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通报后,珠帘被掀开,刘福领着他们进去,众人埋首低低跪地服身:“奴才参见各位主子!”
姜韵身处其中,刻意收敛,倒在人群中不起眼。
没听见叫起声,而是身侧不远处传来女子冷呵:“娘娘的话,妾身可不敢应!”
“许氏见妾身而不行礼,此乃不敬,妾身令人掌掴,有何过错?”
李侧妃狠狠掐着手帕,听着内室许氏连绵不断的惨叫声,顶着旁人惊讶怀疑的视线,沉了沉眸子,事到如今,她如何还不知,她今日是被算计了?
她冷着脸,道:“况且,妾身的人都还未碰到她,她就自行倒了下去,这般罪名,莫非还妾身担着不成?”
王妃气笑了:
“依你之言,许良娣是自己好生生地站在那里,然后摔倒了?”
李侧妃板着脸没说话,这话听着的确可信度不高,但事实的确如此。
她心中不断翻涌思绪,许氏见红是怎么回事?
当真是许氏亲自算计?
若许氏当真是有了身孕,拿子嗣算计她,得可偿失?
王妃见她不言,以为她哑口无言,当即道:“侧妃的话恐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叫众人信服?”
她一手护着小腹,高高站在台阶上,李侧妃因这件事,跪在地上,她抬眸看了眼王妃,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最见不得王妃得意的模样。
李侧妃嗤了声,打断了王妃的话:“妾身说了,此事与妾身无关!”
“王妃口口声声说众目睽睽,不如请个证人出来说说,她是如何看见妾身推了许氏的!”
王妃脸色倏然一变。
看见这事的确有许多人,但谁愿意出来得罪侧妃?
她倒是可以让她院中的人出来,但以往不是没有过这般情形,李侧妃一句,她院中的人如何可作证就直接打发了。
王妃不会犯第二次错误,她冷眼扫过室内的人,察觉到她视线的人皆避之不及。
王妃心中气极,却毫无办法。
就是这时,内室的珠帘帷幔被掀开,一婢女哭着跑出来,噗通跪地:
“王妃!王妃娘娘!为我家主子作主啊!”
这婢女一出来,李侧妃脸色就稍稍难堪了些,可她却没有说话。
见事情似有转机,王妃紧攥帕子的手松开,稳稳坐了下来,她怀着身孕,站得久了,只觉得十分累乏,她颇为温和地看向花颜:
“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颜擦了把眼泪,哭道:“娘娘!今日我家主子起身觉得有些不适,奴婢想让主子请太医,可当时快到了给娘娘请安的时间,主子不敢耽误,匆匆赶往正院。”
“可半路上,主子遇见了李侧妃,主子身子不适,给侧妃行礼慢了半拍,主子也对侧妃禀明了原因,可即使如此,李侧妃还是命人掌掴主子,主子本就身子不适,不堪受罚摔倒在地,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求王妃娘娘为主子作主啊!”
花颜看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话却条理清晰,先说许良娣对李侧妃不敬是有前因,又刻意点出许良娣对王妃的敬重,最后在突出侧妃的故意刁难。
将许良娣活生生说得无辜又可怜。
姜韵眸色深了深,看来在这后院,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也不能小瞧她。


第9章
伴随着室内许良娣痛苦的惨叫声,花颜的声声控诉,让屋内气氛越来越凝重。
“李侧妃你可有话说?”
花颜话音甫落,王妃就堪似迫不及待地疾声厉色道。
不等李侧妃说话,众人中走出一女子,对着王妃徐徐行了一礼,若姜韵没看错的话,在这女子站出来时,王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心。
“陈氏,你这是要替李侧妃求情?”
姜韵稍惊讶,看向那浅绿色裙装的女子,这就是陈良娣?
不过姜韵也不是那么意外,陈良娣是李侧妃的人,如今李侧妃落成这般,陈良娣不可能不站出来为其说话。
陈良娣脸色沉重,但话却不紧不慢:
“王妃娘娘言重了,若侧妃姐姐当真推了许良娣,致使许良娣如今模样,妾身自不敢替侧妃姐姐求情。”
王妃脸色稍缓,却也未彻底放松,眯眸道:“既如此,你这又是作甚?”
只见陈良娣摇了摇头:
“可如今侧妃姐姐和许良娣的人各执一词,妾身觉得还是应该多方查证,而不是听这奴才一面之言,就给侧妃姐姐定罪。”
陈良娣一番说辞看似不偏不倚,可谁都知晓她是在帮侧妃说话。
单看陈良娣话中对侧妃和王妃的称呼,就可听出亲疏之别。
“陈良娣此言差矣。”
倏然有人出声打断了陈良娣,姜韵稍稍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说话的人,姜韵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之前曾来前院送汤水的苏良娣。
苏良娣一身云织锦缎,盈盈走出来,她眸眼稍垂,即使是在反驳陈良娣的话,也依旧温温柔柔的:
“众目睽睽之下,侧妃姐姐和徐姐姐对峙,如今证人已在,花颜是徐姐姐的贴身婢女,她必然比我们都不愿徐姐姐受委屈,若她的话都不可信,那还有谁的话可信?”
她轻轻绕绕地叹了口气:“许姐姐还躺在里面,情况不明,两位姐姐又何必只顾着推卸责任?”
一句话,将陈良娣的说辞打成了推卸责任。
苏氏本就生得娇柔,脸上挂着担忧,似是对里面的许良娣十分真心实意般。
李侧妃忽地抬起头,眯眸看向苏良娣,她轻嗤一声:“原来查清真相,在苏妹妹眼中,就是推卸责任?”
“难不成,只有本妃将这罪名认了下来,才是理所当然?”
她这番话说得严重了些,苏良娣抿了抿唇,堪堪移开视线,不敢应下这话。
就在事情僵持时,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珠帘被掀开,付煜携着一身凉意踏进来,他冷眼扫过室内,压着沉色薄怒:
“许氏如何了?”
王妃被扶着走下来行礼,付煜听着内室的痛呼声,他压住心中的不耐,亲自扶起王妃,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李侧妃时,眉心拧了起来:
“侧妃怎么跪在这里?”
王妃心中刚被扶起的那番欣喜还未升起,就尽数褪去。
她眉眼情绪寡淡了些许,她不信殿下回府后,会没人向他禀报发生了何事。
可偏生殿下明明知晓,却还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姜韵偷觑了眼王妃的脸色,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王妃太急着给李侧妃定罪,根本没想过,这番行为,是否让殿下不喜。
又或许是,对于王妃来说,打压李侧妃才是重中之重。
刘福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禀明,付煜眉心越皱越深,等刘福说罢,他朝张盛稍颔首:
“查。”
张盛领命退下。
王妃眉眼的欢喜早就淡了下来,她垂眸,稍有动作,就将手从付煜掌心挣脱了出来。
李侧妃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不拔不快。
可殿下虽宠她,但对李侧妃却十分纵容。
有时,王妃根本分不清,殿下纵容李侧妃究竟是因其膝下孕有长子,还是只因为李侧妃?
不管是哪个答案,对于王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付煜只似停顿了下,对于王妃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身进了内室,去看许良娣的情况。
姜韵明显看见李侧妃眸色稍有些凝滞。
遂后,姜韵心中也浮上些许不解。
殿下看似不信李侧妃推了许良娣,派了张盛去查,可却仍旧让李侧妃跪在原地,甚至都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没叫李侧妃好受,也没让王妃舒坦。
姜韵不着痕迹朝屏风处扫了一眼,付煜就在屏风之后看望许良娣。
心中不住猜测着付煜的用意,可想了半晌,却依旧没有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许良娣的痛呼声停了下来,只堪堪短短时间,就传来女子压抑欲绝的哭声。
须臾,太医一脸不好地退出来。
猜到了什么,姜韵低了低头,掩住心中的骇然。
内室中,隔着屏风和珠帘,从太医口中得知了结果后,许良娣扑在付煜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攥付煜衣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殿、殿下……妾身无用……”
许良娣是江南人,一口软糯小调平日甚得付煜欢心。
她生得模样也好,明眸皓齿,柳眉稍稍一弯,就甜糯得不行,她平日里总挂着软乎乎的笑,如今却泪珠子如何也止不住。
付煜脸色冷沉得骇人,他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沉痛,抚在许良娣发丝上的动作却甚温柔。
许良娣哭着摇头,仰着巴掌大的白净脸蛋,抽噎混乱地问他:
“疼、全是血……殿下可看见了?全是血……全、全是血……”
“没了!没了!”
“妾身还未知晓他,就全没了!是妾身无用啊!”
许良娣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打湿付煜的衣裳,付煜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他哑声说:
“不是你的错。”
许良娣拼命地摇头:“是妾身的错!妾身明明察觉到了不适,可妾身却没有在意!”
“妾身没有在意啊!”
她哭着哭着,忽然抬手捶打起自己:“……都怪妾身!都怪妾身!”
付煜脸色倏然一变,擒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怒不可遏:
“够了!”
许良娣一怔,傻愣愣地仰头看着他。
她进府后,就略得恩宠,往日不冒头,也不和王妃、侧妃争宠,殿下喜爱她这般性子,对她素来不会过分冷声。
适才,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
倏然,泪珠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怔怔地唤:“……殿下……”
付煜垂眸看向她,冷声一字一句道:“本王说了,不是你的错。”
“你这是在怪自己,还是在怪本王?”
许良娣呼吸一滞,她死死咬唇,憋住眸子中的泪水。
即使她疼痛欲绝时,外间的声音,她也听得到,殿下的那一句“侧妃怎么跪在这里”,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如何敢说怪殿下?
她死死闭上眼,紧咬唇瓣,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哽咽着出声:
“殿下,如果、妾身是说如果,若真是侧妃导致妾身小产,您会为妾身作主吗?”
她问得很轻,连试探都透着小心翼翼。
付煜眸眼却倏然顿住。
他不着痕迹拧眉,落在许良娣脸上的视线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付煜收回了抚在许良娣发丝上的手。
许良娣浑身一僵,堪堪睁开眼,攥住付煜的衣袖,害怕地摇着头:“殿下!殿下!别走……”
“妾身不问了!妾身不问了!”
“妾身都听殿下的!”
她一番害怕地退让挽留,却是让付煜觉得可笑地摇了摇头。
他在许氏眼中究竟是个怎样是非不分的人?
才叫她觉得,即使李侧妃害了皇嗣,他也会包庇李侧妃?
付煜将那分悲恸忍下,对许良娣的怜惜淡了几分,平静道:
“你刚小产,情绪不宜激动,好生休息。”
他面无表情地拂开许良娣的手,转身之际,却是顿了顿,凉声道:“你放心,若真是李侧妃,本王自会严惩不贷。”
付煜冷脸出了内室,刚越过屏风,就撞见女子眸中的担忧。
姜韵似没想到他会这时出来,堪堪及时垂下了头。
付煜脚步顿了下,遂后又恢复自然,只不过心中那口闷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外室的众人也听见了许良娣的哭喊声,王妃难得敛了性子,迎上前,拧眉担忧地问:
“殿下,许妹妹怎么样了?”
适才太医已经说明了许氏的情况,她这话问的,是许良娣的情绪状态。
付煜眉眼未抬,话音冷漠得近乎无情:
“许氏刚小产,情绪不稳,叫她好生休息。”
王妃有些暗自心惊。
往日在府中,除了李侧妃,只有许良娣的恩宠颇惹她眼。
可如今许良娣落得这番地步,殿下竟无怜惜,甚至还有一丝丝冷漠不耐?
王妃轻抚着小腹,将心中的凉意压下,垂眸恭敬地说:
“妾身知晓了。”
话音甫落,就见张盛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王妃几不可察地眸色稍变,难不成此事还真有隐情?
张盛恭敬躬身:“回殿下,奴才在许良娣跌倒的那条小道上,发现了一些水渍和几块鹅卵石。”
说话时,他脸色十分难堪。
徐良娣摔倒的地方,距离他们前院甚近,平日都归他们前院清扫。
如今出了这事,他们前院看来是脱不了干系了。


第10章
张盛话落下后,姜韵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雅鹊身子轻抖了一下。
姜韵有些摸不清头脑。
前院婢女少,铃铛只是小丫鬟,根本近不得殿下的身,所以会被张盛公公拨给她。
但雅鹊却不一样,她常伺候在殿下身旁,按理说,即使此事和前院真的有干系,也牵扯不到雅鹊,前院清扫这类活总分配不到她身上的。
“如此说来,那侧妃姐姐的话便是真的了?”
陈良娣不得不说上这一句。
路滑艰难,许良娣不慎滑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归张盛的一番话,叫此事有了转机,陈良娣不由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早就和侧妃绑在了一起,侧妃出事,对她来说,一丁点好处都没有。
她自是不希望李侧妃出事的。
只不过,陈良娣隐晦地扫了眼李侧妃,殿下进来后,李侧妃明显较之前放松了不少,陈良娣掐了掐手心,才遮掩住眸中的那丝羡艳。
王妃觉得有些好笑:
“只凭一句路滑,就可将侧妃的嫌隙皆数洗清了?”
这是把后院旁人当傻子一样糊弄?
付煜没理会几人争执,沉默了片刻,冷声问张盛:“今日是谁打扫那处?”
旁人皆噤声安静下来。
王妃看向付煜,想说些什么,可她身后的秀琦紧拉住她,她一顿,终究还是抿紧了唇。
张盛朝刘福觑了眼,刘福忙忙苦涩地站起来,低声道:
“回殿下,是个叫秋冬的小丫鬟。”
师父常跟在殿下身旁,这些小事基本都交给他打理,如今出了这事,他必不可能推卸责任。
刘福说完,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付煜脸色沉得骇人。
姜韵偷偷朝身边扫了眼,她进府半月有余,对府中许是还有些不了解,但前院的人她却是都认全了的。
然而此时,姜韵却是有些错愕,因为秋冬根本不在这儿。
眼见着所有人都看过来,和秋冬住在一个房间的春夏缩着头瑟瑟地跪着出来,颤着音说:
“秋、秋冬姐姐今日一早就出府了。”
春夏顶着众多主子的视线,身子瑟瑟发抖,秋冬和她住一间房,按理说,她们同为小丫鬟,她不至于喊秋冬姐姐,可秋冬搭上了大丫鬟雅鹊的船,所以,往日秋冬在她面前总自傲些。
姜韵惊得险些眸中的错愕要掩不住。
付煜沉了眸:“出府?”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张盛,张盛吓得忙说:“秋冬今日未曾寻奴才告过假。”
刘福在其身后,也跟着连连摇头。
寻来守门的小厮一问,才知晓,原是今日秋冬出府时,说是前院雅鹊姐姐让她出府采买些物件的。
雅鹊是前院的大丫鬟,守门的小厮不得不给她些脸面。
那小厮腿脚都软了下来,跪在地上,浑身皆瑟瑟发抖。
往日秋冬并非没有出去过,往往很快就回来了,所以今日小厮见秋冬要出去,也只是按例询问了一番,就放了人。
谁知这一放,竟惹上了这麻烦。
听至此,姜韵终于知晓,雅鹊为何一听张盛公公说完话,脸色就惨白至那般。
雅鹊浑身瘫软,顶着付煜冰冷的视线,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姜韵心中摇头,若是平日,这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可如今雅鹊将脸丢到了后院众人面前,殿下不可能饶过雅鹊的。
果然,殿下甚至都没多看雅鹊一眼。
旁人皆默不作声地垂了垂头,前院出了纰漏,可这不是她们该管的事,甚至连王妃都没有插话对雅鹊的处置。
李侧妃犯错,尚归后院,她自是可管的,但雅鹊不同,她过多询问,难免插手前院的嫌疑。
付煜收回视线,对张盛平静道:
“按规矩处置。”
仿佛雅鹊连他情绪都牵扯不动一分一毫。
闹至如今,辰时几乎快要过去,早膳皆未用,叫人心中不得有些生了不耐烦。
屏风后传来些许动静,众人抬头看去。
许良娣倚在婢女怀中,无力地被人扶出来,青丝凌乱,眸色红红,颇有些狼狈不堪,却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但凡明眼人皆可看出她身子的无力虚弱。
甚至她衣裳后的殷红血迹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付煜适才还平静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你出来作甚?”
许良娣红着一双杏眸,对付煜摇了摇头,堪堪咬声道:
“妾身听见了张盛公公的话,许真是妾身不慎摔倒了,侧妃姐姐和善,殿下莫要因妾身为难了。”
她咬着唇瓣,一字一句将这些话艰难地说出来。
众人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们以为许良娣出来,是要找殿下给她主持公道的,谁知晓,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而且,李侧妃和善?
众人脸色各异,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许良娣若不是昧着良心,也说不出这种话。
李侧妃扯了扯唇角,差些嘲讽出声。
许良娣不愧读过些圣贤书,瞧这一个“许”用得多委屈无辜。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听见头顶传来一声:
“侧妃起身罢。”
李侧妃一惊,慢了半拍才抬眸,就见众人皆是错愕地看向殿下。
付煜好似没看出旁人的惊讶般。
他漠然地看向许良娣,想起方才在内室许良娣的话,他不难猜到,许良娣这是“委曲求全”来了。
许良娣倚在婢女怀中的身子彻底僵硬。
王妃不愿这般放过李侧妃,紧紧拧眉:“殿下!事态还未明了,这般就决定侧妃无罪,是否有些不够严谨?”
付煜平静道:
“许氏和侧妃皆说了是许氏自己不慎摔倒,王妃觉得还有何处不明了?”
王妃被堵得哑口无声。
付煜眸中闪过一丝薄凉的嘲讽,他道:
“许氏照顾不周,导致错失皇嗣,禁闭一月。”
许氏的故作退让,欲意如何,他心中清楚,也懒得和许氏装糊涂。
他说了,会秉公处理。
她既说了是她的错,那他就成全了她。
许良娣不敢置信地抬眸看过来,怔怔地失声:“殿下……”
她没忍住,泪珠子扑棱棱地往下掉。
她仿佛听错了般,往日那般宠她的殿下,怎会在她小产这日,对她如此苛责?
陌生得让许良娣几乎快要认不出他来了。
付煜扔了这句话,就径直转身出了玉兰轩。
前院的人哗啦啦地起身,跟在付煜身后,不消一会儿,就尽数消失在玉兰轩中。
姜韵也跟在其中。
在她们走后,玉兰轩陷入一片死寂中。
李侧妃虽不知晓,为何今日殿下这般待许良娣,但却不妨碍她心情舒畅,她睨了许氏一眼,意义不明道:
“许妹妹刚小产,就迫不及待出来证明本妃无辜,这份情,本妃记在心中了!”
李侧妃眯着眸子,后半句话咬得十分清楚。
许良娣还沉浸在付煜那番话的打击中,对李侧妃话毫无反应。
李侧妃觉得无趣,懒得和她再说,觑见王妃不好看的脸色,她用帕子遮了遮唇角,轻呵笑道:
“瞧这一日,可真够折腾的。”
“王妃娘娘,殿下都说不是妾身的错,妾身可能告退了?”
王妃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李侧妃离开。
等室内安静下来,王妃才看向让她功亏一篑的人,不耐见她眼泪,冷冷道:
“许良娣好自为之罢!”
须臾,玉兰轩中的人褪得一干二净。
花颜涩涩地看向她,朝外看了眼,有些担忧道:
“主子,这、这下如何是好……”
主子今日一番,几乎将整个王府的几位主子都得罪了。
许良娣紧紧闭着眼,指尖几乎掐进手心。
王妃和侧妃的态度,许良娣并不如何放在眼里。
可她如何也想不通,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让殿下在短短时间内,就对她一丝怜惜都不剩了?
想起方才殿下的话,花颜心中就升起了忧虑和后悔:
“殿下对主子,好像是起了不满……”
“主子,我们今日行事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
半晌,许良娣才睁开眸子,她眸色晦涩难辨,咬声说:
“本就保不住的孩子,若再耽误,就一丝用都没有了,李侧妃看似张扬,实则最为谨慎,不打她个措手不及,想让她沾上错,又如何容易!”
花颜无话可说,只是心中还是叹了口气。
如今这情形,和之前预料中的可一点也不一样。
原本她们想着,就算殿下不怪责李侧妃,至少对主子会有愧疚怜惜之情。
可如今,竟变成了她家主子禁闭一月。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不止花颜一人疑惑,姜韵不着痕迹地觑向付煜的背影,也有些猜不透他为何待许良娣是这般态度?
殿下刚进玉兰轩时,直接就问了许良娣的情况,对许良娣的担心作不得假。
姜韵轻蹙眉,想起殿下进了内室的那段时间。
许良娣做了什么,让殿下对她不满?
姜韵想到殿下最后对许氏的处罚,稍顿,遂后脑海中关于殿下厌恶了许良娣的想法尽数消散。
禁闭一月?
恰好足够许良娣养好身子。
姜韵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即使殿下对许良娣还存有怜惜,但只这道命令,许良娣必然是要伤心了。


第11章
近傍晚时间,姜韵正在伺候付煜用膳,忽地听见外间传来哭饶声。
姜韵稍有惊讶,殿下还在,何人会在前院闹了起来?
声音隐隐约约有些耳熟,夹杂着些许“奴婢”“知错”的话传来,姜韵心中了然,这是秋冬回来了。
付煜动作明显一顿,姜韵立即回神,说:
“殿下,可要奴婢出去看看?”
付煜稍稍掀起眼皮子,平静地觑向她:“想去?”
姜韵被问得有些懵。
分明是外间动静打扰到他用膳了,怎得变成她想去了?
姜韵摸不清他是何意,但想起他今日刚经丧子之痛,小心翼翼地斟酌着道:“奴婢是怕外间扰了殿下的清净。”
她轻抿稍涩的唇瓣,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透着些许茫然委屈。
付煜稍顿,朝张盛稍颔首,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
“一整日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说话间,他持着木箸将碗中的鱼刺拨开,白透的鱼刺明晃晃地挂在银盘旁边。
姜韵才盯着张盛公公退出去,转头就见那根鱼刺,倏然脸颊烧红。
一紧张,她险些话都打着结巴,忙将那根鱼刺挑走,才堪堪垂眸,窘迫道:
“是、是奴婢的过失,请殿下恕罪。”
付煜不是想听她请罪,她话未说完,付煜就打断了她:“行了。”
他情绪些许不对劲。
较往日多了许些不耐烦。
姜韵眼睑轻颤着,在脸颊上打上阴影,半晌才说了句:
“奴婢担心殿下……”
她语气很轻,透着迟疑不定。
付煜眸色稍凝,猜到了她想说些什么。
许良娣小产,他的确沉怒,但若说伤心至极,却还不至于。
不是他对许良娣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薄凉,而是,从一开始他就不知晓那孩子的存在。
没生过期待,自然不会多生失望。
只不过,付煜忆起今日许良娣的话,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烦躁。
须臾,他撂下了木箸,淡淡道:
“收拾了吧。”
姜韵倏然噤声,付煜晚膳只用了些许,若往日伺候的人许是会打着胆子劝解,但今日却都一个个作哑巴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