自己弹尽粮绝死去的那一天。夜里翻涌的噩梦在舒适的空调房里不值一提。
可是,人的情绪,就像突然翻脸的天气。
七月初,C市下了一场暴雨。
天空黑云密布。
狂风肆虐,到处都有杂物飞起,砸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电闪雷鸣,天幕仿佛被巨剑贯穿,撕成两半,缓缓合拢,再次撕开。
付尔蝶觉得,自己手臂、肩胛骨、胸口,又开始发疼。
伤口已经好了,活动没有问题,不存在内伤。她只是恍惚间回到那一个清晨,一个男人从窗外探出头,狰狞诡异地看着她。
现实和噩梦交织,付尔蝶总觉得还有一个异能者在门口窗外盘踞。
他们咧开嘴笑,露出恶臭发黄的牙齿,明明拥有人形、拥有神志,却比丧尸更加可怖,像伺机而动的魔鬼,随时准备攻入。
而她,毫无反手之力,只能被殴打。
从小到大,除了一次调皮被家里人打了一下背,她就从来没被打过。
就那一次,她还记了很久,让家里人哄着送了好多糖果,才终于消气。
可是现在,她随时有被异能者闯入杀死的风险。
付尔蝶抱着胳膊靠在沙发边,在暗黑的夜色下看向窗外,却不敢去确认,想象中窥伺的异能者是不是幻觉。
她只是默默关了空调,关了灯,在狂风暴雨中默默站了一夜。
第二天雨势减小,付尔蝶打开阳台滑窗。
闷热,潮湿,腐臭,属于末世的气息席卷而来。
付尔蝶鼓起勇气,探头四下打量。
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她没有离开,故意站在贴近窗户的地方淋雨。
她想要变强。
想要,变成异能者。
雨滴,辐射,病毒,不管引发异能的载体是什么,可不可以给她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