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查就查,与本妃何干?”
秀琦一顿,迟疑道:“可奴婢怕她查到……”
话音未尽,王妃就打断了她,凉凉地说:
“够了,本妃再说一次,不管她查到什么,都和我们正院无关。”
秀琦倏然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可正如娘娘所说,李侧妃想查此事,顶多查到许良娣身上罢了。
毕竟算计李侧妃的,是许良娣,和她家娘娘无关。
只她心中还有些担心。
秀琦隐晦地扫了眼娘娘的小腹,那里微微隆起,里面是她们府上金贵的嫡子。
先有了庶长子在前,娘娘无法给小主子嫡长子的尊荣,可却绝不会允许有人在这时抢了关于小主子的风头。
秀琦想起,那日在玉兰轩的暗线来报,猜测许良娣或是有孕时的情景。
娘娘手中端着的茶碗猝不及防碎了一地,秀琦想,她恐怕根本不会忘记那日娘娘眸中的凉意。
她记得那日娘娘说:“既然她不想让旁人知晓,那本妃就顺了她的意。”
再之后,许良娣就知晓了她腹中的胎儿岌岌可危,根本保不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身为后院的女主人,娘娘想要在后院做一件事,即使困难,也总做得到的。
王妃透过铜镜觑了秀琦一眼,漠声道:
“这世上嘴巴最严的只有死人,李侧妃既然再查这件事,就让她多查到些东西罢。”
秀琦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呼吸稍一滞,骇得垂下头:
“奴婢知晓了。”


第14章
前院后的梅花几欲快谢了去,门口的脚步声响了又消。
姜韵和铃铛站在长廊里,眼见着女子背影消失,铃铛小声嘀咕:“姐姐,这是苏良娣第几次过来了?”
姜韵听言,只摇了摇头,没接话,但从小厨房拎着茶壶走过来的雅络恰好听见了这话,顿时拧眉斥了句:
“我瞧你是这些日子过得舒坦了,主子的是非你也敢议论!”
铃铛吓得脸色惨白,忙服身:“雅络姐姐消气,奴婢知错了。”
雅络眉眼依旧拧着,却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姜韵。
姜韵心中无奈,但却不得不站起来,轻蹙眉,温柔对着雅络道:“铃铛一时失言,雅络姐姐谅她一次。”
其实铃铛平日里性子也算得上谨慎,只是方才没有旁人,才和她嘀咕了几句。
若非如此,姜韵也懒得替铃铛说话。
管不住嘴的人,在这后院中,不知何时就会得罪了人。
谨言慎行,这四字真言,素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雅络稍顿,脸色终是缓了些,对姜韵轻声抱怨:“我倒不是想管教她,只她是前院的人,这祸从口出,若叫旁人知晓了,该是说我们前院没规矩了。”
“雅络姐姐说的是。”
姜韵温和地附和着,没有为铃铛辩解,也不与她争论。
雅络似一拳头打进棉花中,对姜韵的温和笑脸甚是无力,她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这姜韵进了前院后,素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即使在殿下那里有些不同,但从来不摆架子,对前院的奴才皆是好声好气的模样,不知收买了多少人心。
雅络倒不是厌她,只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得劲。
她和雅鹊当时好不容易才被张盛公公看在眼底,提拔成了大丫鬟,谨言慎行地伺候殿下,在前院待了近三年的时间,才渐渐在这前院站稳了脚跟。
而姜韵呢?
仿佛对于姜韵来说,她们费尽心思得到的东西,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见此,雅络难免会有些失了平常心。
她眸色复杂地看了眼姜韵,最终还是拎着茶壶进了书房。
雅鹊走后,铃铛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歉意地看向姜韵:“都怪奴婢,才让姐姐挨了训。”
铃铛在王府也待了许久时间,自然看得明白,方才雅络姐姐看似是斥她,实则主要还是想要下姜韵姐姐的脸面。
姐姐没让雅络抓住把柄,反倒是她,连累了姐姐。
她被拨给姐姐后,就和姐姐一体,她若犯了错,姐姐自然不会面上好看。
姜韵摇头:“我倒没什么,她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但雅络说得也没错,你方才的话若被旁人听了去,一个不敬主子的罪名是逃不过的,日后说话切要记得三思。”
姜韵说话甚是轻柔,叫铃铛心中越发愧疚,她羞愧得连连点头:“奴婢记住了!”
见此,姜韵眸色稍闪。
她想要的是一个助力,而不是一个处处给她添麻烦的人。
铃铛若是能改这毛病尚好,若是不能,她少不得要放弃铃铛。
不过,姜韵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轻蹙眉心。
近日雅络对她似乎越发有些不满,姜韵心中清楚这是为甚。
付煜不喜女子伺候,所以,前院只有两个大丫鬟的名额,她和雅络各占一半。
她是贵妃亲赐下来的,和付煜关系不明朗,身份隐隐和旁的婢女有些不同。
单是张盛公公将铃铛拨给她伺候,就可看出这一点。
这前院上下,包括张盛公公,待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种情况下,和她身份相同的雅络心中自然会生了疙瘩,领头羊素来都只有一个。
本来,这前院雅络只需要听殿下和张盛公公的,如今她一个新来的却隐隐居雅络之上,她心中有所不舒服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姜韵心里稍稍摇了摇头。
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对雅络相让,姜韵眸底深处似有抹暗色一闪而过,将视线从书房处收了回来。
书房中。
付煜伏案处理政务,雅络轻手轻脚地端着杯盏走进来,将案桌上那杯凉透的茶换下。
动静细微,可却依然打断了付煜。
雅络见状,忙恭敬道:“殿下,喝口热茶吧。”
听见声音,付煜动作稍顿,掀起眼皮子扫过雅络,平静地问:“张盛呢?”
边说着,他端起了杯盏抿了口茶水。
“张公公去正院送东西了。”
付煜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王妃有孕后,口味变得刁钻不少,府中的御厨总不得她心意,少不得大江南北寻些特色吃食。
给正院的赏赐让旁人送去,有些不恭敬,只得张盛亲自跑这一趟。
想至此,付煜撂了笔,靠在椅背上,有些疲乏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王妃近日身子可好?”
快至年关,宫中要准备年宴,这本是后宫主子和礼部的事情,可少不得要户部拨款。
付煜掌户部,越近年关,就越忙得不可开交。
算起来,他也有近三日没去正院看望王妃了。
雅络身为前院的大丫鬟,对府中的情况还有了解的,当下回答:“这两日未曾听说正院有请过太医。”
言下之意,王妃并无大碍,否则太医那边必然会有动静。
付煜稍颔首。
房间内点着熏香,翡翠香炉冒着袅袅白烟,书房的窗户是半开半阖的,付煜微微偏过头,就能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人。
女子和身旁人不知说了什么,忽地掩唇一笑,姣好的柳月眉弯弯,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好看温韵。
付煜轻挑眉梢,手指敲点着案桌,忽然道:
“叫姜韵进来。”
雅络正给空了的杯盏添水,闻言,差些手抖了下,她抿了抿唇,什么话都没说,心情复杂地退了出去。
雅络闷了一腔情绪走到姜韵身边,道:
“殿下叫你进去。”
姜韵正和铃铛说着话,忽地被打断,一愣,刚想问问雅络,殿下找她何事,雅络已经转身离开了。
铃铛推了推姜韵的手臂:“姐姐快些去吧。”
她觑了眼雅络的背影,心中轻撇嘴。
她和姜韵姐姐不同,她在前院待了段时间,自然知晓雅络和之前的雅鹊对殿下其实有那么些许隐晦的心思。
只不过,殿下对身边的婢女素来冷淡,才叫她们二人断了心思。
而如今,殿下待姜韵姐姐的态度,明显有那么些不同。
许是雅络等人也觉得有了机会,所以才会心生了不平。
可她们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姜韵姐姐被贵妃赐进府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当婢女的?
铃铛忽地想起,张盛公公将她拨给姜韵姐姐时,话中隐晦透露出来的意思。
她心中摇了摇头。
她们和姜韵姐姐在殿下心中的身份不同,有何好争的?
姜韵快步进了书房,服身行礼后,一脸不解地:“殿下寻奴婢有何吩咐?”
付煜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抿着,听言,险些气笑了。
她不知进来伺候,和别人倒聊得开心,如今让她进来,她还反问一句?
付煜掀起眼皮子,瞥她:
“本王记得你在母妃宫中时,甚是勤快。”
怎到王府,就变懒惰了?
端茶倒水的活都不愿干了。
姜韵听出他话中的不满,轻眨了眨眸子,有些无奈。
雅络本就有些情绪,她再把近身伺候殿下的活计皆抢占了,那岂不是想叫雅络从心底恨上她?
底下的奴才的确想偷懒,可这种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活,谁想偷懒?
只不过,这些话姜韵没和付煜说,只柔柔地苦笑着请罪:
“是奴婢的错,还请殿下消消气。”
付煜稍顿,有些不自在。
她这模样,就好似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付煜终究是在宫中长大的,略加思索,就知晓了姜韵为何要躲懒。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
他想着她没有名分就足够委屈,就想让她在前院待得舒适些。
倒是忘记了,她初来乍到,身份升得太快,旁人会如何看待她。
付煜从不会小看任何人的恶意。
稍顿,付煜却眯起眸子,觑了姜韵一眼:“你倒是什么都不说。”
姜韵一怔,遂猜到付煜为何这般说。
男人就是这样,你事事依靠他时,他会觉得你烦。
但若你什么事都不和他说,他又觉得你待他不够亲近。
她轻咬了下粉嫩的唇瓣,轻手轻脚地朝付煜走近了些,若有似无地拉了拉付煜的衣袖,轻声细语道:
“奴婢只是怕殿下烦心罢了。”
她不说怕麻烦他那些疏离的话,只说不愿他烦心。
体贴又透着些依赖。
付煜眉梢微动。
这妮子在宫中待久了,有些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明知她是故意叫你心软,轻描淡写的语调说不出是不是撒娇,可偏生你拿她这副模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韵今日穿了身浅紫色的袄子,衣襟上的狸绒将她脸蛋拢住,越发衬得她脸蛋粉嫩小巧。
付煜不想承认这一点,刚想转开话题,忽地意识到什么:
“你喜紫色?”
他忽然问起这话,是因他记得姜韵在宫中时,不管春夏秋冬穿的总是粉色和绿色,少有旁的颜色。
而进府后,她身上几乎不离紫色。
姜韵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一点,愣了下,才轻轻点头:“宫女的服饰都是统一的。”
所以,在宫中时,她别无选择。


第15章
越近年关,付煜越忙。
这日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闲,刚回府,想起许多日未曾去看望王妃了,付煜脚步一顿,转身朝正院走去。
正院中,王妃刚用了安胎药,一张脸色近乎都在泛着苦味。
她无力地瘫在软榻上,眉尖稍蹙,没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许柔弱不堪娇态。
王妃这胎儿怀得艰难,先是孕吐不断,后来和贵妃赌气,她心中又怒又怕,情绪总动荡不堪,又动了几次胎气后,就是几乎日日安胎药不断。
踏过二重提花珠帘,入目即是这副场景。
饶是付煜,也不由得拧起眉心。
委实是王妃的状态太差,她半阖着眸眼,手轻抚在小腹上,腹部稍稍隆起,越这样,越显得她身子消瘦薄弱,似乎孕育这个孩子,费尽了她全身精力。
王妃听见了动静,只当是秀琦进来了,就没睁开眼睛,反而催了句:
“蜜饯可拿来了?”
她口中苦涩得不行,隐隐有些想要作呕。
忽地额头覆上微凉的掌心,王妃一惊,意识到来者是谁,她倏地睁开眼眸,脱口:“殿下?”
她坐起来太突然,险些蜷到肚子,付煜手疾眼快地按住她肩膀,先是斥了句:
“别乱动。”
王妃眉梢泛起喜色,听话得不再动弹,像方才一般重新躺了回去。
只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付煜不放。
付煜不着痕迹地稍顿,掀开衣摆,坐在了软榻旁,沉眸透着些许关切:
“哪里不舒服?可有用了药?”
王妃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刚喝了药。”
但她依旧觉得身子不舒服。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只抿唇勉强地看向付煜,单是惨白的脸色,就可以让付煜看出她身子不适。
付煜眉心拧得紧了些。
他瞥了眼王妃的腹部,不免有些心惊胆颤。
他有长子,也经历过李侧妃有孕时的模样,可那时的李侧妃有孕,也似王妃这般艰难吗?
大约是没有的吧。
付煜记不清了。
他默了片刻,沉声说:“明日本王进宫,请林太医进府替你看看。”
林太医是太医院副院判,往日后宫有子的宠妃皆由他照看。
原本付煜是没打算这般折腾,可眼看王妃的情况越来越差,还是请林太医进府看过,他才可放心。
王妃有惊有喜,她抚了抚小腹,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想起这段被折磨的时间,她脸色白了白,终是点头应了,稍带苦涩:
“是妾身不争气,叫殿下烦心了。”
付煜握住她的手,不虞:“说得何话?你我夫妻一体,这是应该的。”
他陪着王妃说了话,亲眼见她含着蜜饯,脸色似好看了些,可没过多会儿,她就突兀坐起身,连连作呕,吐得天昏地暗,整个人身子都无力瘫软了下来。
逼得她眼泪直掉。
付煜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怒声:“叫太医!”
忽地,他的手臂被王妃抓住,付煜拧眉垂眸,就见王妃对他摇了摇头:
“太医说过,这是正常的孕期反应,只是相较旁的女子,妾身反应大了些,不碍事的。”
她说不碍事的时候,明显心有余悸地顿了顿。
付煜哑声。
他知晓女子怀孕时艰难,但他常忙于前朝政务,很少陪在后院,根本想不到女子有孕竟是这般痛苦。
吃不好,睡不好,却是最正常的反应。
那日,付煜待到了近傍晚,才出了正院。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在付煜的肩上,打下一片阴影。
消息传到晗西苑时,李侧妃险些碎了手中的杯盏。
她心中忍不住地冷笑。
殿下心疼王妃有孕艰难,可曾想过,阿铭也是她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他怜惜王妃的时候,可有一点点想起她?
忽地,李侧妃轻嗤了声,闭上了眸子,忍住那刹那间眸中的酸涩。
也是,她生阿铭的时候,殿下正在伴驾南巡,他当然没看见她舍了半条命也要为他诞下子嗣的模样。
遂后月余,从江南带回来了许良娣。
没有人知晓,她在闷热的房间待了一个月,满怀欣喜地等待殿下回府,却迎来旁的女子羞涩跟在殿下身后,那时她心中是何心情。
李侧妃仰头饮尽杯盏中的茶水,眸中发了狠。
不是她想和王妃攀比,而是殿下叫她心中起了不平。
她凭什么不恨?凭什么不能觉得不公?
安铀传完话后,就噤声低垂下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房间内,不知死寂了多久,李侧妃才出声:“殿下多久没有进后院了?”
安铀犹豫了下,才道:“打许良娣丧子之后,殿下就近乎没进过后院。”
李侧妃扯了扯唇角。
许良娣丧子,他不是还罚了许良娣禁闭吗?
这时还作甚一副悲恸的模样?
许久,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阿铭很久没有见他父王了。”
安铀有些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主子。
李侧妃觑了她一眼:
“阿铭年龄小,容易忘事,你们当奴才的该时刻提醒着才是。”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这是李侧妃亲身经历的血的教训。
她不会叫她的阿铭再经历一次。
安铀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忙忙退下。
她走后,李侧妃就低下了头,眼睑在脸颊打上一片阴影。
不消须臾,偏房处忽地传一阵轻快地脚步声,有人撞开珠帘跑进来,忽地抱住李侧妃的腿。
“母妃,父王怎么不来看阿铭了?”
付铭仰着白净的脸蛋,一脸疑惑伤心地看向李侧妃。
李侧妃眸色稍闪,她只抚上付铭的脸颊,轻声问:“阿铭想父王了吗?”
付铭有些心虚,父王过于严厉,他有些害怕父王,平日里可想不起来。
但他方才不小心听见了嬷嬷的对话,才想起来父王好久没来看过他了。
这般一想,付铭就瘪了嘴,有些伤心。
许是孩子对父亲这个身份皆有些崇拜的心理。
意识到父王许久没来看他了,付铭难免会想,父王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付铭忽然有些慌了,他哇得一声哭出来,泪珠扑棱棱地掉:“我要父王!要父王!”
两三岁正是闹腾的时候,他哭起来,几乎是要整个晗西苑都不得安生。
李侧妃哄了几句,不得不头疼地吩咐:
“快去前院请殿下。”
前院中,晗西苑的人过来时,姜韵刚伺候了付煜洗漱,听到来人的话,她不着痕迹地眉梢微动。
小世子哭闹着要殿下?
她进府月余,这还是第一次见晗西苑来前院请人。
姜韵偷偷觑了眼付煜,就见付煜稍顿,将方才刚脱下的外衫穿上,沉声质问:
“怎么回事?”
外面的奴才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巴巴地说小世子哭着要父王。
亲眼见付煜匆匆离开,姜韵稍稍挑眉,铃铛在她身后,轻声惊叹:“这还是小世子第一次哭着要见殿下。”
姜韵眸色稍闪。
第一次?
这倒是难怪殿下急匆匆赶过去了。
只不过,姜韵不动声色地朝晗西苑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方法可用一次两次,多了可就让人厌烦了。
孩子年龄小,记不住事。
若没有人特意在小世子面前提起殿下,小世子怎会无缘无故想起来要见殿下?
她轻勾了勾嘴角。
也罢。
最好用的手段,李侧妃用在了这时对付王妃,也总比以后再使出来得好。
姜韵觑了眼沙漏,温声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铃铛一愣:
“姐姐不等殿下回来了?”
往日殿下总要姜韵姐姐伺候洗漱,所以姐姐总是要等到殿下回来歇下后,才能回去。
姜韵朝她看去,似意有所指地轻轻摇头:
“这么晚了,殿下未必会回来了。”
铃铛立即回过神来,对啊,殿下去了晗西苑看望小世子,时间这般晚了,又怎会再来回折腾?
她憋了半晌,将心中那句腹诽憋了下去。
这小世子早不哭,晚不哭,倒是挑了个好的时间点。
铃铛不傻,经此提醒,也大致猜出这是何人的手段了。
回过神来,铃铛不由得暗暗地看了眼姜韵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念头:姐姐为何故意提醒她这一句?
她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可见姜韵只对她弯眸笑了笑,她一顿,终是将疑惑都咽了下去。
罢了,许是姐姐只随口一说,是她想多了。
姜韵觑了她一眼,眸色稍闪,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和她预料地一般,今夜付煜根本没有回来,姜韵裹着锦被在床上翻了个身,睡意朦胧间,不禁想到,明日王妃知晓后,可会又气得动了胎气?
翌日一早,付煜在晗西苑留宿,姜韵终于得了闲,无需早起。
晗西苑中。
付煜刚醒,张盛进来伺候,一见他,付煜近些日子习惯了,下意识地就想喊姜韵。
身后女子的手臂软软搭上来,绕绕透着睡意:
“妾身伺候殿下。”
倏然,付煜眸中顿时清醒,他咽了原本想要喊的名字,默认了李侧妃的作法。
李侧妃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有些自责:“是妾身不好,没有照顾好阿铭,还让殿下昨日那么晚还亲自过来一趟。”
付煜掀了下眼皮子:
“是本王近些时日忙得没来看他。”
李侧妃垂眸,不着痕迹地轻勾了下嘴角。


第16章
翌日正院中请安。
李侧妃姗姗来迟。
她被婢女扶着,一摇一曳地走进来,明明堪说是在场唯一诞下过子嗣且年龄最大的女子,却独独散着种风情,余媚半生,她脸上带着笑,刚踏进来,就夺了满室光辉。
室内倏地陷入寂静。
适才还闲谈的后院女子暗暗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静下声来。
在后院待久了,也大多知晓,一旦李侧妃这般状态,恐是要和王妃打擂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们都不想在这时惹眼。
“怎得本妃一来,众姐妹就不说话了?”
王妃还没有出来,李侧妃慢慢悠悠地在她位置坐了下来,抬手轻抚发髻,眸眼含笑地漫不经心睨过众人。
“侧妃姐姐貌美,妾身等人一时看呆了去,还望侧妃姐姐莫怪。”
苏良娣朝说话的邱侍妾看了眼,这话中的谄媚几乎快溢了出来。
她稍稍垂下眸眼。
娘娘有孕后,身子常不适,脾性越变越差,行事难免会失了些分寸,倒是让底下的这些侍妾起了心思。
李侧妃掩唇娇笑,嗔了邱侍妾一眼:
“你倒是嘴甜,跟抹了蜜般,难怪殿下往日喜欢你伺候。”
这府中论恩宠,自然无人比得过李侧妃。
可邱侍妾依旧有些红了脸,扭捏地扯了扯帕子,又臊又羞:“妾身哪儿当得姐姐这话?”
李侧妃挑眉收回了视线。
她不过随口夸了句邱侍妾罢了,没必要再捧一句。
外间的欢声笑语清清楚楚地传进内室来。
秀琦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替王妃梳着发髻,配上金簪后,她轻声:“娘娘,好了。”
王妃面无表情地扫过铜镜中的女子。
铜镜中的这张脸,清秀精致,看着就端正大方,可王妃脑海中却闪过李侧妃的那张脸,明艳娇媚,让人望而惊艳。
她怀着身孕,添了不知多少憔悴。
本就抵不过那人惊艳,又何况如今呢?
王妃按在梳妆台的手指泛着白,她深深呼出了口气,冷声道:“出去吧。”
她早就知晓,殿下待李侧妃甚宠爱。
可明明昨日上午殿下还在正院心疼她受苦,怎得晚上就能在晗西苑留宿呢?
殿下的那分心疼,只存有那短短功夫吗?
王妃抿紧了唇瓣,她早就得了李侧妃侍寝的消息,走出去看见李侧妃那张明显刻意打扮的脸,也没有什么格外激烈的反应。
待众人请安坐下后,她只淡淡觑了眼李侧妃:
“今日侧妃气色倒是好。”
昨日付铭还哭闹不停,她身为付铭生母,不仅没有一丝憔悴,还添了几分光彩,是否可笑?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李侧妃眉眼稍顿,才轻笑道:
“多谢娘娘夸奖,这还得多亏了殿下,若非殿下赶去了晗西苑,单是为了哄阿铭这个讨债的,妾身恐都是要睡不好了。”
殿下去了,她的阿铭不哭也不闹了,才无需她照顾。
除此之外,一听小世子哭闹,殿下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足可看出殿下有多在乎小世子。
短短一句话,她就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所有人这两件事。
王妃脸色有瞬间的紧绷,只不过很快,她就眼不见为净地移开视线:
“马上就将年宴,殿下前朝忙碌,你们皆为殿下省点心。”
她轻轻指责了句李侧妃不让殿下安声,不等李侧妃说话,就抬手轻捏眉心,似疲累道:“好了,本妃乏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她径直起身,被扶着进了内殿。
她走动间,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就越发明显,方才还羡慕李侧妃的侍妾顿时将目光投在了王妃的小腹上。
待她身影消失,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才逐渐消失。
李侧妃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她眸色稍冷。
尚未诞下的孩子,就敢如此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