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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笑,如同一巴掌般,狠狠打在许氏脸上,似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前院中,今日付煜喝不少酒,似是不舒服,眉心一直紧拧着。
房间点着灯盏,姜韵伺候他洗漱完,就准备如往常般退下,倏地,姜韵错愕地回过头。
她垂眸看向被付煜拉住的手臂,堪堪无措喊了声:
“……殿下?”
第29章
楹窗微阖, 房间内暗香浮沉,白烟袅袅升起,透过灯罩透出昏暗的暖光, 隔着暗色屏风, 似股说不出旖旎。
女子站在床榻旁, 无措地看着男子拉住的她的手臂。
付煜似不适地眉心微蹙。
但拉着姜韵手臂的力道却丝毫未有放松。
张盛退出去时,不是没看见姜韵没跟上, 只是他回头觑见背后情景,吓得立即回头, 连连噤声带着其余人退下。
须臾,房间内就只剩下付煜和姜韵二人。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拧了下眉心。
她有些不懂付煜究竟是何意思?
这番模样是喝醉了, 还是没有?
稍顿,姜韵若无其事地抬头,她抿紧唇瓣,堪堪透着些许紧张和无措:
“殿下,可是不舒服?”
付煜没有说话。
姜韵咬唇,等了半晌, 才又出言试探:“奴婢替殿下按按?”
不管付煜是何意思, 只要他没表明,她就全当不知。
女子可表露倾慕之意, 但那抹子矜持却不得放下,否则在男人眼中,难免会显得廉价,以至于不会珍惜。
拉着她手臂的力道稍松了些许, 姜韵就知晓, 付煜这是对她适才的话有反应。
姜韵抿紧唇, 敛罢心思, 上前一步。
男人仰躺在床榻上,让她动作多有不便,姜韵挽起袖子,暖暗的灯光下,她露出的那一截子手腕甚是白皙,她抬手在付煜的额角轻轻按捏着。
姜韵力道很小心,即使如此,她也垂眸仔细观察着付煜的脸色。
但凡付煜稍拧眉,她就放松些力道。
她一门心思注意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发现付煜薄唇越抿越紧。
倏地,姜韵的手腕被人抓住,她一愣,垂眸,就见付煜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看向她。
似有些没好气。
他说:“你还想捏多久?”
往日一坛酒也不会醉的人,今日只不过和后院女子喝了几杯罢了,会醉到何种地步?
姜韵不知懂没懂他的意思,总归在这番气氛下,她脸色渐渐涨红,堪堪躲闪说了句:
“奴、奴婢不知……”
她有些卡壳。
女子脸色羞赧地嫣红,似被逼得无奈,眸子透些润色,灼亮羞怯地看向付煜。
付煜本就饮了酒,如今灯光下赏美人,忍不住地,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付煜捏住女子手腕的力道不禁用力了些。
直到女子一声轻呼,付煜才回过神来,只是他没有松开女子的手,而是眉眼一沉,他倏然拉过女子。
酒水和夜色总是都会让人生出几分往日没有的胆量。
会叫人做出平日里不会做的事。
就如同付煜,他往日待姜韵,虽说特殊,却皆止于那一步,总有那抹分寸在。
但不知今夜是为何,付煜盯着女子惊慌失措的神色,忽地捏紧女子的手,他俯身在女子耳畔,哑声说了句:
“……可?”
暗色浮沉,孤男寡女躺在床上,衣裳互相纠缠着叫人分不清。
姜韵清楚地感觉到男子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脸侧,她有所算计,可也不过快要及笄的女子,男子靠她那么近,几乎全身重力皆压在她身上。
她在所难免地脑海中出现一片空白。
姜韵呼吸渐渐紧促,她颤着音,手足无措,点头羞赧,拒绝的话却也说不出。
她眸子倏然乍红,半晌堪堪重复挤出一句:
“奴婢不知……”
姜韵的手指紧张地攥着付煜的衣襟,付煜垂眸盯着她,明显看出她眼中的无措和害怕。
未遇过这种事,她无措是正常。
可害怕?
付煜脑海中倏然浮现那日女子身后皆是血的模样。
她满头皆是冷汗涔涔。
从未对他说过一声委屈的人,那日清醒后见他,却忍不住哭着说疼。
付煜眸中陡然出现一抹清醒。
他顺着心中所想低下头,亲了亲女子的脸颊,明显感觉到女子身子僵硬住。
就在付煜想要继续时,他忽然察觉脸上滑过抹冰凉,意识到是什么,付煜所有动作顿时停下。
他沉着呼吸抬眸。
女子紧咬着唇瓣,泪珠悄无声息地落着。
姜韵
付煜怀着莫名情绪,堪堪哑声:“这么害怕?”
似怕他生气,姜韵立即摇头,攥紧付煜的衣襟,手指不经意间滑过他的脖颈。
女子红着眸子嗡嗡地说:
“奴婢不知……可奴婢、心悦殿下……”
付煜呼吸顿了下,他不得不承认,方才那刹那间,他控制不住地有些心软。
她胆子小,小到连府中宫中任哪个小小的奴才都不会得罪。
她胆子大,大到敢瞒着贵妃偷偷见他,大到如今这般情况还敢说心悦他。
分外矛盾。
可付煜知晓,身下这女子几乎这辈子所有的胆量都用来喜欢他了。
付煜敛眸,他抬手,指腹擦过女子眼角。
他说:“别怕,本王封你为良娣。”
他声音很低,却一字一句甚是清晰。
府中只有一正妃,一侧妃,余三良娣,皆不如何受宠。
若姜韵得良娣位,可说在府中,除了王妃和李侧妃外,旁人皆比不过她。
她无家世,无背景,凭一介宫女能得如此位置。
任是何人,也不能说付煜待她不好。
姜韵愣在原处,眼泪怔怔地都停了下来。
良娣位?
即使她甚有野心,却也从未这般想过。
一步登天,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姜韵掩住心中震惊,她堪堪怔然地喊了声:“殿下……”
她似不知要说些什么,脸上情绪只余惊讶,甚么害怕无措都消了去,连欢喜都来不及生出。
好在付煜也不用她说什么。
承诺本就是在夜色和酒意下说出口的,但至少付煜此时尚不觉得懊悔。
付煜垂下眸眼。
姜韵也不得而知,这还是付煜生平第一次违背自己说的话。
和平日里随意应付的话不同,他承诺过王妃,至少短期内不会让姜韵有名分。
他素来不是轻易会受枕边风影响的人。
可如今被女子一哭,就变了卦。
付煜不禁有些头疼。
下一刻,女子软若无骨般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付煜一顿,他垂眸看去,就见女子闭着眼,似鼓足了勇气将自己送上来。
稍怔,付煜心中一腔情绪顿时皆散。
红烛轻轻摇曳,燃着一室的旖旎不断。
房间外,张盛垂头立着,忽然听见一阵小跑声,他抬起头,铃铛脸色慌乱地停在他面前,焦急道:
“张公公,您可见到姜姐姐了?”
她急得不行:“姐姐不见了!”
张盛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一阵快语怼得头疼。
就是这时,身后房间内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铃铛一惊,咽了咽口水:
“张、张公公,这是哪位主子被殿下带回来了?”
张盛听见这话,没好气地扯了扯唇角。
自家殿下连王妃都没带来前院过,或者说,她可见过殿下留宿过后院主子?
张盛低声驱赶道:
“行了,你姜姐姐没事,可今日却回不去了。”
说着,他朝身后看了眼,暗示意味明显。
铃铛惊讶得瞪大了眸眼。
张盛有些牙疼,当时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没眼力劲的伺候姜姑娘了?
张盛斥道:“还不快回去,明早带着姜姑娘的换洗衣物过来伺候?”
铃铛一愣,就反应过来张公公是何意,毕竟殿下这里可没有姜姐姐的换洗衣物。
铃铛红着脸应是。
这夜,张盛亲自守夜,他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见里面叫了水。
张盛忙忙抹了把脸,压声嘱咐着:
“进去伺候,小心你们的眼珠子,不该看的可别乱看!”
一推门踏进去,张盛心中顿时咂舌。
房间的烛灯还亮着,床幔微微垂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殿下的身影,但却看不见姜姑娘一分一毫,张盛朝床边地上看了眼,就立即收回视线。
地上凌乱散落着衣裳。
那件浅紫色衫裙,张盛记得清楚,是姜姑娘今日穿的那件。
姜韵整个人皆是昏昏沉沉的,脸上泪痕未干,迷迷糊糊听见动静,她立即吓得惊醒,躲进付煜怀中。
付煜用锦被将她整个人盖住。
他拧着眉,沉哑着低声问:“还是很疼?”
姜韵立即回想起之前,顿时浑身一僵,她没有回答。
付煜脸色算不得好地抿紧了唇。
她终究是年龄小,即使他比往日何时皆要小心温柔,她那时也疼得哭了出来。
他贪她滋味好,难免中间有些失控。
她不敢反抗,期间哭得似只猫崽子般,呜呜咽咽的,叫付煜心中委实不如何好受。
姜韵哪知他心中作何想。
她又羞又怕。
她在伺候贵妃久了,每每贵妃侍寝后,皆是一脸春色如许,透着欢愉舒适。
但她身子未长成,她能感觉到殿下在照顾她,可即使如此,这其中的滋味,她也不过尝到一二罢了。
除了最初那瞬间,疼倒不如何疼了,只是很累罢了。
可这话,她却没脸开口和付煜说。
付煜若是知晓,他在担心她疼得厉害,她却想着只尝到一二分的滋味,恐是能气笑。
幸而不知,所以付煜抱着她去沐浴时,尚带着几分怜惜。
翌日清晨,付煜起身时,姜韵是隐约知晓的。
可一夜过后,她本只觉得有些累的身子,竟酸疼不堪起来。
她那两条没用的腿更是软得不像话。
如今这般情况,她根本起不来身伺候。
姜韵稍稍不适地蹙起眉心。
倒不是她奴性大,非要起身伺候,而是着实有些难受得紧。
付煜见状,稍顿了下,伸手试了试女子的额头,见其没有发热,才掀起眼皮扫了眼进来伺候的张盛等人,他沉眸:
“小声些。”
姜韵隐隐约约听见这话,她立即打消起身的心思,也就只当作自己没有醒过来。
第30章
日色清凉, 往日瑟人的寒风中渐渐透着股暖意。
姜韵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暗色床幔, 她怔愣了会儿, 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身子酸乏得厉害,她紧紧拧起眉心。
半晌, 昨夜的情景渐渐在脑海中回拢,涩得姜韵涨红了脸, 秀气的脚趾在锦被下蜷缩起来,她拱进被窝中, 有些羞有些窘。
她想起她昨夜娇气地哭个不停。
越想越不堪回首。
姜韵咬唇,顿时唇瓣盈血。
她往日觉得女子那事时总轻吟出声,难免有些故作在其中,昨日,她才知晓,原那时, 当真是羞人。
姜韵不知晓, 她昨日侍寝一事有没有传进后院。
但姜韵也清楚,这后院就如同宫中一般, 瞒不住什么事。
想至此,姜韵脸上的烧红渐渐退下,理智慢慢回拢。
她想起,昨日付煜对她说的话——要封她为良娣。
若以往王妃待她只是厌恶, 那从她被杖罚后, 恐就对她怀恨在心了。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姜韵遂又想起那日前往晗西苑, 李侧妃待她的态度, 禁不住轻拧眉心。
如今,前有王妃,后有李侧妃,这般情况下,她若进后院,恐真的不如现在这般。
姜韵捏紧锦被的一角,心中陷入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寂静中,这抹动静十分清晰。
姜韵意识到这时会是谁进来,顿时呼吸轻滞,她紧张得心脏砰砰跳。
付煜回来时,前院还一片安静,他稍顿,就猜到女子该是还未醒来。
毕竟,他离府前吩咐过,不用叫她。
姜韵无需去前院请安,府中也没甚正经伺候她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叫她。
想到什么,付煜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心。
站立片刻,他就改了去往书房的方向,转而回了寝室。
他一进来,就透过床幔隐隐约约看见床榻上锦被鼓起的一团。
女子藏进锦被中,不知是醒了还是未醒。
付煜几不可察地眉梢一挑。
付煜走近,掀开床幔,轻咳了一声。
锦被中的人动了下,又僵在原处不动。
付煜轻抽了抽嘴角:“还不出来?”
话音甫落,根本没有动静,就在付煜要生了不耐,想去拉锦被时,那人终于动作缓慢地从锦被中探出头来。
一张巴掌大的芙蓉小脸蛋上透着春意余媚,眼睫似羞涩一颤一颤的,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在锦被中藏久了,难免脸色被憋得通红。
付煜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孩子气的模样。
一时之间不知该气该笑。
一夜后,两人之间气氛总归和之前不同,他无奈道:“你躲什么?”
姜韵纤细的手指紧攥着锦被,憋了半晌,才堪堪嗡了句:
“奴、奴婢不知该怎么面对殿下……”
付煜垂眸看女子,良久,他才说:
“本王承诺你的事,不会反悔。”
女子似怔愣住,他继续说:“本王让张盛挑个院子,你以良娣位搬进去。”
付煜伸手,轻捏了下女子脸颊,羞红滚烫,女子怔了下,却没躲开他。
付煜眸色倏然软了下,他低声说:
“日后不是奴才了,不必再自称奴婢。”
昨夜间,她在他身上百转嘤咛,却断断续续自称奴婢时,他就觉得甚为刺耳。
今日出府,他脑海中不断想着女子。
将府中空着的院落皆过了遍。
好的院落不是没有,但位置好,面积又大的院落当真没有几个。
晗西苑算一个,但已经被李侧妃占着了。
其实过来过去,付煜觉得,最适合姜韵的院子居然是玉兰轩。
玉兰轩清净,装饰精致,院子后有一片腊月寒梅,恰是她惯爱的景色,离前院不算远,和正院却稍远些。
王妃对姜韵的不喜,付煜看在眼中,难免替姜韵挑院落时,就不自禁将这点考虑进去。
可玉兰轩中住着许良娣。
而且,许良娣在玉兰轩中小产,难免有些不吉利。
付煜轻拧眉,将玉兰轩从选项中去掉。
最终,只剩下淬锦苑和静芸轩可选。
这两个院落,一处位置好,一处院落大,她才受了委屈,付煜也不想她在住处上再受委屈。
不过,这两个院落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离正院远些,她和王妃皆得清净。
付煜平静地将选择权交到姜韵手中:
“若你都不喜欢,待会本王让张盛进来再和你细说。”
付煜倒真没为这些事操过心。
后院女子的住处皆是王妃给选的,遂后将名单递给他过目,就算定了下来。
只是姜韵情况特殊些。
付煜难免就上些心。
付煜自幼在宫中长大,自然知晓这后院后宫中的心思。姜韵出身差,旁人不免就低看她些。
他顿了下,才又添了句:
“待你选好后,本王就让人将院落收拾出来,再配些下人伺候——”
话音未尽,付煜忽然拧眉停下,他垂眸,看向打断自己的女子。
姜韵仰着白净的脸蛋,一动不动地看向付煜,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付煜和她对视,须臾,付煜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似不耐:
“打断本王作甚?”
姜韵弯眸,她轻轻摇头:“殿下不必麻烦了。”
倏然室内一静。
付煜眉眼的温情散去,他冷淡地看向姜韵:“你是何意?”
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做这些打算。
不得感激,不得欢喜,就得一句不必麻烦?
就似,一腔热情扑了空。
顿时冷却下来。
姜韵紧紧盯着他,就似想把他印在眸中一般,付煜稍顿,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女子是谁。
旁人许是会不理解他。
但她是姜韵,一门心思皆是他,又怎么可能叫他不虞。
付煜轻拧眉,掀开裙摆坐了下来,女子一顿,将身子朝后挪了挪,跪坐在床榻上,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殿下若这时封奴婢为良娣,必是很为难吧。”
付煜抿紧唇,没说话。
姜韵咬唇,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垂,上方印着昨日付煜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的,分外惹眼。
付煜觑见,终是拧了拧眉,冷淡道:
“本王既应了你,自不会叫你受委屈。”
就见姜韵摇了摇头,她仰脸看向付煜,一字一句轻声细语:
“殿下,王妃娘娘身子不适,太医几乎日日皆要跑一趟正院。”
她眸色灼亮,刻在付煜心上,似灼得有些伤疼,就在付煜快移开视线时,他听见女子说:
“听殿下说要封奴婢为良娣时,奴婢欢喜地几乎忍不住点头答应下来。”
她的欢喜,付煜昨日就感觉到了,所以,他才狐疑:“那你这又是作甚?”
掌心被塞进一只小手,付煜垂眸看去,就见那软若无骨的手轻轻缠缠地勾住他的小指。
女子绕绕地说:“可方才醒来后,四下无人,奴婢才清醒过来。”
“奴婢想陪在殿下身旁,殿下有待奴婢的这份心,奴婢就足以欢喜了。”
“可若真因此事,刺激到王妃娘娘,若到时……”她咬了咬唇,没有说出那结果,她顿了下,才接着道:“那奴婢岂不是罪该万死?”
她一番话,近乎皆为王妃着想,付煜耷拉着眉眼,不知是信还是没有信。
突兀,他平静地打断姜韵:
“她那样对你,你却以德报怨?”
姜韵和付煜对视,没有一丝心虚,她苦笑一声:“殿下觉得奴婢不要这良娣之位,是因为娘娘?”
她眸中闪过一丝难过,极其短暂,却叫付煜哑了声。
勾缠住他小指的手松开,他不着痕迹地轻拧眉,就听姜韵说:
“奴婢自私胆小,怕的不过是到时殿下会后悔此时的决定,从而疏远埋怨奴婢。”
“若真是那般,奴婢倒宁愿从未要过这良娣之位,也不想要殿下疏远奴婢。”
她红着眸子,几乎将要透着哭腔。
付煜又好气又好笑。
亲王的良娣之位,只有六人。
如今他后院已有三人,为了其余三个位置,后院旁的女子明里暗里几乎争得头破血流。
她倒好,他都送到了眼前,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在这里害怕得哭哭啼啼,连摆在眼前的好处都不要。
付煜无奈,却不知为何,他待这般的她,倒真说不出狠话。
付煜说:“你当真想好了?”
姜韵攥紧他的手指,红着眸眼点头,嗡声嗡气地:“待娘娘平安诞下嫡子后,殿下再封奴婢。”
付煜挑眉看向她,问她:
“你就不怕,到时本王后悔了,不封你了?”
女子愣了下,似没有想过这般可能性。
付煜心中了然,果然,若是想过,她怎么会这么干脆就放弃了这般大好的机会。
就在付煜准备当她方才的话没说过时,女子透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那、奴婢就不要了,奴婢就留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
付煜顿住,他掀起眼皮看向女子,就见女子抽噎着,如同二人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胆小又怯弱。
可偏生,付煜在她眼中看不见一丝虚伪。
——她当真是这般想的。
付煜捏紧手上的扳指。
倏然,他似有些嫌弃地递了张帕子给姜韵:“别蹭本王身上。”
姜韵忙接过帕子,擦掉眼泪后,还抽噎着小心地看了眼付煜的衣裳,似真怕蹭到了他身上。
付煜顿时有些额角作疼。
他站起身,平静地说:“行了,别哭了,叫旁人看去,还当本王欺负了你。”
“本王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
付煜转身时,稍顿,似不耐地撂了句:
“你的良娣位,少不了你的。”
在他身后,姜韵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才又若无其事地将眼泪擦净。
第31章
前院昨夜叫水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消须臾就传遍了后院。
正院中,一道杯盏的破碎声传来。
王妃一手按住桌面,她闭着眼睛, 急促地深呼吸着, 不住地想要平复情绪。
地上杯盏碎片凌乱, 水渍横溅。
院中奴才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死死低垂着头, 大气皆不敢出一下。
秀琦站在她身后,想要去扶住她, 可想起方才娘娘将她挥开的情景,又不敢上前那一步。
她轻拧眉, 看了一眼秀珠。
秀珠瑟瑟地缩了下头。
秀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不过就出去了一趟拎茶水,还未来得及交代,这秀珠就将昨夜前院叫水一事告诉了娘娘。
秀琦心中恼得紧。
明知如今娘娘情绪敏感,受不得刺激,还总将这些事朝娘娘面前禀报。
也不知有没有脑子!
不知过了多久, 王妃才压住情绪,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秀琦忙扶着她坐下。
秀琦朝娘娘的腹部看了眼, 眸中闪过一丝紧张和惊恐。
不是她过于小心,而是娘娘这胎,看着委实凶险。
明明不过六个月左右,偏生腹部隆得极高, 像极了将要出生月份的模样。
王妃艰难地坐了下来, 须臾, 秀琦犹豫地喊了声:“娘娘?”
王妃没看她, 只扫了眼地上的凌乱,她冷声道:
“清理了。”
秀琦呼吸一滞,忙挥了挥手,立即有婢女站起来清扫地面。
在这期间,秀琦小心觑了眼娘娘的脸色,她迟疑地说:“娘娘,您消消气。”
话说出口,连秀琦自己都觉得这几个字干巴巴的。
姜韵伺候了殿下,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娘娘阻止不了。
而且,这几个字,也安抚不了娘娘。
可能安抚娘娘的人,至今尚未出现。
秀琦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原以为娘娘有孕后,这正院会比往日更热闹。
前两个月的确如此,可如今这正院却是有些落寞下来了。
就在她心中思索着如何安慰娘娘时,忽然听见娘娘冷静的声音:
“叫人去院外候着。”
秀琦一愣:“娘娘这是何意?”
寒风透过楹窗的缝隙吹进来,却不及王妃心中的凉意。
她轻扯了扯唇角,似讽刺一闪而过:
“本妃罚了她,殿下就恼得那般。”
“如今她终于和殿下有了肌肤之亲,殿下又怎么会叫她依旧毫无名分地待在府中?”
那不是令人耻笑?
这些日子,足以叫王妃冷静下来。
往日看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理出些思绪。
殿下若不想纳人进府,贵妃娘娘能逼迫得了殿下?
他若真对那姜韵无意,她不许姜韵有名分,殿下何故不直接让她处理?
最初她尚未反应过来。
只当殿下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
可如今想来,从最初,姜韵进府时,殿下就在暗暗护着她了。
王妃终于记起,那日姜韵初进府时,就未曾被殿下带来见她。
而是藏进了前院。
先是赏赐,后是请太医,她不过罚了那奴婢一场,竟被殿下呵斥无理取闹。
便是李侧妃,也未曾让殿下这般待过她。
王妃想起殿下提起姜韵时,总可有可无的模样,不禁扯了扯唇角。
殿下究竟是自己都没清楚自己的心思,还是只在故意骗她?
王妃闭了闭眼睛。
总归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殿下对她失言了。
哪怕是为了姜韵,殿下也总要来见她的。
毕竟,想要姜韵名正言顺地有名分,殿下也总是要带姜韵来给她敬茶的。
秀琦呼吸稍轻,她堪堪出声:
“娘娘,这怎么会?殿下不至于待她那般特殊。”
秀琦说这些话时,有些焦急,也正因此,才越发显得底气不足。
王妃没再说话,她只平静道:
“叫人去厨房传膳。”
快近午时,该是用膳的时间。
可秀琦却差些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看向自家娘娘。
若是搁往日,殿下做出这般事,娘娘哪有心思用膳?
王妃自然知晓她为何愣住,只厌烦地拧起眉:
“还不快去!”
秀琦堪堪回神,服身行礼:“奴婢这就去。”
她转身那瞬间,顿时咬紧了唇瓣。
她往日总希望娘娘理智冷静些,可娘娘如今当真如她所愿般理智,她却忽然有些心疼了。
往后余生漫长,娘娘这般被迫清醒,可当真是好事?
正院传午膳的消息很快就被后院的人知晓。
李侧妃狐疑地看向安铀:“你没听错?”
安铀摇头:
“奴婢亲眼看见秀琦去领膳的。”
李侧妃顿了下,才惊讶地轻嗤了声:“她倒是聪明了。”
在这后院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李侧妃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是子嗣。
她膝下有付铭,即使她犯错,看在付铭的份上,殿下就不会重罚她。
所以,往日王妃仗着有孕百般闹腾,李侧妃难免对她有些看不上眼。
安铀想的却不是正院的事情,而是前院中的姜韵,她有些牙酸:
“主子昨日和许良娣相争,最终却让她占了便宜。”
提起这般,李侧妃娆人的眉眼倏然冷凝下来,半晌,她才轻呵了一声:
“如此也好。”
安铀茫然了:“这哪里会是好事?”
李侧妃不耐地觑了她一眼,才道:
“她既然已经伺候了殿下,殿下自然会给她名分。”
安铀憋了半晌,才堪堪嘀咕道:“平白让她有了名分,哪算好事?”
“蠢货。”李侧妃骂了句:“她没有名分,如何进后院?”
“她不进后院,谁敢将手插进前院对付她?”
若姜韵一直留在前院,才是最安全的。
可这也是不现实的,毕竟没有人敢保证殿下会一直待她感兴趣。
李侧妃只盼着姜韵莫要那般聪明,选择推迟时间进后院。
她和王妃截然不同。
王妃不愿姜韵进后院,她却觉得姜韵越早进后院越好。
毕竟早些进后院,她才会少些和殿下朝夕相处的时间。
安铀被骂了一句,终于反应过来主子何意,她堪堪窘迫地垂首:
“是奴婢想岔了。”
她伺候李侧妃久了,自然习惯了她的脾气,顿了下,安铀眸子亮着道:“如此说来,那还当真是好事。”
李侧妃已经懒得和她说话了,只撂了句:
“且看着吧。”
安铀噤声,不解她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她自然不知晓,自家主子心中也甚是矛盾。
毕竟殿下是她枕边人,听见他幸了旁的女子,在李侧妃心中,这如何也不会算好事的。
再如何说,也不过是些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
候在正院门口的奴才,待日落只剩余晖时,终于等到了付煜。
消息传到秀琦那里,秀琦却不如往日高兴,而是心中咯了一声。
她嘴角的弧度顿时降了下去。
看来娘娘的确猜中了。
秀琦情绪复杂地将付煜迎了进来,王妃端坐在位置上,她因有孕未施粉黛,可却衣装整齐,丝毫不堕王妃的气度。
她刚要起身行礼,就听付煜出声:
“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刚站起一半的身子,又被男人按了回去,王妃一顿,若无其事地坐好,她堪堪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妾身谢过殿下体谅。”
付煜端起杯盏的动作微顿,他掀起眼皮子扫过王妃一眼。
体谅?
昨日一事发生后,这两个字从王妃口中说出,莫名有些轻讽。
他回府后,本来的确想过来和王妃说姜韵一事。
可姜韵自己却说了不愿这时要名分,付煜自然不会再来和王妃提此事刺激她。
如今之所以过来,还是听张盛提了一嘴,今日正院一切如常,午时也提了午膳。
他对王妃尚有几分了解。
付煜原以为王妃又会因此事而闹,谁知晓,她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若她闹还好,她这般行事,付煜反而心生了一分愧疚。
是以,付煜这时就出现在了正院。
可付煜的这些想法,王妃却不得而知,只当他是为了姜韵一事而来。
她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付煜开口,王妃袖子中掐紧了手心。
殿下是何意?
莫非还要她亲自开口,许姜韵名分吗?
终于,付煜出声:“本王也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身子可妥当?”
王妃不着痕迹轻拧眉。
她今日不想看见付煜,只想早早解决姜韵一事,她扯了扯唇角:
“殿下放心,妾身身子无碍。”
她不耐和付煜继续说这些没用的话,她抬眸,直接道:“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何事?”
付煜听至此,终于反应过来为何今日进正院中,总觉得些许不对劲。
他平静看向王妃:
“王妃觉得本王该有何事?”
王妃忍了一日的情绪,在付煜的冷淡下终于爆发:“昨日殿下在前院幸了姜韵,今日来,难道不是为了给姜韵名分?”
付煜往后靠去,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疲倦道:
“若本王说是,你当如何?”
王妃强行伪装出来的冷静将要破碎,她咬声堪堪问:“殿下可还记得答应过妾身的话?”
她深呼吸一口,偏过头去,似不愿再看付煜:
“殿下都不记得了,妾身又能如何?”
“随殿下的便就是。”
话似退让,却怨气满满,付煜倏然就不想继续待下去。
若他当真来这是为此,王妃这般,的确是他气虚。
可偏生姜韵的一番话打消他的念头,既如此,他自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只觉王妃这般态度咄咄逼人,也生了不耐,付煜站起了身。
王妃没想他会如此,话音倏然顿住。
付煜朝前走了两步,突兀回头,掀起眼皮扫了王妃一眼,轻嗤:
“王妃放心,答应你的事,本王自不会失言。”
付煜走后,王妃彻底愣在了原地。
秀琦迟疑着上前,堪堪道:“娘娘,奴婢瞧着、殿下好似没有给姜韵名分的意思……”
这无需秀琦多言,在付煜离开后,王妃自然也知晓付煜不是为了姜韵而来。
正因此,王妃才愣住,她心中不住懊恼。
明明想好了,不管殿下怎么说,她皆要冷静。
谁知晓,她一见殿下,就止不住心中的委屈,埋怨之言脱口而出。
殿下来看她,本该是好好的一件事。
又因她的冲动,而毁了。
想起适才付煜离开前的不耐,王妃身子轻颤,控制不住地拉住秀琦,茫然地问: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秀琦眼眶一红。
她家娘娘生来高傲,何时这般不自信过?
娘娘素来看重自己身份,如今竟连自称都忘了去。
可秀琦却只能说:“娘娘日后莫要和殿下闹了,殿下总会回心转意的。”
回心转意?
王妃倏然闭紧眸子,原来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当真失了殿下的心吗?
第32章
付煜幸了姜韵, 却未给姜韵名分。
自元宵节后,姜韵明显感觉到旁人看她的视线中总若有似无地闪过同情,但等姜韵看过去时, 那些人又忙忙敛去神色。
姜韵眸色不着痕迹地稍暗。
这般情形, 倒也未出她所料。
旁人有所闲话, 在所难免。
而且,姜韵倚坐在抄手游廊上, 回眸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又说得清这般形势,对她只是劣势呢?
终究这府中旁人的看法不如何重要, 重要的是,旁人的闲言碎语落进殿下耳中, 殿下会如何想?
如今开了春,姜韵身上那厚重的雪袄褪了去,一身浅紫色春裙衫,百褶的裙缎,将她身形衬得玲珑有致,尤其那腰肢纤细地堪堪一握, 她脊背挺直, 自有韧性。
卫旬遥遥就看见了游廊上的女子,女子侧脸对着他, 在暖阳肤如凝脂,似映了朵初夏芙蓉,说不出的好看惊艳。
卫旬一眼就认出了女子是谁。
这前院中能如此悠闲的作态,除了姜韵, 也无旁人了。
他常来王府, 姜韵日日待在前院, 两人碰面次数多了, 倒也渐渐熟悉起来。
姜韵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忙忙站起身:
“卫公子来了?”
卫旬本就是世家子弟,常出入宫廷,自有一番矜贵疏离印在骨子里,只他习惯了眉眼温润,对着姜韵轻点头后,诧异地问她:
“姜韵姑娘不在殿下身边,怎独自坐在这儿?”
元宵后再见姜韵,她身上那股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春意余媚,还有殿下时不时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卫旬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也因此,他对姜韵,尚有似客气在其中。
未将姜韵当奴才,自然会对姜韵说话时较为近人。
姜韵稍窘地垂了垂眸,白皙的脸颊微偏:
“殿下寻张公公有事吩咐,奴婢就先退出来了”
姜韵站在游廊上,隔着栏杆旁的君子兰淡雅清香,卫旬视线在女子脸颊顿了下,就立即有分寸地收回视线。
他心中苦笑。
也不知王妃怎么回事,竟真的敢将姜韵放在殿下身旁。
这世间,卫旬见过佳色许多,但单凭颜色能比得过眼前女子的,还真是屈指可数。
况且,他和姜韵相识后,也察觉到女子性情温顺,所作所为皆有分寸,这般女子本就很难让旁人厌恶她。
卫旬没有在游廊久待,毕竟姜韵是殿下的人,两人独处久了,难免会叫旁人有闲话。
在他背后,姜韵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明明暗暗,最终化为一抹平静。
不消多时,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铃铛匆匆跑过来:
“姐姐!”
姜韵转过身时,脸色已和往日一般,她轻蹙细眉,将帕子递给铃铛:“瞧你一头的汗,什么事这般匆忙?”
铃铛脸色涨红,不知是气是恼,她没接过姜韵的手帕,眸子险些都憋红了。
顿了顿,她压低声,有些委屈地说:
“姐姐,前些日子绣房递话来说,给姐姐做了几身春裙,让奴婢去领。”
姜韵记得这件事,她看了眼铃铛的脸色,轻拧了拧眉心:
“发生了什么?”
铃铛擦了眼泪:“今日得了空,奴婢就去了,可绣房的人却说根本没这回事。”
姜韵眉眼平淡下来,她自然知晓这话是铃铛简化的,否则铃铛还不会难受成这般,她直接问:
“她原话是何?”
铃铛想起适才那婢女对她说:“姐姐可是记错了?近些日子绣房顾着忙府中的春衫,哪有时间去给她做劳甚子春衣?”
一旁皆是人,若有似无地打量和暗笑,叫铃铛脸色涨红,下不来台。
她身为前院的人,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
那婢女虽然口中唤着她姐姐,却一副不耐的神色。
那模样,就似在说,不过一个奴婢,哪来的脸让绣房为她另做衣裳?
姜韵听罢,脸色冷了下来。
她待人温和是不错,却不代表旁人欺辱到头上,还会闷不做声。
姜韵抬手,用帕子擦净她脸上的泪珠,轻声说:
“可认得那人?”
铃铛摇头:“不认得,可奴婢听绣房的人叫她彩月姐姐。”
彩月?
姜韵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
“快些擦擦,待会叫雅络见着了,又要说你没有规矩了。”
铃铛抬头,憋着股气:“可姐姐,难道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吗?”
她还未受过这般委屈,跟在姐姐身边后,连刘福公公都未曾这般训斥过她。
姜韵眉眼和往日一般轻柔,却透着股歉意和浅怒,她说:
“若绣房只戏弄我便罢了,可如今却叫你受了这般委屈。”
“若我当无事发生,怎对得起你?”
铃铛一顿,她知晓姐姐素来性情温和,如今却是生了怒,她心中闪过一丝暖意,顿时不觉得那般委屈,她忙道:
“姐姐不必为了奴婢生气。”
姜韵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苦笑:“若这次当作无事发生,日后绣房恐会一直低看我们了。”
“我们近身伺候殿下,她们如此,又何尝不是打了殿下的脸?”
听至此,铃铛终于咽了声,可她却担忧:“姐姐想怎么办?”
“即使姐姐和殿下说了,只要她们死活不承认此事,我们也没有证据呀。”
姜韵眉梢轻动,她抿出一抹笑:
“哪需如此?”
为了绣房和殿下告状?平白在殿下眼中低了气度。
她没有再和铃铛多说,就有婢女过来叫她进去伺候了,她给了铃铛一个安抚的眼神,就若无其事地低眉进了书房。
书房中,付煜和卫旬皆在。
付煜似刚忙完,靠在椅背上,似疲倦地抬手捏着眉心。
姜韵进来时,接了婢女手中的托盘,她轻手轻脚地将案桌上凉透的茶水换下。
付煜听见动静,停了动作,抬眸看向她。
稍顿,他轻颔首。
姜韵自然知晓他是何意,只是卫旬还在书房中,她轻红了脸,些许不自然地觑了卫旬一眼。
卫旬不解地朝她挑眉。
这是要作甚?还需他回避不成?
姜韵顿了下,这的确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刚有动作,忽地就见付煜抬头扫了眼卫旬:
“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卫旬眉梢轻动:“殿下倒真狠心,这近午时,都不留属下用膳?”
说着,他好笑地扫过姜韵一眼,只稍顿,他立即若无其事地移过视线。
女子羞红着一张精致的脸蛋,低眉刹那间温柔,令人晃眼。
付煜没说话,只抬眸凉凉地看他。
卫旬忙忙收了玩笑的心思,连连抬手作揖,只话中还似透着笑:“属下退下就是。”
书房中只剩姜韵和付煜两人时,付煜扫了眼女子绞在一起的手指,戏了她一句:
“你倒是脸皮薄。”
只叫她替他按按额头,却被她一番作态弄得好似他们要作甚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姜韵咬唇,嗔瞪向他,软声轻恼:“殿下不用奴婢了?”
付煜倒不怕她这恼意,却也消了声。
毕竟,女子脸皮的确薄,再说下去,她恐会真的恼羞成怒。
姜韵似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后,抬手落在他额角的力道却格外轻柔。
付煜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只在下一刻,他觑见什么,稍顿,拉过女子的手,背后传来女子连声不解:“殿下,这是作何呀?”
她尾音略微降低,似羞赧得不行。
付煜扫过她,挑眉反问了她一句:
“你当本王要作甚?”
姜韵紧咬唇瓣,眉眼的温顺羞意近乎要溢出来,她轻抽了抽手,低声连连软语:
“殿下快放开奴婢,若张公公他们进来看见……”
后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睁着姣好的眸子软乎乎地看向她。
那瞬间,付煜差些也都以为自己想要对她做些什么了。
遂顿,付煜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扯过她的衣袖:
“本王倒是好奇,你脑子里日日在想些什么?”
姜韵刚欲反驳,视线落在殿下扯过的衣袖上,顿时噤声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奴、奴婢……”
付煜扯过的那片衣袖被划破一道口子,口子甚长,十分明显,是以,付煜一眼就看见了。
付煜放开女子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子一眼,他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进府后,是本王亏待你了?竟连件好的衣裳都没有?”
他眉梢轻挂着一抹揶揄:“还是说,这是变着法子在向本王讨赏?”
姜韵窘迫得不行,堪堪恼声唤道:
“殿下!”
付煜垂眸,轻笑了声,扬声叫进来张盛,当着姜韵的面吩咐:
“待会让绣房的人来一趟,给她量量尺寸,做两套合身的衣裳。”
张盛惊讶地看向姜韵。
绣房的事,他方才刚得了消息。
只这一会儿功夫,姜韵就能让殿下作了这般吩咐,他心中轻摇了摇头,难得对绣房生了一丝同情。
铃铛去领,绣房说没时间做,如今却得亲自舔着脸过来,这般打脸,倒也是真的狠。
等张盛退下,女子才半晌憋了一句:“殿下惯爱欺负奴婢。”
付煜轻挑眉梢,根本不做否认。
他惯爱看她羞得不行的模样。
白皙脸颊透红,比皑皑白雪中的红梅皆要惹眼。
他低声笑:“回去换身衣裳,旁人看见,当真以为本王亏待了你。”
姜韵本就窘得不行,听见这话,顿时眸子一亮,连行礼都没有,忙拎着裙摆小跑出去。
在其背后,付煜不自然地抬手捏了捏眉心,方才只顾着戏弄女子,一时倒忘了乏累。
姜韵退出书房后,恰好听见张盛在吩咐刘福去绣房,她脸上的羞红就褪了些。
在刘福要转身时,她出声拦住了刘福:
“刘公公且等一下。”
刘福一顿,不解地看向姜韵:“姜姐姐有何交代?”
姜韵伸手,冲还站在游廊上的铃铛招了招手,铃铛忙小跑过来。
刘福惊讶,暗暗和张盛对视一眼。
不知姜韵想要作甚。
姜韵弯眸抿出一抹浅笑,对着刘福道:
“常听说绣房的彩月姑娘手巧,我一直想见识下她的手艺,这次得了机会,还望刘公公帮帮忙,就让彩月姑娘过来吧。”
说罢,姜韵拉过铃铛的手:
“左右铃铛现在无事,不如让她和刘公公一起跑一趟?”
姜韵和铃铛对视一眼,铃铛眼睛甚亮,对着刘福堆起笑脸。
刘福自是知晓铃铛刚在绣房受了委屈,虽不解姜韵想作甚,和彩月之间又有何矛盾,可也不必要在这事驳了姜韵的脸面,当下笑着点头:
“这皆是小事,姜姐姐放心。”
刘福带着铃铛离开后,姜韵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衣袖上的口子。
当作无事发生?
自不可能。
只不过这身刚穿的新衣裳,就这般毁了,倒真有些可惜。
第33章
铃铛和刘福到绣房时, 是张嬷嬷亲自接见的。
张嬷嬷匆匆迎出来:“刘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她这话问的不过是客套,刘福是前院的二把手,除了殿下的吩咐外, 谁叫他亲自跑这一趟?
铃铛一进来, 就察觉到旁人视线隐晦扫过她。
和之前来的那趟不同, 铃铛昂首挺胸,直直对上彩月不断闪烁的视线, 心中轻哼。
没时间?
她倒要瞧瞧,有了殿下的吩咐后, 绣房能不能腾出这个时间?
刘福不知姜韵和绣房究竟是何矛盾,只如常笑着道:
“自是殿下有吩咐。”
张嬷嬷恭敬垂首:“刘公公请说。”
跟在张嬷嬷身后的彩月就见铃铛觑了她一眼, 她心中顿时一紧,莫名的心虚和慌乱。
下一刻,就听刘福笑呵呵地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绣房的人跑一趟前院,给姜姐姐量一下尺寸。”
彩月脸色彻底一僵。
而刘福的话还在继续:“姜姐姐刚从宫中出来,宫装又穿不得, 殿下的意思, 是让绣房给姜姐姐做几套合身的衣裳。”
张嬷嬷听得迷茫。
姜韵是跟在殿下身边伺候的,殿下又待姜韵不清不楚的态度, 她自不会平白得罪姜韵。
这次府中发春衫,她特意给姜韵多备了几件衣裳。
前两日,她还特意嘱咐去前院送春衫的婢女将消息带过去。
如今,怎么却说姜韵姑娘没的衣裳穿了?
张嬷嬷拧了拧眉, 堪堪道:
“这可不是巧了, 前些日子, 我让给姜韵姑娘送话去, 特意给她备了几身衣裳,如今恰好一起带过去。”
这话一出,绣房内忽然静了下来,彩月脸色十分难堪。
刘福未说话,铃铛顿时哼了一声:
“张嬷嬷还要别戏耍奴婢了。”
张嬷嬷倒也识得铃铛,对她的话不解:“铃铛姑娘这话是何意?”
铃铛冷笑一声,也不知张嬷嬷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奴婢先前来领嬷嬷口中的衣裳,可你们绣房的人却口口声声说奴婢记错了。”
“你们绣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给我们姜韵姐姐这般劳甚子的人做衣裳?”
张嬷嬷的脸色顿时差了下来,她扫了眼绣房的人,见旁人皆避开她的视线,顿时知晓铃铛的话不假。
确有此事。